這天早上,南昌附近的萬壽宮傳出了個震驚天下武林,能使整個江湖動盪的消息,那是——
日月盟的總盟主,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朱漢民突然身羅怪疾,難以行動,在昨夜子時剛過之後臥床不起。
這消息,很快地便傳遍了南昌附近百里。
尋常人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但那些武林人物卻競相走告,議論紛紛,有的扼腕歎息,甚至痛哭流涕,但有的卻暗暗竊喜。
自然這消息,這惡耗,對整個武林來說,影響夠大,尤其對那些武林中的熱血忠義之士。
所幸的是,如今這消息,這噩耗,還沒有傳出南昌周圍百里之外,不過,武林中的消息是傳得很快的,要再過幾天那就難說了。
正是茶樓酒肆上座的時候,南昌城內一家酒樓上站起了一個人,那是個身材高大的黑衣漢子,他會過帳後,便匆匆下樓而去。
他這裡走,那角落裡另一付座頭上陸續地站起了五個人,那是兩名黑衣老者與三名面目陰沉的黑衣漢子。
這五個丟下一些碎銀,魚貫地跟下樓去。
顯然,他五個是跟上了那一個!
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五個跟下樓,樓頭各處又站起了三個人,那是一個身軀強壯黑衣漢子,一個身材頎長的青衫客與一個較為矮小的白衣人。
看身材,看衣著,那似乎是霍玄、端木少華與岑參,可是再看看那三張臉,卻又完全不對。
於是,那三撥人一撥跟一撥地穿大街走小巷,一直走出了南昌城,跟人的,始終不即不離,被跟的也始終茫然不覺,看來跟人的都有一套跟人的好本領。
出南昌里許,在那官道上,那走在最前面的黑衣漢子,背負著雙手,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悠閒模樣。
走著走著,他那黑衣下擺忽然掉下了一件東西,那似乎是條汗巾,不錯,瞧,他彎腰拾了起來,趁勢抖了抖塵土,站直了腰,把汗巾收入懷中,又向前走去。
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
可是,當那兩名老者與那三名黑衣漢子行經那汗巾落地處之際,卻都同是身形一晃,躺下了兩對半。
這就不平常了,不但不平常,而且驚人。
官道上來往的人不少,突然發生了這麼一件怪事,立刻爭先恐後地擁過來一大堆。
那站在最後的三個,都沒有擁過去看熱鬧,個個目閃寒芒,加快了步子,可是就在這一陣驚亂之間,不過轉眼工夫,那前行黑衣漢子已然沒了影兒。
怪了,這真怪了!
三人中那白衣人冷哼一聲,道:「好厲害,老大,咱們也被他甩掉了。」
那黑衣漢子巨目怒瞪,道:「我不信他能升了天,遁了地,走,往前找去。」
當先向前行去,步子較常人快上兩倍不止。
那白衣人冷冷說道:「別只顧走不瞧路,假如咱們也踏上一腳,豈不也要跟那五個鷹犬一樣躺在這官道上?知道麼?」
那黑衣漢子沒有說話,轉眼間這三個便走遠了。
這三個剛走遠,由那堆看熱鬧的人群中擠出一人,赫然正是適才那黑衣漢子,他望著那三個消失處露齒一笑。轉身離開了官道,往西邊行去,走了片刻,看看離官道已遠,他突然騰身而起,向前飛馳而去。
片刻工夫之後,他到了一座小村落之前,一近村落,他立即緩下身形,負手邁步向村裡行去。這村落總共不過十幾戶人家,四下裡都是樹林,若不近看,若沒有那直上半空的炊煙,誰也想不到這兒會有十幾戶人家。
