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找死!」暴喝聲中,六狼身形電閃,齊向黑衣書生撲去,身形未至,一十二道凌厲絕倫的掌風,已自怒濤般向對方擊去。
黑衣書生,神情木然倔傲,連正眼也未瞧六浪一下。冷冷說道:「還不與少爺滾了回去。」
左掌倏伸,一圈一揮,突然六隻掌影,輕描淡寫地向六狼擊出的掌風迎去。
未聞一絲聲響,未見一絲勁氣,數聲問哼響處,六狼身形已自連翻飛退,半步不差地落回原來地點。
二魔、四邪睹狀,神情不由微微一變。
照說六狼經此一擊,在試出對方功力深淺,二次出手必然慎重,然而今日有大援在後,不免有點狗仗人勢,各自臉色一變之後,齊齊一聲厲喝,目射凶光,猙獰可怖地就要二次撲上。
「且慢!」鄭天化突然一聲輕喝,六狼倏然收勢,然而一十二隻凶睛卻仍是惡狠注定對方,一霎不霎。
最氣人的是,這恍如幽靈般的黑衣書生自出手後,一直不言不動地僵立著,連正眼也不瞧六浪一眼。
鄭天化不愧老奸巨猾,只此一試他已看出自己門下差人太遠,故而出聲喝退諸人。
突然,黑衣書生二次開口:「怎麼?你們六隻被毛畜生敢是不服氣麼?別慌,目前還不是你們出手的機會,你們也不夠資格,且與少爺站在一旁看看少爺如何處置這些老鬼,稍時自會輪到你們。」
話聲仍然是冷如發自冰窟,不帶一點感情,話聲落後,雙目突然冷電光芒一閃,看了六狼一眼。
只此一眼,看得六狼心中一懍,一句方到口邊的叱罵,倏又吞回腹中。
鄭天化大步越出,深注對方一眼,沉聲說道:「尊駕何人?深夜蒞臨哀牢不知有何教言?」
若按這批邪魔平日性情,對方縱是名震武林的絕頂高手,此時也早已含怒動手。哪還容他活到現在,然而今日這幽靈般黑衣書生來得神不知,鬼不覺,適才一掌更是先聲奪人,儘管他們內心如何地氣怒到了頂點,一時卻也未敢貿然出手。
他這句話兒算是白問,黑衣書生恍若未聞,不答反問地道:「老鬼可是鄭天化?」
「不錯,老夫正是!」
「這麼說來,你是司徒霄啦。」
「不錯!老夫獨臂天尊。」
「嗯!這是西門豹,這是巴玄中,你們四個且與少爺站在一旁,稍時再聽候處置。」
這黑衣書生委實膽大狂妄的可以,不但敢肆無忌憚地直呼四邪之名,而且將之視同無物。
「尊駕不覺得太狂了點兒麼?」天化已是氣得馬臉鐵青,但仍自強按捺著。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狂與不狂,爾等稍時自知,何必忙於一時」
鄭天化突然仰起一陣狂笑,雙目凶芒連間地道:「好,好,好!單憑小鬼你這份膽氣已令老夫心折,數十年來放眼宇內尚無人敢對老夫這樣說話。」
他這句話兒委實不差,除非不想要命。
黑衣書生木然道:「然而數十年後的今夕卻不同,在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詞鋒不差。
鄭天化雙眉一挑,一旁尚未說話的「禿鷹」西門豹突然怪笑一聲道:「大哥,你今兒個是怎麼啦?」
凶狠目光一住黑衣書生,陰惻惻地又道:「小鬼,看來你頗有幾分鬼門道,來!咱爺兒倆親熱親熱。」
一閃而出,一掌向黑衣書生拂去。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同時擊出一掌。
「砰」地一聲大震,黑衣書生紋風未動,衣角未飄,西門豹卻已悶哼一聲,倒退三步。
諸魔心神大震,西門豹更是神色剎那數變地做聲不得。
六浪不敵不說,一代魔頭「禿鷹』」竟被震退三步,這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之事!
