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 正文 第 六 章 爭奪儲位群雄並起
    八阿哥府這後院不見得比前院大,可遠比前院氣派,遠比前院富麗堂皇,長廊一處處,數不清有多少,也不知道都通到那兒去了。

    前院沒見人,後院人可不少,簡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禁衛森嚴?如臨大敵。那名戈什哈帶著燕翎左彎右拐了一陣,踏上另一條畫廊,這條畫廊上只有一間屋亮著燈。

    剛踏上這條畫廊,燕翎就聽見那間屋傳出陣陣銀鈴般的笑聲,一聽就知道是那位嬌格格玉倫,另外還有個女子話聲,聽來很輕柔,顯得人很文靜,卻不知道是那位。

    那間屋門口站著兩名穿便服的中年壯漢,沒見帶兵刃,腰裡頭卻鼓鼓的。

    燕翎知道,這才是八阿哥的近身護衛,不但一個個是好手,而且一個個是死士。

    轉眼工夫到了那間屋口,那名戈什哈就要搶步上前說話去,熟料那名壯漢已雙雙迎了過來,兩個人都欠身陪笑道:「白爺,您這麼早就回來了。」

    燕翎這才看清楚,敢情這兩個都跟八阿哥去過「白雲觀」的「春花園」,難怪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想必是這兩個中年壯漢的嗓門兒大,話聲驚動了裡頭,燕翎這裡剛含笑招呼,屋門口人影一閃,八阿哥已到了門外:「是玉樓來了麼?」

    燕翎迎上一步躬下身道:「八爺,玉樓覆命來了。」

    他手裡提個圓圓的大包袱,八阿哥一眼就看見了,半句話沒說,掀著燕翎的胳膊就把燕翎拉進了屋是間書房,挺雅致的書房,貝子玉鐸跟嬌格格玉倫都在座。另外還有位姑娘,身穿旗裝,要比玉倫大兩歲,瓜子臉,柳葉眉,人比玉倫略微瘦些,但比玉倫還白嫩,清麗絕俗,端莊大方,帶著一服雍容的氣度,跟玉倫的美艷、嬌縱、任性,完全兩個典型。

    八阿哥拉著燕翎一進來,那位旗裝姑娘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盯上了燕翎的臉,但一接觸便挪開了。

    玉倫卻霍地睜大美目站了起來:「玉樓,你回來了,你沒怎麼樣吧?」

    燕翎含笑欠身:「謝謝您,這種陣仗怎麼樣不了我的。」

    玉倫眉梢兒跳著喜意,含笑地白了燕翎一眼:「你神氣,手裡提的是…… 」

    燕翎微微揚了下手中包袱,道:「八爺要的東西。」

    玉倫一驚,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八阿哥忙道:「玉樓夠累的了,讓他坐下來歇會兒。」他拉著燕翎往下按。

    燕翎含笑道:「八爺,這兒有我的座位麼?」

    八阿哥兩眼一瞪,道:「怎麼沒有,不管那兒,有我的座位就有你的座位,給我坐下。」

    他硬把燕翎按了下去。

    玉倫擰個身,帶著一陣風倒了杯茶遞了過來。

    燕翎忙欠身接過,道:「您這叫我怎麼敢當。」

    八阿哥都為之一怔:「玉樓,能讓玉倫倒茶的人,恐怕怎麼算你都是頭一個。」

    玉倫嬌靨微酡,道:「幹嗎這麼大驚小怪的,不管那兒,有八阿哥你的座位就有他的座位,我給他倒杯茶有什麼不行的,再說人家玉樓立了這麼一椿大功,我給他倒杯茶又有什麼不該。」

    那位旗裝姑娘瞟了她一眼。

    八阿哥點頭笑道:「說的對,說的對,有理,有理,這杯茶本該由我來倒的。」

    打燕翎進來,那位貝子爺玉鐸就沒理燕翎,巧的是燕翎也沒理他,此刻他臉色一變扭頭就往外走。八阿哥看見了,忙道:「玉鐸,你上那兒去?」

    玉鐸腳下停也沒停,道:「屋裡悶得慌,出去走走。」這句話完,人也出了書房。

    燕翎站了起來,道:「八爺,我…… 」

    八阿哥道:「沒你的事兒,你坐下。」

    玉倫往外瞪了一眼,寒著臉道:「又犯性子,那像個男人家,討厭死了,別理他。」

    那位旗裝姑娘忽然站了起來,道:「八阿哥,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八阿哥「喲!」地一聲道:「瞧我多糊塗,怎麼把你給忘了…… 」