那黑衣漢子走到一戶圍著竹籬開著門的人家門前停了下來,站在竹籬外,揚聲喊道:「二狗的媽,開門,我回來了!」
那戶人家的兩扇門,呀然而開,開門的不是二狗的媽,卻是二狗的爹?也是個黑衣漢子。
那漢子拉開竹籬的兩扇木門,外面的那位,一句話也沒說,舉步進了院子,在屋門前,他又停下了步,躬身說道:「稟教主,屬下告時。」
只聽屋中響起個陰沉話聲:「進來。」
那黑衣漢子恭謹應了一聲,低頭走了進去。
看屋內的情形,這屋子這該是村落裡的小財主所有,因為這廳堂裡的擺設不類一般家庭。
在這小小的廳堂裡,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滅清教主和天仇,一個則是那昔日布達拉宮的阿旺藏塔法王。
那黑衣漢子在和天仇面前躬下了身:「稟教主,屬下回來覆命。」
和天仇目光凝注道:「消息如何?」
那黑衣漢子道:「回教主,屬下在南昌一家酒樓上聽說,那姓朱的身羅怪疾,不能行動,昨夜臥床不起!」
和天仇目中異采暴閃,笑顧那位法王,道:「法王,如何?」
那位法王臉上未見喜色,淡淡說道:「教主以為如何?」
和天仇仰天大笑道:「自然他已毒發身死,這還用說得?」
那位法王道:「死了就是死了,何謂身羅怪疾,不能行動?」
和天仇笑道:「群醫束手,藥石無效,此即所謂身羅怪疾,伸腿瞪眼斷了氣,一縷冤魂赴九幽,此即所謂不能行動。」
他倒挺會為人解釋的。
那位法王搖頭說道:「我是說,那沒有假托騙人的必要。」
「有。」和天仇道:「這樣可免影響打擊各門派心理……」
「不然。」那位法王搖頭說道:「這消息給人打擊與影響也不小。」
和天仇道:「那總比死了總盟主要好得多。」
那位法王搖頭說道:「以我看,此中大有文章。」
和天仇道:「法王,怎麼說?」
那位法王淡然一笑,道:「教主何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們自己不說出來,誰會知道,既有假托騙人之必要,何如根本不動聲色?」
和天仇呆了一呆,道:「法王的意思是……」
那位法王道:「可疑就可疑在他們自己為什麼要說出來?」
和天仇道:「那恐怕不是他們自己說的,也許是萬壽宮中的雜毛無意之中洩露出來的。」
那位法王搖頭說道:「教主,內情絕不會這麼簡單。」
和天仇笑道:「法王太以多慮,須知那毒無人能解。」
那位法王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除了服用獨門解藥外,便是大羅金仙也只有束手,他們是絕對救不了他的。」
和天仇笑道:「那他還不必死無疑?」
那位法王道:「該如此,可是他們應該根本不動聲色的,而今卻假托身羅怪疾,不能行動,這令我不能不疑……」
略一沉吟,抬眼接道:「我請教主下個令。」
和天仇道:「下什麼令?」
那位法王道:「命人至各處散佈消息,就說那朱漢民昨夜身羅怪疾,不能行動,臥病不起,延至今晨已不治身死。」
和天仇呆了一呆,道:「法王這是什麼意思?」
那位法王笑道:「既有先前之消息,此一消息一經散佈,必然人人深信,我要看看那各大門派來弔祭的情形,同時也給他們一個重大的打擊……」
和天仇點頭笑道:「好,法王,我聽你的……」
「還有。」那法王及時又道:「請教主下令那三個丫頭,要她們到萬壽宮探視回報。」
和天仇詫聲叫道:「法王,那豈不是要她們去……」
那位法王搖頭說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和天仇忙道:「法王難道忘了,上一次她們還帶了傷……」