然而,黑衣書生顯然只用六成真力。
趁此話魔心神狂震之剎那間,黑衣書生冷冷說道:「鄭天化,就憑少爺適才這一手,可能讓你們在一旁稍候片刻?」
鄭天化尚未說話,西門豹方待有所行動。
皇甫松突然一擺手道:「四位賢弟暫請退後,皇甫松一會高人。」
四邪聞言齊聲道:「小弟遵命!」向兩下各移五尺,讓出一條路來。
皇甫松大步下亭,申屠君緊跟身後。
在黑衣書生面前二三丈處駐足,尚未說話,黑衣書生又自冷冷說道:「好極!好極!鬼使神差,竟令爾等聚在一處,倒省去少爺不少手腳。」-.皇甫松一怔說道:「娃兒尊姓大名,深夜蒞臨哀牢找老夫何事?」
黑衣書生道:「少爺是受人之托及本身一點私事特來拜望,至於少爺姓名,目前尚無告訴你的必要。」
皇甫松暗罵一聲:「小鬼,且容你賣狂一時……」』表面上卻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道:「這些暫時不談,不過聽尊駕適才口氣好像並不認得老夫等。」
黑夜書生冷冷道,「你錯了!久仰大名,恨夫識荊耳。」
「難怪!難怪!」皇甫松轉頭連點地道,「以尊駕這點年紀,尚不為過,尊駕師承是哪位高人?」
「皇甫松,你最好少動歪腦筋,稍時你臨死前當會明白。」
皇甫松雙目殺機一閃即隱,乾笑說道:「對,對,對!
那麼尊駕來此何事,受誰之托總可以說吧?」
黑衣書生道:「皇甫松你真的要問?」
皇甫松哈哈狂笑道:「自然,自然,要不,老夫死後尚不知為何,豈不天大笑話。」
』黑衣書生一語不發,儒袖突然一揚,一宗銀白物體已自袖中閃電飛出,直射皇甫松面門。
皇甫松不愧一代魔頭,儘管內心是如何地震驚於來人的絕世手法,但卻目光凝注快通電射向自己面門的銀白之物,動都未動。
果然不出皇甫松所料,就在來物距離他面門不到半尺之際,似受牽引般,突然進勢一頓,「啪」地一聲落在皇甫松腳前。
原來只不過是一塊刻有花紋的銀牌。
四邪、六狼人目此物毫無反應,充其量不過微顯詫異。
然而二魔人目這區區一塊銀牌,卻如遭電殛,心中狂震,神色大變,連連後退。
半晌,皇甫松方始回過神來,厲聲說道:「小鬼,你,你何來此物?是那老鬼何人?」
黑衣書生冷冷道:「皇甫松,你二人猶未忘記此物麼?」
一頓又道:「想不到威震宇內的二魔竟會如此怕見區區一塊銀牌,真是天大笑話,令人難以置……」
「住口!」皇甫松突然一聲暴喝,目射凶芒地厲聲說道:
「小鬼!你究系何人?竟敢裝神弄鬼地戲弄老夫兄弟。」
「裝神扮鬼?你這兩個大逆不道的畜生!」黑衣書生冷笑說道:「皇甫松,廢話少說,你既未忘此物那就更好,你們兩個自己說該怎麼辦?」
皇甫松突然一聲淒厲長笑,獰聲說道:「好,好,好,想不到數十年後的今天,那老鬼猶能差人找上哀牢,老夫兄弟二命在此,只要你有本事儘管拿去。」
黑衣書生道:「皇甫松,你也把你們那兩條性命看得太以輕賤,取爾性命,那是少爺私事,目前少爺只要你們那四條狗腿。」
皇甫松突然又是一陣狂笑:「小鬼,,就是那老鬼自己到此也不敢說此大話,你……」
話聲至此,神情一震,喃喃說道:「老鬼所差、自己私事卜……」
雙目凶光突然暴射,凝注黑衣書生,厲聲說道:「小鬼!
