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仁話鋒微頓,雙目神光一掃請人,凝重地接道:「此番上去孤島,依老要飯之見,咱們最好留幾個人在船上。
話聲至此,倏然住口,雙目神光炯炯地凝注諸人,雙眉微蹙,余話似難以出口,又似等待諸人反應。
眼下話人無一不了然查仁話意,知道查仁不顧意這麼多人一同齊去涉險,又不好強行指明讓某人留下,故而話說一半便自倏然住口,等待諸人的反應。
杏仁這句話兒算是白說了,因為諸人無一不是恍若未聞地不做絲毫反應,誰也不願意留在船上。
空氣中沉寂片刻,陸菱艷突然秀眉微剔地嬌笑說道:
「大師伯請收回成命,眼下我們這幾個人斷不會有一個願意留在船上,『亡魂谷』哪怕就是龍潭虎穴,甚至險上數倍,我們也要闖上一闖。」
齊振天肅然接道:「三妹子話說得不錯,為了我那拜弟,齊振天一條性命願意放在此地。一
四豪八傑轟然一聲:「我等誓死追隨莊主之後。」
查仁睹狀方一皺眉,「瘋丐」查義已自怪笑說道:「老大,我看你還是省點力氣吧!這幾個人兒出名的難纏,你是讓誰去不讓誰去?」
查仁一怔,忖道:「不錯,我倒是讓誰不去?眼下諸人無一不與柳娃兒有著深厚關聯,就中只有狄氏諸人與徐振飛諸人比較……」
忖至此,心中一動,不由抬眼向狄仁傑望去。
狄仁傑名號「小諸葛」,智慧不在胸羅萬有的仲孫玉之下,豈有不知自己這位父執用意?忙自一笑說道:「師伯不要看我,這座孤島原是晚輩故土,晚輩兵為主人,豈能落人後著?」
查仁聞言不由一怔,村道:「好一個聰明的娃兒,好厲害的一張嘴,看來老叫化這著棋又下錯了……」
暗一咬牙,轉向徐振飛肅容說道:「徐老兒,你祖孫是柳娃兒救命恩人,此番……」
徐振飛面色一莊,躬身接道:「老神仙請恕徐振飛無禮,徐振飛雖系一介洞庭水寇,但平生為人做事,頗重義氣二字,雖然徐振飛自知技薄,此去於事無補,反加累贅,但徐振飛祖孫卻斷不能有所退縮,尤其面臨如是對手,此番渡海,我祖孫根本就未存生還念頭,不然也不會追隨諸位遠來海外,若是老神仙堅欲徐振飛祖孫留在船上,我祖孫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立即自絕老神仙面前。」
說完,又一躬身,肅然而立。
請人聞言睹狀無不暗暗心折,驚然動容,查仁欽佩之餘,更感為難,方一躊躇,「瞎丐」查信已自拇指雙挑地喝
道:「徐老兒,有你的!就憑你這番話兒也不能讓你留在船上,胖叫化敢再多說有我呢!把你按在心坎上的那隻手指頭放下吧!」
徐振飛神情方自一緊,人耳查信最後一句話兒,心中不由暗暗一震,面上一熱,忙地將手垂下。
事到如今,查仁無可奈何之下,只有一歎說道:「好吧!
