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菜的小伙子回過了頭:「彭爺,到了。」
姓彭的道:「就是這兒?」
「就是這兒。」
「這兒能藏人,他們會搜不到這兒?」
這兒既不隱密,也不特別,難怪姓彭的會這麼問。
賣菜的小伙子咧嘴一笑:「進去你就知道了。」
他挑著挑兒先進廟了。
姓彭的當然只有跟進去。
進了廟,裡頭更殘破,蛛網塵封,鴿翎蝠糞,後牆上有扇小門,小伙子就往小門後走。
過了小門再看,眼前是片院子,斷壁危垣,瓦礫遍地,還長滿了雜草,幾間禪房都塌了,空蕩、寂靜,一個人影沒有,一點聲息也聽不見。這,那兒又能藏人?
姓彭的正想問,小伙子走到一間只剩下半間的禪房後,放下挑兒,俯身從野草叢中掀起—塊石板,道:「來吧!彭爺,在這ㄦ。」
姓彭的還沒過去,往那野草叢裡接連冒起兩個來,正是羅老爺跟羅梅影父女,兩個人一見姓彭的大為驚喜,急忙過來,羅老爺叫道:「兄弟」
羅梅影道:「彭叔,您平安,秦叔呢?」
姓彭的道:「別急,我自會告訴你們父女,先告訴我,李豪是不是在這兒。」
羅老爺跟羅梅影一怔,羅梅影道:「您怎麼知道?」
「紀玉告訴:「我的。」
「紀玉?」羅梅影叫。
「我跟你秦叔都落在了他手裡,他扣著你秦叔放了我,要我找到你們,把李豪趕出去,只要李豪一出去,他馬上放你秦叔!」
羅梅影道:「有這種事」
「慢著!」羅老爺道:「別讓他派人暗中盯著你」
「他是這麼做了,也沒瞞我,他說得好,他能不能如願,就看我了,小三兄幫我截住了他們。」
羅老爺道:「那還好。」
羅梅影道:「彭叔,您是打算」
「賢侄女,你明知道,是不是?」
「彭叔,嚴師父他們是我跟我爹找來的。」
「他們?」
「還有嚴師父的一位朋友,褚家總管事戴南山的女兒。」
「姓李的壞咱們的大事,跟咱們是敵非友,你說是不是。」
「可是這一次是他救了我們。」
「賢侄女兒,你這是怎麼回事,你秦叔總是咱們自己人嘛。」
「這我知道,可是您怎麼能相信紀玉會放秦叔,這明明是紀玉的借刀殺人毒計」
「紀玉親口許我的,咱們只能相信他。不能不相信他,是不是。」
羅梅影還待再說。
只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羅姑娘,我走。」
三個人轉眼望去,只見嚴四正從野草叢中,走了過來。
姓彭的臉色一寒,道:「你能自己走,那是最好不過。」
羅梅影還待再說。
嚴四已到近前,道:「羅姑娘,賢父女的好意我心領了,賢父女應該為自己人著想。」
娃彭的冰冷道:「姓李的,你該明白,我只是趕你走,已經算是對你很寬厚了。」
嚴四道:「我知道,救走了翠格格,壞了貴會的大事。」
羅老爺很不安:「嚴老弟,我很歉疚」
嚴四道:「羅老爺要是這麼說,那就讓我不安了,臨走之前,有個不情之請。」
羅老爺道:「老弟請說。」
「請收留戴姑娘,我不忍讓她跟著我時刻冒風險,我跟貴會之間的恩怨,也跟她無涉。」
羅老爺望姓彭的:「彭二弟不會反對吧!」
姓彭的道:「只要不是他姓李的,任何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都是朋友。」
嚴四道:「多謝閣下。」
羅梅影道:「只怕戴姑娘不肯。」
「我已經制了她的穴道。」
嚴四道:「稍待請姑娘給她解開穴道就行了,相信她會體諒我的不得已,戴姑娘是位仁義的奇女子,貴會應該拉她加盟,必是貴會的一大收穫,告辭。」
話落,他沒等任何人再有任何表示,騰身飛射不見。
姓彭的忽然臉色一變:「我倒忘了,他會不會出賣咱們。」
羅梅影冷冷道:「彭叔太會想了,他還不是那種人。」
她轉身行向了野草叢。
姓彭的望著她進入野草叢,身形往下一矮不見,沒說話。
羅老爺道:「彭弟放心,戴姑娘在這兒,他還不至於,他把戴姑娘留在這兒,恐怕也就是為這。」
「最好不會。」姓彭的道:「這兒是什麼地方,怎麼會在這兒有這麼個藏身地方。」
羅老爺道那是這座廟的地窖,小六兒以前常給這座廟送菜,他知道。」
