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格皺了眉:「這就怪了,那帖奇打翻的什麼醋罈子?」
美娃臉色一沉:「不要提他!」
蒙格吁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我總算放心了。」
美娃目光一凝:「你放心了?」
「你既然對拾兒沒什麼,也省得我以後夾在你跟帖奇之間……」
「你夾在我跟帖奇之間怎麼?不跟你說了麼,我跟帖奇沒什麼!」
「只跟帖奇沒什麼?」
「可不!」
「跟拾兒呢?」
「跟拾兒……」美娃倏地住口不言。
蒙格笑了!美娃又一次嬌靨通紅,叫:「哥,你真壞!」
蒙格大笑!美娃道:「告訴你,當初我夜夜哭的事,你可不許跟拾兒說!」
「行!我不說,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任何人動拾兒一手指頭的!」
「這還差不多。」
「只是,真是因為拾兒是個漢人,他把玉桃換走了麼?」
「沒有的事,我只是那麼說。」
「我說嘛!拾兒怎麼會,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吧!我走了。」
蒙格站了起來。
美娃沒動,她冷然道:「他什麼時候再來?」
「誰?」
「帖奇!」
「他沒說!」
「他沒說,拾兒可不能老在府裡待著等他!」
「你是要……」
「我總要帶拾兒到處玩玩去。」
「只管去你的,以我看這兩天他不會來。」
「怎麼說?」
「他已經派人上邊城查當地官署去了,他總要等派去的人回來。」
「話我說在前頭,他來了,別指望我有好臉色給他看。還有,他要是不公不正,心存報復,我可饒不了他!」
「放心吧!有你這個哥哥呢!」
說完了這話,蒙格下樓走了。
美娃站了起來,她沒回裡間去歇息,她走到欄杆前,這兒看不見郭解住的屋,可是方向是對著那兒。
今夜,美娃恐怕睡不好了。
到目前為止,兄妹倆都知道拾兒叫郭解了,可是只是知道而已,誰也沒有怎麼樣。
足見蒙格雖然領天下鐵騎,畢竟人在官家,江湖上的事,不是那麼消息靈通。
郭解睡了,可是他也睡不著,想的儘是當年漠北的事。
當年漠北的每件事,不斷的在腦際出現,一件連一件。
雖然事隔多年,但每件事都像在昨天,幾幾乎能聽見蒙格宏亮的吆喝,美娃如珠的笑意。
他沒想到,怎麼也沒想到,會在京裡碰見這兄妹倆,而且是在這種情形下碰見的。這兄妹倆,一個竟貴為一字王,一個貴為郡主。
儘管一個貴為一字王,一個貴為郡主,那份友情卻一如當年,一點也沒有改變,令人感動,深深感動。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是讓人叫醒的。
睜開眼,美娃已經站在床前。
當然,叫醒他的是美娃!他連忙坐起!只聽美娃道:「別急,不要緊。」
郭解他道:「怎麼睡到了這時候?」
美娃道:「昨兒晚上沒睡好?」
「還好!」
「我記得你是個不會說假話的人。」
郭解赧然一笑。
「怎麼回事?」
「什麼?」
「問你為什麼沒睡好。」
「換個地方睡,不習慣。」
「走江湖,保鏢生涯,能這樣麼?」
還是真的!郭解道:「我是說從小到大苦日子過慣了,沒住過這麼舒服的地方。」
還是不是實話。
真說起來,只能說有一點是實話。
美娃道:「我可是在我那小樓上住了多少年了,不能說不習慣吧!」
「那當然!」
「可是我也沒睡好!」
「是麼?」
「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
「因為你,想的儘是你!」
郭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你呢?是不是跟我一樣?」美娃追問。
郭解不答不行:「我想當年在漠北的時候。」
「想蒙格,想我,想咱們三個?」