咱們都有份,不過我這裡有一個條件!」
狄映雪突然嬌笑說道:「只要你老人家讓我們去,別說一個條件,就是一百個條件,我們也答應,同時也不敢不答應。」
俏姑娘雲姑嬌靨上一絲不屑神色一現即隱,小嘴兒一撇,暗暗地冷哼了一聲。
查仁笑罵一聲:「鬼丫頭!」
隨即臉色一整,沉聲說道:「玩笑歸玩笑,此事非同兒戲,重大已極,你們無論何人,只要踏上孤島一步,凡事就要聽我的,我說一句,你們就得聽一句,尤其你們幾個丫頭,若有半點違抗,惹得老要飯性起,先點了穴道,然後再把你們送回來。」
請人,尤其是幾位姑娘,心知此事非同小可,這位遊戲風塵的師父話不說便罷,說得出就做得到,連忙點頭答應之餘,卻不由暗暗提高警惕,斂起嬉戲心清,免得稍時上岸後不慎觸怒這位老人家。
說話間,船已靠向岸邊,突聽那艘小船上的老漁人叫道:「喂!你們是哪裡來的?來這兒做什麼?」
陸菱艷一笑接口:「老伯伯且莫問我們是來做什麼!且問問你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老漁人不悅地道:「你這位姑娘倒真是快人快語,我身為一介老漁,坐只船兒,飄蕩海上還不是常有的事,你倒問起我來。」
陸菱艷暗暗一笑,走至查仁身邊,俏聲說道:「師伯,這位老先生火氣倒滿大,還是你老人家來吧!」
查仁微微一笑,尚未說話,突然眼前紫影一閃,一條纖細身影已自一掠數丈,疾逾閃電地向那艘小船射去。
查仁只當她要向對方出手,方自一聲暴喝:「梅丫頭不得無禮!」
王寒梅嬌軀極其輕盈靈妙地飄落在那艘小船船頭,回顧嫣然一笑說道:「師父,你老人家不要大驚小怪好不?誰說梅兒要無禮來著,梅兒只是想跟這位老人家說幾句話兒,性急一點兒罷啦,讓您這麼一喊,人家準以為我是海盜呢!」
話聲方落,倏聽大船上狄映雪一聲嬌呼:「梅姐小心背後!」
猛覺一縷微風逕自襲擊自己腦後,心中微微一驚,忙一提氣,頭也不回,一個嬌軀便自倒飛而起,雙足方離船頭,倏聽身後傳來「砰」地一聲大響。
緊接著大船上查仁哈哈大笑說道:「我老要飯的說得如何?人家在打海盜了,梅丫頭,錯非你躲得快,小腦袋非挨
上一下不可。」
話聲中,王寒梅已自一式「彩駕翔翅」,扭轉嬌軀,妙目瞥處,小船上老漁人正手持一根竹篙,惡狠狠地注定自己。
不由好氣又好笑,心想這老年人火氣滿大,好沒來由,不由分說見面就是一竹篙,錯非是自己,換個常人這一篙雖說不致送命,但卻也夠瞧的!有心予以薄懲,一句話也不說,纖腰一扭,一個嬌軀,頭前腳後向小船閃電撲回。
果然不出查仁所料,老漁人人目這一支怪異隊伍,心中卻生嘀咕,以為來人必非好路數,方思忖間,一個身穿紫色勁裝的美艷女娃已自一掠數丈地撲上船頭,心中一驚,夾不及問話,趁對方扭首發話之際,隨手抄起艙內竹篙向來人迎頭擊去,這是自衛本能,根本就未考慮到對付一個身懷絕技的武林人物是否有用。
及至一篙落空,心中更是又驚又怒,方一怔神間,女娃兒半空中嬌軀一閃,輕如飛仙般已自閃電飛回,倏然一驚,方待二次搶篙,突然眼前一花虎口一疼,竹篙已吃對方劈手奪去,緊接著一片柔勁撞得自己連退數步,「砰」地一聲,跌坐艙中。
驚怒之餘,拚命之心頓生,大喝一聲:「女強盜,我老頭子跟你拼了。」抄起一把剖魚刀,一頭向王寒梅撲去。
王寒梅做夢也未料到這老漁人硬勁兒這麼大,既知對方是善良老漁人,又知這是一場誤會,心中方一驚,老漁人已自惡狠狠地撲到,心雖想躲,又恐船小,對方一個不慎必會跌人海中,腦中閃電百轉,不得已之下,只有右掌一圈,逕向對方執刀右腕攫去。
王寒梅這輕描淡寫的隨手一抓,即連江湖一流好手都難躲過,何況對方僅是一個尋常漁人?
