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倩道:「不……」
梁和堂叫:「丫頭!」
梁倩道:「您不要再說了。」
梁和堂站了起來,抬手指耳房:「你給我進去!」
梁倩沒動,道:「我不能聽您的。」
梁和堂沉聲叫:「丫頭!」
梁倩道:「除非您能制住我。」
梁和堂雙眉陡揚,就要動。
梁倩道:「不要逼我死在您眼前。」
梁和堂收勢停住,又叫:「丫頭!」
梁倩道:「你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情。」
梁和堂悲叫:「難道你認為蒼天對我的懲罰還不夠?」
梁倩面無表情:「這種事,世上沒有一個做女兒的能眼睜睜的看著。」
梁和堂道:「世上又有那一個做爹娘的,能讓自己的兒女替死?」
女兒說的是理!做爹的說的,又何嘗不是理?梁倩沒答梁和堂的話,凝望郭解:「郭鏢頭……」
郭解站了起來。
梁和堂忙站起攔在梁倩之前。
梁倩一驚:「您讓開!」
她要拉開梁和堂,拉不動,她要跑到梁和堂前面去,可是梁和堂就是擋著她不讓,她急得哭了,大哭!郭解看了他父女一眼,邁步往外走。
梁和堂一怔,忙叫:「郭鏢頭!」
郭解停步回身。
梁倩也不哭了,淚眼望郭解。
梁和堂道:「你……」
郭解道:「時候不早了,東家跟姑娘該歇息了。」
梁和堂猛一怔:「怎麼說……?」
郭解道:「東家應該聽清楚了。」
梁和堂叫:「郭鏢頭,怎麼會……」
郭解道:「東家,天意既然讓我解了一個人的殺身之厄,斷無讓我再殺他的道理。」
梁和堂顫聲道:「郭鏢頭……」
郭解道:「就在東家跟姑娘互爭的時候,我想過了,我爹沒有錯,東家跟其他十一位也沒有錯,錯在這種事上,這種事是可怕的。」
梁和堂顫聲又叫:「郭鏢頭……」
郭解轉身外行,掀簾出了堂屋。
梁和堂跟梁倩都沒說話,也沒動。
郭解回到了西院,燈都沒點,和衣躺上了床。
他睡不著,可是到底還是睡著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有人叫他,睜眼一看,秦明、周展雙雙站在床前,天已大亮。
只聽秦明道:「都該吃早飯了。」
郭解忙坐了起來:「睡過了頭了。」
周展道:「怎麼回事?衣裳沒脫,也沒蓋?」
郭解道:「昨天晚上,兩位大哥走了以後,我就躺上了床,本來只打算躺會兒,沒想到糊里糊塗就睡著了。」
當然,這不是實話。
周展道:「快洗把臉吃飯去吧!」
郭解下床去洗臉,又來了人,是西院姓馮的管事,他道:「郭鏢頭,東家有請,吃完飯請過去一趟。」
周展道:「什麼事?」
馮管事道:「不知道,東家沒說。」
他走了,秦明笑著問郭解:「兄弟,東家八成兒是要好好謝謝你。」
郭解知道是為什麼,可是他沒說。
吃過了早飯,三個人分了手,郭解去了後院,還沒到堂屋呢!堂屋的垂簾已經掀起來了,梁和堂當門而立。
進了堂屋,梁倩也在,郭解微欠身:「東家,姑娘!」
禮不可廢!梁倩微點頭,梁和堂忙答禮:「吃過了?」
郭解道:「吃過了。」
梁和堂抬手讓坐,郭解沒再客氣,坐下了,梁倩仍坐在梁和堂身旁。
坐定,郭解道:「東家找我?」
梁和堂道:「是的,有件事我想跟郭鏢頭商量一下。」
郭解道:「東家請說!」
梁和堂道:「郭鏢頭住在鏢局裡,在京裡沒有家?」
郭解道:「是的!」
梁和堂道:「家在外地?」
郭解道:「我還沒有成家。」
