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大爺走了,壯子皺了眉,他在想這位賴大爺實在是個怎麼樣的人物,以往『藏龍溝』的人走眼了,他更是走眼了。
作夢也沒想到賴大爺會是這麼一個高明人物。
他像個高深莫測,深藏不露,隱於偏僻鄉隅的奇人,老謀深算,甚富心智的奇人,只不知道他會不會武。
奇人不一定會武,會武的不一定是奇人。
壯子也記得他那位兩眼失明的師父,曾給他介紹過不少當今的高手,當世的奇人,然而尋遍記憶,可就找不出像賴大爺這個模樣的奇人。
想了半天,他毫無所獲,不過有一點他很放心,是賴大爺儘管著破了他,儘管是個來路不明的奇人,對他至少沒有惡意。
不但沒惡意,而且賴大爺還有助成他的意思,同時,賴大爺還要把自己的獨生女兒許給他。
想到了這,他想起了芸姑,他想起句俗話:「名師出高徒,強將手下無弱兵。」
賴大爺既然是位奇人,芸姑就不會是個平凡女子,想到這點,他心裡起了陣蕩漾,那倒不是因為發現芸姑是個不平凡的女子心裡高興,而是種異樣的感覺異樣的激動,真要說起來,他寧願芸姑是個平凡的姑娘。
相處多年,從十五六到長大成人,這父女兩瞞得人好苦,掩飾得也極其高明,這點讓人不能不佩服。
想到了這兒,他苦笑搖搖頭。
就在這時候,步履聲響動,賴大爺懷裡抱個小包袱來了,陪著他的有那位清瘦老人跟秦天祥二人。
賴大爺一到近前,便舉了舉那小包袱道:「你看看,這是場主賞的,我不要,場主非賞不可。」
壯子表現得很懂事,向清瘦老人一欠身道:「謝謝場主!」
清瘦老人擺手笑道:「別客氣,你在這兒給我幹活兒,賣力氣,我就有義務照顧你的家,凡是在我這牧場裡有妻子的弟兄都一樣,我不讓他們有後顧之憂。」
賴大爺立即接口道:「聽見了麼!壯子,場主待咱們可是恩高義厚,好好兒干,就是賣了命也應該,今後有什麼事兒多找秦爺。」
壯子道:「我知道,您放心就是。」
儘管壯子讓他放心,賴大爺似乎還放心不下,又左叮嚀,右囑咐了一陣,這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場主表現得很夠意思,著秦天祥親自送了出去。
當然,壯子也得送送。
眼看著賴大爺被場主派的兩個弟兄送上了馬,護送著走了,眼看三人三騎消失在牧場大門處的夜色裡,壯子這才收回了目光。
清瘦老人那裡吩咐上了:「大樣,給壯子安置個住處去,今天晚了,明天帶他到各處走走去。」
秦天祥剛答應一聲,壯子卻忙道:「不,場主,我還得給那匹棗騮煎藥、灌藥,暫時我就住在馬廄外邊好了。」
清瘦老人道:「那怎麼行?我怎麼能讓你住在馬廄……」
壯子道:「場主,等那匹棗騮配過之後,再給我安置住處不遲。」
清瘦老人沉默了一下,微一點頭道:「也是,那好,這樣吧!我讓人給你在馬廄外頭搭個帳篷,你暫時就在那兒委曲兩天好了。」
轉向秦天祥道:「天祥,這件事交給你了!」
秦大樣一欠身道:「您放心,交給我就是。」
清瘦老人轉望壯子含笑說道:「你跟秦總管去吧!今後有什麼事兒只管找他。」
說完了話,他轉身走了,走了兩步,他忽然轉回了身:「藥我已經派人去抓了,半夜之前就會回來,你一個人行麼,要不要我找個人給你打打下手?」
壯於心念一轉,當即說道:「場主,您這匹棗騮,平日是那位負責照顧的?」
清瘦老人道:「是朱順,我把他調到別的馬廄照顧幾匹馬去了,怎麼?」
壯子道:「這匹棗騮一直是他照顧麼?您要是打算派個人給我幫忙的話,最好還是找他,因為他比別人瞭解……」
壯於話還沒說完,清瘦老人便點頭:「說的是,有理,天祥,待會兒你派個人把朱順叫回來,叫他找壯子報到。」
清瘦老人走了之後,秦天祥立即派人給壯子在馬廄外頭搭上一座帳篷,帳篷不大,但睡兩三個人還綽綽有餘。
鋪蓋全是新的,另外還給壯子拿來幾套換洗衣服,凡是應該有的,帳蓬裡全有了。
一切就緒之後,夜深了,秦天樣跟壯子說了幾句之後,帶著幾個壯漢走了,都安頓妥了。
