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羅老爺對這個答覆很滿意,他頻頻點頭,而且,在問話答話之間,他也不斷的上下打量嚴四。
「我也看得出嚴師父不願在江湖道上東奔西跑,甚至不大喜歡江湖生涯,因為我在嚴師父身上看不見江湖氣,看見的反而是文質彬彬的書卷氣。」
都有書卷氣,應該是氣味相投了。
嚴四微一笑:「大概是在下進入江湖日淺,沒有染上多少江湖氣,其實,在下以為,江湖人並不一定個個都滿身江湖氣,在下也並不是不喜歡江湖,面是想做一個不同於一般江湖人的江湖人。」
羅老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說得好:說得好,像嚴師父這樣的江湖人,是我生平首見,這恐怕就是『一瓶不響,半瓶晃蕩』的最佳例證了,這恐怕也就是深藏不露了。」
嚴四道:「老爺誇獎,不敢,不敢!」
羅老爺再進一步道:「要是我沒有看錯,嚴師父恐怕還文武雙全。」
「那更不敢當了。」嚴四道:「在下只不過跟著家師習過文事,讀過幾年書而已。」
羅老爺道:「令師能傳授嚴師父這麼一身好武功,那麼嚴師父習自令師的文事,也一定相當可觀。」
「不敢。」嚴四道:「老爺誇獎,老爺誇獎!」
羅老爺道:「我聽唐總管說,嚴師父無門無派,令師是位三寶弟子出家人,就不知道是佛門那位得道高僧,那位世外高人了。」
嚴四道:「慚愧得很,在下也不知道。」
其實,羅老爺的這句話,可當做問,也可以不當做問。
但是嚴四還是回答了,也許他認為不管羅老爺的用意是什麼,還是回答了比較好。
「嚴師父可知道,唐總管把後院的安危托給了嚴師父?」
「在下知道,總管已經告訴在下了。」
「往後全仗嚴師父了!」
「不敢,這是在下的份內事。」
「住的地方,唐總管已經安排好了麼?」
「安排好了,剛才已經帶在下去看過了。」
「那就好了,嚴師父請歇息去吧。」
這就表示談話到此結束了。
唐天星帶著嚴四起身告辭,他們倆剛走,屏風後轉出一位大姑娘來。
大姑娘年可廿上下,清麗絕倫,端莊文靜。
羅老爺道:「看見了?聽見了?」
大姑娘道:「我聽說武功修為好的人,十丈內飛花落葉也瞞不了他,所以我沒敢挨近,聽的,看的,都不是很真切,不過已經夠了。」
「怎麼樣?」
「不是很好,就是很壞。」
「依你看,應該是什麼呢?」
「從文事一途不差看,應該是好,不過,至少他是個值得懷疑的人,因為他沒有完全說實話。」
「人都有些隱衷,尤其是江湖人,只要跟咱們無關,大可不必管他。」
「那要先證明跟咱們無關!」
「怎麼證明?」
「您慢慢看就知道了。」
羅老爺沒再說話。
大姑娘清麗的嬌大靨上,有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
唐天星陪著嚴四回到小院子,錢大武、周標、孫秀已經都走了,只有趙奎還在小屋裡坐著,一見嚴四回來,他忙迎了出來,急急問:「怎麼樣?」
嚴四還沒有說話,唐天星卻已然說道:「那還能怎麼樣,對別人是例行公事,對嚴老弟,老爺特別問了很多,想想,還能不滿意麼?」
趙奎咧嘴道:「本來我這話就問得多餘,像我兄弟這種好樣兒的上那兒找去。」
繼而向嚴四道:「兄弟,今兒中午我們幾個迎新,今兒一早就交待廚房買菜的,中午咱們好好喝兩杯。」
嚴四道:「趙大哥,這怎麼好……」
唐天星道:「嚴老弟,你就別跟他們客氣,這是他們看重你,願意深交你這個朋友,要不然你想倒過來請他們,他們還未必理你呢!」
趙奎道:「兄弟,你聽見總管說了吧,人沒有不勢利眼的,你是好樣兒的,我們巴結你,不然你就得倒過來巴結我們了。」
嚴四笑了,沒再說什麼。
唐天星也笑了:「你們聊吧,我還有事兒,我忙我的去了。」
他走了。
趙奎還沒有走的意思,嚴四邀他進了屋裡,讓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則坐在了床上。