    那位旗裝姑娘嫣然一笑道:「八阿哥你接著鳳凰了嘛。」

    八阿哥道:「姑娘,玉鐸吃味兒,你就別再挑眼了,玉樓,快見見裕親王府的玉瑤格格。」

    敢情又是位格格,燕翎欠身為禮:「白玉樓見過格格。」

    玉瑤落落大方,含笑抬皓腕:「別客氣,你坐。」

    她這裡話說完,八阿哥讓她待會兒再走,玉倫也拉著玉瑤姐姐長、姐姐短的,讓玉瑤再待會兒陪陪她。

    玉瑤似乎並沒有真要走的意思,經過兩位這麼一留也就又坐了下去。

    玉瑤坐了下去,八阿哥也拉著燕翎落了座,一坐下就忙間經過。

    燕翎絲毫沒隱瞞,把經過全說了了。

    儘管白回回的徒弟們有點不滿,八阿哥都沒在意,但是一聽說燕翎只廢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他可在意了,當即截口說道:「玉樓,我不是跟你說,讓你殺了那個白龍道人的麼,你怎麼不…… 」

    燕翎道:「八爺,在我們江湖人眼裡,把一身武功廢了比置他於死地還讓他難受。」

    八阿哥道:「可是他還活著,我不願意讓他活著。」

    燕翎笑笑道:「八爺,我是故意留他一命的,但是我敢說他活不了多久。」

    八阿哥聽得一怔道:「你故意留他一條命的,卻又說他活不了多久,這話…… 」

    燕翎道:「我還沒告訴您,您還不知道,這個白龍道人的來頭相當大,他是甘鳳池的徒弟。」

    八阿哥臉色一變道:「甘鳳池『江南八俠』裡的甘鳳池?」

    燕翎微一點頭道:「不錯,『江南八俠』裡的甘鳳池。」

    八阿哥臉上浮現了驚容,道:「原來這個白龍道人是『江南八俠』裡甘鳳池的徒弟,想不到,我怎麼也想不到,聽說『江南八俠』武藝高強,個個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人物,要是早知道…… 」

    燕翎道:「要是早知道,你就認虧了,是不?」

    八阿哥苦笑一聲道:「玉樓你是江南來的,你知道誰惹得起『江南八俠』。」

    燕翎淡淡一笑道:「八爺,有件事恐怕您沒想到,這種虧不是吃一次就算了的。」

    八阿哥道:「我知道,可是…… 」

    燕翎道:「八爺,我不能不承認『江南八俠』是很厲害的人物,可是我不認為他們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而且廢甘老四徒弟武功的是白玉樓,您怕什麼?」

    八阿哥道:「我不是怕,而是……,唉,說來說去我還是覺得你該殺了他,不留他這個活口不就什麼事也沒了。」

    「您錯了,八爺,要不留白龍道人這個活口麻煩才多。」燕翎道:「八爺,我告訴您,不管怎麼說,甘老四一定會找到京裡來…… 」

    八阿哥道:「所以我說不如乾脆把白龍道人殺了,不留他的活口,甘鳳池不就找不上咱們了麼?」

    燕翎失笑說道:「八爺,您睿智,怎麼這時候說起了糊塗話,要是您是甘鳳池,您的徒弟昨兒個殺了八阿哥的人白回回,今兒個就讓人摘瓢兒去,您會不知道這事兒是誰幹的。」

    八阿哥為之一怔,道:「這個…… 」

    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燕翎接著說道:「這種虧除非您認了,事實上這種虧又不是一次就算的了,又不能認,不能認就得還以顏色,既必得還以顏色,白龍道人不論是死是傷,甘老四都會找到京裡來,既是這樣,咱們為什麼不揀那對咱們有利的一樁。」

    八阿哥目光一凝,忙道:「你是說留白龍道人一條命在,甘鳳池會對咱們客氣點兒。」

    「不」燕翎微一搖頭道:「恰好相反,我倒認為要是殺了白龍道人,甘老四心裡反倒好受點兒。」

    八阿哥倏然一笑道:「可是剛才你說……,玉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都把我弄糊塗了。」

    燕翎倏然一笑道:「我這麼說您就明白了,四阿哥為人如何,心性如何?」

    「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八阿哥道:「這還用問,陰狠毒辣…… 」

    燕翎一抬手道:「夠了,我再請教,他不惜重金聘來這個白龍道人是幹什麼的?」

    八阿哥道:「你怎麼淨問這些,當然是為對付咱們這些人的!」

    燕翎道:「白龍道人或許已經參與四阿哥幾許機密,如果四阿哥既不能再用他,您想以四哥的心性為人會這麼放他走麼?」

    八阿哥神情一震,急道:「玉樓,你是說…… 」

    燕翎笑笑道:「記得我剛說過,白龍道人活不了多久的,這手血腥您何不讓四阿哥去沾呢…… 」

    八阿哥兩眼猛地一睜道:「這麼一來他可惹上了甘鳳池,對,玉樓,有你的,你真行。」

    他一巴掌拍上燕翎肩頭。

    八阿哥笑了,可是這笑容剛浮起就突然凝住了,他急道:「不對,老四那個人我知道,什麼事都幹得出來,不但他本人極工心計,他身邊那些智囊也無不一肚子壞水兒,萬一他想到了這一層,把白龍道人殺人了,連這個贓都栽到咱們頭上來呢,」