王寒梅柔荑一用力,老漁人悶哼一聲,一咧嘴,「噹」地一聲,剖魚刀已自墮落船板。
王寒梅玉手輕拋,已將老漁人帶退兩步,接著冷笑一聲嬌聲說道:「你這老頭子好沒道理,怎麼……」
「往口!」老漁人突然瞠目一聲大喝,戟指王寒梅厲聲說道:「你這女強盜好大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企圖劫掠民船,我老漁人子然一身,別無長物,要別的沒有,要命一條,你若下得了手,拿去好了。」
王寒梅聞言,心知對方果將自己當作歹人,啼笑皆非之餘,尚未說話,查仁已自大呼一聲:「好膽氣!」揚起一聲大笑,身形一閃,已自大船上飛落王寒梅身邊,小船卻是連晃都未晃。
查仁目光一注王寒梅失笑說道:「丫頭,你這老要飯的師父說得如何?人家真把你當了女強盜啦!」
王寒梅哭笑不得,佯嗔白了查仁一眼,轉向一付凜然不可侵犯神態的老漁人說道:「你這位老人家好沒道理,不問青紅皂白迎面就是一篙,你怎麼知道我是強盜?」
老漁人至此方覺對方一老一少俱是滿面正氣充塞眉宇,再一回味二人話意,恍悟自己孟浪,怒態一斂,窘迫異常地囁儒說道:「這麼說來你們不是……」
王寒梅蹙眉苦笑接道:「誰說我們是強盜?如果真如你所說,你如今焉有命在?我不過有幾句話兒要問問你罷了!」
老漁人一怔忖道:「是啊!如果他們真是強盜,我這一條老命怕不早就報銷多時!糊塗!」
心中越想越不是味兒,滿面窘迫,無限歉疚地佇立當地做聲不得。
王寒梅睹狀反覺不忍,微微一笑,放下竹篙說道:「老人家既是誤會,就不必再掛胸懷,倒是我情急之餘,行動孟浪,驚嚇了老人家了。」
老漁人猛一抬頭,莊容說道:「姑娘這話豈不令小老兒太以無地自容,小老兒魯莽出手,失態失禮,今姑娘……」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啦,好啦!你二人此時怎地倒反客氣起來啦!說來說去是我老要飯這寶貝丫頭徒弟理缺,她不該貿然闖上此船倒害得你真以為是強盜來搶你的船啦。
丫頭還不趕快向老人家賠不是。」
老漁人將口一張,方要說話,查仁微一擺手,一笑接道:「這位老弟不必再行多說,目前我們有急事待辦,無暇多耽擱,有句話兒老要飯的倒要向你請教一下。」
老漁人仍是滿面歉疚地道:「您老人家有話只管下問,請教二字,殊不敢當!」
查仁微微一笑道:「你老弟可是日前自蓬萊載一年輕娃兒來此?」
老漁人臉色一變,退後一步說道:「二位高姓大名?自何處來?問此做甚?」
查仁笑道:「先別問這麼多,先回答老要飯的問話。」
老漁人微一搖頭,沉聲說道:「不行!二位若不肯見告高姓大名,老兒認死不說!」
王寒梅秀眉一剔,查仁已自哈哈大笑地說道:「你老漁這倔強的牛脾氣,倒頗合我老要飯胃口,好罷,就看在你這份牛脾氣上,我老要飯的權且破例答應你一次!我叫查仁!
一指王寒梅接道:「她叫王寒梅,行了吧!」
「不行!」想不到老漁人一搖頭,說道:「小老兒還要知道二位在武林中的名號。」
王寒梅心急之餘,已感不耐,嬌靨一沉道:「你這人敢是有心找岔兒,我師父的名號豈是任人問!……」
「丫頭住口!」查仁笑罵一聲,轉向老漁道:「凡武林中人一見老要飯的這副尊容,沒有不知我名號的,在你,自然難怪,不過我老要飯的願意聽聽你用意何在。」
老漁人道:「正如你老哥所說,小老兒不是武林中人,雖然曾聽過不少武林人物的雅號,但卻不知他們的高姓大名,你二位若不說,我怎知二位與柳少快是敵是友?」
查仁聞言一怔點頭,王寒梅卻突然揚起一陣銀鈴嬌笑,說道:「這麼說來老人家確是載柳少俠來此的了?」
老漁人一征說道:「小老兒並未說過。」
王寒梅妙目一霎,揚眉說道:「那麼你怎知他姓柳?而且要問明是敵是友?」
老漁人聞言恍悟自己大意失言,勃然色變,厲聲說道:
「二位究竟是何來路,再不說明,休怪小老兒要出言不遜了。」
