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書生探懷取出那本絹黃小冊,表面上卻故意裝出一副不捨神色地將真經緩緩遞過。
司馬唯我陰陰一笑,方待去接。
幽靈書生竟然收回真經,頗為困惑地道:「前輩,依在下來看,若是前輩對這本真經強行奪取,也一樣地易如反掌,為何要在下任選其一的自動獻上?」
司馬唯我倏感老臉一熱,乾笑說道:「你說得果然不錯,不過老夫為人向來如此,強行奪取這種行徑,老夫不屑為之。」
幽靈書生恍若大悟地「哦!」一聲,又復將真經緩緩遞過。
司馬唯我冷冷一笑,二次去接。
幽靈書生卻突然又將真經收回。
司馬唯我臉色一變,雙目凶光一閃地厲聲說道:「小鬼,你膽敢……」
幽靈書生忙一搖手,接道:「前輩千萬不要誤會,在下只是想請求前輩一件事兒。」
司馬唯我冷哼一聲,道:「說!」
幽靈書生道:「在下之所以千辛萬苦地尋找這本真經,旨在為在下那位慘死在柳含煙掌下的故友復仇,如今真經獻於前輩,自然無法再為故友雪恨,故而請求前輩能為在下司馬唯我至此方才一笑說道:「不要說啦,老夫一定替你將那柳小狗除去就是。」
幽靈書生暗暗冷哼一聲,道:「多謝前輩!」
伸手將真經遞過。
司馬唯我接過真經,突然揚起一聲鬼哭狼嚎般獰笑,目射凶光地厲聲說道:「小鬼,你既然見過老夫真面目,又知老夫隱居此處,要想活著回去那是做夢,納命來吧!」
話聲一落,一掌向幽靈書生擊出。
幽靈書生見狀暗自一聲冷笑:「少爺知道你這老鬼會出此一著。」
腳下一個踉蹌,極其靈妙地一閃避過,表面上卻故作驚慌地雙手連搖呼道:「前輩,你,你這是……」
司馬唯我一掌落空,不由一怔,聞言獰笑說道:「看不出你這小鬼還有門道,你再接老夫這一掌看看。」
單掌一搶,忽地又是一掌擊過,這次他卻已用了六成功力。
幽靈書生冷笑一聲,又是一閃避過,口中卻怒聲說道:
「司馬唯我,少爺想不到你竟是這麼輕諾背信之輩,不過你體要得意,且冷靜冷靜,看看你手中那本『玄玄真經』吧!」
司馬唯我兩掌落空,心中正自驚怒,聞言一怔撤掌抽身,將手中真經略一翻閱,突然怒聲說道:「小鬼,你竟敢以贗品來哄騙老夫……」
話未說完,幽靈書生已自揚起一陣狂笑,說道:「老鬼,你總算明白過來了,如此種神物,少爺豈肯拱手讓人,真本在少爺懷中,有本領你儘管拿去。」
司馬唯我只氣得滿頭散髮根根倒豎,雙目凶光厲射,咬牙地獰聲說道:「好,好,小鬼,老夫終日打雁,不想今日反被雁兒啄了眼睛,老夫今日如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納命吧!」
一拋手中真經,厲吼一聲,雙掌並出,十指箕張,惡狠狠地撲上。
一剎那間連環攻出八掌六腿,不要說擊中對方,即連對方一片衣角也未曾撈著,而且對方一直雙手背負,嘴角上噙著一絲不屑冷笑,安詳自如,身法極其輕靈奧妙地不住連閃,不過三尺方圓,半步也未離開。
司馬唯我不由大駭,心知今日遇著了高人,但他遍尋腦際,怎麼也想不出字內會有對方這號人物。
倏然收招抽身,方待施展殺手,腦際靈光一閃,心神大震地厲聲說道:「小鬼,這本玄玄真經贗品原是那柳含煙小狗所有,因何卻到了你的手中?」
幽靈書生冷冷一笑,國射冷芒地道:「司馬唯我,少爺讓你死得明白點兒。」
雙掌突提至胸,掌心一翻,一陣罕絕人寰的排山勁氣,猛向司馬唯我湧去。
司馬唯我在目睹對方手法,便已嚇得心膽欲裂,一聲「震天神掌」尚未出口,排山勁氣已自迫體。
他既知對方為何人,哪敢運掌相接?身形一閃,避過這凌厲絕倫足可驚鬼泣神的一擊、厲嘯一聲,如飛而去。一
一聲震天大響,巨木斷倒聲中,幽靈書生一聲朗笑道:
「司馬唯我,少爺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兒去?」
身形一閃,如電般躡後追去。
這一老一少兩位宇內絕頂高手,遂在這南荒古森林內展開了一場生死追逐!