那位法王淡然笑道:「姓朱的身邊俱皆當世高手,那三個丫頭差他們良多,一旦動起手來,哪可能只受那麼輕的傷?」
和天仇眉鋒一皺,道:「法王怎麼又來了……」
那位法王道:「教主莫責我多疑,且想想我說的道理對不對?」
和天仇道:「對是對,可並不一定非丟條胳臂斷條腿不可啊。」
那位法王道:「固然,可是我對軒轅神君放置的那盒火藥沒有爆炸,至今也深感懷疑。」
和天仇道:「那可能是他們自己發覺的,法王怎好……」
那位法王截口說道:「教主,那只有極小的可能。」
和天仇道:「王該知道,目前正值用人之期,咱們不能輕易得罪……」
那位法王道:「可是萬一我不幸而料中,那三個丫頭果真跟他們暗中有勾結,不及早除去,那後果是不堪想像的。」
和天仇沉默了一下,道:「法王說得是理,但我擔心真讓她三個去冒險,會激起軒轅神君夫婦的反感與不快。」
那位法王沉吟了一下,道:「教主何妨這麼說,著她三人去暗窺究竟,願不願去由她三個?」
和天仇微愕說道:「去不去由她三個?」
那位法王面露詭笑,點頭說道:「不錯,去不去由她三個。」
和天仇訝然說道:「法王這是什麼意思?」
那位法王笑道:「給她們個選擇餘地,她們若是去了,那表示她們急於去看看情形,她們若是不去,那就表示……」
和天仇搖頭說道:「法王這一說法,我不敢苟同,我既然下了令,她們不會不去。」
那位法王笑道:「教主怎麼忘了,去不去由她三個呀。」
和天仇道:「她們要是真跟朱漢民等暗中有勾結,早就偷偷溜去看個究竟了,哪裡還會等我下令?」
那位法王笑道:「教主有所不知,我已在她們的住處周圍派了人,監視著她們的一舉一動,若是她們自己偷偷潛往萬壽宮探視,我早就知道了,哪再要教主下這個令。」
和天仇吃了一驚,道:「怎麼?法王已在她們住處周圍派了人?法王怎的這麼做,萬一被軒轅神君夫婦發現,豈不……」
那位法王搖頭笑道:「教主盡請放心,我做事向有分寸,那些人在暗中負責監視任務,表面上卻是聽候差遣調派的,軒轅神君夫婦不但不會起疑,反而對教主大為感激呢。」
和天仇呆子一呆,搖頭興歎,道:「好吧,法王,我聽你的……」
向那垂手恭立面前的黑衣漢子一擺手,道:「去,傳我令諭給三位司徒姑娘。」
那黑衣漢子應了一聲哈了腰,道:「稟教主,屬下尚有下情稟報。」
和天仇目光一凝,道:「你還有什麼事,說。」
那黑衣漢子應了一聲,道:「回教主,屬下適才在南昌城外官道上,收拾了五名滿虜鷹犬,大內侍衛……」接著將經過情形說了一遍。
聽畢,和天仇含笑點頭,道:「不差,我著五堂記你一功,有賞,去吧。」
那黑衣漢子喜孜孜地施了一禮,轉身欲去。
那位法王卻突又擺手說道:「且慢,我有話問你。」
那黑衣漢子聞聲轉身,哈下了腰。
那位法王道:「你說另外還有三個人?」
那黑衣漢子道:「回法王,那三個人已被屬下騙往東邊去了。」
那位法王道:「你看清楚了,不是霍玄、端木少華與岑參三人?」
那黑衣漢子忙道:「回法王,霍玄三個屬下認得,那三個人絕不是。」
那位法王哼了一聲擺手說道:「要是他三個,不但你騙不了他三個,只怕反過來被騙的是你,哼,既然你看準不是就行,去吧!」
那黑衣漢子領命而去。
他剛走,忽聽門外響起另一話聲:「稟教主,屬下告進。」
和天仇道:「進來。」
門外哈腰走進個粗壯黑衣大漢,他近前施禮,道:「稟教主,七堂剛接獲北京傳書,二娘出府未歸,至今下落不明。」
和天仇眉鋒一皺,尚未說話。
那位法王已然喝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黑衣大漢道:「回法王,傳書中說有好些目子了,他們起初只當二娘是出外遊玩,故一直沒有在意,直到……」