夜深沉,這「天威牧場」裡顯得很靜,除了偶而幾聲馬嘶牛羊叫外,幾幾乎聽不到別的聲響。
抬頭看看天,晴空一碧如洗,今夜有月,是一彎鉤月。
越過馬廄往外看,廣大的草原一片幽黑,除了那一圈木柵上一點點的燈光外,也很難看見什麼。
收回目光再看那匹棗騮,睡得很香甜。
壯子只覺得很無聊,矮身鑽進帳篷躺了下去。
他剛躺下,一陣急促的蹄聲由遠而近,夜深人靜,尤其頭靠在地上,聽得很清晰,像擂鼓一樣。
想必是送賴大爺的人回來了,壯子沒在意。
可是沒多久,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由遠而近,而且是直奔這座馬廄,這是誰?這麼晚了還來……
壯子意念剛動,那輕盈步履聲已到了馬廄外,只聽一個清脆、甜美、悅耳的女子口音,驚聲喝問道:「是誰睡在這兒?」
壯子連忙翻身爬起,鑽出了帳篷。
帳篷外,站著個美艷絕倫的大姑娘,她身穿一套大紅勁裝,披了一件大紅披風,腳下是一雙暗藏尖刀的鹿皮蠻鞋,從頭到腳,襯得她像團火。
她很白,一張嬌靨吹彈欲破,高揚著一雙柳眉圓睜著一雙杏眼,模樣兒帶著幾分嬌美,幾分任性,幾分刁蠻,還有幾分凌人的傲氣,望著壯子問道:「你…你是誰?」
壯子很平靜,道:「我是來給這匹棗驟煎藥、灌藥的,姑娘是……」
紅衣姑娘沒答話,問道:「你是來給這匹棗騮治病的?」
壯子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位長輩,他老人家回去了,留下我在這兒照顧這匹棗騮,給這匹棗騮煎藥、灌藥。」
紅衣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壯子一陣,道:「你是那兒來的?」
壯子道:「我是『藏龍溝』的人。」
紅衣姑娘「哦」一聲道:「原來是『藏龍溝』來的……這匹棗騮怎麼了,什麼毛病?」
壯子道:「聽我那位長輩說,這匹棗騮沒毛病……」
「沒毛病?」紅衣姑娘不答話完便截了口:「沒毛病它怎麼不吃不喝,脾氣大得嚇人,沒毛病幹什麼給它煎藥,灌藥啊!」
壯子道:「是這樣的。我那位長輩說,這匹棗騮是思念前些日子那匹牝馬而不吃不喝,脾氣暴燥……」
紅衣姑娘「哦」地一聲道:「有這種事兒,馬還會思念誰麼?」
壯子道:「姑娘,通靈的畜生跟人一樣地有靈性,古來靈馬不少,就拿漢壽亭候關雲長那匹馬來說……」
紅衣大姑娘似乎不耐煩聽那麼多,截口問道:「那匹牝馬?」
壯子道:「我不知道,聽場主說被位朋友騎到『承德』去了。」
紅衣姑娘「哦」地一聲道:「是那一匹呀!嗯,不差,那確是一匹讓人愛不釋手的好馬,我本來要留下的,偏偏被他死要活要的要了去……」
一頓接道:「那怎麼辦哪?」
壯子道:「場主已經派人上承德要馬去了,只等那匹馬回來,跟這匹棗騮…跟這匹棗騮做個伴兒就好了。」
紅衣姑娘道:「真的麼?」
壯子道:「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欺騙姑娘!」
紅衣姑娘道:「那我就放心了,瞧它這兩天……真是急死人了,牧場裡的人看過了,找來的大夫也看過了,都看不出它得了什麼病,急得人要哭……」
美目忽地一凝,道:「既然等那匹牝馬一到就好了,幹什麼還給它吃藥啊?」
這讓壯子怎麼說,他能跟個大姑娘家說這種事,也不好打譬喻,他只有這麼說:「這是我那長輩交待的,我可不清楚,姑娘去問問秦總管就知道了。」
紅衣姑娘道:「不管我問誰,你可別給它吃藥吃壞了……」
壯子忙道:「姑娘放心,那不會的,吃藥只為它好,怎會讓它吃壞了。」
紅衣姑娘似乎有點不高興,臉色微沉冷冷說道:「我是這麼說,最好小心點兒,這馬棗騮是罕見的異種龍駒,身價比個人都高。」
壯於兩眉軒動一下,沒話說。
紅衣姑娘卻不放鬆地又道:「我說話你聽見了麼?」
壯子道:「我聽見了,姑娘。」
紅衣姑娘道:「那你怎麼不說話呀!」