但見兩條黑影在那難以數計的巨木之間門來門去,一般地快逾閃電。
儘管「鬼見愁」司馬唯我功力足以脾脫宇內,身形恍若閃電飄風,但怎及得「幽靈書生」師JJ曠古絕今的獨門身法?
不到盞茶功夫,雙方距離已是不足十丈。
這也是司馬唯我仗著地形諸熟之利,不然早就被身後「幽靈書生」追及。
司馬唯我簡直越來越心驚,越來越膽寒,他漸漸發覺身後這位對頭剋星越來越近。
反觀幽靈書生,則是雙目冷電光芒越來越盛,而且那張色呈慘白的醜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顯得陰森可怖。
突然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老鬼你還不與少爺躺下!」
就在他迫近五丈以內之際,倏地右掌曲指遙彈,一縷強勁絕倫的指風,疾襲司馬唯我背後「命門」要穴。
司馬唯我不愧一代巨擘,將心一狠,一咬鋼牙,硬生生地將身形橫移兩尺,堪堪避過這足以致命的一擊,突然身形電旋,厲吼一聲,將自己足以脾睨宇內、歹毒絕倫的「蝕骨毒屍蛤蟆功」提至絕頂,雙手狂翻,忽地一股排山勁氣疾向身後幽靈書生擊去。
這時司馬唯我形如因獸,孤注一擲,決心拚個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打法,端的是陰狠、凌厲、毒辣已極。
饒是幽靈書生早已成竹在胸,此時睹狀也不由暗自心中一懍。
有心運掌拒敵,為時已晚,一片狂颶夾帶刺骨寒風,陣陣屍臭已自罩上身來。ˍ左右兩邊又是各有兩株巨木,躲閃不得,匆忙間微一提氣,將身形突然拔起一丈有餘,方自避過凌厲一擊。
倏聞司馬唯我一聲桀桀獰笑,兩隻鬼爪向空連彈,十餘縷色呈紫黑的勁氣,閃電疾襲幽靈書生週身大穴。
幽靈書生早在憑空拔起時,就決心不再讓司馬唯我逃脫,一招「玄玄真經」上的百年絕學「玄中有玄」早已凝足功力,睹狀一聲冷笑,不躲不閃,身形倏降,當頭向對方撲去,與此同時,左右二臂突然遙空疾旋,一股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氣飛旋下擊。
司馬唯我哪識玄玄神功?一見對頭不閃不躲,方自暗暗一聲獰笑:「小鬼你這是自尋……」
倏覺已彈出十餘縷暗滲「蝕骨屍毒蛤蟆功」的凌厲指風,恰如遇到強烈反震,分向四周斜飛而去。
方自心中一驚,又覺一片前所未見的無形勁氣隱隱自上壓下,重逾千鈞,雄渾絕倫,直令自己有窒息之感。
心中不由大駭,方欲抽身飛遁,一陣頭昏目眩,腦痛欲裂,一個身形竟欲隨之飛旋。
一時心膽俱裂,暗一咬牙,猶圖掙扎,才一提氣功,不由嚇得魂飛魄散,險些萎墮於地。
原來他體內真氣竟然無法提起,四肢也覺得酸軟無力,心知自己今日必難倖免,心中一狠,鋼牙一挫;竟硬生生地將自己舌根咬斷,「噗!」地張口一股血箭,連向帶血地齊向幽靈書生噴去。
這股血箭倏遇氣旋,突然折過頭來化為滿天血雨,閃電下擊,點點滴滴無殊千百鋼珠,一齊鑽人司馬唯我體內。
司馬唯我台根已斷,哪堪再度受此重擊?一聲淒厲慘曝過後,砰然倒地,滿身儘是鮮血亂踢亂滾。
幽靈書生顯然未料這一代巨擘性烈如此,心中一震收手,人目斯情,儘管他原來恨不得將之碎廠萬段、挫骨揚灰,這種慘狀,卻令他此時心中突然泛起一絲不忍,暗暗一歎,一提手向司馬唯我點下。
又是一聲慘號過後,司馬唯我全身一陣抽搐,漸漸寂然不動。