那位法王變色冷哼,道:「該死的東西,他們為什麼不早報……」
旋即轉注和天仇,道:「教主,那朱漢民未死……」
和天仇一怔方待發問,只聽門外有人震聲笑道:「朱漢民當然未死,憑你們這些妖魔鬼怪哪能害得了他!」
和天仇大驚失色,便欲站起,那位法王抬手一攔,目注門外,喝道:「霍玄,是你三個?」
屋外霍玄的話聲說道:「不錯,是我三個,法王閣下,你兩個真會躲,我三個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兒來,你兩個還想跑麼?」
那位法王冷冷說道:「我兩個自知逃走無望,其實也沒有逃走的意思,只是你三個恐也進不了那道竹籬。」
屋外霍玄說道:「你把這區區一道竹籬當成了銅牆鐵壁?」
那位法王道:「竹籬雖非銅牆鐵壁,倒卻跟銅牆鐵壁差不多,適才在官道上你三個看見了麼?那五個滿虜鷹犬……」
屋外霍玄道:「看到了,我明白,你在這竹籬上面施了毒。」
那位法王笑道:「當然,我怎能不預防萬一?其實又何止是竹籬上面,舉凡竹籬內的一草一木,大小什物都施有劇毒,只要沾上一沾,碰上一碰,那便絕無生理。」
屋外霍玄道:「那有用麼?倘若我三個凌空而渡,什麼不沾呢?」
那位法王笑道:「這一著我若想不到,我跟教主就不會穩坐在這兒了。」
猛聽砰然一聲,那兩扇木門豁然大開,由內外望,霍玄、端木少華與岑參正並肩站在竹籬外。
那門口地上,躺著一個黑衣漢子,正是適才開門的那個。
由外內望,也看得清楚,霍玄大笑道:「你兩個果然敢穩坐在那兒,頗出我意料之外。」
那位法王平靜地道:「那沒有什麼,有恃無恐,怕什麼?」
「好個有恃無恐。」霍玄道:「法王閣下,你以為我會相信麼?」
那位法王一擺手,道:「沒有人攔你,不信你儘管試試看!」
霍玄雙眉一揚,道:「我自然要試。」
抬腿便要踢向竹籬。
岑參伸手一攔,道:「小霍,慢點,別跟漢民一樣。」
霍玄聞言連忙縮回了腿。
顯然,這三位奇俠是被那毒嚇破了虎膽。
那位法王笑道:「怎麼,霍玄,你怎麼不試呀?」
岑參冷冷說道:「你休得意,就算你在各處施了毒,我三個進不去,可是我三個若由外面點上一把火,在外面等著捉活的,那只有比進去費事更好。」
和天仇臉色一變,那位法王卻平靜地笑道:「這兒人家不下十幾戶,戶戶緊接在一起,只要不怕波及無辜,你儘管點你的火。」
這一招高,誠如他所說,這兒家家戶戶雖不能說緊挨在一起,但距離也出不了一丈,況且家家戶戶之間都有那枝葉茂密的樹林,一家著火,只要有一點風,其他民房便難免遭受波及,這三個個個仁俠,這種事哪做得出來?斷不會為擒兩個頑凶而連累無辜。
岑參呆了一呆,一時未能答上話來。
那位法王卻一笑又道:「霍玄,朱漢民當真未死?」
霍玄揚眉說道:「憑你們還害不了他。」
那位法王道:「這麼說,當是有能人為他解了毒了?」
霍玄點頭說道:「不錯,是有能人及時為他解了毒。」
那位法王道:「那位能人該是由北京來的?」
霍玄略一遲疑,毅然再點頭,道:「不妨告訴你,是那位鄔飛鶯鄔姑娘。」
和天仇臉色驟然一變。
而那位法王卻平靜如故,笑道:「我早就知道是她,霍玄,如今她人在何處?」
霍玄道:「你休要妄圖報復,鄔姑娘已被我夏大哥安置在一處既隱密又安全的所在,休說是你……」
那位法王截口說道:「是麼?今日凌晨滅清教高手在某處截獲一人,你要不要看看是誰?」
霍玄臉色一變,道:「我不信你能截得鄔姑娘?」
那怎會?還有個功力昔非今比的小霞為伴!