「他們搜到這兒過吧!」
「早來過了。」
顯然,禁衛各營的人沒發現這個地窖。
誰又想得到?說著,兩個人走向野草叢,賣菜的小伙子一直在那兒站著,見二人來到,忙躬身為禮。
到了野草叢裡,只見一塊石板掀著,地上石板大小一個方形洞穴,有石梯下通。
羅老爺帶著姓彭的行了下去,小伙子隨後把兩筐菜往下搬,顯然,他是來給送菜的。
下了石梯,只見一條甬道前通,甬道兩旁是一間間的石室,都不算小,而且相當乾淨。
姓彭的道:「當初廟裡的和尚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地窖,怕也是為避難用的吧!」
羅老爺道:「許是」
只見石梯上方一暗,原來賣菜小伙子把上頭的石板蓋上了,好在靠裡兩問石室裡有燈照射出來。
也就在這時候,只聽靠裡一間石室裡,傳出羅梅影的叫聲:「戴姑娘」
好裡光亮一閃,那間石室裡走出個人來,原來是戴雲珠,她一見羅老爺跟姓彭的,衝勢不過頓了一頓,隨即又衝了過來。
羅老爺忙叫:「戴姑娘。」
戴雲珠停在了近前,寒著一張嬌靨:「羅老爺,請讓我過去,嚴師父已經不在這兒了,我也要走。」
顯然,羅梅影已經都告訴她了。
羅老爺道:「戴姑娘,你先別這樣,這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這是不得已。」戴雲珠道:「你們為救你們的人,這是天經地義。」
羅老爺道:「戴姑娘;你應該體諒」
「我沒有不體諒,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可是嚴師父臨走要你留在這兒」
「他有他的好意,我有我的主意。」
「戴姑娘」
「羅老爺,您想想,我能留在這兒麼?」
「為什麼不能,我們拿你當朋友。」
「可是你們之中有人拿我的朋友當仇敵。」
姓彭的小鬍子道:「姑娘,話不必這麼說,立場不同,你要是站在我的立場,照樣會拿他當仇敵,姑娘你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我們絕對拿你當朋友。」
「嚴師父也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不是,他不是,姑娘你是他的朋友,你知道他,站在我們的立場,不管他是為什麼,他算是已經賣身投靠了。」
戴雲珠要說話。
姓彭的緊接著又是一句:「姑娘你想想是不是?」
戴雲珠道:「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站在你們的立場,是這樣,道不同不相為謀,那就讓我走。」
姓彭的道:「姑娘並不像嚴四。」
「你怎麼知道,再說,嚴師父是我的朋友,當初我是跟他來的,現在他在這種情形下走了,我留在這兒躲災避禍,這算什麼?」
倒也是。
忽聽羅梅影的話聲起自身後:「戴姑娘,要是你非走不可,我跟你走。」
戴雲珠轉過身,羅梅影不知何時已來到眼前,她道:「羅姑娘」
「戴姑娘,我說的是實話。」
「羅姑娘,你不必走,這兒是你們的地方,人也是你們的人。」
「戴姑娘,你錯了,滿虜竊奪我大好河山,這兒本是我每一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的地方,我們也都是自己人。」
「可是」
「這都是因為立場的不同,真該說起來,我彭叔只是太過了些,他並沒有錯,你想想看,是不是?」
戴雲珠的臉色已經好多了,道:「羅姑娘,我剛也說過,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我只是不能讓嚴師父一個人」
「我知道,姑娘你高義,可是嚴師父也有他的道理,他實在是不得已,既然是他的朋友,咱們就該體諒他,你說是不是?」
戴雲珠默然了,她有一百個理由非去找嚴四不可,可是她不能不體諒嚴四的不得已。