梁和堂:「噢!」了一聲:「那就好!」
那就好!這話……?郭解沒有問,也沒有說話。
梁和堂遲疑了一下,又道:「郭鏢頭,我自知冒失,可是我沒有別的辦法……」
話鋒微頓,他接道:「我想把小女梁倩,給郭鏢頭!」
這,郭解可沒有想到,他心頭一震,忙道:「東家……」
梁和堂道:「郭鏢頭的大恩,我父女無以為報……」
郭解道:「這談不上恩。」
「怎麼談不上恩?」梁和堂道:「這當然是恩!」
郭解道:「東家……」
梁和堂道:「我剛說過,我自知冒失。」
郭解道:「不……」
梁和堂截口道:「小女還算不錯……」
郭解道:「東家,不能這麼說。」
梁和堂道:「郭鏢頭……」
郭解道:「東家也不能就這麼做主……」
梁和堂道:「她願意!」
梁倩道:「我願意。」
梁和堂道:「昨天晚上你走了以後,我們父女倆商量了大半夜,最後才想出這法子。」
梁倩道:「其實這是我的意思。」
梁和堂道:「真的,真是她的意思。」
郭解道:「東家……」
梁和堂道:「不知道郭鏢頭的意思怎麼樣?」
郭解沉默了一下:「謝謝東家跟姑娘的好意……」
梁和堂道:「郭鏢頭……」
郭解道:「東家不必如此,也不該如此。」
梁和堂道:「郭鏢頭是說……?」
郭解道:「我這談不上什麼恩,東家跟姑娘的好意,我當不起,姑娘也應該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東家不該拿她的一輩子報什麼恩。」
梁和堂道:「郭鏢頭,我剛說過,這是她自己願意的,而且也是她的主意……」
郭解道:「縱然姑娘有這心意,東家也應該勸阻。」
梁和堂道:「郭鏢頭,我父女拿什麼報答你?」
郭解道:「我根本當不起這報答二字。」
梁和堂道:「郭鏢頭……」
只聽梁倩道:「郭鏢頭不願意就對了。」
郭解道:「姑娘……」
梁倩道:「郭鏢頭,你讓梁倩今後怎麼見人?」
郭解忙道:「姑娘,我無意……」
梁倩道:「郭鏢頭,我梁倩那一點不如你的意?」
郭解忙道:「姑娘千萬不要誤會,我剛說過,姑娘應該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至於我,孑然一身,一無所有……」
梁倩道:「你的情形我父女不是不知道,我父女也一再跟你說,這是我的意思,我願意,是不是?」
郭解沉默了一下,道:「我對東家跟姑娘說實話吧!我已經有了……」
梁倩截口道:「你已經有了人了?」
郭解點了頭:「是的!」
梁倩道:「真的?」
郭解道:「真的!」
梁倩道:「不是我不如你的意?」
郭解道:「不是,絕不是。」
梁倩道:「不是安慰我,?」
郭解道:「不是!」
梁倩道:「真不是?」
郭解正色道:「姑娘應該知道自己!」
梁倩道:「你這句話我聽得進,我還真不認為自己會不如誰的意……」頓了頓,接道:「你在那兒認識的姑娘?」
郭解道:「由邊城往內地途中。」
梁倩道:「現在京裡麼?」
郭解道:「不在京裡。」
「她對你好麼?」梁倩道。
郭解道:「情深義重。」
梁倩沉默了一下:「她好福氣,既然這樣,我不敢再說什麼,你就當我父女沒說吧!」
郭解道:「多謝姑娘體諒!」
梁倩嬌靨上掠過一種黯然神色:「你也別這麼說……」只聽梁和堂道:「丫頭,那咱們拿什麼報答……」
梁倩道:「我也想不出別的。」
郭解道:「東家、姑娘,千萬別再提什麼報答。」
梁和堂道:「可是……」
只聽外頭傳進孫成話聲:「郭鏢頭在這兒麼?」
郭解應道:「總管事,我在這兒。」