那位法王笑道:「不信沒關係,我讓你看看……」
隨即轉向和天仇,道:「教主,請至東廂把令姨請出來讓他們看看。」
和天仇狀頗遲疑,那位法王接著又道:「沒關係,我擔保他們搶不走令姨就是,請接住這個。」
一抖手,向和天仇拋過一物。
和天仇伸手接住,目中異采一閃,站起身來走進東邊一間房中,霍玄雙目暴睜,道:「番禿,那鄔姑娘當真……」
那位法王笑道:「別急,看看自知。」
霍玄方待再說,岑參一眼瞥見竹籬內草叢中有一物在跳動,那是一隻小蛤蟆,他腦中靈光一閃,冷笑說道:「小霍,咱們上了他的當了。」
霍玄道:「小岑,怎麼說?」
岑參抬手一指那只蛤蟆,道:「你看,它都不怕毒,咱們會怕麼?」
霍玄目中寒芒暴射,大叫一聲:「好番禿,好心智……」
閃身便欲撲入。
只聽那位法王大笑說道:「三位,為時已晚,來不及了。」
他的話聲方落,一溜火光自東屋中衝起,頃刻「劈拍」之聲大作,烈火熊熊,四處冒起濃煙,熱氣逼人。
這下可好,不但不能再進去,便是視線也被那濃煙烈火擋住,霍玄大急,回首叫道:「小岑,難不成他們要自焚……」
岑參最為冷靜,道:「且莫管他,你在這兒看著,老二跟我繞到左右去,咱們不敢放火他們敢,小心火勢蔓延,殃及鄰宅。」
端木少華一聲「說得是」,兩人身形閃動,分別撲向了左右。
可是怪得很,任憑這幢房子濃煙四起,烈火熊熊的,其他民家就生似不知道一般,關著門兒毫無動靜。
霍玄三人全神貫注在這一邊,自沒有留意這不該有的怪現象,火,就那麼燒著,還算好,今天一點風也沒有,火焰直上,絲毫沒有往旁邊竄。
休看這一幢一明兩暗的民屋,卻是足足燒了半個多時辰,火勢才開始弱下,漸趨熄滅。
一棟好好的民房,頃刻之間盡化灰燼。
霍玄越看越氣,越想越火,突然騰身掠了過去,雙掌一陣揮掃,那焦木瓦礫四飛,查看之下,他愣住了。
不單是他愣住了,便是端木少華與岑參也瞠目愕然。
如今這一大片的灰燼瓦礫堆中,六道犀利目光搜索之下,可以看得很清楚,廳堂中有具燒焦了的屍體。
但由那身材看,那該是適才報信的黑衣大漢。
可是,除了黑衣大漢這具被燒焦了的屍體,別的竟然再也看不到一具屍體的影子。
定過神來,霍玄首先叫道:「難不成他兩個借了火遁?」
岑參冷冷說道:「火遁未必,土遁倒有可能。」
端木少華道:「到了生死關頭就不顧賣命的人,這兩個心腸夠狠的。」
岑參道:「你才知道哇。」
雙掌一翻,擊開了一大片的瓦礫,目光只一搜尋,最後凝注在東屋的地上,他說道:「在這裡。」
那地方,他目光凝注處,有一個手掌大小的鐵環。
霍玄閃身過去,三不管地伸手便拉。
岑參忙伸手一攔,道:「小霍,使不得,燙。」
霍玄連忙縮回了手,冷哼一聲,俯身再伸手,這一回他已暗運了大靜神功,便是塊燒紅了的烙鐵也不在乎了。
他拉著那鐵環只一提,一大塊鐵板應手掀起,鐵板起處,兩點黑芒飛射而出,直取霍玄小腹。
這一著毒,霍玄來不及閃躲,岑參及時出手虛空一抖,兩點黑芒偏射,「嗤!」「嗤!」兩聲,沒入一旁灰燼中。
霍玄抬頭道:「好厲害,沒想到還設有埋伏。」
垂目望去,只見眼前腳下有個方方的大洞,黑越越的,一眼難窺其底,有一道土梯直通洞下。