    燕翎道:「那四阿哥他就倒了霉,我有辦法讓甘老四相信我沒殺白龍道人,八爺,這是冒險,甘老四何許人,四阿哥又何許人,四阿哥他不會冒這個險的。」

    玉倫突然說道:「四阿哥是個聰明人,他能想到這一層,就能想到更深一層,他或許不會冒這個險,可是他為了釣甘鳳池這條大魚,利用甘鳳池來對付八阿哥,他可能不殺白龍道人,不但不殺白龍道人反而好好的撫恤他,對他的禮遇尤勝往昔,這麼一來…… 」

    八阿哥臉上又現了驚容,忙轉望燕翎,他還沒說話,燕翎那裡已一點頭道:「格格高明,以四阿哥的心性為人,他確實極有可能這麼做,我也想到了這一點。」

    這一來八阿哥更沉不住氣,他忙道:「玉樓,這,這可怎麼辦?」

    燕翎笑笑道:「八爺,不跟您說了麼,我想到這一點了,我既然早想到這一點,就自然有萬全的對策,您放心,我不怕甘老四…… 」

    八阿哥可不放心,道:「玉樓…… 」

    燕翎雙眉一揚,含笑說道:「八爺,不是玉樓我誇口,休說是一個甘老四,就是『江南八俠』都來,他們要是能進得了您這座貝勒府,我把腦袋割下來雙手呈給您。」干雲的豪氣,驚人的豪語!

    玉瑤美目中閃過一絲異采。

    八阿哥可有點不大相信。也難怪,命是他自己的,「白玉樓」剛進他的門,他不能太相信「白玉樓」,雖然白玉樓建了功,可卻惹來了大麻煩,到時候萬一不妙,「白玉樓」可以拿起腿來跑了,他卻跑不了,再說縱然「白玉樓」死了,「白玉樓」能死,本來就是來賣命的,有什麼不能死的!也大不了一個江湖草莽,他則堂堂皇子,他一死不但那張寶座沒了,就連現在的榮華富貴也完了。

    他遲疑了一下道:「玉樓,你能以一敵八?」

    燕翎淡然一笑道:「八爺?您小看白玉樓了,也難怪,我初進您的門,您對我的認識還不夠,可是……,我說句話您別在意,事到如今,您也只有冒險等著看究竟了。」

    八阿哥臉色變了一變,沒說話。

    玉瑤忽然說道:「八阿哥,我要是你,我對玉樓就有信心!」

    燕翎含笑欠身:「謝謝您。」

    玉瑤道:「別客氣,你我也是初見面,我雖不敢自詡慧眼獨具,但對你,我只看一眼也就夠了,聽玉倫說你書讀得不少,胸蘊相當好,是個不同於一般江湖人的江湖人…… 」

    燕翎道:「那是格格誇獎。」

    玉瑤道:「到目前為止,我雖然還沒發現你的文才,可是我已經知道你的武功跟你的才智都不凡,白龍道人一人輕易地傷六條性命,而且都是一劍畢命,可見白龍道人的武功相當高,而你卻能廢了白龍道人一身武功,我雖不熟識武技,可是我以為這比殺了白龍道人還難,因為這表示你已使白龍道人完全喪失抵抗的能力,殺一個人卻並不意味被殺的人已完全喪失了抵抗的能力,你能殺白龍道人,但你卻只廢了他一身武功,剛才你說得明白,那是因為你深謀遠慮,能看得遠,你別有用心,甚至把任何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到了,而且已想好了對策,這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得到的,兵在精而不在多,將在謀而不在勇,打古至今,天地間的第一人靠的不全是力,品德才智要佔七分,你這樣的武功,加上你這樣的才智,我對你有信心,休說是甘鳳池等只有八個人,就是千軍萬馬,你也一樣抵擋得了!」

    燕翎有一陣出奇的激動,他覺得這位格格大大地不同於玉倫,不同於一般皇族親貴,甚至不同於世間一般女兒家,他覺得這位格格讓他心折,但絕不是因為這位格格信賴他、奉他、誇他。

    事實上這位格格的確獨具慧眼,要是換成她是這位八阿哥胤-,那張寶座應該非她莫屬,因為她能讓每一個有能的人歸心,為她竭才智彈忠,鞠躬盡瘁,而古今之成敗得失也都在是否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

    燕翎沒說什麼他深深地看了玉瑤格格一眼,在他來說,這勝似任何一句話。

    在玉瑤格格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八阿哥沒說話,但很快地乾笑了一聲:「玉瑤,我受教了,謝謝你的指點,這不啻當頭棒-,我既讓玉樓進了我的門,我就應該信得過他…… 」

    不知道他是真想透了,還是迫於情勢這麼說話。

    如果他是真想透了,那他還算是塊可雕的好木頭。

    燕翎那裡接了一句:「謝謝八爺。」八阿哥話鋒微頓,似乎要往起站。

    玉瑤飛快地看了燕翎一眼,含笑說道:「玉樓,我不算是八阿哥的人,也向不參與這種事,可是由於玉鐸跟玉倫的關係,我到八阿哥這兒來得較為動一點兒,無形中我也就向著八阿哥些,如今我坐在這兒,甚至我能代表八阿哥說話,我不把你當賣力賣命的死士,我把你當運籌帷幄的高才,我請教一下對眼下各阿哥間的情勢,你有沒有什麼高見?」