趙奎一坐下來就問:「兄弟,老爺都問了你些什麼?」
嚴四說了,一句也沒有瞞。
聽畢,趙奎瞪大了眼,咱們老爺到底是閱人多,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你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了,老實說,我也覺得你不像個江湖人,覺得你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
嚴四道:「說我不帶江湖氣,不像江湖人,我承認,說我不是普通的江湖人,深藏不露,這我不敢承認。」
「兄弟。」趙奎道:「這兒又沒有外人,還跟哥哥我客氣。」
嚴四道:「不是我客氣,江湖道上的事,趙大哥你不是不清楚,十個有九個爭強好勝,等到一張揚出去,今幾個這個找上門跟你比試,明兒個那個找上門逼你動手,麻煩大了,趙大哥你豈不是害死我!」
「那怕什麼?」趙奎眼一瞪道:「你又不是沒有,真要那樣,憑你的本事,很快就能在『北京城』揚名立萬了。」
「我可不敢那麼想,」嚴四道:「北京城是個臥虎藏龍之地,什麼樣的能人都有,再說,我來這兒應徵護院,就是因為江湖道給厭煩了,真要像趙大哥你所說的,這兒我還能待下去麼?」
趙奎一怔忙搖手:「兄弟,你可千萬別動待不住的念頭,你不讓提的,往後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敢再提了。」
嚴四道:「那就行了,我這個兄弟你可以多有些日子了。」
趙奎笑了:「我別的不求,只求這個,只求這個。」
嚴四暗暗為之感動。
趙奎話鋒忽轉:「兄弟,你初來乍到,儘管你見過老爺了,可是對府裡的情形你還是知道的不多……」
「何止不多。」嚴四道:「到現在我還是一無所知」
「這就是了。」趙奎道:「靠自己摸索,得個十天半月,我告訴你個大概,你摸索得也快一點兒。」
嚴四道:「那太好了!」
趙奎道:「咱們老爺是個讀書人,在這北京城裡,比上不足,可是比下就有餘多了。」
嚴四聽著,沒說話。
「咱們老爺是個好人,在『北京城』裡也算有點名氣,可是他平常跟人來往不多,他很難得出門,也很難得有幾個朋友來。」
嚴四道:「那他還是個不同於一般人讀書人的讀書人。」
「還真是。」趙奎道:「一般讀書人廣交遊,好名利,巴結權勢,一副小人嘴臉,打著讀書人的幌子,丟盡讀書人的臉……」
「我誤打誤撞,還真撞對了地方。」
「可不是,要不是因為這樣,我早不待了。」
「那趙大哥有我這個兄弟,又可以多待些時日了。」
趙奎樂了:「那最好,那最好。」
嚴四沒說話。
趙奎接著道:「這麼個好人,可卻夫人過世早,只有一個女ㄦ。」
嚴四微微一怔:「這麼大一個家,只有父女兩個人!」
「可不!」
「姑娘多大了?」
「不小了,恐怕廿上下了。」
「廿上下了?」
「姑娘孝順,不忍讓老爺一個人,另一方面也沒碰上一個看得上的,所以到現在還沒嫁。」
「老爺是個不同於一般讀書人的讀書人,想見得姑娘也一定是個不同於一般女兒家的姑娘。」
「那可不,聽說長得好,才學也好,可是我們這些個都沒見過。」
那是一定的,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的甚至於難出閨房,不下繡樓。
大戶人家規矩既多而嚴,後院除了丫頭,老媽子以外,不是有特別事故,不經傳候,其他的人是一概不許進入的。
嚴四沒說話。
趙奎道:「所以,兄弟,就算是當班,也只能在後院外頭轉,把耳朵豎得高高的,後院是不能進去的。」
嚴四道:「這個我知道,只是……」
話鋒頓了頓,接道:「北京城帝都所在,天子腳下,人家為什麼還需要著護院呢?」
「兄弟,你不是京裡的人,也初來乍到,這麼問一點也不稀奇,等我把北京城對你說個大概,你就知道了。」
嚴四沒說話。