「是的!」
美娃微笑,這個笑,有一種得勝意味:「當年的漠北,就像在昨天一樣。」
「真的!」
「你懷念那一段時光麼?」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這麼多年來,我過的是這種日子,可以說是天下之極榮華富貴,可是我卻無時無刻不懷念那一段時光。」
郭解沒有說話。
「因為那一段時光裡有我的家,有你。」
郭解心頭一震。
「總算皇天垂憐,把你送到京裡來給我。」
郭解心頭再震!美娃吁了一口氣:「不說了,如今我已經滿意了、知足了。」
郭解還是沒有說話。
美娃忽然轉了話鋒:「想不想出去走走?」
郭解說了話:「出去走走?」
「既然到了京裡,不想到處走走、到處看看麼?」
「你跟蒙格有空?」
「他那有空,一天忙到晚。」
「只咱倆?」
「還有兩匹健騎!」
郭解微點頭:「好!」
「那就起來吧!我叫他們打點去,待會兒上我那兒找我。」
美娃說完話,轉身出去了。
郭解掀被而起!一連好幾天,宮裡各處名勝,到處有郭解跟美娃的足跡,美娃指點郭解說,也到處飄揚著她的如珠笑話。
美娃一身輕便裝束,不帶一個人,郭解的穿著雖然不大相襯,可是他的英挺跟美娃的美,仍然招來不少目光。
當然,羨慕、嫉妒都有。
晚上郭解都是跟美娃一起吃飯,蒙格也都會過來聚聚,不過沒說什麼,絕口不提那趟鏢的事。
幾天下來,郭解跟美娃沒出去。
這一天,帖奇來了。
早上,郭解跟美娃剛吃過早飯,侍婢來報:「稟郡主,帖奇少爺來了。」
美娃道:「沉不住氣了,我還當他不來了呢!人呢?」
「回郡主,在後廳。」
老地方。
美娃轉望郭解:「願意見他麼?」
這意思,只要郭解說聲「不」,她就會讓帖奇見不著郭解。
郭解道:「該見,是麼?」
「那就去見見。」
美娃站了起來。
郭解跟著站起。
兩個人到了後廳,帖奇正坐著喝茶,沒動。
美娃身為主人,先說了話:「來了!」
帖奇道:「打擾。」
「怎麼客氣起來了?」美娃坐下,示意郭解也坐下。
郭解坐在美娃下首。
美娃道:「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帖奇道:「這麼大的事,不敢不來,只是等你陪朋友到處看過。」
美娃臉色一變:「你跟蹤我?」
「我不會,也沒那個必要!」
「那你……」
「京城說大不大,郡主一連幾天到處遊玩,誰不知道?」
美娃冷笑:「我看你是等派往邊城的人回來稟報吧!」
「也是!」
「這麼說你今天是來回話的?」
「不錯!」
「我朋友在這兒。」
「我看見了。」
「要我避開麼?」
「不用!」
「不用?」
「只要你不過問就行了。」
「我哥哥要我避嫌了。」
「美娃,我不得已!」
「你可以問我的朋友了。」
顯然美娃不聽他的解釋。
帖奇也沒再多說,轉望郭解:「我派往邊城的人,已經回來了。」
郭解道:「是的!」
「我派的人十分可靠。」
「是的!」
「邊城的官署說,他們托的鏢,絕對是真的!」
「他們是這麼說的?」
「這個說法,應該可信,他們絕不敢以一顆假玉桃,呈獻紿『鎮國上將軍』做為壽禮。」
這一點郭解相信。
美娃也相信。
郭解沒說話。
「即使他們有這個膽,這件事也找不到他們了。」
「公子是說……」
「你們鏢局已經簽收了。」
「可不是,責任就是鏢局的了。
郭解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所以,不管怎麼說,我只有找你們鏢局。」
郭解忙道:「公子……」
「蒙格跟美娃告訴我,你那個東家對你有恩,況且他也不會害自己,不讓我找他。」
「是的!」
「那麼我該怎麼辦?不找你那個東家,就只有找你。」
「找我!」
美娃要說話。
「那麼你給我個交待吧!」
郭解雙肩一揚,要說話。
美娃那裡已經說了話:「讓他給你個什麼交待?賠你一顆玉桃?」
帖奇道:「美娃,讓他自己說!」