    八阿哥似乎是只得把剛冒起的身軀放了下去。笑了,笑得也有點勉強,道:「對,對,聽聽玉樓的,高才必有高論,高才必有高論。」

    燕翎何等人!這兩位都是什麼用心,話是由衷,開口他全明白,他微微笑了笑,說道:「高才兩個字我當不起,八爺跟格格也太看重,我初到京裡,對通盤情勢還不夠瞭解…… 」

    玉瑤飛快道:「不要緊,我告訴你個大概,胤-只拉攏了幾個大臣,實力算不得雄厚、胤祉、胤祺、胤-、胤-、胤-、胤陶、胤神各立門戶,但實力也不值得重視,不能掉以輕心,等閒視之的只有大阿哥胤-,四阿哥胤禎,尤其胤禎,有外家援,他有個舅舅隆科多侈氏,是遼左的世族,權傾人君,富可敵國,自從他傾身擁護胤禎,群臣簡直就畏而附之,東宮師傅之屬,一時人望像張英、湯斌、徐元夢、熊賜履等,也都潛默歸心,還有一個年羹堯,他是僅次於隆科多的一個人物,握有重兵,這麼一來,羽翼青宮者少,而樹功雍邱(胤禎當時為雍郡王)者多矣,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大阿哥胤-有時候頗為討好八阿哥,而十四阿哥胤-更是八阿哥的一母同胞!」(OCR:

    文中如此,據史料記載,這裡應為四阿哥,四阿哥與四阿哥胤-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燕翎道:「格格,是否能讓我插句嘴。」

    玉瑤道:「你說,我聽的就是你的高見。」

    燕翎道:「聽說當初皇上用兵『準噶爾』的時候,以裕王爺為『撫遠大將軍』,大阿哥胤-副之,用兵『西藏』的時候以十四阿哥為『撫遠大將軍』,是麼?」

    玉瑤微一點頭道:「是這樣。」

    燕翎道:「據我所知,二阿哥人懦弱,也過於老實,有這回事麼?」

    玉瑤道:「這是實情,其實,諸阿哥中胤-居長,但是他非嫡出,加以皇上當時愛二阿哥胤-性仁弱,無矯飾,所以皇上才立了二阿哥,可是後來皇上變了,二十九年秋七月,皇上親征『準噶爾』,中途有疾回京,次捨裡烏珠,召太子馳驛往迎,太子入見,無戚容,皇上不高興了,挑眼兒了,說他無忠愛君父之心,其實太子當初以性仁弱、無矯飾受寵,現在有什麼好挑的,以後又因太子率易性情,無矯飾,在御前禮節頗多疏忽,父子之間就漸生猜阻了,可是四阿哥胤禎就不同了,太子因視疾不謹,眷愛頓衰,而四阿哥偶值皇帝不豫,輒痛哭陳請入侍,親調湯藥,備極慇勤,皇上卻說他懇切,對他頗為憐愛,不但常引諸手諭,每次巡狩都讓他隨行,甚至軍國大事也多諮決,禮祀大典,恆會以代!」

    燕翎笑道:「套句江湖人常說的,這位四阿哥是高手,二阿哥的儲位日益岌岌也!」

    玉瑤道:「是這樣,事兒還多著呢,反正皇上既犯了猜忌,有了成見,大小事都不合他的意。」

    燕翎道:「既是這樣,八爺就根本用不著再在二阿哥身上費心費力,只對付了四阿哥,我以為儲位就唾手可得了。」

    玉瑤道:「英雄所見略同,只是胤禎左右文武兼俱,實力雄厚,要對付他談何容易。」

    燕翎道:「像隆科多這樣的財力外援,八爺或許沒有,可是要論武輔,有兩個人足抵年羹堯綽綽有餘。」

    玉瑤道:「大阿哥胤-,十四阿哥胤。」

    八阿哥道:「他們兩個都各立門戶!」

    燕翎一搖頭道:「不足慮,剛聽格格說,大阿哥有時候頗為討好八爺,八爺何妨也略示小惠,能合則合之,不能合則吞之,至於十四阿哥這方面,既是一母同胞,動之以手足之情,何猶不能掌握十四阿哥所有的兵權,只能使這三股力量合而為一,對付四阿哥那該是易如反掌!」

    玉瑤為之動容,她深深看燕翎一眼,點頭道:「當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我也一直這麼想,但是不知道自己的看法對不對,唯恐誤了八阿哥的大事,所以也一直沒敢獻給八阿哥,現在經你這麼一說!」

    八阿哥忽然搖頭道:「談何容易,談何容易,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你們的想法太天真了。」