王寒梅臉色一變,雙眉方自一挑,查仁已自淡淡一笑擺手說道:「梅丫頭此時更不得無禮,柳娃兒得人如此,你尚不滿意?」
王寒梅聞言一怔,嬌靨上隨即堆起一絲笑意。
查仁深注老漁人一眼,微笑說道:「老弟這份心意,老要飯的是既感激又佩服,我可以告訴你,我們與柳娃兒是友非敵,而且關係極為密切。」
老漁人臉色一鬆,略一思忖,搖頭說道:「抱歉得很,二位若不見告名號……」
王寒梅突然接道:「你不用問了,反正我們已知他是坐你這條船來的……」
查仁微一擺手,阻止王寒梅再說下去,轉向老漁人一笑說道:「老弟你雖然心意可感,但腦筋似欠靈活,我輩武林中人,自然知道柳娃兒在武林中有哪些友好,你難道不怕我們隨便謅個名號騙你麼?」
老漁人微一搖頭莊容說道:」這一點我想到了,但並不擔心,因為我知道武林中最重名號,甚至珍視有過性命,絕不致於張冠李戴地將他人名號安自己頭上,因為那對自己是一種侮辱,而且我看二人頗不似騙人之輩。」
一番話兒聽得查仁師徒二人臉色連變,對方話聲一落,查仁便即歎道:「武林中有些人應該愧煞,老要飯的嘴被堵住無話可說,老弟,你這個朋友,老要飯的交定了。」
轉向王寒梅肅然又遭:「丫頭,柳娃兒福大,你要飯師父敢保他此行有驚無險,你把名號替我說出來吧!」
王寒梅早見心上人如此受人愛戴,心中早就樂甚,此話人耳,更覺心中一甜,一隻深邃清徹的美眸一霎,嬌笑說道:「老人家,我師父與他四位兄弟武林人稱『五老丐』,我「什麼?」老漁人神情大震,脫口一聲說道:「姑娘,你,是說這位老人家即是『五老丐』老神仙,此話可是真的?」
王寒梅嬌笑說道:「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適才怎麼說的?不信你看!」
說著,信手往那隻大船上一指。
老漁人順著工寒梅手指,抬起老眼一看,大船船頭上正並肩佇立四個衣衫檻樓的老化子,身後更分別站定一大堆人,人群中男的個個一臉正氣,風範若仙,女的風華絕代,英氣迫人。
心中忍不住一陣狂喜,連見禮都忘了,上前一把抓住查仁,熱淚盈眶地顫聲說道:「老神仙,您老人家來得正好,為著柳少俠一人涉險,我都快急死了。」
諸人聞言見狀無一不被感動,查仁更是反臂抓住老漁人一雙顫抖頗劇的粗手,微笑說道:「老弟且莫如此激動,你且告訴我柳娃兒到此多久了?」
老漁人根本就未聽見查仁對他稱呼,聞言忙道:「柳少俠今早方到,諸位已晚了一步,老神仙您老人家快去吧,再遲恐怕就趕不上他啦!」
查仁尚未說話,王寒梅已自頗顯焦慮地道:「老人家,他,他可曾說過什麼?」
老漁人聞言一怔,方一搖頭,倏又猛地點頭說道:「柳少俠臨登岸時,囑小老兒在此等他三天,三天不至……」
話未說完,王寒梅已自神色大變地突然失聲呼道:「不要說啦!」
嬌軀一閃,一式「龍翔風舞」如電般徑向岸上撲去。
查仁睹狀一驚,顧不得出聲阻攔,猛一揮手,躡後如飛趕去。
這對師徒一走,船上諸人分別架起徐振飛祖孫飛身上岸,及至老漁人回過神來,諸人身形已渺。
老漁人適才被王寒梅中箭哀猿般一聲嘶呼,震驚的倏然住口,緊接著目睹諸人飛仙劍俠般的絕世身法,不由又被震懾得呆住了。
此時定過神來,猛然想起一事,不由萬般懊悔地連連跺足歎道:「我怎麼這麼糊塗,竟忘了給老神仙叩頭見禮啦,唉!真是該死,該死……」
突然「撲通」一聲跪在船板上,雙掌合十,仰首向天,滿面虔誠地哺哺祝禱了好半晌,方始緩緩站起身形,由懷中摸出一物,凝注孤島前的一片古森林,滿懷自信地說道:
「這東西為柳少俠臨去所贈,但我有信心他必能安然返來,然後,我要還給他,我一定要還給他……」
王寒梅身法再快,也強不過名列一代仙快的查仁,轉瞬已為查仁追及。
查仁一把拖住心急如焚花容慘淡的王寒梅,沉聲道:
「丫頭,在船上我是如何地告誡你們,你怎麼仍是這般任性?