這成名多年,功力睥睨宇內,武林中人聞名喪膽的一代巨擘,昔日「地幽一判」「鬼見愁」司馬唯我,剎那之間變為一具滿身鮮血的死屍!曝屍埋骨在南荒古森林中。
一代巨擘,地幽餘孽終於伏誅。ˍ
幽靈書生不但不喜,反而望著司馬唯我屍身發出一聲黯然長歎,口中哺哺道:「司馬唯我,雖然你這一死仍不足抵償武林數百條年輕債彥的性命,但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司馬唯我,你一身功力除我之外可以說字內鮮有敵手,昔年縱橫武林,何等威風?而今竟然喪生在這一指之下,成名不易,多年心血毀於一、旦,若不是為著整個武林。天下蒼生,我又怎忍心殺你……」
「血!血!怎麼我見到的全是血,全是仇恨?這種冤冤相報、互相殘殺的血流日子何時方了呢?……」
「不遠了,半年之後,廣大的佛門將增添一位新弟子,他要摒棄這塵世間的一切,仇恨、愛情……長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唉……」
一聲令人聞之鼻酸的長歎過後,南荒古森林內空氣頓寂,了無人影,有的只是司馬唯我血漬斑斑的叢具屍身……
兩天後,峨嵋古剎,「雷音寺」中。
「施主果然信人,南荒之行必然順利,僅此兩天一夜已使老袖望眼欲穿啦!」峨嵋掌門大智樣師坐在方丈室中,對含笑靜坐的幽靈書生說。
幽靈書生微微一笑,道:「多謝掌門人垂顧,在下南荒之行,蒙我佛庇體委實十分順利,敢問掌門人,這兩日來貴派可有什麼風吹草動?」
大智樣師道:「自施主去後,當日深夜那狂徒曾二度潛人寺中,老衲因有施主今諭在先,故而只在暗中監視,並未現身動手,那狂徒只在大殿口上略一探視,旋即離去,也未再動殿寺中一草一木。」
幽靈書生道:「敢問掌門人,那人可是一個書生裝束的蒙面人?」
大智禪師微微一怔,點頭說道:「不錯,但施主怎知他是蒙面而來?」
幽靈書生雙目一閃,微微一笑道:「在下拜別掌門人之際只有八成把握,此時卻已有了十分把握,果然是他,何苦呢?」
微微一頓,又道:「他生性狡猾多疑,心智極深,若不蒙面行事,被人識出廬山真面目,激起各派公憤,齊起聲討,就是他那師門出動,也未必能討得好去。」
大智禪師欽佩地望了幽靈書生一眼,方一遲疑。
幽靈書生已自笑道:「掌門人可是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誰?」
大智樣師心中一震,赧然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委實極想知道此人為誰,不過,若是施主不便……」
幽靈書生一笑接道:「此時已確定是他,在下理當奉告微微一頓,淡淡一笑,又道:「他就是『風流郎君』藍九卿,即陰山『九曲谷』六神通的唯一愛徒。」
大智禪師心頭猛地一震,變色說道:「好卑鄙的東西,竟然會是他!」
雙目神光一閃。、軒眉又道:「既然是他,老衲這就通知各門派群起聲討,先擒狂徒,然後再找上陰山理論。」
幽靈書生微一擺手笑道:「掌門人何必與這種人嘔氣:
人性本善,藍九卿不過一時為忌恨之火蒙蔽靈智而已,平心而論,情有可原,只要他不迫近瘋狂地再做壞事,暫且任他去罷,不過,設若他再去到處為惡,不要說我,就是別人也不會放過他,更何況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大智禪師肅然起敬,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慧根深厚,上體天心,這種超人氣度,委實令人愧煞!」