    玉瑤正色道:「八阿哥,玉樓的計策你要是不能用,你會蒙受很大的損失,而且有一天你會後悔。」

    八阿哥道:「不是我不用玉樓的計畫,我也沒說不用,只是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而且畫虎不成反類其犬,我要慎重考慮,慢慢的想辦法!」臉上忽然浮現起倦意,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倆該回去了,玉樓也夠累的了,好在這件事不急在這一兩天!」

    玉瑤站了起來,道:「八阿哥,我想讓玉樓送我一程。」

    八阿哥還沒說話,玉倫忙站了起來,道:「不行,我還想讓玉樓送呢。」

    玉瑤倏然一笑道:「別再招玉鐸不高興了,惹了玉鐸你是給玉樓找麻煩,懂了麼,快去找玉鐸吧。」

    「對。」八阿哥道:「路要讓一步,味須減三分,別太讓玉鐸難堪。」

    玉倫陡然揚起了雙眉梢兒,道:「玉鐸他敢,有我呢,他敢把玉樓怎麼樣,憑他那幾下子,他又能把玉樓怎麼樣。」

    八阿哥忙道:「好,好,好,算我說錯了話了,行不,玉倫,你最明事理了,現在咱們這個門兒裡以和為貴,不然別人還沒怎麼著呢,咱們自己先起內哄來個窩裡反,是不,就算你可憐玉鐸,幫幫我的忙,行不?」

    玉倫輕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擰身出去了。

    八阿哥搖頭道:「這位姑娘吃順的。」

    玉瑤道:「她就是這麼任性,犯起彆扭來誰見了都頭疼,我要不把玉樓拉過來,玉鐸怎麼下得了台。」

    八阿哥看了他一眼道:「玉鐸要是知道,準會打心眼兒感激你。」

    其實,玉瑤是不是真為幫那位貝子爺的忙,只有她自己知道!

    玉瑤走了,「白玉樓」陪著她。

    貴為和碩格格,出門自然不是轎就是車,玉瑤是坐車來的,可是她卻吩咐馬車先走往前頭等她去,她要讓燕翎陪著她走一段。

    夜已經很深了,內城裡的夜色相當靜,除了站街的跟逛街的,路上幾乎不見人影。今夜微有月色,是一彎冷月,把一雙人影映在地上,拖得長長地,相當美,相當動人。

    打吩咐過馬車先走之後,玉瑤就沒說話,偏偏燕翎也沒開門,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走著。

    一直到走出了八阿哥的「貝勒府」這條胡同,玉瑤說了話:「玉樓,你的文才武藝都很好!」

    燕翎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微微一怔,忙道:「那是您誇獎。」

    「聽我說下去。」玉瑤道:「剛才當著八阿哥我說過,我要是他,一定會重用你,固然,我是點他,可是我說的也是實話,可惜我生為女兒身,大清朝鑒於『晉』賈,『漢』呂之亂,絕不容女子干政,當然更不容女子當政,要不然我說什麼也要把你拉到我身邊來!」

    燕翎道:「格格太高抬我了。」

    玉瑤目光一凝道:「別跟我打岔,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到京裡來參與這種事,到底是有什麼打算?」

    燕翎心裡猛地一跳:「您是指…… 」

    玉瑤道:「任何人都一樣,不只是你,到京裡來賣力賣命,總該圖點兒什麼。」

    燕翎心裡一鬆,道:「既然您問起來了,我不敢瞞您,別人圖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也不敢說,至於我要說什麼都不圖,只為保個英明的真主,那是自欺欺人!」

    「這就好了。」玉瑤道:「你對我不隱瞞什麼,我也要對你直言一句,你走錯路了。」

    燕翎微微一怔道:「您是說!」

    玉瑤道:「我不怕得罪誰,也不偏誰,不向誰,我只是愛惜你是個人才,你要是為保仁德真主,你該到二阿哥門裡去,你要是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你就該到四阿哥的門裡去,二阿哥仁德,將來可以做一個好皇帚,但是以眼下的情勢來看,四阿哥卻最具帝王像,八阿哥雖然跟別的幾位一樣,有這雄心逐鹿,跟其他諸位一較雌雄短長,但是他膽小,做事沒有魄力,有時候剛愎自用,有時候卻又優柔寡斷,他難成大事,你不該到他門裡來,既然來了就不該再待下去。」

    真是「未出茅廬」,已知天下三分。

    這位格格的確不同於玉倫,玉倫嬌慣任性養尊處優,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樂,典型的皇族親貴「黃帶子」,這位格格不簡單。

    燕翎聽得暗暗點頭,不得不對這位格格刮目相看。

    這番話,讓他一時難以作答,所以他思忖了一下才道:「謝謝您的指點,我會記住的,不過,我以為要是八爺能採納我獻的計策,情勢也許能改觀。」

    玉瑤搖頭道:「情勢不可能改觀,我敢斷言他不會聽你的,因為他認為給他惹了禍,對你已經有了戒心。」

    燕翎道:「真要是這樣的話…… 」聳聳肩住口不言。

    玉瑤道:「英雄無用武之地,他根本不讓你一展所長,你在他這兒待不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玉瑤逼得他不能不作正面答覆,他只有這麼說:「我也知道,只是您恐怕還不知道,我是人薦介來的,我要是甫進門就言去,那不是給薦介我的人找麻煩麼,人家可是一番好意!」