你可是柳……」
「住口!」黑衣書生神情一震,突然揚起一聲暴喝,震得諸魔耳際嗡嗡作響,六狼胸中血氣狂翻。
黑衣書生神情一震之後,修又恢復冷漠神態,說道:
「柳含煙已隨孤島永淪大海,此生不再復出,少爺名號『幽靈書生』,皇甫松,你體要疑神疑鬼地認錯了。」
一句話兒聽得諸魔臉色連變。
雷天雲驚駭中深注黑衣書生一眼,突然厲聲說道:「小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撞進來,你就是燒成灰大爺也能認得,拿命來罷。」
仇火中燒,頓忘所以,身形閃電撲上。
「回去!」皇甫松突然一掌揮退雷天雲,凝注黑衣書生陰惻側地說道:「你是柳含煙也好,、幽靈書生也好,反正你既登哀牢就別想再活著回去,屆時在你埋骨的一坯黃土上,老夫將你雙名並列就是,拿命來罷。」
話落、身進,好快,人未至,一片刺骨陰風已向黑衣書生撞到。
「且慢!」黑衣書生一聲冷喝,儒袖輕揮。
皇甫松得意絕學「玄冰掌」如泥牛人海,一去無蹤,心中方自一驚,一片平生僅遇,雄渾絕倫的無形勁氣隨著湧至,不但迫得自己身形猛退,而且隱隱有窒息之感。
面上難掩心中驚駭地厲聲道:「小鬼!你尚有何遺言?」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道:「要上最好會同申屠君一齊,免得少爺多費手腳。」
這人委實狂得令人害怕。」面對武學脾睨宇內的蓋世魔頭竟要以一敵二。
二魔當然明白目前情勢,不等皇甫松說話,申屠便已桀桀怪笑地大步走前,目射凶芒的厲聲說道:『恭敬不如從命,老二,咱們成全了他罷。』」
齊齊一聲厲吼,閃身撲去。
黑衣書生冷冷一笑:「這樣才是!」如幽靈般,直飛迫上。
這是一件空前未有之事,兩個成名多年的蓋世魔頭,居然聯手對付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後輩。
這是一場空前未有,慘烈絕倫的殊死搏鬥。
這兩件事任擇其一,傳出去便可使整個宇內震動。
冰冷刺骨的陰風飛旋,奇熱灸人的氣流激揚,雄渾絕倫,但又輕飄無力,卻足以石破天驚,驚神泣鬼的勁氣彌空。
高手過招,快逾閃電,何況這是三個武功幾至化境的絕頂高手。
三條人影閃電交錯,黑衣書生始終如幽靈般飄蕩,穿梭似地來往於兩片冷熱不同的排山勁氣中。
冷得刺骨,中人欲僵。
熱得灸人,中人如焚。
然而黑衣書生始終那般飄忽輕鬆,令人捉摸不定。
他的功力,深厚絕倫,源源不絕。他的招式,博大精奧,技比天人。
偶爾勁氣相接,砰然連聲,四溢激揚,連那功力幾與二魔相等的四邪,均自神色連變,心驚魄蕩地連連後退,六狼自不必說。
飛砂走石,地動山搖,樹折草伏,狂風怒號。
數十丈內無人能以立足。
風雲為之色變,草木為之含悲。
突然,一聲龍吟長嘯,兩聲沉重問哼。
砂停,石歇,彌天勁氣化為烏有。
一切歸於靜寂。
場中,黑衣書生、申屠君、皇甫松三人恍如三尊石像,垂手屹立,不言不動。
黑衣書生一張死白的醜臉上,神色依然冷峻的不帶一絲表情,然而他那一雙烏漆發亮的眸子裡卻閃爍著兩道令人望而生寒的冷電光芒。
申屠君、皇甫松二人雖然身形僵立不動,然而那兩張神色陰狠、殘酷。凶悍的老臉上卻漸漸泛起一陣極其輕微的痛苦抽搐。
豆大汗珠,一顆顆地墜落衣襟。
四道目光中說不出是驚。是怒、是仇、是恨、是痛苦。
抑或是駭怕!……
突然。「砰」!「砰」!兩聲,申屠君、皇甫松二人幾乎同時跌坐地上。
四邪、六狼心膽俱裂,數聲厲喝,飛身撲至。
然而,申屠君一言不發,吃力地微一揮手,示意他們退後。
四邪硬生生地剎住身形,色厲內茬,齊齊獰聲說道:
「小鬼,今夕老夫兄弟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黑衣書生充耳不聞,連正眼也未瞧四邪一眼,向著跌坐地上的二魔冷冷說道:「老鬼!