此行驚險危厄為我一生之中所僅逢,你難道連片刻功夫都無法忍耐嗎?再說,你一身師仇未報,若有失問,你如何對得起慘遭二魔毒手的師父師姐?你難道非要迫得我出手點你穴道,將你送回船上麼?」
話剛說完,王寒梅已是珠淚滿面,哭得如同淚人兒一般,嚶嚀一聲,投人查仁懷中,抽搐著說道:「師父,梅兒知錯了,您,您老人家,不要生氣了!梅兒是心念煙……弟他安危啊!」
話完,萬般委曲,一瀉而出,痛哭失聲。
杏仁不禁為之噓烯。
五老丐對這位寶貝徒弟,愛逾性命,不要說苛責,平素連大聲說話也未曾有過,今日若非此行無殊闖龍潭,人虎穴,驚險在意料之中,查仁斷不會如此動氣。
饒是如此,查仁卻是罵在口中,痛在心裡。
如今一顆心更加刀割一般,疼痛之餘,怒氣全消,不由手撫愛徒一頭秀髮,低聲慰勸:
「乖梅兒快別哭了,你要飯師父一付鐵石心腸都快讓你哭碎了,快快收淚笑一個給要飯師父看看?」
話鋒微頓,一歎接道:「梅兒,你擔心柳娃兒安危此乃人之常情,我何嘗不是如此?不過你要冷靜,你既然愛他就要為他善保自己,此行驚險在所必然,若有失問,柳娃兒將何以自處?你要飯師父閱人多矣,柳娃兒福緣深厚,我敢保他此行縱或有驚但必無險,有道是: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北郵萬丈深淵之下,他尚能安然無恙,這不證明他能逢凶化吉麼?再說日後寧靜武林,領導群倫非此子莫屬,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們不必替他空自擔心……」
至此一頓,忙一拍愛徒香肩急道:「丫頭,他們來了,快把眼淚擦乾,免得他們四個又找我嘔氣。」
王寒梅挪開嬌軀,方擦乾眼淚,諸人已自如飛撲至,一齊駐足之後,人目斯情,不由俱是一怔!
「瘋丐」查義詫聲道:「老大,你二人為何不走?站在這兒做甚?」
查仁強笑說道:「你這句話問得實在可以,我二人若不停下來等待你們,在這如此孤島,這般森林中分散了如何了得。」
話聲甫落,「瞎丐」查信已自冷冷說道:「老大,我看內情不那麼簡單吧!梅兒,過來,讓五師父看看他可曾欺侮你!」
王寒梅強隱一笑道:「五師父真是,大師父跟四位老人家一樣地疼愛梅兒,不信您看看!」嬌軀一閃,飛投查信懷中。
只有仲孫雙成諸女細心,已看出王寒梅妙目微紅,嬌靨上淚痕也未盡干,不由齊將妙目向查仁投去。
查仁佯裝未見,轉向狄仁傑說道:「老賢侄,此島是你狄氏故土,眼下又是這般森林沼澤,崇山峻嶺,而且老要飯的還發覺這古森林中有點玩意兒在,看來還是你帶路吧!」
狄仁傑三年未臨故土,正值遊目四望,倍生感慨間,聞言—笑說道:「晚輩早就料到這些微未伎倆難逃師伯法眼,果不其然。」
眼下請人中尤其仲孫玉胸羅萬有,才華蓋世,經此提醒,頓時發覺請人置身這古森林中一草一木無不暗含生剋,不禁由衷地讚歎道:「若非查前輩提醒,仲孫玉倒險些錯過眼福,狄老弟別出心裁,利用這一望無際密蔽天日自然森林,布下奇門生剋,委實高明,委實令人歎服。」
狄仁傑道:「仲孫大俠此話實令狄仁傑汗顏,這些不成氣候,難登大雅的小玩意,在仲孫大俠面前無殊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仲孫玉向東角深注了兩眼,用手一指,臉色一莊,微一搖頭肅然說道:「不然!彼此俱是一家人,愚兄不願妄自菲薄,空自謙虛,愚兄浸淫此道數十年,自信頗有心得,但這種奧妙無窮,博大曠絕的陣式尚屬平生首見,狄老弟巽位上那株小樹,擺設的太以高明。只此一著,平添此陣無窮奧妙,萬般威力。」
請人聞言,不由順著仲孫玉手指望去,數十丈外巨干叢林中果然有一株小樹,雖然看來極不相稱,錯非仲孫玉這等蓋世奇才也斷然不會看出只此一株小樹已使此陣倍增無窮奧妙。
諸人一看之後,除了佩服仲孫玉慧眼獨到外,更為佩服狄仁傑胸羅之強。
然而狄仁傑在一瞥之處,卻勃然變色地說道:「仲孫大俠不可過份謬獎,這著擺設不是出諸狄仁傑之手。」
諸人正將目光凝注在那株小樹上,聞言猶以為秋仁傑仍在自謙,轉過頭來人目狄仁傑神色,卻不由齊齊一怔。
仲孫玉略一沉吟,詫聲說道:「狄老弟之意敢是說此樹乃是自然長出的麼?那真是巧得不可再巧,自然之中……」
話未說完,狄仁傑已自面色凝重地搖頭說道:「不是!