    玉瑤截口道:「不錯,不管是對八阿哥或者是對你,薦介你的人都是一番好意,可是人才八阿哥他自己不能用又怪得了誰。」

    燕翎笑笑道:「話是不錯,可是,格格,八阿哥要是也跟您一樣能這麼想,他就不會留不住可用之人了,您說是不。」

    玉瑤呆了一呆道:「這倒也是,玉樓,你也夠仁厚的,跟二阿哥一樣,我固然不贊成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更卑視人不自私,天誅地滅,還有什麼寧負天下人,不讓天下人負我,可是我總覺得太仁厚了有時候會吃大虧!」頓了頓道:「既是這樣,那你就在他這兒再待一陣子吧,看看情形再作別的打算,仁厚是對的,可是也得為自己想想。」

    燕翎道:「謝謝您的金玉良言。」

    看見馬車了,「裕親王府」的馬車就停在前面不遠處。

    玉瑤改了話題:「在這個圈子裡,一天到晚看這些人,我都看煩了,沒想到這個圈子裡會來了你這麼個人,也沒想到會認識你,聽他們提你,我總覺得他們有些誇張,他們一向喜歡誇張,也誇張慣了,見著你之後才知道你果然不凡,這回他們居然沒看走眼,可惜的是……,不提了,有空的時候到我那兒去走走,我想跟你多聊聊。」

    燕翎道:「謝謝您,過兩天我一定給王爺跟您請安去。」

    玉瑤道:「別跟我說這個,我討厭的就是這個,你不是這種人,幹嗎學這個,我上車了,你回去吧。」這時候已經到了車旁,玉瑤竟自上車走了,車走了,玉瑤還從車後窗戶伸出手擺了擺。

    燕翎一直望著馬車不見才轉身!

    口 口 口

    燕翎一邊走一邊想,想的都是這位玉瑤格格。

    他倒不是想別的,他只是沒想到在皇族親貴中會有這麼一位姑娘!

    走著,想著,突然有了警覺,他聽出前面不遠處一條胡同裡藏著個人,那個人就藏在胡同口的暗影裡。

    十丈內飛花落葉都難瞞過燕翎,一個活生生的大人還能逃過燕翎敏銳的聽覺!

    剛才從這條路上走過,他沒發覺,很可能這個人是剛來的!

    燕翎雖不知道這個人是那兒來的,也不知道這個人躲在那兒究竟用意何在,但很顯然地是為他而來的。

    燕翎裝不知道,腳下連頓也沒頓一下,看看已近胡同口,燕翎提一口氣騰身竄了過去,他疾若迅雷疾電一閃便到了胡同,他立即看見暗影裡縮著一條黑影,他揮掌過去劈胸便揪住了!

    只聽那黑影驚叫道:「白爺,是我。」

    這話聲聽來耳熟,燕翎定睛一看,赫然是八阿哥府親兵裡的那個小官兒馬耀挺。

    馬耀挺已經換了衣裳,現在穿的是黑褲褂兒。

    燕翎怔了一怔鬆了手,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馬耀挺臉都嚇白了,忙陪著笑臉哈腰道:「您千萬別誤會,我是特地跑到這兒來等您的,在府裡跟您說話不方便。」

    燕翎一聽這話心裡動了疑,道:「有什麼事兒麼,說話有什麼不方便的?」

    馬耀挺仍然是滿臉笑道:「我提個人您就明白了,鮑師爺。」

    燕翎心裡猛地一跳,道:「鮑師爺,誰是鮑師爺?」

    馬耀挺道:「李八少,您放心吧,我是鮑師爺派到老八這兒臥底的。」

    燕翎道:「真的。」

    馬耀挺道:「當然是真的,我還敢騙您不成。」

    燕翎冷冷一笑道:「馬耀挺,你的膽子不小,居然敢跑到八阿哥這兒來臥底,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合該我立一件大功。」他伸手劈胸又揪住了馬耀挺。

    馬耀挺一怔急道:「八少,您這是…… 」

    燕翎道:「別八少、九少的了,跟我回府見八爺去吧,你要是二阿哥的人,我立一件大功,你要不是二阿哥的人,我要八阿哥知道,不必用這種手法試我,信不過我,我今天晚上就可以走,憑我白玉樓還會找不到一碗飯吃。」他拉著馬耀挺就走。

    馬耀挺急了,忙道:「八少,您看看這個。」他急忙從懷著摸出一物遞給燕翎。

    那是一張摺疊著的紙條兒。

    燕翎接過打開,藉著月光,紙條上寥寥數語:「著即謀取胤-各秘密機關設置花冊交與來人,勿誤,下頭是一個草寫的『鮑』字。」

    燕翎又是一聲冷笑:「這張紙條兒上的字是誰寫的。」

    馬耀挺忙道:「自然是鮑師爺的親筆。」

    燕翎道:「我不認識這位鮑師爺,也沒見過他那筆字。」

    馬耀挺苦著臉道:「八少,您讓我怎麼說,為防萬一,派出來的人身上不許帶任何表記,咱們也沒有約定的暗語,我這麼說您信不信,您是『西山居士』薦來的,您先上『西山』,然後又去『十二金釵』那兒…… 」