趙奎接著道:「『北京城』天子腳下,禁衛森嚴,可是除了『紫禁城』,除了皇宮大內以外,連內城那些王公大臣的府邸都不免鬧飛賊,百姓這些大戶人家,能不養護院麼?」
嚴四「呃!」了一聲。
趙堂道:「兄弟呀,毛病就出在『北京城』是帝都所在,毛病就出在『北京城』臥虎藏龍;官跟官鬥,民跟民爭,有的是抓不勝抓,有的是不耐抓,不敢抓,既黑又亂,一時不知道該從那裡說起,一時說也說不清,你慢慢看就知道了。」
嚴四道:「府裡以前出過事嗎?」
「怎麼沒有?」趙奎道:「可是都不大就是了。」
嚴四道:「看來,往後還真要小心。」
「可不。」趙奎道:「萬一出點什麼事,就算老爺不怪咱們,咱們自己臉上也掛不住。」
嚴四微微點頭,沒說話。
趙奎又道:「兄弟,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往後你總要出門,不管碰上什麼人,什麼事,應對都要小心,誰臉上也沒有字,誰也不知道誰是幹什麼的,萬一碰上個扎手的,那可是大麻煩!」
「謝謝趙大哥!」嚴四道:「我知道。」
趙奎道:「我說的這是官,還有民,民間更雜,有幾家的人絕不能碰,碰了就是大麻煩,沒完沒了。」
「那幾家?」嚴四問。
趙奎道:「一家姓褚,一家姓皇甫,還有一家鏢局,局名『威武』。」
「這幾家都是……」
「前兩家都沾江湖,鏢局更不用說的。」
「這都是『北京城』的強梁。」
「可不!」
「難道官府就不管他們?」
「官府?官府跟他們有關係呀,有些事魚幫水,水幫魚,官府也就一眼睜一眼閉了,要不他們氣焰怎麼會那麼高呢?」
「還真亂!」
「要不我怎麼說既黑又亂呢!」
「謝謝趙大哥給我指點,我來應徵護院,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圖個清靜,我是不會輕易惹事的。」
「我知道,我也只是告訴兄弟你一聲,讓兄弟你知道一下。」
「趙大哥放心,我會謹記趙大哥的話的。」
話說到這兒,忽聽得外頭傳來腳步聲,趙奎往外一看,只見是周標來了。
嚴四站起來往外迎:「周大哥。」
趙奎也站了起來,道:「時候差不多了,來催駕的是不是?」
「可不!」周標笑著說:「都好了,就等你們兩個了。」
趙奎道:「淨顧著說,把時候忘了。」
周標道:「就知道是這麼回事!」
嚴四道:「真對不住,還讓周大哥跑一趟。」
周標拍了拍他:「往後都是自己弟兄了,還客氣,走吧,別再讓他們派人來找我了。」
嚴四笑了,趙奎也笑了,笑著,三個人走了。
這一桌迎新酒,擺在前院東廂房裡,人,除了新舊五名護院外,還有就是總管唐天星和羅府的一些老少男僕了。
菜是大廚房買的、配的,還真不錯。
另外,主人羅老爺還送了一壇窖藏多年的好酒,並特地讓唐天星代他致意。
人都到齊了,落了座,正要開席,主人羅老爺居然來了,特地來敬兩位新來的護院師父一杯酒。
羅老爺對外不喜歡和人來往,對內待人那可真是周到,包括嚴四在內,沒人不感動。
羅老爺敬了三杯酒,走了,接下來,大家開懷暢飲。
一個人能不能喝,看得出來,誰都看得出來,就嚴四能喝,可是他不怎麼喝,之後大家一個個來勸酒,大家顯路是盛情好意,卻之不恭,嚴四還是喝了,而且還喝了不少。最後,幾個護院連孫秀在內都躺下了,就是嚴四沒事兒。
席撤了,由老少男僕們幫忙,把錢大武、周標、趙奎、孫秀都抬上了炕。
五個護院躺下了四個,如今這護院的工作就全落在嚴四一個人身上了,好在大白天不會有什麼事。
其實,就算有事,也沒有嚴四一個人對付不下來的。
嚴四回小院子去了。
他一個人在前院待著幹什麼?要是有什麼動靜,絕瞞不了他的。
一進屋,他不由為之一怔。
桌上一盤切好的水果,盤子下面還壓了張素箋。
忙過去拿起素箋一看,上頭龍飛風舞幾行字語,敢情水果是主人羅老爺差人送來的,說是給嚴師父醒酒。
羅老爺對人何止周到!嚴四太感動了,他站在桌子旁邊半天,一動不動。
更需要醒酒的是另四個護院,不知他們有沒有?主人羅老爺是一視同仁呢,還是獨對他嚴四特別?