孫成掀簾進來了,一欠身:「東家、姑娘!」
梁和堂道:「你找郭鏢頭有事?」
孫成問郭解:「郭鏢頭,有位姓盧的朋友找。」
郭解道:「姓盧?」
顯然,一時想不起。
孫成道:「一個老頭兒!」
郭解想起來了,「噢!」地一聲道:「人呢?」
孫成道:「在外頭等著呢!請他進來坐,他不要。」
「我去看看!」郭解站起來告辭,跟孫成走了。
聽不見步履聲了,梁和堂又坐下了:「丫頭,怎麼辦?」
梁倩道:「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梁和堂道:「要不照原先咱們說的,給他錢。」
梁倩道:「原先咱們也說過,他不會要。」
梁和堂道:「說不定……」
梁倩道:「您不會看不出,他雖然孑然一身,一無所有,可是他不是一般的江湖人。」
梁和堂道:「不用看,『鐵血十三友』的後人,都是不會俗的。」
梁倩道:「這不就是了麼?」
梁和堂道:「那給他個副總鏢頭。」
梁倩搖頭:「不能!」
梁和堂道:「你怕別人不服?」
梁倩道:「誅沙匪、殺鬼、狐,誰敢不服。」
梁和堂道:「那你是說……」
梁倩道:「他不會要!」
梁和堂道:「那怎麼辦?」
梁倩神情一默:「我跟他沒有緣份,有什麼法子。」
梁和堂道:「我是說……」
「我知道!」梁倩道:「對他這種人,最好是什麼都不要做。」
梁和堂沒有說話。
孫成陪著郭解到了大門外,郭解看見了,一個老人在那兒站著,正是盧剛。
盧剛也看見郭解了,還沒走過來就先招呼;「郭爺!」
孫成道:「就是這位。」
郭解道:「謝謝總管事了。」
孫成道:「郭鏢頭別客氣,我份內事,我失陪了。」
郭解道:「總管事請忙去吧!」
孫成走了,郭解行向盧剛,盧剛也走了過來,到了近前,郭解叫了聲:「老人家!」
盧剛道:「郭爺,借一步說話。」
郭解道:「老人家不進去坐?」
盧剛道:「謝謝,不了,不方便。」
八成兒是因為他是「鐵血會」中人。
郭解沒有再邀,跟著盧剛走,也沒有走遠,就在東牆外停住,盧剛道:「郭爺怎麼進了『京華鏢局』?」
郭解道:「總得找個事餬口。」
盧剛道:「郭爺有那麼一位一字王朋友,卻在鏢局裡找個事做,令人敬佩:」
郭解道:「好說,老人家知道,我是兩邊都不沾的。」
盧剛道:「郭爺有那麼一位朋友,還是做到了兩邊都不沾,所以令人敬佩。」
郭解轉了話鋒:「我在這兒,老人家是聽貴會中人說的?」
「不錯:」盧剛道:「郭爺來的是時候,唐人青仰仗了郭爺的大忙,不然他難逃一死!」
郭解道:「老人家也知道他?」
「他怎麼不知道?」盧剛道:「幾十年的舊識了。」
「幾十年的舊識?」郭解道。
盧剛道:「可不!」
郭解目光一凝:「難不成老人家也是『鐵血十三友』裡的一位?」
盧剛道:「郭爺不外,不瞞郭爺,不錯,我確是『鐵血十三友』裡的一個。」
郭解一時間為之胸氣翻騰,梁和堂跟盧剛都是殺害他爹娘的仇人,他救了唐人青,也救過盧剛的女兒,他一時間也為之說不出話來。
盧剛察覺了,道:「郭爺……」
郭解定了定神:「我是在想,居然一連見著了兩位『鐵血十三友』裡的前輩豪傑。」
他居然沒說。
「不敢當!」盧剛忙道:「『鐵血十三友』在郭解眼裡算得了什麼?」
郭解道:「老人家客氣!」
盧剛還待再說,郭解道:「老人家找我是……?」
盧剛道:「我來問問郭爺,我女兒來找郭爺了麼?」
郭解道:「令嬡?」
盧剛道:「是的!」
郭解道:「沒有!」
盧剛道:「沒有?」