「帖奇……」
「說好了的,你跟蒙格都不插手。」
「我沒有插手,我只是說句話。」
「你也用不著這麼說,真說起來,那玉桃只有一顆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我要那顆真的,而不是要他賠玉桃!」
郭解道:「我見的就是那一顆,叫我上哪兒找真的?」
「那是你的說法,那也是你的事。」
美娃叫:「帖奇……」
帖奇道:「讓他自己說話。」
郭解道:「公子,誰說話也是一樣,我沒法給你交待。」
帖奇雙眉揚起:「這話是你說的!」
「公子,我說的是實話!」
「我也說實話,我只好帶走你了。」
美娃道:「帖奇……」
「美娃,你又插嘴!」
「我不許你帶他走!」
「說好了的,你跟蒙格都……」
他總是我們的冊友。」
「在我眼裡,他是個罪犯。」
「你……」
「你說是不是?」
「不是!」
「美娃……」
「玉桃什麼真假,全憑德朋一句話,全憑你們一面之辭。」
「德朋他懂!」
「他懂什麼?他見過真的?」
「這……」
「要是沒見過真的,他怎麼分辨真假!」
帖奇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你又怎麼知道,邊城官署當初得來的時候,不是一顆假的?」
「怎麼可能,邊城官署的人也懂,不然當初怎麼敢拿它當壽禮?」
「怎麼知道他們也懂?」
「想也知道!」
「想也知道能算數?」
「美娃……」
「如今出事了,誰都會把自己撇乾淨,這不也是想也知道的事。」
「美娃……」
「你只知道問我的朋友,是不是也該讓我問問德朋?」
「問德朋?」
「不錯!」
「我認為不必!」
「怎麼說,你認為不必?」
「不錯!」
「帖奇……」
「跟蒙格說好了,你們兄妹避嫌,蒙格也告訴了你……」
「真說起來,你府也該避嫌!」
「我府?」
「本來就是!」
「你說什麼呀?」
「不錯,他是我們的朋友,可是你們呢?你們是事主,那有事主辦案的?你府不該避嫌麼?」
「你……」帖奇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我什麼,我說的是理。」
帖奇霍地站了起來:「不跟你說了,我要帶走他。」
美娃也站了起來:「你不能帶走他,我絕不會讓你帶走他。」
「那我就找他那個東家。」
「你敢!」
郭解站了起來:「我跟你走!」
美娃伸手一攔,一雙美目逼視帖奇:「帖奇,你試試,不要怪我跟你沒完!」
帖奇猛點頭:「好,美娃,我找蒙格!」
他轉身大步出廳。
顯然,他也不敢當真把事鬧僵!郭解望著帖奇出廳,回過頭來道:「美娃……」
「怎麼,我管錯了?」
「還是讓我跟他走!」
「不行,我不能讓你跟他走。」
「美娃……」
「傻子,這是要人命的事。」
「放心,他們殺不了我的。」
「拾兒,官家能人多得很,你不過是個鏢師。」
「我知道,可是他們絕殺不了我。」
「就算他們殺不了你,可是到那時候,天下沒你個容身處,你就要跟蒙格對上了,你們兩個都為難。」
郭解心頭一震:「蒙格?」
「你忘了?蒙格是個幹什麼的?」
郭解心頭再震,道:「我怕他找我那東家!」
「你放心,他不敢!」
「可是他會找蒙格!」
「讓他找,他就是找皇上我都不怕!」
郭解沒有說話。
蒙格回府了,站門的武官迎前接過韁繩,道:「稟王爺,貼奇少爺在書房候駕!」
蒙格微怔:「帖奇?」
「是的!」
「先別嚷嚷說我回來了。」
「是!」
蒙格大步進門,直接去了書房。
帖奇負手踱步,臉色不大對,一見蒙格進來,他停住了。
蒙格道:「你等我?」
帖奇道:「不錯!」
「怎麼了?」蒙格看出帖奇臉色不對來了。
帖奇說了,很激動。
聽畢,蒙格道:「就為這?」
「咱倆可是說好了的。」
「不錯!」
「你跟她說了沒有?」
「說了!」
「那她還……」
蒙格的手拍上帖奇肩頭:「坐下說!」
帖奇還不想坐。
蒙格又拍了拍他:「帖奇,我這一天夠累的。」