幽靈書主歎說道:「掌門人大以謬獎,我一身罪孽,雖百死不足贖一。哪裡還談得上慧根深厚,氣度超人?不過一此次南荒之行給我的啟示很大,我簡直害怕這些終日見血的生活,如果佛祖不棄,我倒打算一喉師仇了結,投身佛門,了此殘生。」
大智樣師心中一震,說道:「施主不可有此念頭,佛門雖大,但不渡無緣之人。」
幽靈書生歎道:「這麼說來連這方便為門,慈悲為本的廣大佛門也不要我了。」
大智禪師一怔忙道:「老油拙於言辭,施主萬勿誤會,施主慧根雖深,但卻不是我道中人,何況施主尚有諸位姑娘在。」
幽靈書生身形一顫,默然無語,半晌方始一歎說道:
「不怕大師見笑,我為了彼此之間水墮痛苦深淵,導致無比慘劇,自『北邙』事後,我就盡力驅使自己不和她們見面,希望日久以後,彼此之間會逐漸淡忘,雖然我目前仍然不承認失敗,但我內心卻感到無比的痛苦在我心上的嚙咬越來越甚,我現在幾乎捉摸不住自己的性情,半刻之間我能判若兩人,我希望有一天冥冥中能給予我一個指點,因為我現在覺得迷茫已極。」
大智禪師輕誦一聲佛號,肅然說道:「『天上情童小滴,人間塵世走一程』。此生不知前生事,佛門廣大怎渡人,夙緣未了,大道未盡,施主句句明白話,何言迷茫?需知『萬般皆大定,半點不由人』,冥冥中自有安排。凡事不能強求,其實因果早定,分合有數,老袖敢請施主及時口頭。」『幽靈書生身形又是一陣輕顫,長歎一聲,默然無語。
回叫
朝曦乍吐,虹彩萬千,晨風滿樹,雲雹綿綿。
華山,被一襲輕紗般薄霧所籠罩。
晨風過處,青峰翠樹若隱若現,恍如整座西嶽懸於虛無縹緲之間,使人望之俗念全消,幾有飄然如仙之概。
驀地,一條嬌小人影自「聽松谷」方向穿霧而出,疾苦流星般向山下射去,只是一閃,又覆沒人輕紗般薄霧中。
須臾,旭日漸東山,輕紗薄霧裡倩光萬道,隨著薄霧的漸漸飛昇消散,華山也自漸漸地露出了它的全貌。
晨曦裡,由華山絕頂盤旋下降的山道上,行色匆匆地走下了二老四少,六位男女。
正是仲孫玉、徐振飛、仲孫雙成、王寒梅、狄映雪、陸菱艷等六人。
內中卻單單少姑娘雲姑。」
這六人面上俱是一般地神情憂慮、深蹙眉頭,尤其徐振飛更甚!不過徐振飛的憂慮神色中還隱隱透著一絲不安。
默然趕路中,突聞徐振飛喟然一歎,說道:「這丫頭也太任性了。即使急著要找柳少俠,好歹也得跟咱們商量一下,怎麼這樣一聲不響地私溜下山,說來都是小老幾平素嬌縱過甚,以致使得仲孫大俠及諸位姑娘又要勞累江湖,小老兒心中委實難安!」
仲孫玉勉強一笑道:「徐老哥你這話兒豈不太見外,你我相處雖然時間不多,但小弟為人老哥你應該知道得很清楚,如今彼此相處的無殊一家人。有幾句話兒小弟已經憋了很久,今日卻不得不說……」
徐振飛道:「仲孫大俠有話儘管請講,小老兒洗耳恭聽!」
仲孫玉淡淡一笑,接道:「不怕你老哥生氣,我看雲姑娘這孩子心智太深,喜怒不形於色,如非特別注意,任何人絕難能揣測她心中所思,以一個天真未況的女孩子家來說,這並非是好現象,徐老哥日後倒該多加注意。」
徐振飛聞言一懍說道:「仲孫大俠所教甚是,小老兒銘感之餘,日後定當嚴加督導……」
深歎一聲,無限憂慮地接道:「字內遼闊,人海茫茫,柳少俠俠蹤無定,她上哪兒去找?咱們又上哪兒去找她呢?