    燕翎鬆了他,道:「夠了,告訴我,那本花冊在那兒?」

    馬耀挺叱了一氣,拉拉衣襟道:「八少,您差點兒把我的魂兒嚇沒了,我不知道那本花冊在那兒,但總離不開他的書房,因為他不在書房的時候書房也有人守著。」

    燕翎道:「鮑師爺可是真會給人出難題啊,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馬耀挺欠身應聲,然後哈著腰陪笑道:「八少,您是不是能夠給我個日子?」

    燕翎雙眉微揚道:「要是你我易地而處,你能給我個日子麼?」

    馬耀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忙道:「我知道不容易,本來嘛,您剛進這個門兒,真是,八少,這不是我催您,我有多大的膽子,這是鮑師爺…… 」

    「我知道。」燕翎冶然道:「正如你所說,我剛進這個門兒,剛進門兒就給我出這個難題,已經夠人受的了,還限日子,我又不是大羅金仙,或者是會五鬼搬運,你把這個還給鮑師爺,讓他另請高明。」他抬手把紙條兒遞了過去。

    馬耀挺那敢接,忙往後退了一步,陪笑道:「八少,您別動氣,您別動氣,我知道這不近情理,這樣吧,您盡快給辦,什麼時候拿到手算什麼時候,行不,我先回去了。」一欠身,轉身就走。

    燕翎拿紙條兒的那隻手突出一指點了過去,馬耀挺一個踉槍往前便倒。

    燕翎翻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往回一帶,攔腰抱起他飛快竄出了胡同。

    燕翎沒走大門,抱著馬耀挺從後頭翻牆回到了八阿哥的「貝勒府」,當然,他進的是後院。

    他腳剛沾地,「什麼人!」一聲吆喝撲過來兩名穿便服的護衛。

    燕翎道:「白玉樓,八爺呢?」

    兩名護衛見他抱著馬耀挺,都為之一怔,齊聲道:「白爺這是…… 」

    燕翎道:「回頭再說,我有急事兒,八爺呢?」

    一名護衛道:「還在書房。」燕翎轉身撲向書房。

    書房裡燈還亮著,兩名近身護衛還守在門口,燕翎帶著一陣風撲到,他兩個沒看清橫身要攔,燕翎喝道:「白玉樓,閃開。」

    兩名近身護衛一聽「白玉樓」忙閃身後讓,燕翎從他兩個中間穿進了書房。

    書房裡的八阿哥聽見一聲「白玉樓,閃開」,正要出來看,燕翎已進來了,燈火為之一暗復明。八阿哥定睛一看,嚇了一大跳,忙道:「玉樓,這是…… 」

    燕翎道:「親兵裡的馬耀挺,您知道這個人麼?」

    八阿哥道:「知道啊,他怎麼了?」

    燕翎抬手把那張紙條兒遞了過去,道:「您看看這個。」

    八阿哥接過去一看,臉色馬上就變了,轉身一步到了書櫥前,伸手抓著書櫥裡的一個大花瓶一轉,整座書櫥立即往一旁移去。

    書櫥-開,牆上一人多高處現出兩扇小門,八阿哥急急拉開了那兩扇小門,門後是個凹進去的方洞,洞裡擺著不少東西,裡頭有一樣是一本簿冊。

    八阿哥只看了一眼,很快地關上了那兩扇小門,橫移一步把那大花瓶往相反方向一轉,書櫥又緩緩移了回來,分毫不差,一點縫兒都沒有。

    誰會想到八阿哥這書房裡還有這麼一處秘密設置。

    八阿哥轉回了身,臉色好多了,道:「玉樓,這是怎麼回事兒?」

    燕翎道:「我送走了玉瑤格格往回走,半路上看見馬耀挺跟另一個人在說話,兩個人一見我就跑,我追上了馬耀挺,在馬耀挺手裡發現了這張紙條兒,他原要撕這張紙條兒的,可是沒來得及!」