壯子道:「姑娘放心就是,我會小心的。」
紅衣姑娘翻了他一眼,道:「這不也是句話麼……」
擰腰邁步向馬廄走去,到了馬廄前,往馬廄裡看了一眼,然後回過頭來低聲說道:「它睡著了……」
壯子道:「姑娘只管大聲說話,吵不醒它的。」
紅衣姑娘一怔道:「怎麼?」
壯子道:「它吃了迷藥了。」
紅衣姑娘有點羞怒,也有點被作弄之感,嬌靨一紅,立即提高了話聲,揚眉瞪眼,發怒說道:「你怎麼不早說?」
壯子道:「我並不知道姑娘會來看它……」
「廢話!」紅衣姑娘道:「出去一天了,心裡就惦記著它,一回來就往這兒來,不是來看它是來幹什麼的,還來看你的不成。」
壯子笑笑,沒說話。
紅衣姑娘臉又一紅,叱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壯子道:「沒什麼,姑娘,姑娘見責,我笑,這有什麼不好,難道姑娘喜歡看人拉長臉不成。」
「拉長臉?」紅衣姑娘道:「你敢,你在牧場去打聽打聽,誰敢跟我拉長臉?」
壯子道:「我就是不敢跟姑娘拉長瞼,所以我才說。」
紅衣姑娘道:「刁嘴滑舌,可惱,你叫什麼?」
壯幹道:「我叫壯子。」
紅衣姑娘一怔,道:「你說你叫什麼?」
壯子道:「我說我叫壯子。」
紅衣姑娘詫聲說道:「壯子?這叫什麼名字……」
壯子道:「這是我的小名兒,壯烈的壯。」
紅衣姑娘翻了他一眼道:「那麼大個人,還叫小名兒,你沒個大名兒麼?」
壯子道:「有,誰人沒有大名兒!」
他就是不說出來,非等人問不可。
紅衣姑娘道:「那麼,你的大名叫什麼?」
壯於道:「我叫玉翎,玉石的玉,雕翎的翎。」
紅衣姑娘道:「還不算太俗……」
肚子道:「姑娘誇獎。」
紅衣姑娘道:「沒人誇獎你,你姓什麼?」
壯子道:「我姓李,木子李。」
紅衣姑娘道:「你讀過書麼?」
壯子道:「讀過幾年。」
紅衣姑娘冷笑聲道:「那怪不得你刁嘴滑舌地,原來是個有學問的人。」
壯子道:「姑娘明知道我不敢。」
紅衣姑娘臉色一沉道:「我諒你也不敢,告訴你,我這匹棗騮交給你了,它要有個什麼差池,我找上『藏龍溝』拿你抵命。」
話落,擰身就走。
壯子緩緩說道:「姑娘不必找上『藏龍溝』,一時半會兒我不會離開『天威牧場』的。」
這句話使得紅衣姑娘停了步,她霍然轉身過來道:「你說什麼?」
壯子道:「蒙場主垂青,把我留在了牧場裡……」
紅衣姑娘尖聲叫道:「我爹會要你這種土裡土氣的……你會什麼?」
壯子道:「姑娘!『藏龍溝』裡的人本來就是既窮又土的,環境使然,命運使然,這並不丟人,至於後者,我什麼都不會。」
紅衣姑娘道:「就會刁嘴滑舌要貧嘴。」
壯子道:「那我不敢,姑娘切勿以這罪名加諸於我。」
紅衣姑娘冷笑一聲道:「剛說你有學問,你就酸起來了,也不看看,有多麼不襯,我就要說,你怎麼樣?」
壯子淡淡說道:「姑娘既是場主的千金,我就是姑娘的下人,一個下人敢把姑娘怎麼樣,不過我要說給姑娘聽,姑娘要說的這個襯,世上並不多見,如果讓我選的話,我寧要敗絮其外,金玉其中,而不要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紅衣姑娘柳眉一堅,大聲說道:「你說誰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壯子道:「姑娘知道,我沒說任何人。」
紅衣姑娘冷哼聲道:「諒你也不敢,我問你,你究竟會什麼?」
壯子道:「我不說了麼,我什麼都不會。」
紅衣姑娘道:「那麼我爹把你留在牧場裡幹什麼?吃閒飯?」
壯於微一搖頭道:「我不知道,這,姑娘最好去問令尊去。」
紅衣姑娘道:「我就要問你,要你說。」
壯子兩手一攤,道:「我什麼都不會,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場主為什麼要把我留下來,也許場主看我可憐,有意賞我一碗飯吃。」