嚴四緩緩坐了下來,緩緩吃那一片片水果。吃一片,心裡有一份感受。他也在想,主人為什麼會對他特別看重,是因為他露的那一手?
是因為他讀過書,懂文事,還是有別的原因?
正吃著,想著,他聽見了一陣蹄聲,從胡同裡由遠而近,從蹄聲聽,來騎至少有四五匹,而且很快的到了羅府大門外停下。
羅家很難得有客人來。
以主人羅老爺的身份,似乎也不該有這種騎著馬奔馳的朋友。
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嚴四沒冒然到前院去,他站在小院子通往前院的那扇門裡往前望。
他到的不早不晚,正看見五個穿褲褂兒,且胳膊擦油的,一股剽悍,一臉也惡的壯漢繞過影背牆進來,迎著他們的是唐天星,唐總管還帶著兩名男僕。
唐天星是滿臉陪笑,作揖打躬,可是說沒兩句話就被為首的一名壯漢抬手一推,踉踉蹌蹌往後就退,不是兩名男僕趕緊扶,非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
為首壯漢推開唐天星,帶著身後四人往裡就闖,往裡,當然就是往後院方向。
這不是賓客,是惡客。
嚴四知道,是他出面的時候—了。他一步跨了出去,揚聲道:「諸位請留一步!」
那幾個人跟唐天星等都聽見了,一起望了過來。
嚴四兩步就到了近前,截住了那五名壯漢。
唐天星忙走了過來:「嚴老弟……」
嚴四道:「總管,怎麼回事?」
唐天星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為首壯漢道:「那就閉上嘴站遠點兒!」
立即轉向嚴四:「你是幹什麼的?是羅家的什麼人?」
真客氣。
嚴四道:「我是羅家的護院!」
為首壯漢輕蔑一笑「我當是幹什麼的呢,弄了半天,是個看門護院的角色,你不夠格,閃開!」
他拍手又要推。
嚴四抬手擋住了,擋得他微一怔:「你怎麼知道我不-格!」
「他這個總管都不夠格,你這個看門護院的角色會-格?」
「你何不試試看!」
為首壯漢深深一眼。
嚴四泰然從容的跟他對著。
為首壯漢收回了手:「好,我告訴你!」
—頓接道:「我們是來找你們主人商量事兒的。」
「什麼事?」
「提親!」
「提親?」
「你們主人不是有個閨女還沒嫁麼?」
「怎麼樣?」
「我們來提親,叫他把閨女嫁給我們公子。」
嚴四上下打量了為首壯漢一眼:「你們一定沒提過親、作過媒。」
「什麼意思?」
「你們這樣那像提親作媒?一點也不懂提親作媒的規矩!」
為首壯漢冷冷一笑:「我們提親作媒,還要什麼規矩?」
「原來你們還真是不懂,不要緊,我告訴你們,穿著像樣一點,備四色禮……」
為首的壯漢沒聽完,又是一聲冷笑:「看門護院的,少在這兒跟我裝瘋賣傻,叫你們主人出來,不然爺們可就要闖了!」
嚴四搖頭道:「你們這那像提親作媒,簡直像土匪強盜。」