霍玄冷哼一聲,道:「果然借土遁跑了,瞧這個洞還是新挖不久……」
抖手把那塊鐵板甩往一旁,舉步便要下梯。
岑參忙抬手將他攔住,道:「小霍,你怎麼幹什麼事都那麼魯莽!」
霍玄停了步,岑參卻翻身掠出瓦礫堆,折回來時,手中提著那適才倒在竹籬門口的黑衣漢子。
岑參一掌拍上那黑衣漢子後腰。
那黑衣漢子應掌而醒,見狀臉色一變,剎時沒了人色。
岑參抬手一指那洞口,冷冷說道:「你告訴我,這洞通往何處?」
那黑衣漢子猶自遲疑。
岑參冷哼了一聲,那黑衣漢子機伶一顫,忙道:「通,通,通往……」住口不言。
岑參道:「你最好不要等我出手。」
那黑衣漢子目光溜向右邊相隔兩家的一戶民房,道:「我只知道一處出口通往那一家……」
不等他說完,端木少華閃身掠了過去,一閃撲進那戶民屋,但轉眼間他又自那屋中縱了出來,揚聲說道:「小霍,沒有,連個人影子也沒瞧見。」
岑參目注那黑衣漢子冷冷說道:「你敢騙我?」
那黑衣漢子嚇得發抖,忙道:「我沒有騙你,那兒是有一處出口,不信你請那位再找找!」
岑參道:「這地洞共有幾處出口?」
那黑衣漢子道:「有好幾處。」
岑參道:「都在什麼地方?」
那黑衣漢子道:「都在這村子裡的民房中。」
岑參猛一點頭,道:「好,我要看看他們能不能翻出咱們的手掌心,小霍,我到屋上去,你跟老二挨家挨戶搜。」
說完了話,他騰身掠到一處最高的屋面上,這地方居高臨下,就是一隻耗子要溜出村去,也休想瞞過他的耳目。
底下,霍玄開了口,向著那黑衣漢子問道:「你告訴我,這村子裡的村民哪兒去了?」
那黑衣漢子臉色一變,道:「這村子裡的村民,總共也不過百來個。」
霍玄道:「我問你他們哪裡去了?」
那黑衣漢子白著臉囁嚅說道:「都,都被殺了……」
霍玄雙目暴射寒芒,一把扣上黑衣漢子肩井,威態嚇人地沉聲喝道:「你怎麼說?」
那黑衣漢子痛得臉上現了汗珠,齜牙咧嘴地道:「都被殺了,他們是被逼挖了這地道,教主唯恐他們口風不緊說了出去,所以,所以……」
霍玄咬牙說道:「和天仇,你好狠毒……」
長吁一口大氣,鬆了五指,道:「好,咱們下洞找那兩個東西去,你先走!」
那黑衣漢子如逢大赦,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連忙舉步走下洞去,哪知,他一腳剛踏上那土梯的第一階,慘呼一聲,往後便倒,四肢蜷曲,雙睛暴出,只一抽搐,便即口吐鮮血,寂然不動,那露在外面的肌膚剎時間一片褐紫。
霍玄心神猛震,倒抽一口冷氣,回想適才要不是岑參伸手攔得快……機伶一顫,揚聲大呼:「小岑,屋上守好了,老二,咱們搜,只要是找到那兩個匹夫,我要不把他兩個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閃身掠入最近一家民宅中。
同時,端木少華也進了另一家民宅。
這村子裡民宅沒有多少家,不消片刻功夫,他兩個巳搜遍這村子裡所有民宅,沒有,就是沒有。
別說和天仇與阿旺藏塔法王的蹤影,便是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未尋到,這豈非出了鬼?