帖奇這才坐下了,蒙格也坐下了,道:「帖奇,真說起來,美娃說的是理!」
帖奇一怔:「怎麼你……」
「玉桃的真假,只是德朋一個人說的,你們是事主,這是實情,是不是?」
「蒙格……」
「答我問話,是不是實情!」
「是實情。」
「帖奇,你是個講理的人。」
「那你是要我……。」
「帖奇,你得讓美娃沒話說!」
帖奇雙眉一揚:「我不想!」
蒙格微怔:「帖奇,我覺得你動了意氣。」
「你是說……。」
「要我明說?」
帖奇沉默了一下:「蒙格,我把事情分得很清楚。」
「是麼?」
「我承認不滿她眼裡只有這個朋友,可是這是兩回事。」
「但願如此!」
帖奇沒說話。
「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要他交出真玉桃。」
「算了了?」
「那就要看咱們的王法容不容了。」
蒙格臉色一變:「你還想怎麼樣?」
「不是我還想怎麼樣。」
「難不成你想要他的命?」
帖奇道:「剛說過,不是我。」
「有那麼大仇麼?帖奇,不就是因為他是美娃的朋友麼?」
「我剛說過,這是兩回事!」
「真是兩回事?」
「信不信那就由你了。」
蒙格霍地站了起來:「我不妨告訴你,我不會讓任何人碰他!」
帖奇也站了起來:「你不是跟我作對,你是跟王法作對!」
「別拿王法壓我,我不信……」
「你不信?我要是真追究起來,你未必護得了他!」
「帖奇,咱們試試。」
「蒙格,我是為你!」
「為我?不要說這話。」
「蒙格,這趟鏢在半路上有人劫過鏢,你知道麼?」
「我知道!」
「你可知道,劫鏢的是什麼人?」
「聽說是『鐵血會』。」
「不錯!」
「『鐵血會』怎麼了?」
「你知道他會不會跟『鐵血會』有勾結,已經把真品給了『鐵血會』了?」
「不會,他絕不會。」
「『鐵血會』是幹什麼的,別人不清楚,你清楚。」
「我當然清楚。」
「我要是一口咬定,宮裡是信你的,還是信我的?」
「這……」蒙格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最要緊的是,你不要忘了,他是個漢人,你把這麼個人留在府裡,你想幹什麼?」
蒙格臉色又變了,沒說話。
「蒙格,想想看,是不是?」
蒙格還是沒說話。
「難道你想賠上你自己?」
蒙格說了話:「帖奇,你可真是心狠手辣!」
「蒙格,我是為你好。」
「我一向低估了你。」
「我也是不得已。」
「你要明白,就算我不管,美娃可……」
「你去跟美娃說。」
「你當她會聽我的?你不是不知道,她急起來什麼都不管。」
帖奇遲疑了一下。
「你要是動了這個人,美娃一定跟你沒完。」
帖奇說了話:「那麼咱們都退一步。」
「怎麼說?」
「讓他走,這件事就此算了。」
蒙格目光一凝:「讓他走?」
「讓他離京。」
「我怎麼張得了口!」
「讓美娃說。」
「她張不了口,而且絕對不願意。」
「那就看你們兄妹了。」
「帖奇……」
「蒙格,這個人要緊,還是你們兄妹自己要緊?」
蒙格沉默了一下:「帖奇,要是讓他離京,這件事真算了了?」
「真算了了。」
「說話算數?」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話不算數過?」
「不動他?」
「不動他!」
「絕不許!」
「你放心!」
「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在他離開我府以後動他,我豁出一切去,也要跟你沒完。」
「我帖奇還不是那樣的人!」
「好,你回去吧!」
帖奇沒動:「你說個時候!」
「我說個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讓他走?」
「帖奇……」
「你當然得說個時候,不然要是一年半截之後……」
「你真會說笑!」
「這不是說笑!」