郭解道:「沒有!」
盧剛道:「那就怪了!」
郭解道:「怎麼了?」
盧剛道:「我女兒不見了。」
「不見了?」郭解道。
盧剛道:「在回去的半路上不見了。」
郭解道:「會不會有什麼別的事,上別處去了?」
「不會!」郭解道:「有兩名弟兄跟著她,她要是上別處去了,會跟這兩名弟兄說一聲。」
郭解道:「或許是有什麼急事,來不及說?」
盧剛沉默了一下:「當時兩名弟兄都不在她身邊,倒是實情。」
「兩名弟兄上那兒去了?」郭解問。
盧剛道:「都上高梁地裡解手去了。」
郭解道:「都去了?」
盧剛道:「他們說,兩個人都吃壞了肚子。」
郭解道:「那就難怪了……?」頓了頓,接道:「聽老人家的說法,當時像是正在路上?」
盧剛道:「不錯,是在路上。」
郭解道:「那一定是突然發現什麼,或者是想起了什麼事,離開了,來不及招呼兩名弟兄。」
盧剛道:「就算是,算算時候,也該回去了。」
郭解道:「許是事還沒辦完,或者是還沒到。」
盧剛道:「但願如此了。」
郭解道:「老人家為什麼會認為令嬡找我來了?」
盧剛道:「她認為對郭爺有恩來報,一直耿耿於懷。」
郭解道:「令嬡不必這麼想!」
盧剛道:「我擔心她出了什麼事了。」
郭解道:「老人家想的太多了,令嬡有一身好能耐,況且又是『鐵血會』中人,不會的。」
盧剛道:「可是……」
只見有一名中年黑衣漢子,匆匆地行向鏢局,神色有點慌張。
盧剛揚名道:「老五,我在這兒。」
那中年黑衣漢子這才看見盧剛,忙加快步履走了過來,近前一躬身,道:「老爺子!」
盧剛道:「找我麼?」
中年黑衣應道:「是!」
「有事麼?」盧剛問。
中年黑衣漢子猶豫著沒說話,盧剛道:「不要緊,郭爺不是外人。」
中年黑衣漢子道:「老爺子,找著嫂子了。」
郭解道:「老人家可以放心了。」
盧剛道:「她上那兒去了?」
中年黑衣漢子遲疑了一下:「老爺子,嫂子死了!」
郭解心頭一震!
盧剛一怔:「你怎麼說?」
中年黑衣漢子道:「嫂子死了!」
盧剛臉色大變,一把抓住了中年漢子,老眼圓睜:「你是說,你嫂子死了?」
中年黑衣漢子點了點頭。
盧剛道:「怎麼會,怎麼會……?」
中年黑衣漢子道:「嫂子上了吊。」
「上吊?」盧剛道。
「是的!」中年黑衣漢子道。
盧剛道:「這麼說,找到她的時候……」
中年黑衣漢子道:「她吊在一棵樹上,已經……已經沒氣了。」
盧剛道:「在什麼地方找到她的?」
中年黑衣漢子道:「就在離那片高粱地不遠的樹林裡頭找到的。」
盧剛臉色發白,鬚髮皆動,好好的,她怎麼會上吊?好好的,她怎麼會上吊……
中年黑衣漢子沒說話,顯然,他也不知道。
盧剛身軀突然一晃,郭解眼明手快,連忙扶住:「老人家,請節哀!」
只聽盧剛道:「她,她人呢?」
中年黑衣漢子道:「現在分舵,等候老爺子趕去。」
盧剛轉望郭解:「郭爺……」
郭解道:「老人家請快去吧!」
盧剛舉起顫抖的手一抱拳:「再謀後會了。」
中年黑衣漢子扶著他,匆匆走了。很明顯的,盧剛步履不穩。
難怪,這麼大年紀了,還遭喪女之痛,白髮人送黑髮人,有幾個人受得了?郭解一直望著盧剛由中年黑衣漢子扶著,走得不見了,才轉身往回走,心裡也沉甸甸的。
他也不明白,中年女子好好的為什麼會上吊自絕。
一個人到了自絕的地步,那一定是遭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打擊,萬分的不得已,極大的痛苦。
那是什麼?