你二人此時尚有何話可說?」
皇甫松突然揚起一聲淒厲長笑,說道:「不差!不差!
一報還一報,兩條腿抵四條腿,連本帶利一齊收口,皇甫松兄弟技不如人,夫復何言,要割要剮悉聽尊便。」
黑衣書生身形倏起一陣顫抖,一言不發,一步一步地向二魔跌坐處走來。
空氣沉寂得令人窒息。
距離一尺一寸地拉近。
四邪、六狼人目黑衣書生的那付怕人神色,不由地齊齊打了一個寒顫,一絲寒意由腳底直透發端。
突然黑衣書生停下腳步,似在凝神靜聽。
但他旋即又邁開腳步,一步一步地向二魔走近。
那每一步恍如千鈞巨錘,敲在諸魔的心靈深處。
黑衣書生在二魔面前一丈處二次駐足。
就在他舉起雙單就要下擊,四邪六狼作勢欲撲,皇甫松瞑目待斃的剎那間。
申屠君突然發出一聲令人聞之心酸的長歎。
皇甫松睜目側顧,黑衣書生則是一怔收手,冷冷說道:
「申屠老鬼,你莫非心有未甘麼?」
申屠君尚未說話,一旁皇甫松已自軒眉說道:「死則死耳,有什麼甘心不甘心的。」
黑衣書生冷哼一聲道:「皇甫松你倒是達觀的可以,若以你二人昔年所為,萬死難贖,不過少爺要讓你們死得無話可說,有什未甘,不妨趁此未死前說個明白。」
二魔尚未說話,四邪禿鷹西門豹已自心頭一跳地冷笑說道:「小鬼你不必神氣,若是我兄弟神功早日練成也不會容你猖狂至今。」
黑衣書生沉吟半晌,突然國射冷電光芒地低頭問道:
「申屠老鬼,你之所以臨死興歎即是為此麼?」
二魔四邪狼狽為奸多年,早已心息相通,申屠君焉有不知西門豹用意?聞言冷然點頭說道:「不錯,老夫心有未甘即是為此。」
話聲方落,黑衣書生倏地揚起一聲令人寒慄的冷笑,笑得諸魔毛髮驚然,心中忐忑不定。
笑聲一落,黑衣書生冷冷說道:「申屠老鬼,你們那套所謂神功尚差多少時日?」
申屠君聞言暗暗一喜道:「多則五日,少則百日必能練成,到那時恐怕小鬼你!……」
黑衣書生又是一聲冷笑,道:「申居君你休要激我,少爺不是畏事之輩。」
話鋒一頓,毅然笑道:「好!少爺索性成全你們這批東西,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少爺當著宇內群豪之面揭發你們那些見不得人的罪狀,然後—一取爾狗命,申屠君,你可有膽答應?」
申屠君尚未說話,皇甫松已自桀桀怪笑道:「有何不敢?