不是!此處乃是前古森林,名喚『鐵心杉』,這株小村乃是林外雜木之類,不可能於此處……」
此言一出,請人更感不解,齊一沉思,陸菱艷呼道:
「狄伯伯之意敢是說這株小樹乃是有人故意移植此處麼?」
狄仁傑微一點頭,說道:「不錯!我的看法正是如此廣仲孫玉一言不發,閃身撲向那株小樹,略一察看,倏又飛回,目光一掃諸人,面色凝重地說道:「狄老弟與艷丫頭卓見不差,那株小村乃是吃人用內力硬生生地插入地面。」
此言一出,諸人不由一震,面面相覷。
仲孫雙成秀眉一展,突然嬌聲說道:「爹!您看那株小樹會不會是煙……」
仲孫玉道:「有此可能,除了他以外,我還想不出字內有第二人能……」
「瞎丐」查信冷冷一笑,接道:「仲孫老鬼,莫要忘了此島之上還住著那個怪人。」
請人聞言,心中猛地又是一震。
查信冷哼一聲,又道:「這件奇突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咱們萬萬不能忽視,那怪人一身功力已足震撼宇內,設若在這方面也有……」
查仁突然一笑說道:「老五不必憑空猜臆,杞人憂天,那怪人縱或功力驚人,但那是人人俱可練成,這方面卻因各人天賦才智不同,不一定能達此成就。」
查信尚未說話,狄英傑已自點頭說道:「前輩高見甚是,那怪人縱或能達此成就,但他為鐵鏈所困,身不由己,必不能跑來此處……」
查信冷然說道:「事隔多年,世間事變化往往出人意料。」
狄仁傑倏然住口,神色之間頗感窘迫。
查仁心中不忍,冷哼一聲道:「老五不要淨在這兒信口開河,那怪人親口說需要五年之久方能脫困,即或他領悟神
速,在三年中掙脫鐵鏈,他早就跑上中原尋仇去啦!還會待在這座孤島上麼?」
諸人聞言,方自暗一點頭,查信怪笑一聲說道:「老大今日怎地槽懂如此?汪洋大海,又無舟楫,你讓他如何跑上中原?」
此言一出,查仁不由為之語塞,白眉一挑,方待發作。
陸菱艷突然嬌笑一聲說道:「五師伯最愛抬槓,設若那怪人功成脫困,急欲尋仇中原,此島雖無舟楫,但森林遍地皆是,憑他那身功力砍伐幾根巨術編製一具木筏想非難事,而這株小樹之所以栽種於此分明有意補此陣之不足,藉以增添此陣威力,增加出人此島困難,怎會……」
查信突然說道:「老賢侄,你這孤島除此而外可有別的登陸所在?」
狄仁傑一怔說道:「別處縱有也是險勢天生,難於上天,僅此一處卻是一片沙灘,也即因此晚輩才利用這些天然森林
「這就是啦!」查信一笑說道:「那怪人乃是有意在此賣弄所學,藉此增添此陣玄奧威力,以防他功未練成之前有人跑來騷擾!」
陸菱艷美眸一霎,嬌笑說道:「五師伯此話又有漏洞,那怪人功既未成,何能掙脫鐵鏈跑來此處?」
查信尚未說話,「瘋丐」查義已自怪笑一聲,撫掌說道:
「妙!妙透啦!老五,你還有何話好說?」
查信冷哼一聲道:「我話還多著呢!區區一根鐵鏈有甚查仁一揮手,沉聲說道:「好啦,好啦!放著眼前正事不做,卻在此爭論這個做甚?不要輕視區區一條鐵鏈,設若他早能掙脫,也不必在此受那錐心刺骨之苦,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反正片刻之後即會水落石出,屆時不必爭論,大家自會明白,走吧!」
此言一出,查信縱有萬般不服,只有隱於心內,卻不敢再行出聲,其餘諸人自然不便也不敢再說什麼。
略一沉默,狄仁傑突然向著查仁微一躬身說道:「晚輩這就帶路!」
略一環顧,又道:「請各位緊隨老朽身後,此處毒物頗多,地勢又多險惡,縱然各位具有高深功力,但一個不慎,迷途在所難免。」
話聲一落,轉身向左如飛而去。