郭解不知道。
誰會知道?郭解懷著一顆沉重的心情,回了西院自己的屋,周展跟秦明又在屋裡等著呢!一見郭解進來,秦明劈頭就問:「怎麼樣?東家是不是要好好謝你?」
郭解道:「東家的好意。」
他只好這麼說。
周展道:「東家也是該好好謝謝你。」
郭解道:「周大哥,鏢局上下都沒閒著。」
周展道:「可是『鐵血會』沖的是你一個人。以我看,不只東家該好好謝謝你,連鏢局上下都該謝你。」
郭解道:「周大哥……」
「兄弟!」周展道:「『鐵血會』豈是好惹的?想想看,一旦真幹起來,得傷多少人,流多少血?」
秦明道:「還是真的,鏢局上下有多少拖家帶眷的?萬一死亡一兩個,那可不是一個人的事。」
的確,那些家,家裡的老小慘了。
郭解沒說話;秦明道:「東家怎麼謝你了?」
郭解遲疑了一下:「東家捧出了一包銀子。」
「多少?」秦明道。
「不知道。」郭解道。
秦明道:「不知道?」
郭解道:「我沒要。」
「你沒要?」秦明道:「你怎麼不要?」
郭解道:「秦大哥,我能要麼?」
周展道:「那是不能,要是要了這個,兄弟成什麼了?」
秦明點了頭:「倒也是!」
周展道:「兄弟做得對,這才是英雄豪傑。」
郭解道:「我當不起什麼英雄豪傑,其實我也不過是趕巧了,救過他們『鐵血會』一個人。」
周展道:「『鐵血會』倒是恩怨分明。」
秦明道:「只這麼?」
郭解道:「秦大哥是說……?」
秦明道:「我是說東家沒拿什麼別的謝你?」
郭解道:「沒有,這就很夠了。」
他沒提梁和堂和梁倩的事。
他是對的,不能提,又沒答應,得為人家父女面子著想,尤其是梁倩的面子,這也是厚道。
郭解他似乎也沒心情多說什麼,因為不知道郭解出去會盧剛的事,所以周展跟秦明也沒多問,又坐了一會兒,兩個人走了。
周展、秦明一走,郭解沉重的心情,臉上不再掩飾了。
雖然不是他什麼人,但跟中年女人總算有過數面之緣,儘管見面的時候,做對的次數居多,但不能算是真做對,反之倒勉強算得上是朋友。
朋友死了,又是上吊自絕,心情沉重,那是難免,是人之常情。
他一個人靜靜在想,他就是想不出,中年女子為什麼會上吊自絕?要是有死意,為什麼不在監牢裡自絕,那才有理由自絕。
為什麼選在他救了她之後?可見,這死意是在他救了她以後才萌生的。
他救了她以後,她怎麼會萌生死意?有什麼事讓她萌生死意?給了她刺激、打擊、痛苦?想到這兒,郭解的心情為之一陣猛跳!難道是因為他拒絕了她獻身報恩?是麼?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什麼?除非還有別的理由,否則那只有這一個理由了。
如果是這個理由,難道他拒絕她獻身報恩,錯了麼?郭解他就這麼一個人靜靜在想……。
這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山不高,也不大,但它翠綠可愛。
山腳下,還有一條流水,那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游魚可數,這麼一來,這座不知名的山就更可愛了。
就在山腳下,小溪旁,有一堆火,只剩下餘燼的火,火上有個架子,那是臨時削樹枝做成的。
架子上,穿著一隻野味,不知道那是什麼,反正是野味錯不了,已經烤好了,色呈金黃,發亮,還在滴油,香味四溢。
就這麼一付景象,只是這付景象裡少了一樣!少了什麼?人!沒錯,少了人,該有人,當然,沒有人誰烤的野味?只是,人呢?
四望看不見人!不對,野味烤好了,怎麼沒有人吃?別急,人來了!人在那兒?人在小溪的那一邊。
小溪的那一邊,有一小片柳樹林,佔地不大,但是挺密,人就在這片柳樹林裡。
絲絲的垂柳擋著,看不見人,只看見絲絲的垂柳中有一雙眼!有眼就有人!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看見這雙眼圓圓的、亮亮的,黑白分明。
這雙眼骨碌碌的轉動,四下看,從絲絲垂柳中往外看,往小溪對岸看,然後落在那已經烤好了,色呈金黃,還在滴油的野味上。
突然,絲絲垂柳一動,一條人影閃了出來,嬌小人影,直射對岸,快得像一縷輕煙。
一掠而過小溪,到了火堆旁落地,還沒看清楚人影,人影已經抓起穿野味的樹枝,轉身要掠回去。
人影是轉過了身,可是人影沒有掠回去,為什麼沒有掠回去,因為人影停住了。