想想真是急煞人,這次找到她,小老兒非好好兒地教訓一頓不可。」
仲孫玉淡淡一笑,搖頭說道:「徐老哥,不是小弟又要說你,雲姑這孩子自幼失去父母,徐老哥又溺愛過甚,養成了她一副倔強任性的脾氣,對付這種人絕不可施以打罵,唯有慢慢地使其軟化才是正理……」
話鋒一頓,無限憂慮地接道:「設若真能讓她找著含煙那還好,要不然以她涉世未深,江湖人心險惡,再加上她那種性情,委實令人擔心。」
幾句話兒說得徐振飛更為焦慮,急得六神無主,行走間連連跺足浩歎,兩行老淚幾欲奪眶而出。
仲孫玉人目斯情,暗暗一歎,強顏笑道:「徐老哥且清冷靜一點,如今咱們就是急死也是於事無補……」
徐振飛哽咽突然接道:「仲孫大俠不怕你見笑,徐家現在只有這點骨血,設著她再有個三長兩短,小老兒怎麼對得
起我那慘死仇人手中的兒子及兒媳啊……」
仲孫玉但覺鼻間一酸,尚未說話……
仲孫雙成已自妙目含淚地強笑道:「您老人家不用擔心,雲妹妹一身功力不弱,加以智慧又是超人一等,諒必不會有什麼閃失,何況成兒爹爹說過,下山以後再托各大門派人士協同尋找,一定能將雲妹妹找回來的!」
話雖如此說,但憶起自己以前的那樁事兒不免不寒而慄。憂心更重。
但聞徐振飛哽咽說道:「如今也只有這麼想了,只是,只是……」
仲孫玉突然接道:「徐老哥不必再難受,也不必再說見外話兒,眼前已至山下,小弟有個意見,大家商量一下再走!」
說完,首先停下腳步。
諸女聞言也自一齊駐足。
仲孫玉目光一掃冶人,道:「雲姑娘不知走的哪個方向,哪條路兒?宇內遼闊,人海茫茫,要在其中找尋一個人兒,無異難似大海撈針,以我們目前這種找法更是困難,一依我的意見咱們六人不如分為三路,分頭去找,我們兩個老的一夥兒,你們四個,成兒與梅兒一路,艷兒與雪兒一路,咱們由此分手……」
話未說完,仲孫雙成已自接道:「爹爹高見好倒是好,不過咱們最好在此先約個時地碰面,免得日後誤了黃山之約!」
仲孫玉微一沉吟道:「成兒說得對,咱們這樣決定,五個月的今天,無論事情如何,咱們在汴梁相國寺內碰面,然後再一齊趕往黃山,不見不散,你們認為如何?」
諸女略一互覷,各一點頭。
仲孫玉說道:「好,咱們就這麼辦,我們兩個老的由此向南往四川一帶去找,艷兒與雪兒由此向東,成兒與梅兒由此向北,江湖中事用不著我多做贅言,你們年來的歷練應該已經知道的相當清楚,總之凡事多加謹慎絕不會錯,還有就是遇事千萬忍耐,非不得已不准在外惹是生非,切記,切記!」
話聲一落,一揮手,又遭:「我的話兒就此結束,走罷!」
率先與徐振飛飄然向南而去。
四女望著二老身影不見,方始互道珍重,兩兩結伴,灑淚分別。
由華山通往長安的官道上,這一早晨,走來了一位婀娜多姿的年輕姑娘。
她長得不算太美,但令人一見卻有著一種不忍不看的感覺,尤其她那一雙高吊眉梢及一雙向天微翹、水汪汪的桃花眼,隱隱地還透著幾分嬌媚。
一襲淡紅勁裝,寬窄適度地裹在她那成熟豐滿的胭體上,愈顯嬌媚欲滴。
走起路來,直似風吹楊柳般,裊裊婷婷地。
但見她細眉輕鎖春山,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態,生似有什麼心事似的。
一路疾步走著,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卻不時左顧右盼,好像在找尋什麼人兒。又好像對這官道上的一切事物甚感新奇似的。
驀地,她停下了腳步,嬌靨上一副猶豫不決的神色。
須臾,她一咬銀牙,眉宇間竟然起一片堅毅神色,喃喃說道:「不,我絕不再回去,假如這麼半途而返,她們豈不更會輕視我?我就不信只我一個人兒會找不到他,哼!」
一聲輕哼過後,蓮步倏邁,更較適才為快地微仰螓首,一付倔強任性的神態向前走去。