二魔何曾怕過誰來,不過到那時埋骨黃山之巔的,恐怕是你而不是我們。」
黑衣書生冷然道:「皇甫松此時何必還說大話,你死我活,屆時便知……」
突然雙目冷光暴射,厲聲接道:「你們不要打如意算盤,只要你們膽敢失約不至,少爺自有辦法—一追誅你們狗命。」
皇甫松突然一陣淒厲狂笑:「小鬼,你也太小視老夫兄弟啦!大丈夫一言九鼎,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咱們不見不散。」
黑衣書生道:「以你們那得來不容易的名字諒必不致效那畏死潛逃之輩,少爺且相信你們一次,不過,在這半年期間。你們不准輕離哀牢一步,而且只准自衛,不准傷人,以你們功力自衛當必綽綽有餘,而且平心而論,放眼宇內也不見得有幾個人膽敢輕上哀牢,老鬼,你可答應?」
皇甫松咬牙說道:「好,小鬼,依你,不過半年之內你也不准上我哀牢一步。」
黑衣書生微一點頭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尚望你們莫使這半年之期輕易溜過,也望半年之後莫再稀鬆得令人失望。」
話聲一落,突然目射冷光地又道:「爾等記好了,少爺只是『幽靈書生』。」
話聲方落,人已自如幽靈般突然蹤跡不見。
這駭聽聞的絕世身法看得諸魔暗暗心中狂震,方自微吁一口大氣,暗捏一把冷汗。
那幽靈般黑衣書生卻又出現在諸魔面前。
諸魔心中暗暗一緊,皇甫松目射凶光地厲聲說道:「怎麼?小鬼你為何去而復返,莫非有懊悔……」
「住口!少爺何等樣人,豈會對你們這批老鬼失信!」黑衣書生冷然說道:「少爺之所以去而復返,只是適才忘卻了一件事兒。」
二魔方待要問,黑衣書生目射寒芒地掃了六浪一眼。
六狼一絲不祥預感掠上心頭,不由齊齊打了個冷顫。
雷天雲色厲內荏地說道:「小鬼,你看大爺兄弟怎地,半年之後……」
黑衣書生冷笑道:「少爺等不及了,況且這樁事兒也不在此例,記得南海之上,爾等那滿口穢言淫語不?少爺要對爾等略示薄懲,半年之內讓爾等無法再憑口舌作惡,遺帳半年再算。」
六狼聞言心知不妙,方待有所行動,黑衣書生已自一聲冷笑,右掌並指如戟遙空連點。
諸魔連出聲阻攔都未來得及,六狼「啞穴」上已是各中一縷指風。
緊接著黑衣書生一晃不見。
哀牢半山一處懸崖上,突然飄上一個幽靈般黑影,他哺哺說道:「不想那塊巨石一擊竟如此之重,今夕我一口真氣險些提不起來,好險!趁此半年之期我正好療治療治,可笑那批東西竟然以為我中了他們的妙計……嗯!他們來啦。」
未見作勢,身形憑空拔起,一閃如幽靈般又覆沒人夜色中。
另一方面,二魔等眼睜睜地望著黑衣書生身形沒人夜空中。
半晌,四邪中「百毒翁」鄭天化方始閃身至垂首喪氣的六浪面前。
略一察看,心中一震之餘;不由暗暗叫苦。
原來,黑衣書生竟是用一種極為玄奧的手法點了六狼『啞穴」。連他這武功幾近化境的人物都一籌莫展。
心知自己這次六個徒弟算完啦!不由恨得目射凶光,鋼牙連咬地道:「好歹毒的小畜生,半年之後老夫若不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誓不為人。」
皇甫松微一擺手,陰側惻地道:「鄭大哥且莫如此,此時空恨已於事無補,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半年之後患兄包你如願以償就是。」