「你可憐?」紅衣姑娘道:「世上的可憐人多著呢!要我看你只有可惡……」
壯子道:「也許場主的看法跟姑娘不一樣。」
「胡說。」紅衣姑娘道:「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我這就問我爹去,要是你什麼都不會,哼!『天威牧場』可不管吃閒飯的人,也沒那麼多糧食。」
氣沖沖地轉身就走了,她剛走兩步,迎面來了個人,五短身材,唇上留著小鬍子矮矮胖胖的中年漢子。
他一見紅衣姑娘來,一怔立即躬下身去。
「姑娘!您回來了!」
紅衣姑娘怒叱說道:「幹什麼走路那麼輕,嚇人一跳!」
矮胖小鬍子又一怔,還待再說,紅衣姑娘已帶起一陣醉人的香風擰身走了,他怔在那兒了。
好半天他才定過神來,轉身望了壯子一眼,強笑問道:「這位兄弟是壯子麼?」
壯子微一點頭道:「不錯,我就是壯子,大哥是……」
矮胖小鬍子道:「我叫朱順,秦總管叫我來找兄弟你報到。」
肚子輕「哦」一聲道:「原來是朱大哥,報到那是秦總管說的,我不敢當,聽說這匹棗騮一直是朱大哥照顧的,所以我請朱大哥來幫個忙。」
朱順道:「幫忙什麼話,是匹馬一直是我照顧的,真要說起來,該是兄弟幫我的忙,我嘛只能打打下手,我懂馬,可是治病這一套我外行……」
壯子道:「朱大哥客氣,朱大哥懂馬,老經驗了,以後還望朱大哥多指點,我出身貧寒,來自」藏龍溝』,什麼都不懂……」
朱順豪邁地笑道:「兄弟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出身貧寒,英雄不談出身低,這世上有幾個是天生富貴的,兄弟,你別跟我客氣,我這個人天生一付直腸子,不會這一套,咱們頭次見面,還不熟,等熟了之後,你就知道這個人了。」
壯子笑笑說道:「是麼,我現在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朱順笑道:「兄弟會說話……」轉望馬廄,微一搖頭道:「這匹棗騮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好地會害起這種怪病來,真讓人想不通,兄弟,看出它是什麼毛病了麼。」
壯子搖頭說道:「給它看病,是我一位長輩,我不大清楚,我只管在這兒照顧它,給它煎藥,灌藥的。」
朱順「哦」地一聲點了點頭。
壯子接著說道:「朱大哥,請過來坐坐吧!」
朱順走了過去,毫不猶豫地在帳篷之內坐了下去,坐定他抬眼問道:「兄弟,藥抓回來了?」
壯子搖頭說道:「還沒有,抓藥的人大半夜才能回來。」
朱順點了點頭,道:「半夜,那不急,咱們可以腳一聊,兄弟,你剛才說是藏龍溝來的。」
壯於點頭說道:「是的,朱大哥。」
朱順微笑說道:「『藏龍溝』這地方我沒去過,可是我常聽這一帶的人提起它。」
壯於道:「小地方,那值得一提!」
朱順道:「兄弟又跟我客氣了……」
一頓凝目接道:「兄弟,剛才是怎麼回事兒?」
壯子道:「朱大哥是問那位姑娘?」
朱順點頭說道:「我看她是帶氣走的。」
壯子笑笑說道:「可不是麼,這位姑娘好大的脾氣。」
朱順道:「兄弟,你才知道呢!咱們這位姑娘脾氣大著呢!簡直刁蠻任性,她要是一發起橫來,能讓人哭笑不得,連場主都得讓她三分,兄弟,你怎麼得罪她了?」
壯子道:「我何曾得罪她?是她亂發脾氣,亂生氣……」接著他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朱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兄弟,你的膽子夠大,真讓人替你捏把冷汗,你可不知道她有多刁蠻多任性,這都是嬌慣的,平日裡不但罵人,動不動還拿馬鞭子抽人,你沒挨上她的,可是天大的便宜,要是我,我就太知足了。」
壯子笑笑說道:「朱大哥,我沒說不知足。」
朱順搖頭說道:「跟我說沒用,兄弟,她這一往場主那兒跑,怕只怕你這飯碗要破了……」