霍玄與端木少華各由一家民宅中走了出來,兩人瞠目對望,難發一言,半晌,還是霍玄開了口,他向屋面岑參發話說道:「小岑,可曾看見什麼?」
岑參搖了搖頭,詫聲說道:「怪了,難道他們能消失於無形……」
霍玄冷哼說道:「八成兒兩個匹夫還躲在地道中。」
端木少華揚眉說道:「只怕是另有出口處,早已鴻飛冥冥了。」
霍玄皺眉恨聲說道:「那匹夫必然在各處地道口都施了毒,苦就苦在……」
雙目異采一閃,擊掌說道:「有了,他既放火,咱們也放火……」
端木少華急道:「小霍,你要燒人家的房子……」
霍玄搖頭說道:「我霍玄還不會幹這種事兒,老二,你逮過兔子麼?」
端木少華愕然搖頭,道:「沒有,怎麼?」
霍玄笑道:「我忘了,你閣下是不歸谷的少谷主,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處處有人侍候,想吃什麼有什麼,哪幹過這個?像我跟小岑就不同了,自小便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渴了自己找水,餓了自己想辦法,哪一樣都得靠自己,這逮兔子的辦法,就是小時候學來的。」
端木少華道:「什麼辦法?」
霍玄道:「有句話你該知道,狡兔三窟。」
端木少華道:「我知道,怎麼樣?」
霍玄道:「兔子生性狡猾,一個洞至少也有三處出口,所以你要從這個洞伸手進去,它准往別的洞口溜了,所以,我小時候逮兔子的時候,先摸清它有幾處出口,然後在入口處點上一把松枝,讓那煙火往洞裡灌,你就在其他幾處洞口上埋伏好了,准包一逮就著!」
端木少華恍然笑道:「眼前這兩個正是三窟的狡兔!」
霍玄道:「所以我才想起了逮兔子的土法子,來吧,瞧我的!」
說著,走回了那一堆瓦礫之處,就原地未熄盡的焦木撿了幾根,先用火種點著了火,然後把它一根根地插進了那黑黝黝的洞口去,這個洞的出路處,自不怕不通風,既然通風,一陣劈拍連響,立刻著了起來。
火燃得快,霍玄也不閒著,站立在洞口前,雙臂凝聚功力,大靜神功功貫雙掌,左右開弓,把巴掌當作了兩把蒲扇,一連串的呼呼掌風直往洞裡扇去。
這一扇不要緊,煙火無一點外漏,全灌進了那黑黝黝的洞口之中去,一邊扇,偶爾還騰出一隻手添柴加火。
沒片刻,眼前這村子裡民宅中,有好幾家由那門窗裡往外冒青煙,霍玄向著佇立屋頂的岑參叫道:「小岑,留神些,只要那兩個匹夫仍在地道中,他們熬不住忍不了,就該快出來了。」
岑參笑道:「扇你的火吧,我自會留神。」
霍玄未再說話,又是幾根焦木,一陣掌風。
片刻之後,青煙四起,直上半空,地道裡別說是人,便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羅漢他也受不住這煙熏火烤。
可是怪了,別說不見那和天仇與那阿旺藏塔法王出來,便是連該有的咳嗽也沒有。
霍玄皺眉說道:「難不成那和天仇練成了龜息大法。」
端木少華道:「別忘了,還有個不諳武學的番禿!』,
話聲方落,只聽屋面上岑參跺腳叫道:「糟了,別扇了,那兩個東西早就跑了,你兩個上來看看吧!」
霍玄與端木少華一怔,對望一眼,齊齊騰身掠上岑參立身屋面,循岑參所指望去,不由立即怔住了!
村後,三四十丈外,有一片小小的樹林子,而如今,那片小小的樹林子裡,陣陣青煙透過枝葉,冒上樹梢,猶自裊裊直上,生似有人在樹林裡點了火。
定過神來,霍玄大叫一聲:「好匹夫,走,咱們瞧瞧去!』』
三條人影橫空,撲向那片樹林。
進林一看,三人個個目瞪口呆,作聲不得。
那樹林中央,是片小小平地,雜草叢生,長可沒足,而在那雜草叢生的平地上,一個黑黝黝的洞穴正自冒煙。
顯然,這是另一處隱秘的出口。
霍玄既羞又氣更恨,砰然跺腳,卻一句話沒說。
岑參翻了他一眼,道:「人都走得沒了影兒,發狠何用?咱三個敗在那夏大哥都感佩服的阿旺藏塔法王手裡,並不算丟人,走吧!」
霍玄瞪眼說道:「走?哪兒去?」
岑參道:「還能上哪兒去?自然是找他們去!」
霍玄道:「上哪兒去找?」
岑參道:「找到哪兒算哪兒,這要碰運氣。」
霍玄默然不語,緊接著三條人影破林掠出,飛射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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