羅梅影伸柔荑拉住了她的玉手:「戴姑娘,我一見你就覺得投緣,拿你當妹妹,有我跟你作伴兒,日子不會不好地的,你放心,我們外頭有弟兄,人還不少,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報給咱們知道的。」
她拉著戴雲珠,又往那邊的石室行去。
戴雲珠溫順的任她拉去。
羅老爺跟姓彭的小鬍子望著那一雙無限美好的身影,沒動,也沒說話。
近廿個禁衛各營的人正在胡同裡行進。
前頭飛鳥似的落下個人,是嚴四。
近廿個禁衛各營的人嚇了一跳,連忙停住。
嚴四道:「你們有人認識我麼?」
一名「查緝營」的急直前,指著嚴四叫:「李豪。」
「好極了。」嚴四道:「我出來了,告訴你們貝勒爺,趕快放人。」
話落,他騰身又起,直上旁邊住家屋頂不見。
近廿名禁衛各營的人叫一聲追了去。
玉貝勒,賈姑娘,都在紀翠的小樓上。
紀翠坐著,賈姑娘坐在紀翠旁邊,玉貝勒站在紀翠面前,他臉色不大好看,看得出是在忍著,壓抑著:「小妹,我說了這麼多了,你聽見了沒有?」
紀翠沒說話。
賈姑娘道:「格格倒是說句活呀!」
紀翠淡然道:「聽見了。」
玉貝勒道:「那就該告訴我啊!」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
「小妹,夠了,你不可能交給李豪了。」
「我不說話怪我不告訴你,告訴你卻又不信,到底要我怎麼樣?」
「我要你說實話。」「我說的是實話。」
「不是。」
「不信算了。」
「你。」
賈姑娘忙遞眼色。
玉貝勒把冒起的火又壓了下去:「小妹,我是你哥哥。—母同胞親哥哥,我也告訴你了,李豪不等閒,有他就沒有,甚至會沒有咱們『肅王府』」
「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怎麼還幫他不幫我?」
「你要是認為我物歸原主就是幫他不幫你,我已經做了,現在也來不及挽回了」
「不,小妹,現在還來得及挽回,你只把匕首的藏處告訴我」
「告訴你,我還是那句話,匕首我已經交給李豪了。」
「小妹,明明不可能,賈姑娘跟我都不相信」
「你們還是不信,我怎麼說你們都不信,我有什麼辦法?」
玉貝勒陡揚雙眉:「小妹,我一忍再忍」
紀翠冰冷:「你不忍又怎麼樣?」
玉貝勒他臉色變了。
賈姑娘忙站起,擋住了玉貝勒跟紀翠之間:「格格,貝勒爺已經跟你說了那麼多,你怎麼會還幫一個外人」
紀翠霍地站起:「賈姑娘,是你不願我哥殺人」
賈姑娘道:「要是不得已,我寧願他殺人,也不能讓別人毀了他,毀了咱們『肅王府』。」
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受。
紀翠道:「我也不願意,可是要是真有那一點也是自找的,為什麼要背叛皇家投效鰲拜,為什麼忘恩負義,咱們是皇族啊」
玉貝勒驚怒暴喝:「住口,你要造反,賈姑娘您讓開」
他抬手扒賈姑娘。
賈姑娘就是不動,她知道玉貝勒要是動了手,那後果不堪設想,她道:「貝勒爺,不能!」
「賈姑娘」
「貝勒爺,我不許。」
還不知道是否能攔得住主貝勒,紀翠已經火了:「他想怎麼樣,賈姑娘,您讓開,讓他打,有膽量就打死我!」
「好,我就」
玉貝勒正要閃過賈姑娘。
一個話聲傳了上來:「啟稟貝勒爺,『查緝營』來人有要事求見。」
玉貝勒霍地轉過臉去:「不見,叫他滾回去。」
「是!」
樓下那人應一聲,要走。
「站住!」賈姑娘立即喝止:「貝勒爺,『查緝營』有要事稟報,你怎麼能不見!一念之誤,可能耽誤大事。」
玉貝勒轉向紀翠:「待會兒我再來找你。」
他轉身出房而去。
賈姑娘道:「格格,你好好想想吧!」
她也走了。
紀翠一點也不在乎,聽得賈姑娘下了樓,她也急急出房而去。
就在後院門口,玉貝勒見著了「查緝營」來人,博爾垂手佇立一旁,-姑娘就在.玉貝勒身後。
「查緝營」來人躬身見禮:「見過貝勒爺!」
玉貝勒道:「什麼事,說。」
「查緝營」來人道:「回貝勒爺的話,叛逆李豪現身了。」
玉貝勒、賈姑娘都神情一震,玉貝勒急道:「什麼時候?」
「回貝勒爺的話,約莫半個時辰之前。」
「現在人呢?」