    八阿哥臉色又變了道:「這麼說馬耀挺是老二的人。」

    燕翎微微一怔,道:「您是說二阿哥,怎見得?」

    八阿哥一指紙條兒道:「下頭有個草寫的『鮑』字,只有老二的智囊頭兒姓『鮑』,他不是老二的人是誰的人?」

    燕翎道:「我還當他是四阿哥的人呢。」

    八阿哥冷哼一聲道:「原來老二派了人在這兒臥底,我可真沒想到,老二他真行,他可真行白玉樓,把他弄醒了我問問他。」

    燕翎道:「您原諒,八爺,他回身抗拒,我出手重了點兒,把他打死了。」

    八阿哥一皺眉道:「你該留下他讓我問問話,說不定可以從他嘴裡問出老二很多機密。」

    燕翎道:「我說句話不知您信不信,二阿哥既然派他到您這兒臥底,不會不防著這個,他知道的恐怕有限。」

    八阿哥沉默了一下道:「這倒也不無道理。」突然揚聲喝道:「來人。」

    門外兩名近身護衛進來了一個。

    八阿哥一指馬耀挺道:「拖出去給我剁了餵狗。」那名近身護衛伸手要拖。

    燕翎道:「八爺,我有個主意您看怎麼樣?」

    八阿哥道:「什麼主意。」

    燕翎道:「把他打個包給送回去,把這張紙條兒附上,另外您再給寫四個字,幸不辱命,您看怎麼樣。」

    八阿哥笑了:「這個主意倒不錯。」抬手對那近身護衛一擺手道:「你把他弄出去給打包捆上。」那名近身護衛恭應一聲,從燕翎手裡把馬耀挺拖了過去。

    燕翎道:「慢著。」轉望八阿哥道:「八爺,您寫幾個字兒吧。」

    八阿哥欣然轉身到書桌前,抽出一張信箋,提筆磨墨寫了四個字兒,然後把信箋跟那張紙條兒一塊兒交給了燕翎。

    燕翎接過來,隨手又遞給了那名近身護衛,道:「把這個一塊兒打進包裡,乾脆放在他胸前吧。」那名近身護衛答應一聲欠身走了。

    八阿哥道:「玉樓,我一向信賞必罰,你要什麼,你說吧?」

    燕翎道:「您是指賞還是指罰?」

    八阿哥看看他,笑了:「玉樓,我這個人就是一根到底不拐彎的直腸子,說話有時候欠考慮,你可別往心裡擱!」

    燕翎道:「八爺,您以為玉樓的膽子有多大?」

    八阿哥道:「別跟我逗了,要什麼?快說吧!」

    燕翎道:「八爺,這是您的洪福,我不敢居功!」

    八阿哥道:「這是什麼話,我話都說出口了,難道還讓我收回不成?」

    燕翎道:「這樣好不,八爺,您給什麼我要什麼!」

    八阿哥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也好,明兒個我讓他們給你送去,也許今兒晚上就給你。去。」

    燕翎微一欠身道:「八爺,我先謝了。」

    八阿哥一搓手,剛要說話。

    那名近身護衛進來稟報,包打好了,在外頭放著。

    八阿哥轉眼望向燕翎:「玉樓,一事不煩二主,我看乾脆還是你跑一趟吧。」

    燕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招了,暗暗一聲冷笑欠身答應,但他問了一句:「八爺,您要我把人送到那兒去?東宮?」

    「不!」八阿哥忙道:「禁宮大內怎麼能亂闖,這種事要讓皇上知道那還得了,叫他們給你備匹馬,你跑趟海澱吧,明珠在那兒有所別業,叫『自怡園』,地大幾十畝,很好找,把人放在他門口就行了!」

    燕翎愕然道:「您這是…… 」

    八阿哥苦笑道:「不這樣沒辦法,我明知道老二在外頭置了不少秘密機關,可是到現在為止我一個地兒也沒撲著,只有往明珠那兒放了,明珠是老二的人,見著了這個包管他連聲張也不敢聲張,這同放在老二門口沒什麼兩樣。」

    燕翎笑了,道:「您真行。」欠個身出去了!

    步履聲去了,八阿哥動作飛快,一步過去扳動機關-開了書櫥,拉開那兩扇小門,別的不動,單把那本簿冊拿了出來,然後又把書櫥歸於原處,這時候一陣急促蹄聲由近而遠,八阿哥把那本簿冊一卷,往袖子裡一藏,熄了燈出了書房。

    看來他是夠小心的,對誰都不相信。

    八阿哥出書房往後院,踏著花間青石小徑穿過庭院。

    靠後頭有幾棵大樹有一座小樓,沒燈,黑忽忽的。

    八阿哥開門走了進去,而且上了樓,但是他沒點燈,因為始終沒見有光透出來。

    八阿哥進去一會兒又出來了,然後帶上門走了。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孰不知他這一連串的舉動全落在大樹上一個人眼裡。

    八阿哥從下面出了這座小樓,樹上那個人飄身而下,從上頭進了這座小樓。

    不過一轉眼功夫,那個人又從上頭離開了這座小樓,點塵未驚,這才是神不知,鬼不覺!

    一條矯捷人影落進了「寡婦大院」,輕得跟四兩棉花似的!

    這時候的「寡婦大院」好靜,靜得連一點聲息都聽不見。

    這條人影進的是後院,落地又起,撲向一間屋,一閃沒進了屋旁暗影裡,像一縷煙。

    這條人影停在這間屋的後窗外,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法,只見他把手往窗戶旁一按,窗戶就開了,沒出一點聲響,又見他身子往上一冒就竄進了屋。進了屋他又帶上了窗戶,屋裡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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