諸人心急柳含煙安危,加上這一段耽擱,此時更不敢怠慢,查仁為首,查信殿後,一行二十餘人展開身形,躡後閃電般追去。
其實,狄仁傑話中還保留了一段,此地固然毒蛇猛獸甚多.但眼下諸人無一不是一流高手,即算徐振飛祖孫功力較差,但對付一些毒蛇猛獸,一時倒也並不算扎手之事,倒是狄仁傑前在此島,處處布下的生剋埋伏,較諸毒蛇猛獸厲害得多,眼下中擅於此道者不多,稍一不慎,迷途事小,萬一
踏中隱藏暗處的機關消息,那些毒箭毒液之流卻是難當。
這座孤島雖然地勢複雜,險勢天生,但遍地奇景卻是中原難以見到。
峻峨怪石林立,前古森林遍佈,奇花異卉清香撲鼻沁心,奇珍異獸形態各個不一。
但是此際諸人心急趕路,無暇分心,缺少觀賞雅興,加以秋fi傑警告在先,誰也不敢分心旁覽,或者滯緩身形,而且先前古森林中所見,一時未能妄下斷語,小樹究系何人所種,至今猶是一個謎,如此一來更增加了此行的驚險兇惡,增多了柳含煙的不利成分,請人心頭恍若壓了一塊重鉛般,只顧隨在秋仁傑身後埋頭趕路,誰也不說一句話。
即連那重返故土的狄氏三人,也是面帶憂慮,愁聚眉鋒,心情之沉重,卻代替了應有的激動與感慨。
在未登岸之際,諸人便已遙遙看見雲封霧鎖,峻峰插天的霧嶺。
俗話說「看山跑死馬」,由海岸距霧嶺卻有一段距離。
「亡魂谷」卻在霧嶺彼側,欲至「亡魂谷」,勢非歷盡坎坷奇險翻越霧嶺不可。
諸人身法如電,功力較差的徐振飛祖孫也在瘋、瘦二丐的帶持下一路如飛奔馳。
前一段路程安然渡過,後一段路程中卻發生了幾件不大不小,但卻頗為驚險的事兒。
約莫距離霧嶺尚有里許,狄仁傑領著諸人方自穿過一片莽原,正欲進人一片密林之際,前面的狄仁傑突然剎住身形倏然轉身,微一揮手。
諸人不知所以,一怔之後齊齊駐足。查仁趕前兩步詫聲說道:
「老賢侄,怎麼回事?」查仁趕前問道。
狄仁傑滿面惑然神色地道:「奇怪,三年前這座孤島上遍地難覓獸跡,三年後的今天這座林中為何腥氣甚重?」
此際請人也已急步走近,仲孫玉深注林內一眼,毫無所見,不由頗表懷疑地道:「狄老弟敢是說這座林內藏有野獸麼?」
狄仁傑一點頭道:「何止藏有野獸,而且為數甚多。」
工寒梅秀眉一軒,尚未說話,狄仁傑已向著她微微一笑道:「王姑娘敢是以為老朽信口開河麼?」
王寒梅嬌靨一紅,道:「晚輩不敢,只是晚輩適才曾竭盡目力窮搜林內,並未看見……」
話未說完,狄仁傑便自淡淡一笑,說道:「不錯,只憑國力斷難有所發現,有些事兒卻不能單憑目力,譬如終年與野獸搏鬥,從事打獵生涯之人,如是單憑目力,不但難有所獲而且極易招致喪生之險,每種獸類身戶均有一種特殊氣息,凡是久而有經驗之獵人,老遠地一聞便知,藉此即可找其獸類藏匿之處。」
話鋒微微一頓,一指林內又道:「如今眼前這座密林之內,老朽但憑獵人們的獨有嗅覺,便敢斷言內裡藏有虎豹之
類,而且為數不下五隻。」
「瘋丐」查義道:「老賢侄,幾隻披毛富生也值得你如此這般麼?」
狄仁傑微微一笑:「二師伯莫要小視這幾隻披毛畜生,由這幾隻披毛畜生身上,晚輩倒極為大膽地揣測其一樁令人欣慰之事。」
查義聞言一怔,「哦」地一聲道:「你這小龍兒又弄得什麼玄虛,老要飯的最討厭用腦筋,不比你們這些娃兒個個大智大慧,你且說出來大家聽聽看!」
狄仁傑尚未說話,仲孫玉突然長眉連軒,口吻頗為激動地道:「狄老弟果然靈智超人,此時愚兄也明白啦,但願如此,但願如此。」
此言一出諸人更覺愕然,其實倒不是請人智慧不如人,而是此時為古森林中所見及柳含煙安危,以致憂心忡忡,靈智蒙蔽,就中僅仲孫玉與狄仁傑二人尚能保持一份超人冷靜罷啦!