「回貝勒爺的話,弟兄們正在追捕。」
玉貝勒大為振奮,轉臉望賈姑娘:「足證小妹沒把匕首給他。」
轉過臉去又道:「咱們走。」
他往外就走,四護衛馬上出現跟上。
賈姑娘道:「我跟你去。」她追了過去。
當然,「查緝營」來人一個得跟,一個得送。
轉眼間都走光了,後院門裡一棵樹後閃出了格格紀翠,她急急往後而去。
外城各處「煙火」亂竄,只是「煙火」跟平常所見的「煙火」不一樣。
不知道的人以為是辦什麼廟會慶典,知道的人明白,這是官裡追捕要犯,相互之間的連絡信號。
不過,不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官裡拿人這又不是頭一回了,誰都見過這種場面。
人心惶惶,雞飛狗跳,家家戶戶都關上了大門,大街上,小胡同裡,已經沒了行人。
誰在這時候出來找倒楣。
玉貝勒偕同賈姑娘,帶著四護衛跟那名「查緝營」弟兄,一路急趕,「煙火」往那兒往上竄,就往那兒趕。
紀翠也是一樣,一身男裝,一身俐落打扮,她趕起來可不慢。
玉貝勒他們是趕,紀翠也是趕,可是紀翠卻是從不同的方向趕。
紀翠可不是未卜先知,她是賭運氣,賭她的運氣,也賭愛新覺羅氏的運氣。
如今,她已經追著「煙火」到了西城。
由於她跟玉貝勒等來的方向不一樣,儘管如今全外城禁衛各營的人,都追著「煙火」趕,她卻是至今一個人也沒碰上。
如今,她奔進了一條小胡同,「煙火」剛從幾十丈外的半空竄起。
一條人影淡如輕煙,快似閃電,落進了胡同裡,她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誰,急叫:「李豪。」
人影倏然停住,可不正是嚴四,當然,嚴四也看見了她:「你還敢來」
紀翠忙截口:「跟我來。」
她要跑。
嚴四沒動:「你還要怎麼對付我?」-
翠都要哭了:「我知道我錯了,求求你相信我,我還你匕首。」
聽見人聲了,也聽見衣袂飄風聲了。紀翠往橫著的一條胡同裡奔去。
嚴四跟了去,紀翠前頭跑,嚴四後頭跟,盞茶工夫,來到一處,是城牆根兒,還有一座小亭,這兒嚴四來過。
紀翠奔進了小亭,躍上石几,往上一探身,從亭子樑上拿下一物,可不正是那把匕首。
她飛似的出亭,把匕首往嚴四手裡一塞,急急道:「我哥哥問起來,就說我早交給你了,問你為什麼要跑,你就說逗著他們玩兒,至於怎麼對我,那就只有隨你了。」
急急說完了話,她急急跑了,轉眼就不見了。
嚴四怔住了,他不知道怎麼會有這種變化。就在他還發怔的當兒,人聲,衣袂飄風大作,身後一連落下了幾十條人影,影定人現,都是禁衛各營的人。
轉眼間,禁衛各營的人陸續趕到。
轉眼間,黑壓壓的一片,這塊地方,都滿了。人這麼多,但卻鴉雀無聲,寂靜一片。
不為別的,只因為誰也沒想到跑的人會突然停在了這兒,誰也不知道這個跑的人弄什麼玄虛,還有,他們也得等玉貝勒到來。
緊接著,玉貝勒偕同賈姑娘,帶著四護衛,還有那名「查緝營」的人趕到了。
禁衛各營的人立即往兩邊閃退,讓出一條路來,同時躬下了身:「貝勒爺。」
轟雷似的一聲,怪嚇人的!玉貝勒一揮手,暴喝:「圍上。」
禁衛各營的人立即往兩邊包抄,行動飛快,成一圈的圍住了嚴四,包圍圈相當大。
顯然,誰都不敢離嚴四太近。玉貝勒這才帶著四護衛上前,賈姑娘沒跟上前,她有意無意的站在幾名禁衛各營的人身後。
玉貝勒在離嚴四一丈處停住,道:「李豪,轉過身來。」
嚴四緩緩轉過了身,兩手空空的,匕首已經不見了。
玉貝勒道:「你沒有地方好跑了吧!」
嚴四淡然道:「我真要跑,憑你這些人還追不上我,知道我為什麼讓你這些人追著跑麼?」
「為什麼?」
「為的是讓全外城的百姓,跟你這些人作個見證。」
「你要證明什麼?」
「我出來了,我現身了,姓彭的做到了你讓他做的,你也應該履行承諾,馬上釋放他的同伴。」
「我放不放他的同伴,關你何事?」
「當然關我的事,這是逼我出來的條件。」
「我要是不放人呢?」
「那你自毀承諾,言而無信,算不得是個人物,我就要拿對付下九流的宵小手法對你。」