為首壯漢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你還想再聽一遍?」
「找死!」
為首壯漢怒喝聲中出手,一拳揮向嚴四。
嚴四不慌不忙,輕鬆抬手,一把抓住了為首壯漢的拳頭:「你們還沒告訴我,你們是那兒來的?」
為首壯漢一怔,撤拳收手,奈何他沒能動一動,他臉色變了:「爺們兒是皇甫家的!」
敢情是皇甫家的!嚴四「呃!」了聲道:「皇甫家,我久仰。」
轉眼望唐天星道:「總管,怎麼辦?」
唐天星一臉苦像:「總不能讓他們往裡闖!」
「難不成得請老爺出來?」
「不,老爺不會見他們的。」
「那我懂了,我知道怎麼做了。」
嚴四手微一推,同時鬆了手:「你們聽見了,請回吧!」
他是輕描淡寫,為首壯漢可就站不穩了,踉蹌後退,一下撞在了後頭幾個身上。
為首壯漢大概沒受過這個,臉色大變,探腰扯出了一條鐵鏈來。
嚴四道:「嘿,亮傢伙了,別亂動呀,要不然那是給自己找麻煩啊!」
可惜,為首壯漢沒聽嚴四的,抖起鐵鏈就掄。
唐天星嚇得忙往後退。
嚴四又是不慌不忙,輕鬆抬手抓住了鐵鏈。
為首壯漢一驚,猛力往回就扯,那知他沒能扯回鐵鏈,反而帶得他踉蹌往前就沖,正好衝到了嚴四面前,嚴四抬手就鐵鏈繞在他脖子上。
另四個大驚,暴喝聲中就要動手。
嚴四道:「誰敢動,試試看!」
為首壯漢臉都嚇白了,忙叫:「別動,別動,誰都別動!」
那四個沒人敢動了。
嚴四道:「皇甫家的爺們兒,現在你怎麼說?」
為首壯漢一連道:「我……我……」
他說不上話來了。
嚴四道:「皇甫家的爺們兒,如你所說,我是個看門護院的角色,你連我這個看門護院的這一關都過不了,還想登堂人室見我們老爺?」
「我……我……」
為首壯漢仍然說不上話來。
「羅家不為已甚,皇甫家提親的事最好就此打住,別傷了兩家和氣,請吧。」
他一抖鐵鏈,為首壯漢像個陀螺似的,轉著往後退去。或許是轉得頭暈了,等到那四個上前扶住,為首壯漢已經是臉色發白,搖搖欲墜了。
碰上這麼個打手的人,自己明白,就是再來上五個也對付不了,還能不聽人家的麼?那四個扶著為首壯漢,一聲也沒再吭的走了。
嚴四道:「麻煩那位跟去關個門。」
護院師父的話,下人當然得聽,尤其,嚴四的話如今更像聖旨,兩名男僕忙跟了去。
很快的,蹄聲又從大門外響起,像一陣風似的,順著胡同往外遠去,轉眼工夫就聽不見了。
唐天星這才回過神,從大門方向收回目光,望著嚴四急急道:「嚴老弟,好本事,好身手,我算是開了眼界了。」
嚴四道:「總管好說,是他們太不濟,不是我本事好。」
「你客氣,你客氣!」唐天星道:「今天多虧了嚴老弟你,不然,他們非闖進後院去不可,那就不堪設想了。」
還真是,一旦讓那幾個闖進後院,找到了羅老爺提了親,羅老爺是答應不答應?答應,是不可能,不答應,那幾個又豈會善罷干休?