話鋒微頓,也自突然面色鐵青,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
「皇甫松兩兄弟有生以來何曾遭過這等挫辱?不想今夕卻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地栽在這小鬼手中,令人好恨。」
忽地一掌,遙空向十丈以外的一株合抱巨松拍去,巨松卻如朽木般應掌而折,砰然一聲栽倒墮地。
申屠君神色黯然,始終未說一句話,此時卻突然一歎說道:「二弟何必盡拿這些死物出氣,半年之期倏忽而已,咱們還是思忖良策,加緊練上我們幾門神功罷。」
話聲至此,又是一聲長歎,自言自語地又道:「看來這小鬼不是已得『玄玄真經』,便是那老鬼暗中弄鬼,不然何致於此?……」
皇甫松突然一聲冷突,獰聲說道:「大哥,你也太槽懂了,『玄玄真經』只是傳聞,卻從未有人見過,是否屬於子虛,猶未可知,再則,如是那小鬼真的如你所料,以咱們昔年所為,他今夕斷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咱們……」
申屠君一怔詫聲說道:「二弟,聽你之言敢是說……」
皇甫松笑著接道:「以小弟看來他不過仗著咱們那個老鬼給予他的一些鬼門道擊傷你我,而後他自忖眼前情勢尚有鄭大弟等四位在旁,無法克竟全功,而且說不定出不了哀牢,所以見風轉舵,故示大方地訂下半年之約,他自己也好趁此機會……」
申屠君臉色一變,憤然說道:「二弟!你何不早說?」
突然目射凶芒,神態一轉猙獰可怖地咬牙說道:「好狡猾的小鬼,早知如此咱們絕不應該這般輕易地任他揚長而去,咱們倒應該將他合力擒下,先拷問他死鬼藏處,然後再將他剖腹挖心,生啖下酒,如今思想起來,令人好海。」
皇甫松老臉一紅訕訕說道:「其實小弟也是適才腦際靈光一閃,猛然想起那小鬼所用詭異莫測,令人難測玄奧的招式,不過是在咱們老鬼昔年『凌風大九式』中摻雜了一些不知名的玩意,由此方始悟出個中道理。」
申屠君神色稍斂地一歎道:「事到如今,夫復何言,看來只有委諸於天意了!……」
話鋒一頓,突然狠聲又道:「果真如此,半年之後,黃山之巔,哼!哼。」
皇甫松陰陰一笑道:「大哥,咱們目下既然已知小鬼虛實,難道真的要讓他活上半年麼?」
申屠君臉色一變,沉聲說道:「二魔雖然在宇內惡名昭彰,但應知言出如山一言九鼎,此事是咱們親口許諾,要怪只能怪咱們自己,不管如何,咱們卻不能失信於一後生晚輩皇甫松雙眉一挑:「大哥!……」
申屠君微一擺手道:「我意已決,二弟幸無多言。」
皇甫松倏然住口,四邪更不敢多說一句,六狼縱是敢說,但卻已是有口難言。
沉寂半晌,鄭天化方始面色沉重地道:「二兄尊足……」
皇甫松微一擺手,說道:「不妨!雖然膝骨盡碎,只要稍假時日必能復元……」
申屠君突然冷哼一聲,說道:「不妨?二弟你且試著運氣看看。」
皇甫松運氣一試,神色大變,四邪情知不妙,方自心中一緊,皇甫松已自鋼牙連咬地狠聲說道:「好歹毒的小畜生,
我只道膝骨盡碎,經脈完好,卻不料……」
申屠君神色一變,突然凝注峰頂沉聲喝道:「小鬼,你來去再三究竟何意?」
諸魔方自一怔,夜色中,峰頂倏地傳來一聲洪鐘大笑,一個蒼老的話聲笑罵道:「申屠老鬼瞎了你一雙狗眼,老要飯的兄弟個個即將人土,你卻叫我們小鬼,而且這更是初上哀牢,何言來去再三?」