諸人略一沉思,查義首感不耐,雙眉一軒,尚未說話,陸菱艷嬌靨上喜容倏現,妙目異采一閃,突然笑道:「我也明白啦!」
緊接著仲孫雙成、齊振天、王寒梅、狄映雪、狄英傑諸人相繼喜呼明白,一時眾眉齊展,笑口頓開。
單只俏姑娘雲始冷眼旁觀,默然不語。
徐振飛是一臉困惑,不知所以。
五老丐卻是睹狀不由暗道:「這些老少娃兒端的好心情,此時此地猶有這份閒情逸致地打啞謎……」
雖然個個心知其中必有緣故,而且是吉非凶,但卻一時想不透原因何在。
查仁將口一張,尚未說話,查義卻已薄怒地搶先說道:
「你們這些娃兒到底在要什麼花槍?莫非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們五個老不死的急死不成?」
狄仁傑微微一笑道:「二師伯且暫莫生氣,稍時晚輩準保您高興都來不及……」
目光一掃諸女。含笑接道:「我看還是由幾位姑娘代為稟告一番罷,我這拙嘴恐怕……」
俏姑娘雲姑突然跨前一步,嬌笑說道:「這樁事兒何必勞動幾位姐姐金口,小妹不才,願意代勞。」
諸人聞言方自一怔,徐振飛已自沉聲叱道:「丫頭無禮,還不與我退後。」
雲姑一雙秀眉微微一剔,卻仍是面掛嬌笑地仁立當地。
徐振飛面色一沉,方待二次相叱,查仁突然微一擺手笑道:「徐老兒不必攔阻令孫女,似這般無拘無束的性情正合老要飯的胃口,且聽她說說看!」
查仁此言一出,徐振飛自然不便違拗,只有怒視雲姑一眼,望看諸女頗為窘迫地歉然一笑。
陸菱艷道:「徐爺爺不必在意,我們姐妹情同手足,誰說俱是一樣。」
徐振飛投過感激一瞥,雲姑卻暗暗地冷哼一聲,表面上不動聲色地挑眉笑道:「如此,小妹放肆啦!」
話鋒一頓,目光一注林內,轉向五老丐道:「這樁事兒委實令人欣慰,再晚一向冥頑愚昧,數日來與諸姐姐同行受益良多,方始好不容易地悟出其中道理……」
諸女人耳所言,秀眉不由微微一蹙,方自互一相覷,雲姑卻似視若無睹地嬌笑接道:
「再晚記得狄二莊主曾經說過,這座孤島上的野獸因受那怪人的禁制,完全集於『亡魂谷』內,不敢擅出半步,今日此處林內卻藏有虎豹之類猛獸,由此可見群獸已失去禁制,也不啻說明那怪人已無禁制群獸之力,這豈不是表示柳少俠……」
查仁突然哈哈一笑,撫掌說道:「好啦,姑娘!老要飯的已經明白啦!」
凝注雲霧縹緲的霧嶺,鬚髮皆動地哺哺又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
至此,其他四丐也自恍然大悟,齊呼明白,暗地裡卻不由痛責自己糊塗,靈智槽懂地反不如幾個娃兒。
就在五丐神情激動地齊呼明白聲中,俏姑娘雲姑卻突然地轉過嬌軀,輕盈靈妙地走至諸女面前,襝衽說道:「尚請諸位姐姐原諒小妹放肆!」
仲孫雙成四女在她方才第一句話兒之際,就覺得她今日無論在言辭,行動兩方都有些失常,正自詫異間,睹狀不由齊齊一怔,忙地還禮說道:「雲妹妹何出此言,彼此雖然相識日短,但彼此之間卻是極為投緣,情感無殊骨肉,今後斷斷不可如此見外。」
雲姑一言不發,嬌靨浮起一絲別人難以意會的微笑,妙目一膘,轉身走向乃祖身邊。
這情形仲孫玉冷眼旁觀,悉數人目,雙眉一蹙,不由暗忖道:「此女個性深沉,聰慧不在成兒姐妹之下,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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