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華燈初上。
大城鎮裡的夜,永遠是熱鬧的,也永遠是迷人的。
潼關,地處要衝,來往客商雲集,它的熱鬧與繁華,自是不在話下。
在潼關東大街一家酒肆裡緊靠角落的一副座頭上,坐著一個臉色蒼白,兩眼微紅,孤寂落寞,風神秀絕,俊美無儔的黑衣客,他,是韋慕嵐。
韋慕嵐自斟自飲,兩眼失神,神色始終呆癡。
這家酒肆裡,座上八成,在座的酒客品流極雜,形形色色,士農工商,各種人都有。
這麼多酒客之中,最扎眼的只有四個,這四個共據一席,衣著同,服飾同,就連臉上那陰森冷漠的表情也一樣。
這四個,是胖瘦高矮不等的四個黃衣漢子,年紀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間,太陽穴鼓起,眼神犀利逼人,—望可知是武林中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人家都在喝酒談笑,這四個黃衣漢寸:卻在嘀咕著,正北那個長眉細目瘦小黃衣漢子,犀利森冷的目光不時地瞅著韋慕嵐,這時候他微一搖頭,冷笑說道:「我看這小子八成兒有什麼心事,要不怎麼老是這張臉。」
他身旁那白淨臉黃衣漢子冷冷說道:「關你什麼事,你出來是瞧人的嗎?」
瘦小黃衣漢子一搖頭道:「你不該看不出,這小子不是等閒人。」
白淨臉黃衣漢子道:「我早就看出來了,是咱們這個圈兒面的,怎麼樣,你沒見過嗎?」
瘦小黃衣漢子道:「在咱們這個圈兒裡,像這種人品,我可真是頭一回見著,別嘴硬,以往你見過這麼俊的人物嗎?」
白淨臉黃衣漢子冷笑說道:「俊又如何,繡花枕頭多的是。」
瘦小黃衣漢子一搖頭,道:「老三.你走眼了,這小子絕不是繡花枕頭,我敢說他手下—定是既硬又扎……」
白淨臉黃衣漢子雙眉一揚,道:「要不要打個賭?」
瘦小黃衣漢子一點頭,道:「行,要是走眼的是我,從此不跟你抬槓。」
白淨臉黃衣漢子眼一瞇,森冷陰鷙逼人,道:「你看看。」
他伸中指在酒杯裡沾了—下,曲指剛要彈。
那坐在正東,有著一張慘白馬臉的瘦高黃衣漢子突然說道:「把手放下來,要知道咱們不是出來惹事的。」
白淨臉黃衣漢子垂下了手,道:「逼他玩玩有什麼要緊。」
瘦高黃衣漢子冰冷說道:「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
白淨臉黃衣漢子忙道:「好,好,好,我聽你的,我聽你的。」
這時候,那坐在瘦高黃衣漢子身旁,有張圓胖臉,有副五短身材的一個黃衣漢子倏然冷笑,道:「不試的好,說不定扎手。」
白淨臉黃衣漢子臉色一變,眉騰凶煞,但旋即又斂去凶態,半句話沒說,抓起酒杯,一仰而干。
不知道韋慕嵐聽見了沒有,他那張桌子距四個黃衣漢子那張桌子不遠,中間只隔兩張桌子,他該聽得見,但是他沒一點反應。
適時,酒肆門口走進個關外打扮,穿皮襖,戴皮帽,登皮靴的魁偉粗壯大漢,他進門便找位置,一眼看見了角落裡的韋慕嵐,怔了一怔,扭頭就走。
這,把迎上來要招呼的夥計瞧愣了。
沒多久,那粗壯大漢又出現在酒肆門口,第一眼便望向韋慕嵐,神情一鬆,邁步走了進去。 夥計忙迎了上去,哈腰賠笑,剛要張嘴。
粗壯大漢一抬手,碰得他踉蹌倒退好幾步,因為這粗壯大漢長像跟中原人不同,所以他連吭都沒敢吭—聲。
粗壯大漢到了韋慕嵐座頭前,往那兒一站,道:「喂,我們少主請你出去一下。」
韋慕嵐沒聽見。
粗壯大漢濃眉一聳,抬手要拍韋慕嵐肩頭,可是手伸出一半他又縮了回去,沉聲說道:
「喂,你聽見了嗎?」
韋慕嵐一震而醒,抬眼一看,不由—怔,道:「你是……」
粗壯大漢道:「見過,是嗎?」