諸魔已知為誰,申屠君一聲「查」字尚未出口,又是一聲洪鐘大笑,五條人影已自峰頂沖天拔起,一陣微風颯然,諸魔面前已自飄然落下形態不一,鶉衣百結的五個高年叫化。
正是一代仙俠五老丐。
查仁一眼瞥見四邪、六狼在場,臉色一變,尚未說話。
皇甫松突然冷冷說道:「查化子,夜深露重,小心凍壞了你那些躲在峰頂的徒子徒孫。」
查仁雙眉一軒,拇指雙挑地笑道:「皇甫老兒,有你的,人言狗的耳鼻靈敏,依我老要飯的看來,倒還差你多了。」
皇甫松雙目凶光一閃,冷哼一聲,尚未說話。
查仁已自轉注峰頂,揚聲說道:「娃兒們!下來罷!再不下來人家要笑咱們小氣啦。」
話聲方落,數聲嬌叱響處,十餘條黑影已自峰頂飛瀉而落。
諸人雙足方一沾實,仲孫雙成四女一眼瞥見「勾漏六狼」,憶起前情,不由怒火中燒,殺機狂熾,數聲嬌叱,仲孫雙成、陸菱艷、狄映雪三女疾撲而出,王寒梅卻是雙目盡赤,狀如瘋狂地徑撲地上二魔。
查仁早料及此,未等諸魔出手,便自悶聲不響地與瘋、瘦。破三丐聯袂飛出,一人一個,硬生生地將四女截回。
四女哪肯就此罷手,方自用力一掙,查仁已自沉聲說道:「怎麼?你們又不聽話了麼?
咱們先禮後兵,免得落人以多凌寡話柄,忙個怎地?」
四女這才悻悻罷手,饒是如此四對妙目仍是仇火欲噴地凝注二魔、六狼霎也不霎。
查仁微微一笑,轉過身去,忙說道:「老要飯還未注意到二位是坐在地上呢!怎麼?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麼?」
申屠君臉色一變,雙目凶光一閃,方待說話。
一旁皇甫松卻搶著說道:「查化子,咱們一別至今已是數十寒暑,不想你五人仍是未死,令人好生高興,怎麼?南海之行這快轉來了麼?」
查仁毫不在意,仍是笑容可掬地說道:「好說,好說,老要飯的五兄弟越活越健壯,多蒙關懷,你們未死,我們怎能放心撒手?」
薑是老的辣,皇甫松避開正面,不答反問,查仁對於南海之行也是藏而不露。
皇甫松冷冷一笑,陰惻惻地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萬事皆天定,半點不由人,你我誰先死,目下猶是未卜之
數,查化子何必枉費口舌之……」
申屠君突然插口說道:「二弟,哪有這麼多時間與他們囉嗦。」
狠注查仁一眼冷冷又道:「查化子!申屠君兄弟另有要事不耐廢話!你兄弟率領這多後生深夜上我衷牢究竟有何教言,何不乾脆說明?」
查仁哈哈一笑道:「申屠老兒不愧快人快語,怎地還是這麼一付猴急性情?」
面色一沉,冷然又遭:「主人有命,老要飯的不敢不遵,其實你又何必裝糊塗?待老要飯的先與你兄弟介紹幾個人兒,你會知道老要飯的來意為何。」
「梅丫頭,過來。」
王寒梅應聲走過,但那雙仇火欲噴的妙目,始終未離開二魔。
查仁一指王寒梅冷冷地說道:「這位姑娘乃是棲霞嶺一靜老尼的唯一高足,今夜特來拜望二位。」
二魔、四邪臉色微微一變,六狼卻是神情一震地深注王寒梅一眼。」
王寒梅再也忍耐不住,杏仁話聲方落,便自秀眉倒挑,雙目盡赤地遙指二魔狠聲罵道:
「你們兩個該死的老鬼,姑娘恩師、師姐與你們何仇何恨,你們竟這般狠毒?姑娘今夜如不把你們兩個老鬼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申屠君臉色一變,方欲抬手,皇甫松卻右臂疾探,一攔說道:「原來你就是一靜賤尼之徒,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老夫兄弟向來不講道理,這樁小事老夫兄弟不屑親手為之,但卻是授命他人,老夫兄弟接下就是。」
王寒梅方待開口,查仁已自冷笑說道:「丫頭別問,這老賊性情老要飯的知之甚詳,他既不說,你就是撕爛他的嘴也沒用,你先站往一旁,稍時我們自有道理。」
王寒梅雖然恨不得即刻手刃師仇,但卻不敢違拗,只得依言退後。
查仁目注王寒梅退後,看了皇甫松一眼冷冷又道:「你倒是滿硬的,且容你靜坐一時,待老要飯的再為你們介紹幾個人兒,這回卻是連鄭天化四個老鬼一併算上。」
一指仲孫雙成諸女,又道:「這幾個是『一尊』窮酸的幾個未來的兒媳……」
一指自己鼻端,接道:「至於我們幾個老要飯的與窮酸之情,你們應該知道,怨我不多作贅言。」
一指仲孫玉、齊振天諸人,又道:「這些老娃兒們一個個也與窮酸脫不了關係,你們看著辦好了!」
皇甫松冷哼一聲,方待說話,但與諸魔同時又自臉色一變。
正在此時,峰頂剛才請人來處,突然有人說道:「查化子該打,怎麼漏掉我們三個。」
諸人一喜,五老丐牛鼻子三字尚未出口。
三條人影如灰鶴般已自峰頂疾掠而下。
查仁身側一字排立道貌岸然的高年全真。
一代仙俠!三生。
諸魔在適才猝聞話聲時便自神色大變,此際卻又迅捷恢復,令人看不出一絲不安。
三生甫一落地,便自向著二魔四邪微一稽首。
四邪狀甚勉強地齊一拱手,皇甫松卻是拱手笑道:「難得,難得,今夕何夕,這麼多高人,真是幸何如之。」
三生淡淡一笑,轉過身來,一齊狠狠地盯了查仁一眼。
查仁一怔,苦笑說道:「你們三個牛鼻子且莫以這等目光看我,此時無暇,稍時你們自會明白。」
話聲一落,也不管三生滿意與否,轉向二魔、四邪,冷冷又遭:「如今你們該明白了,再不明白,那是裝傻,你
話未說完,皇甫松已自搖手說道:「查化子不必多說,老夫兄弟六人接下就是,不過今夕不行。」
「怎麼?」諸人人耳此言,不由一怔地詫聲齊道。
查仁一怔之後,暗感困惑地冷冷說道:「皇甫老兒,只怕今夕由不得你,老要飯的這次找上哀牢就未打算活著回去。」
皇甫松冷冷一笑,說道:「查化子,皇甫松問你一句話兒,若是我們兄弟只是自衛而不出手傷人,咱們這場架可打得起來?」
諸人聞言不由又是一怔,更感不解。
查仁尚未說話,一瓢道長已自肅然遭:「無量壽佛,今夕之事非是一言兩語所能應付過去,我等不耐久等,皇甫施主請勿打此啞謎。」
「打啞謎?」皇甫松冷笑說道:「老夫兄弟尚無如此雅興,不過你們最好不要以為皇甫松兄弟乃是畏事之輩,彼此均屬明白人,你們應該知道自己能有多大把握。」
查仁雙眉一挑,尚未說話,仲孫雙成已自戟指厲聲說道:「老鬼不必口出狂言,枉費心機地圖逃一死,我等一行甘餘人,今夕既然登上哀牢,就沒有打算再活著回去。」
皇甫松目中凶光一閃地冷哼說道:「好膽識!好志氣,若是在片刻之前老夫必然成全你這片孝心,只是片刻後的現在,老夫兄弟卻與一個人兒訂下半年之約,半年之內老夫兄弟只是自衛,絕不出手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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