壯子道:「真的麼,朱大哥。」
朱順道:「你不知道,兄弟,咱們這位姑娘啊!天大的事兒,場主也會依她的,只差沒辦法上天給她摘月亮去,你剛來,你要是能待下去,往後你就知道了!」
壯子道:「那我以後得小心點兒,可不敢再得罪她,招她惹她了。」
朱順道:「對,兄弟,凡事兒忍忍,在人下,為這碗飯,誰叫咱們天生的這種命,再說,咱們也是個男人家……」
目光忽地一凝,道:「兄弟,你好像沒當回事兒,全不著急。」
壯子淡然一笑道:「要是飯碗保得住,用不著急,要是保不住,急也沒用,朱大哥以為這話對麼?」
「有道理,兄弟。」朱順猛一點頭,一巴掌拍上大腿,道:「看不出兄弟你是這麼豁達的人,簡直跟我一樣,怪不得我見你就覺得投緣……」
壯子笑道:「我這那裡是豁達,是沒出息,也有點既硬又臭。」
朱順兩眼一轉,張嘴大笑,但他剛笑一聲就連忙收斂了,轉過頭去凝神聽聽,沒驚動誰,這才轉過頭來道:「兄弟,你這話簡直說到了我心眼裡,我就是這麼個脾氣,牧場裡的弟兄們也常這麼說我,只是,兄弟……」
目光一轉,壓低了話聲接到:「沒出息、硬、都是不要緊,你可知道,咱們這『天威牧場』,跟別的牧場不同……這麼說吧!跟任何一家都不同!」
壯子點頭說道:「我知道,『天威牧場』首屈一指,場主家大業大,手底下的弟兄,個個有一身好能耐,好本事……」
朱順搖頭說道:「我不是說這,我是說……看來你是不知道,就這麼糊里糊塗地進來了,不過總算你說對了一點,場主底下這些兄弟,個個有一身好能耐,好本事,越往上,本事越大,能耐越高,這些人中,算起來首推秦總管,場主本人就更不必說了……」
微一頓,接問道:「兄弟,場主身後有四個人,寸步不離,你見過麼!」
壯子道:「見過了,他四位叫鐵雲、穆桐、柳青、李仲……」
「不錯!」朱順點頭說道:「就是他四個,他四個是咱們場主的護衛,保鏢,本事大著哪!能耐高著吶,每一個都能抵上十來個,那一身功夫都快趕上秦總管了……」
壯子「哦!」地一聲道:「場主為什麼還要護衛,要保鏢啊!」
朱順說道:「我不說了麼,咱們這牧場跟別家牧場不同,這一點就跟別家牧場不同,按說一個牧場的場主,是用不著什麼護衛,保鏢的,可是咱們這位場主就有,不但有而且一下子弄了四個……」
壯子詫異地道:「咱們這牧場跟別人究竟有什麼不同?」
朱順搖頭說道:「我不能說,兄弟,只要你待得長遠,過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的,不管怎麼說,兄弟,我跟你一見投緣,我勸你一句,多做事,少說話,不明白的事放在肚子裡悶著,別問,也別管閒事就對了。」
壯子道:「謝謝朱大哥,我知道。」
朱順微一搖頭道:「我不知道咱們場主看中了你那一點,要拿您派什麼用場,可是我要告訴你,你現在還什麼都不明白,不想幹撒腿還來得及,要等你什麼都明白了,不想幹那可不行!」
壯子道:「那為什麼?」
朱順道:「不為什麼,我今天話說得太多了,這是對你,要換個別人我一句也不會說,也錯非是我,別人他也不會對你說這些,一句話,兄弟,兄弟,不想幹現在走還來得及,想幹就照我的話干,只管著自己就行了。」
壯子道:「謝謝朱大哥,不瞞朱大哥說,不愁吃穿住,干我是要干的,可是我會照著朱大哥的話干,這麼就行了。」
朱順一點頭道:「那就行了,兄弟,話我說得已經夠多了,不再多說,話多了也是這麼回事兒,我看看馬去!」
一直腰,起身站了起來走向馬廄。
壯子邁步跟了過去,道:「為了方便灌藥,我向秦總管要了瓶迷藥,隔一會兒給它吃了一顆,這樣就不怕它會醒了。」
朱順道:「我說嘛,這東西怎會這麼老實……」
微一搖頭,接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好好地它竟會……這匹馬來頭大,身價高,也的確是罕有的好馬,場主跟姑娘愛它愛得不得了,照顧的也比那些馬好,都周到,卻不料……」