嚴四沒說話,池不便說什麼。
「只是……」唐天星忽然又苦了臉,猶豫著道:「麻煩的是,他們是皇甫家的人!」 「怎麼?」嚴四道:「皇甫家的人碰不得?」
他這是明知故問。
「老弟,你初到京裡來,不知道啊!」
唐天星道:「皇甫家是京城地面上的一霸啊!」
嚴四道:「這就兩難了,總管最好盡快稟知老爺,看老爺怎麼說吧!」
他轉身往回走了。
往回走,當然是要回他的小院子。
唐天星還真聽話,急急走向後院。
不是他聽話,是他知道事態嚴重,他擔待不起做不了主啊!這當兒,後院堂屋前正站著兩個人,羅老爺跟那位清麗大姑娘。
只聽羅老爺道:「你看我該怎麼說?」
大姑娘道:「咱們不是正要看他嗎?這正是一個找都找不到,而且不著一點痕跡的機會。」
羅老爺微一點頭:「好吧。」
姑娘轉身進堂屋去了。
姑娘剛不見,唐天星進來了,匆匆忙忙,慌慌張張到了羅老爺面前,哈腰:「老爺……」
羅老爺道:「我都聽見了,也都看見了。」
唐天星一怔抬眼。
羅老爺道:「這麼嚷嚷,這麼吵,我還能聽不見么子我又不能出去,只好躲在後院門裡看了。」
唐天星道:「那……」
羅老爺道:「皇甫家真是無法無天,就像你所說的,今天多虧嚴師父了。」
唐天星苦著臉道:「老爺,皇甫家不能惹啊。」
「那怎麼辦?」羅老爺淡然道:「照你這麼說,我只有答應他們提親了?」
「這……」唐天星微一驚,忙道:「我不敢,我不是這意思……」
「好了,你去吧!」羅老爺道:「這件事我自會跟嚴師父說。」
「是。」唐天星恭恭敬敬的答應了一聲,轉身外行,走了。
望著唐天星出了後院,羅老爺也轉身邁步,往西行去。
小院子那間屋裡,嚴四吃完盤子裡的水果,正在床上躺著,忽聽見通往後院那扇門響,後院有人來了,嚴四站起來迎了出去。
出了屋,羅老爺已進了小院子,嚴四抱拳行禮:「老爺!」
羅老爺答個半禮:「嚴師父,我來找你談談!」
嚴四再抱拳:「請屋裡坐。」
兩個人進了屋,羅老爺坐在椅子上,讓嚴四坐在床邊,道:「我來是為了剛才的事!」
嚴四道:「在下不知道來的是皇甫家人,等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不,嚴師父。」羅老爺正色道:「我知道皇甫家是『北京城』一霸,不好惹,可是比起讓我把女兒許配給他家兒,我寧可得罪他,所以,今天多虧了嚴師父!」
嚴四道:「好說,這是在下的份內事。」
羅老爺話鋒忽轉:「不,我倒認為這是為了小女連累了嚴師父。」
嚴四道:「老爺,在下是府上的護院。」
羅老爺道:「護院總不姓羅,我父女遭遇災難,縱然家破人亡,那也是羅家的事,可是嚴師父你……」
嚴四道:「誰叫在下是昨天來應徵,今天已經是府上的護院,職責所在份內事,至死無怨,何況,江湖生涯本就是刀口舔血。」
羅老爺道:「不,這不是普通小事,恐怕非得流血傷人不可,我絕不願意連累嚴師父,嚴師父隨時可以走!」
嚴四淡然一笑道:「老爺太小看在下了。」
羅老爺道:「嚴師父千萬別誤會……」
嚴四截口道:「老爺的心意已經盡到了,是走,還是繼續留在府上,那就在嚴某了,好麼?」
羅老爺道:「嚴師父……。」
嚴四斂去臉上的笑意:「羅老爺,難道你真願意把姑娘許配給皇甫家,或者是落個家破人亡?」
羅老爺臉色一變,道:「嚴師父既然這麼說,我就不再說什麼了,嚴師父這份援手之德,我父女也領受了,嚴師父,請歇息吧。」
他站了起來。
嚴四跟著站起道:「謝謝老爺的醒酒物。」
羅老爺道:「嚴師父千萬別這麼說,比起嚴師父給予我父女的,實在是微不足道。」
他一拱手,走了。
嚴四送到了那扇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