蒙格沉默了一下,猛點頭:「好,帖奇,最遲三天,或許會早!」
帖奇沒說話,轉身外行,走了。
帖奇走了,蒙格的臉色陰沉下來,也皺起了眉鋒,他踱上了步,他在書房踱了好一會兒步才離開。
蒙格上小樓的時候,已經換過了衣裳,也洗了把臉了,如今臉色沒那麼陰沉,眉鋒也沒那麼皺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作像個沒事人兒。
他已經問清楚了,美娃沒跟郭解在一起,郭解回屋去了。
他不知道郭解為什麼回屋,反正郭解是回屋去了。
當然,侍婢已經通報過了,蒙格上了小樓,美娃已經在小客廳等了,見他上樓,劈頭就說:「帖奇是不是又找你去了?」
蒙格微怔:「你怎麼知道?」
「想也知道!」
「他在書房等,一直等到我回來。」
美娃冷笑:「真行!」
「他要帶走拾兒,你不讓!」
「我當然不讓,他休想,眼裡還有我麼?」
蒙格沉默了一下:「恐怕咱們得讓拾兒離京。」
美娃目光一凝:「怎麼說?」
「我說咱們恐怕得讓拾兒離京。」
美娃臉色變了:「這是誰說的?」
「我說的!」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美娃,你先別動氣。」
「我能不動氣麼?」
「你聽我說!」
「你最好說的能讓我聽得進!」
「我說的是理,你要是能冷靜,不動意氣,就一定聽得進!」
「你說!」
蒙格說了,美娃似乎能冷靜,沒動意氣,一直靜靜的聽,聽完,她問:「怎麼樣?」
蒙格暗暗吁了一口氣:「帖奇要是咬著不放,對咱們不利。」
「你信拾兒會跟『鐵血會』勾結?」
「我當然不信,可是帖奇會緊咬不放!」
「那得有憑有據!」
「美娃,『鐵血會』是幹什麼的,只要一扯上他們,你說宮裡會信誰的!」
「咱們可從沒當拾兒是漢人!」
「那沒用,他是個漢人!」
「漢人又怎麼樣?漢人就得有罪?」
「你不是不知道,漢人跟咱們的人打官司,不管對不對,什麼時候贏過?」
美娃臉色一變。
「留這麼個人在府裡,對咱們好麼?」
美娃冷笑:「你真是拾兒的好朋友!」
「美娃,我也沒法子呀!」
「只要讓拾兒走,就算了?」
「不錯!」
「這話是誰說的?是帖奇還是你?」
「帖奇!」
美娃霍地站了起來。
蒙格忙起攔:「你幹嗎?」
「我找帖奇去。」
蒙格忙道:「你不能去!」
「怎麼不能?你怕我不怕!」
「我不怕……」
「刀口是什麼?」
「妹妹,帖奇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不能不為咱們兄妹著想。」
「不就是這個爵位,這份榮華富貴麼?」
「妹妹,咱們是承襲先人的。」
「怎麼樣?」
「從咱們手裡沒了,那是不孝。」
「你想過不仁不義沒有?」
「美娃……。」
「背棄朋友,那不是不仁不義麼?」
「真說起來,咱們沒有背棄朋友,咱們也是為他好!」
「為他好,你跟他說去。」
「美娃……」
「既是為他好,有什麼不能說的?」
「美娃……」
「閃開,不要攔我!」
「不能,說什麼我也不能讓你去。」
「說什麼我也非去不可,我倒要看看他帖奇能把咱們兄妹怎麼樣?」
「美娃,一念小不忍,那是會害死咱們的。」
「我不信……」
「要是官裡說了話,你怎麼樣?」
「沒什麼大不了的,眼前的這些,我可以不要。」
「別胡鬧!」
美娃跺了腳:「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哥哥?」
「我是為咱們……」
「你閃開!」
美娃出了手,她揚玉手向著蒙格胸膛就拍。
蒙格也出了手,他快捷如電,一把抓住了美娃的皓腕。
美娃急了,猛掙:「放開我!」
蒙格沉了臉,「你再鬧我可要制你穴道了。」
美娃厲喝:「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蒙格要動。
忽然,樓下傳來侍婢叫聲:「郡主!」