壯子道:「這匹馬一直是朱大哥照顧的麼?」
「可不是麼?』朱順道:「洗、刷、喂、溜,全是我,我照顧場主跟姑娘的坐騎也有不少日子了,一天到晚跟它們混在一起,別的大小事一概不用管,可是並不輕鬆,我寧可去幹別的活……」
壯子道:「怎麼,朱大哥?」
「怎麼?」朱順道:「兄弟,你以為照顧馬是件輕鬆差事兒,我寧願管十個人,我寧願幹重活兒也不願看這些馬,你可不知道這差事兒有多累人,多煩人,擔的責任又大……」
壯於道:「累,煩,我懂,這擔大責任……」
「怎麼不?』味順道:「鐵雲四個是場主的保縹,我就是這幾匹馬的護衛,場主交待過,這幾匹馬除了他跟姑娘之外,任何人不許近,這也是為什麼場主要把馬廄蓋在這兒的原因,事實上確有這必要,都得小心,這些馬,場主跟姑娘每天得騎幾回,萬一這些馬出點什麼亂子,那場主跟姑娘不就……」
壯子「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的確,朱大哥擔的責任很大……」
話鋒一轉,接著:「這麼說,這些馬,除了場主,姑娘跟朱大哥外,別人是永遠不能靠近的了。」
「那也不是!」朱順道:「就拿秦總管來說吧!他沒事兒就常來逗逗它們,有時候場主不知道,有時候場主知道,可是他是個總管,又是場主的親信,咱們能讓他別近?只好睜只眼,閉只眼了,再說場主自己都不說話,咱們犯得著招上惹上的麼?」
壯子點頭說道:「說得也是,於這差事不容易,擔的責任既大,又不便得罪人,這麼說,偌大一座牧場,能近這些馬的,只有場主、姑娘、秦總管跟朱大哥了。」
朱順搖頭說道:「是的,兄弟,再也沒別人了。」
壯子搖搖頭道:「這幾匹馬可真是得天獨厚,比人都重要啊!」
朱順道:「半點也不差,人命還沒有這些馬的命值錢呢!」
壯子搖頭笑了笑,沒再說話。
朱順也似乎把話都說完了,又隨便聊了兩句,兩個人先後鑽進了帳蓬,朱順命好福氣大,心裡似乎從不放事兒,躺下沒多久就打了呼嚕。
壯子心裡有事兒,本就一時難合眼,再加上朱順那悶雷般的呼嚕,就更別想睡了。
他把兩手枕在腦後,眼望著帳蓬頂,微微地皺著一雙濃眉在想,在想賴大爺的指點跟朱順的話。
賴大爺指點他查出那害馬之人,來個條件交換,作為進身之階,朱順明白地告訴他接近這些馬的只有四個人。
四個人之中只有兩個人可疑,一個是總管秦天祥,一個是這馬伕朱順,因為場主跟紅衣姑娘父女們不可能害自己。
可疑的雖只這兩個,可是還得費一番手腳,下一番工夫,那是因為總管跟馬伕都是場主的親信,既是親信又怎會做這種事,再則也可能有別人在暗中行事。
這「天威牧場」裡的人,身手都不錯,要是暗中進行陰謀,瞞住這個馬伕朱順,諒還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可疑的人雖然已經有了,但是他還不能下斷語,仍得費手腳,下工夫去查,慢慢的查。
朱順的呼嚕聲雖然吵人,可是也誘人的,想著想著,壯子有了睏意,眼皮漸漸地合上了。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促蹄聲由遠而近,驚走了他的睏意,他睜開眼凝神一聽,馬直馳近。
這是誰回來了?
蹄聲歇後,壯子就沒再聽見動靜,好一會兒工夫,壯子才聽見一陣輕快的步履聲傳了過來。這是誰?幹什麼的?」
壯子心念剛動,兩個打扮俐落的壯漢走近了馬廄,一個捧著一個紙包,另一個端著火爐藥罐。
敢情是抓藥的回來了,壯子爬起來鑽出了帳蓬。
那兩個壯漢到了近前,捧藥的那名道:「抓藥回來了,火爐藥罐子拿來了,都放在這兒了。」
他兩個把東西往地上一放,轉身走了,真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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