為什麼停住了,因為就在這不過轉跟間的工夫裡,人影跟前多了個人,擋住了人影的去路。
看清人影了,她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子,蓬頭垢面,身上倒還好,只是衣裳有點髒。
站在她眼前,擋住她去路的,是個穿著講究的老頭兒。
只聽老頭兒叫:「小珊!」
小珊?天,這個女子是小珊,還有別的小珊麼?隨聽那女子道:「爹!」
叫小珊的女子叫老頭兒「爹」,如果這個小珊是那個小珊,這個老頭兒就是「財神」江萬山了。
老頭兒道:「看你那個狼狽樣兒,那像我江家人,更不像我.的女兒。」
恐怕是扛萬山不會錯了。
那這個小珊就是那個小珊。
小珊道:「我……」
江萬山道:「別讓我看了心疼,先吃了再說話。」
小珊臉色—:寒:「我不餓!」
江萬山道:「你不餓?」
小珊道:「不餓!」
江萬山道:「不餓你這是幹什麼?」
不錯,看看四下無人,掠過來抓起烤好的野味就走,如今還拿在手裡,不餓這是幹什麼?小珊一時沒說出話來,可是旋即又道:「您這是把我引出來?」
江萬山道:「沒錯,本來就是給你吃的。」
小珊道:「那我就吃!」
她吃了,狼吞虎嚥,是真餓了,看她那樣兒,簡直就是有一頓,沒一頓,怎麼能不餓?江萬山皺著眉看著,靜靜看著。
轉眼工夫,吃個精光,小珊舉袖擦嘴。
江萬山道:「沒錢了?」
小珊沒說話。
江萬山道:「到處都有咱家的銀號、錢莊……」
小珊道:「我不用您的。」
江萬山道:「到頭來還不是吃了我的!」
還真是!小珊臉色一變:「您……」
江萬山道:「別不愛聽,你是怎麼長大的?」
小珊道:「我會還給您。」
「好吧!」江萬山點點頭道:「至少今天我不是來跟你要帳的。」
小珊沒說話。
「不問問我這個做爹的找你幹什麼?」江萬山道。
小珊道:「不用問!」
江萬山道:「丫頭,別自作聰明。」
小珊道:「我不是自作聰明,這我要是不知道,不就成了傻子了。」
江萬山道:「那就說說看,我找你幹什麼?」
小珊道:「還不是逼我跟郭解……」
江萬山道:「自作聰明不是?還不承認!」
小珊道:「我自作聰明?」
「不錯,你自作聰明。」江萬山道。
小珊道:「難道不是?」
江萬山道:「不是!」
小珊道:「那是……?」
江萬山道:「我要你離開姓郭的,不要再跟他來往了。」
小珊一怔:「怎麼說?你要我……?」
江萬山微微點了點頭。
小珊道:「您……」
「你已經離開了他,沒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江萬山道。
小珊道:「要是不是,您也不會在這兒找到我了。」
江萬山道:「這就對了。」
小珊道:「為什麼?您為什麼突然改變了心意?」
江萬山道:「我當然會讓你明白。」
小珊道:「您說!」
江萬山道:「他不止只有你一個。」
小珊道:「他不止只有我一個?」
江萬山道:「不錯!」
小珊道:「還有誰?」
江萬山道:「你已經知道了,他有個一字王朋友,是不是?」
小珊道:「不錯,我知道。」
江萬山道:「可是你不知道,那位一字王還有個郡主妹妹,也是他的朋友。」
小珊道:「那位王爺還有個妹妹?」
江萬山道:「你不知道,是因為他沒告訴你,是不是?」
小珊道:「不錯,他沒告訴我。」
江萬山道:「這位郡主,貴為皇親,長得又好。」
小珊道:「你告訴我……」
江萬山道:「丫頭,有這麼一個對手,不是咱們能爭的。」
小珊道:「她會跟我爭麼,或許他們只是朋友。」
江萬山道:「那姓郭的他為什麼不告訴你?」
這倒是!小珊一時沒說出話來。
江萬山道:「不止這一個,還有!」
小珊道:「還有?」
江萬山道:「不錯,還有!」
小珊道:「還有誰?」
江萬山道:「『鐵血會』裡的人。」
小珊道:「怎麼說,『鐵血會』……?」
江萬山道:「就是帶著人劫他那趟鏢的那個女人。」
小珊道:「就是她?怎麼會?」
「怎麼不會?」江萬山道:「她不落進宮家手裡了麼,還是姓郭的經由那位王爺朋友救了她。」
小珊道:「可是……」
「錯不了的,丫頭!」江萬山道:「連那位郡主都嫉恨那個女的了,你還不信?」
小珊道:「您是說……」
江萬山道:「丫頭,誰爭得過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