日落西山,黃昏來臨時,她已抵達一座丈高的城門外,抬起螓首一看,不由神色一驚輕聲說道:「哎呀!我怎麼已到了長安了!人海茫茫,似我這般地盲目尋找,何時才能找到他……」
細眉輕鎖,銀牙微咬香唇,一副嬌媚神態地略一思忖,接道:「管它的,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回去,且進長安找家客棧暫住一宵再做打算。」
話聲一落,毫不猶豫地疾步進城。
城內,此際正是華燈初上的當兒。
這位俏姑娘左顧右盼,一時卻不知何處有客棧,儘管路上行人穿梭,她卻不好意思也不願開口向人打聽,因為她以為長安偌大城市,只要找,她不相信憑自己會找不到客棧。
然而巧啦!長安城內的客棧不似別的城鎮一般,分散在城鎮的出人口附近,而是幾乎全部集中在一條街上。」
她此際走的卻是直通北門的北大街上,一條街兒幾乎已快到了盡頭,她卻仍未能找到一家客棧。
儘管她是如此地倔強,嬌靨的神色中已透出幾分焦急。
正自焦急深思間,突然身後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方欲躲避已是不及,倏覺粉臂上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不由地向旁一歪地衝出一步。
心中不由有氣,方待轉頭回顧,一片微風夾帶著一陣粗曠狂笑,已自身邊掠過。
抬眼一看,只見二個勁裝大漢疾步消失在人群中。
只看到他們的背影。
柳眉兒一挑,眼梢含煞,就要追上去理論,但隨即她卻怒態一斂,輕哼一聲,恍如沒事人一般,又緩步向前走去。
正行走間,一座燈火輝煌的二層高樓映人眼簾,仔細一看,原來前面不到十丈處,正矗立著一座名喚「長安第一樓」的酒樓。
不見酒樓她倒未感到什麼,一見酒樓,她竟然覺得腹中有些飢腸轆轆。
再一看,酒樓內進出的大部分是武林人物,心想這地方確不錯,既可吃點兒東西,說不定還可從這些往來的武林人物口中聽出一點他的行蹤,待會兒再問問店伙,便可以找到一家客棧。
心中既有如此決定,便自毫不猶豫地向酒樓走去。
店伙躬身哈腰,滿面笑容地將她領到樓上,靠窗一副雅致座頭上坐下。
方一坐定,但聞店伙笑道:「請問這位姑娘要喝點什麼酒?」
她微一搖頭,但隨又一點頭,道:「不管什麼酒你給我拿一點兒來好了,只要一點點兒。」
「姑娘要些什麼菜?」
她微一沉吟,說道:「我不知道你們這兒有些什麼菜,你隨便兒給我拿兩樣來好啦!」
店伙躬身唯唯而去。
店伙去後,她首先妙目流波地將酒樓上的酒客們打量了一遍。
形形色色,各種人物都有,有的正在埋頭吃喝,但有的卻在停著低聲談笑。
正察看問,她突然下意識地覺出身左有一雙灼熱的目光正凝射著自己。
不由自主,輕蹙柳眉地向灼熱目光射來處著了一眼。
倏覺心頭怦地一跳,臉上一熱,又慌忙別過頭來,將目光轉向窗外。
只此飛快地一瞥,她已看見那雙灼熱目光,出自一位藍衫美書生之雙目。
她雖未看清那藍衫書生長相到底如何,但她已直覺地感到那位藍衫書生長得極為俊俏風流,雖然比不上心目中的他那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有氣質,但這位藍衫書生的風流俊俏卻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可以說在他身上找不到這位藍衫書生的俏。
她雖然目光凝注窗外,但窗外到底有些什麼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但覺得百念紛至沓來,腦海裡亂極了。
一會兒是他的身影,但轉瞬間卻又像是自己身左那位藍衫美書生。
她但覺得這兩個人影在自己腦海裡交替出現,別的事兒在腦海裡漸漸淡薄下去。
出神,她呆呆地凝注窗外出神……
突然!