玉貝勒嗔目暴喝:「李豪,大膽,死到臨頭,你還敢猖狂。」
「死?」
「你是個叛逆,也是個欽犯,可以格殺勿論,就地正法。」
「我倒想請教,我這叛逆的罪名是誰加的。」
「你勾結『漢留』罪證」
「罪證,我從『漢留』手中救出了令妹翠格格,這就是我勾結『漢留』的罪證。」
「這」
「加我叛逆罪名,再請教,我究竟背叛了誰了,皇上,還是鰲拜?」
玉貝勒驚聲道:「李豪」
「要是我叛逆,請問,你堂堂的和碩貝勒,是皇族,受皇恩,如今卻任鰲拜弄權橫行,按兵不動,居心叵測,你又算什麼?」
玉貝勒一臉驚怒,厲喝:「殺,給我殺。」
禁衛各營的人恭應之聲震天,就要動。
「慢著!」嚴四也是一聲,震天懾人,禁衛各營的人還真被鎮住了。
「先把姓彭的同伴放了,我情願束手就縛。」
玉貝勒怒笑:「你願不願意束手就縛都一樣,你以為你還逃得過?」
「玉貝勒,你可知道違抗先皇帝遺詔,是條什麼罪?」
「誰違抗先皇帝遺詔?」
「你!」
「李豪,你敢」
「先皇帝賜我匕首護身,匕首所至,一如先皇帝御駕親臨,你居然扣我叛逆罪名,要格殺勿論,究竟是什麼居心?」
玉貝勒又怒笑:「說得好,匕首呢?」
「在這兒。」
嚴四往懷裡一摸,揚起手時,那把光華耀眼的匕首已握在了手裡。
何止玉貝勒吃了一驚,連賈姑娘也是一樣,真說起來,賈姑娘的感受應該是很複雜,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只聽玉貝勒道:「這,這……紀翠什麼時候給你的?」
嚴四照紀翠交待的說:「格格早就給我了。」
「我不信,我不信,既然這把匕首早就到了你的手裡,你還跑什麼?」
「貝勒爺,我想逗著你玩玩,不可以麼?」
「你!你」
「我怎麼樣,現在這把先皇帝御賜的護身匕首,已經物歸原主,又到了我手裡,你能把我怎麼樣,還把我當叛逆拿麼?」
「我,我……」
玉貝勒他忽然肅容,揚聲道:「臣紀玉,叩見先皇帝。」
他撩衣向著嚴四手中的匕首拜下。
他這一拜,還能有不拜的人麼,立即黑壓壓跪下了一片,連賈姑娘也不例外。
玉貝勒一拜而起,冷然擺手:「好,李豪,你走。」
嚴四把匕首往懷裡一揣,道:「我當然要走,貝勒爺,告辭。」
他轉身走了,走得從容,泰然,走得瀟灑異常。
等禁衛各營的人都站起來,嚴四已經走得沒了影了。
突然,玉貝勒「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貝勒爺!」一聲驚叫,賈姑娘撲向前扶住了玉貝勒。四護衛跟禁衛各營的人都驚住了。
賈姑娘道:「你,你要緊麼?」
玉貝勒無力的擺了擺手:「讓他們散了,回各營去。」
也就是說,搜捕叛逆的行動,到此結束了。四護衛立即轉身傳令。
禁衛各營的人散了,轉眼間走了個一乾二淨。
「你怎麼樣?」賈姑娘又問。
「我不要緊。」玉貝勒搖了搖頭。
「要不要坐會兒?」
「不!」玉貝勒身子一挺:「不用,這算什麼?」
「貝勒爺,都怪我,我不會再攔你了。」
也就是說,她不會再攔玉貝勒殺李豪了,在必須捨棄一個的情形下,她當然寧捨李豪。
可以兩全其美麼,當然可以。只要她把心裡的秘密說出來,那當然可以兩全其美。
事到如今,她為什麼仍不肯說出心裡的秘密?一旦說出了心裡的秘密,她這麼多年來的苦心經營,榮華、富貴,全都完了。
就為了她這一念,她寧可讓兄弟成仇,手足相殘,可怕,可怕的女人,可怕的貪念。
只聽玉貝勒道:「來不及了,賈姑娘」
賈姑娘為之一驚,心裡也為之一陣刺痛,道:「不,貝勒爺,難道你就這麼認輸了麼,難道就這麼注定『肅王府』全完了麼?也就是說,鰲拜成不了事了。」
玉貝勒就是怕這種激,賈姑娘把他從小帶大,太瞭解他了,他立即身子又一挺,雙眉揚起,兩眼放光,臉上的神色怕人:「不,憑他,還不配。」
「那就行了!」賈姑娘心裡一顆大石頭落了下去,道:「走,咱們回府去吧!」
玉貝勒兩眼奇光一閃:「對,咱們回府,走。」
他邁了步,步履仍是那麼輕捷,仍是那麼雄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