緊接著樓梯響,顯然侍婢上來了,而且走得很快。
美娃喝道:「不許上來!」
她是不願下人看見兄妹爭執。
侍婢停住了,話聲又傳上來:「稟郡主,郭爺有封信給郡主!」
信?寫什麼信?有什麼不能當面談?美娃一怔,嬌靨色變。
蒙格也知道不對,忙鬆了美娃,只聽美娃道:「拿上來!」
侍婢應一聲又來了,她走得快,轉眼間上來了,手裡拿封信,她還沒遞出呢!美娃就劈手一把奪過,信沒封口,美娃急急抽出信箋,那還是他王府的用箋。
匆匆看完,美娃霍地抬眼:「是郭爺交給你的?」
「不是,是前院送進來的。」
美娃轉眼望蒙格:「咱倆不用爭了,拾兒已經走了。」
蒙格叫:「怎麼會?」
「他聽見你跟帖奇的話了,他說謝謝咱們的好意,不讓咱們為難。」
「這……」
「這什麼?不正如你的意麼?」
美娃要動,蒙格眼明手快,又攔:「你還要……」
「我追他去!」
「你知道他往哪兒走了,上哪兒追他去?」
「那是我的事!」
「美娃,求求你,別去!」
「你……」
「這樣不是最好麼?」
美娃突然捂臉哭了,轉身撲倒在椅子上。
真是,這樣最好,就算追上,說什麼,拾兒能跟她回來?
故友重逢,像只這麼兩天,也就到此為止了。
蒙格沒動,也沒說話,臉上的神色有點異樣!郭解站在一條胡同裡,望深似海的王府,他臉上的神色是複雜的,讓人說不出那是什麼。
說不出,但是體會得出來,體會之後,心裡會酸酸的!突然,郭解自己說了一句:「走吧!」
他要走,可是他又停住了,因為他聽見有人,人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這是誰?郭解想裝不知道,二次要走。
一個話聲傳了過來,女子話聲,帶著悲喜,輕顫:「別走!」
郭解聽出是誰了,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忙轉身,眼前站著個姑娘,瘦弱、憔悴,臉色蒼白,他脫口叫:「小珊!」
那姑娘可不正是江珊!江珊兩行熱淚奪眶而出:「終於見著你了!」
她嬌軀一晃!郭解一步跨過去扶住:「你怎麼了?」
江珊微搖頭:「不礙事,這些日子累了點兒……」
「你怎麼上這兒來了?」
「偷跑出來的,王府禁衛嚴,又有高手,不敢進去找你,只有在外頭等了。」
「等我?」
「不是等你是等誰?」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說來話長……」
「咱們別在這兒,找個地方坐著說去。」
找哪兒?郭解京裡本不熟,可是前兩天美娃陪著到處玩,他記得有個地方不遠。
這兒好幾棵大樹,一大片濃陰,離人家遠一點,要的就是這種地方。
兩個人在一棵樹下坐下,望著江珊,郭解有點心疼:「苦了你!」
「我不怕!」江珊道:「能見著你,值得了!」
郭解沒說話,他心裡著實感動。
「你吃了保鏢的飯了,是不是?」
「你也知道?」
「你最近保了一趟暗鏢,從邊城上京裡來……」
「你……」
「半路上有人劫鏢,你保住了鏢,可是到了京裡要交鏢的時候出了事……」
「小珊……」
「鏢是顆玉桃,成了假的,是不是?」
「你怎麼都知道?」
「那顆玉桃,是邊城官署獻給『鎮國上將軍』的壽禮,是不是?」
「小珊……」
「可巧你是一位王爺跟郡主的朋友,算是保住了你,是不是?」
「小珊,到底怎麼回事?」
「我是聽害你的人跟人說的。」
「害我的人?」
「是的!」
「有人害我?」
「是的!」
「怎麼會?我跟人又沒仇?」
「怎麼不會,你跟人有仇!」
「你是說沙匪?」
「不是!」
「那是鬼、狐?」
「也不是!」
「那我就想不出……」
「你不用想,我告訴你!」
「你告訴我?」
「有個人的女兒喜歡你,他攔不住他的女兒,只好想法子除去你。」
郭解兩眼猛睜:「你是說……」
小珊沉默了一下:「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