「姑娘,酒菜來啦!」
瞿然一驚,人影一齊失散,她輕蹙柳眉,微怔地道:
「知道啦,放在那兒好啦!」
店伙放下酒菜轉身而去。
她自個兒斟上一杯酒,伸出兩根蔥筍玉指夾起酒杯,邊兒向唇邊就,一邊兒卻暗自忖道:怎麼搞的!才只這麼一眼,難道說……
心裡突然一陣亂跳,她沒敢再想下去,但她仍可覺出那雙灼熱目光,始終未離開過自己。
嬌靨上莫名其妙的一熱,慌忙將酒輕呷了一口。
酒方人口,一股熱或異味衝鼻而上一順喉而下,燒得心都有點兒熱熱的。
若不是手掩得快,一口酒險些嗆了出來,她平生根本沒喝過酒,此時為什麼要嘗嘗,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正自拿起羅帕輕拭眼淚。
但聞一聲輕「咦」,一個粗獷口音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老二,你們看,那嬌娘兒也來了。」
緊接一人淫笑說道:「不錯!正是她,你們瞧,人家也正在藉酒消愁呢!」
「消什麼愁!你懂個屁,八成兒是剛才被我那一下撞出毛病來啦!」
「哈!妙,妙,真是『廟後邊兒有個洞』,妙透啦!老二,真有你的,你瞧,八成沒錯,怎麼樣?過去聊聊吧,人家一個人兒獨酌自飲怪寂寞的。」
「此時不行,待會兒你們瞧我的。」
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她不由心頭火起,心知是適才在街上故意撞自己一下的那三個東西,剛才自己就強忍下了,此時哪還能容這三個東西輕薄。
眉梢兒一挑,霍地站起嬌軀,方要舉步,一眼瞥見滿樓酒客,數百道目光正自齊齊地凝注自己,嬌靨一熱,狠狠地盯了一眼,倏又坐下。
方自坐定,耳邊又傳來一陣輕浮狂笑。
『嘿,老大,你們說話小心點,瞧見沒有,人家火啦,咱們要是不識趣,小心玉掌掌嘴。」
「哈,我說老二,這方面你到底不行,你怎麼不解風情,有道是:『打是疼,罵是愛』,我倒願意讓她那隻小手兒搔搔癢呢!」
「嗯,到底還是你老大行,你別瞧她好像火了,那是假的,其實心裡呀,別提有他媽的多舒服啦!」
說完,又是一陣狂笑,一副旁若無人的神態。
酒客中儘管有人極表忿然不平,然卻似甚為畏懼三個大漢,敢怒而不敢言。
有的人卻是懷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看熱鬧。
「嘿,老二,瞧見沒有,我說得沒錯吧,你不見嬌娘兒正衝著咱們眉目傳情呢!哈,別慌,這兒人多,咱們待會見……哎唷!」
她忍無可忍,方待二次站起,突聞一聲「哎唷!」抬眼一看,三個勁裝大漢中,一個缺耳大漢站起身形,手捧著醜臉,正自怒目四望,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正自涔涔下滴。
心知這名缺耳大漢口齒陰損輕浮招致別人不平,出手施以薄懲,芳心大快之下,不由展顏一笑。
哪知這一笑正好落在正自怒目四望的三名大漢眼中。
缺耳大漢雙目凶光一閃,獰笑說道:「老子今兒真的走了眼,看不出你這騷蹄子還真有兩手兒呢,這倒是一朵帶刺的花兒,你既有膽招惹老子,莫怪老子們不客氣,老二、老三,走,咱們過去談談。」
話聲方落,身形未動,突聞有人冷笑一聲道:「瞎眼的狗才,放著正主兒不找,卻找人家這位姑娘,你敢動她一根汗毛,休怪少爺讓你們一個個躺下。」
這聲音恍如來自四方,一時卻難找出發話人所在。
三人六道凶狠目光遍樓搜索,無奈仍是枉然。
只有她聽出這話聲傳自何處,心中怦地一跳,不由自主地轉頭左顧。
藍衫美書生正自笑吟吟地注定自己,此時她才知道這位風流俊俏的人物竟深藏一身奇高的武學,驚訝感激之餘,不由妙目流波、微露弧犀的報之一笑。
但聞缺耳大漢冷笑一聲道:「何方高人在此,既然顯露高技,為何這般小氣地不現身容在下兄弟三人領教一番,莫非嫌在下兄弟庸俗不堪麼?」
話聲方落,適才話聲又起:「你們三個狗才說得不錯,在少爺面前你們委實顯得太以庸俗,少爺不屑與你們多談,
滴水酒略示薄懲,下次再遇上就不會這麼簡單,還不與少爺挾著尾巴快滾!」
她人耳一滴水酒不由心頭一震,妙目微瞥,藍衫美書生仍自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嬌靨一熱,螓首倏垂。
三名大漢趁對方發話中正竭盡耳目,極力搜索,無奈仍是枉然,此時雖然明知遇上高人,但自己三個人名震此間,在此眾目睽睽下如果真的一走了之,日後江湖之上哪有立足之地?
缺耳大漢略一思忖,冷笑說道:「在下先打個招呼,設若朋友再如此這般地龜縮暗處,徒逞口舌,休怪在下兄弟三人要出言得罪啦!」
「你敢!」一聲輕笑起處,藍衫美書生突然站起身形,指三人笑罵道:「瞎眼的狗才,少爺自在此處,你找不著怪得哪個。」
三人聞聲睹狀,不由一怔,另外二人齊叱一聲:,「原來是你這小狗,拿命來吧!」
方欲撲上,缺耳大漢一把將二人拉回,目射凶光地深注對方一眼,冷冷說道:「看不出朋友倒是位身懷絕技的高人,朋友尊姓大名?」
到底還是他狡猾。
藍衫美書生冷冷一笑道:「憑你們三個狗才不配問少爺姓名,不過稍時少爺倒願意讓你們看一樁事物!」
缺耳大漢道:「在下兄弟三人在此自說自話,關朋友何事?莫非這妞兒與閣下有什麼特別關係?」
她嬌靨一紅,尚未說話。
藍衫美書生輕膘了她一眼,轉向三人冷笑說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像你們這批狗才,人人得而誅之,若以少爺昔日性情,你們怕不早就挺屍多時,怎麼?你們還不滿足麼?至於少爺與這位姑娘有什麼關係那是我們自己的事,你們這三個狗才還不配問。」
她人耳此言,兩道秀眉不由微微一蹙,暗暗嬌嗔道:
「這人兒也是,說話怎麼這樣兒,誰跟你我們,我們的……」
但聞缺耳大漢嘿嘿一笑,道:「朋友說得倒輕鬆,其實不用你說,老子們也明白,說不定是他媽一對私奔的野……」
「啪!」一聲清脆耳光,打得缺耳大漢一個蹌踉,滿口冒血,醜臉上五道指痕清晰宛然!
缺耳大漢卻是連對方怎麼出手的都未看清,驚怒之餘,頓忘利害,目射凶光地厲吼一聲,一揮手,與另外二人閃身撲上。
藍衫美書生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滾!」
迎著三人儒衫微微向外一拂。
數聲悶哼起處,三人身形竟然似遇重擊般暴退倒飛。
「嘩啦!』」
「砰!」
桌倒椅翻,杯盤破碎狼藉,灑得三人滿頭滿臉俱是。
她睹狀不由不快,「噗哧」一聲,銀鈴乍響、花枝亂顫,看得藍衫美書生目中異采大盛,但卻一閃即隱。
三人爬起身形,缺耳大漢雙臂一伸,攔住已抄兵刃在手的二人,目射凶光地獰聲說道:
「朋友,我兄弟人稱『秦中三霸天」,今日情願認栽,請留個大名,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兄弟日後再行拜謁。」
藍衫美書生轉過頭去對她笑道:「姑娘出了氣了麼?」
她顯然未想到他會突然來此一問,嬌靨一紅,不由點了點頭。
藍衫美書生微微一笑,手掌向著三人突然一攤。
一個拇指般大小的白色物體呈現掌心。
「秦中三霸天」入目此物,心膽俱裂臉色倏變地暴退數步,掉頭如飛,竄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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