韋慕嵐道:「是的,見過,沒想到在這兒碰見閣下,幸會。」
粗壯大漢道:「別客氣,走吧。」
韋慕嵐訝然說道:「上哪兒去?」
粗壯大漢道:「出去你就知道了。」
韋慕嵐道:「閣下是來……」
粗壯大漢道:「奉我們少主之命,特來相請。」
韋慕嵐道:「你們少主在什麼地方?」
粗壯大漢道:「跟我走就是了,在龍潭虎穴裡,你敢去嗎?」
韋慕嵐雙眉—揚,倏又斂去威態,抬手叫來了夥計,會過酒資,站起來說道:「閣下,請前行帶路。」
粗壯大漢扭頭就走。韋慕嵐邁步跟了出去。
瘦小黃衣漢子適時陰陰一笑道:「有熱鬧看了,要跟去嗎?」
白淨臉黃衣漢子想說話,但一眼觸及那瘦高黃衣漢子的冷漠神色,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圓胖臉黃衣漢子輕咳一聲道:「這種事我認為咱們該去看個究竟……」
瘦高黃衣漢子突然推杯站了起來。
韋慕嵐跟在那粗壯大漢身後,出了酒肆往東走,越走越靜,越走越偏僻,走著走著,韋慕嵐看見前面街口夜色中站著三個人,一前二後,後面兩個抱著胳膊,打扮跟粗壯大漢一樣,是關外那一族裡的。
前面那手握馬鞭,英武逼人,正是那位少酋長,也就是謝小馨那同父異母的哥哥。
轉眼間走近,粗壯大漢上前一禮,道:「少主,他到了。」
英武年輕人馬鞭一擺,粗壯大漢立即退往一旁。
韋慕嵐一抱拳,道:「酋長閣下,關外甫拜別,不想又在這兒碰見了閣下,幸會,閣下召我來有什麼見教?」
英武年輕人淡然笑道:「別客氣,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到中原來。」
韋慕嵐道:「想必閣下動了遊興,來中原玩玩。」
英武年輕人道:「我沒那麼好的興致,關外好玩的地方多的是。」
韋慕嵐道:「那麼閣下是來……」
英武年輕人道:「你少跟我裝糊塗。」
韋慕嵐道:「閣下這話……」
英武年輕人道:「你真不知道嗎?」
韋慕嵐道:「我怎麼會知道閣下為什麼到中原來?」
英武年輕人道:「那麼我告訴你,我是來找我妹妹的。」
韋慕嵐輕「哦」一聲道:「原來閣下是……」
英武年輕人接著說道:「我怕她被陰險惡詐的中原人騙了,也怕她跟著奸猾虛偽的中原人學壞了,帶回去一身惡習……」
韋慕嵐雙眉微揚,道:「閣下;令妹不是三歲孩童,哪個地方也都有好壞人之分。」
英武年輕人雙目一睜,旋即淡淡說道:「我妹妹年歲不算小,但她涉世不深,也有著關外人的淳厚,再說她也是個姑娘家,中原不適合她,她也不適合中原,所以我來找她回去。」
韋慕嵐道:「那麼中原大得很,閣下只管去找就是。」
英武年輕人道:「我本來是要到處找的,可是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那就不必捨近求遠,到處亂撞了。」
韋慕嵐道:「閣下這話什麼意思?」
英武年輕人道:「你不明白嗎?」
韋慕嵐道:「我的確不明白!」
英武年輕人道:「請你告訴我,我妹妹現在何處。」
韋慕嵐道:「閣下,不該問我。」
英武年輕人道:「你不知道?」
韋慕嵐道:「我跟令妹緣僅數面,再說我剛從關外回來……」
英武年輕人搖頭說道:「我卻以為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兒,難道你不打算找她嗎?」
韋慕嵐道:「我為什麼要找令妹!」
英武年輕人道:「這一點你我都明白。」
韋慕嵐道:「就是我要找她,那也得找。」
英武年輕人道:「我以為你知道她在哪兒,不必費事去找!」
韋慕嵐道:「閣下錯了,我不知道。」
英武年輕人道:「我這趟到中原來,臨行家母再三交待,不得輕易跟人發生衝突,所以我不希望跟你有什麼不愉快……」
韋慕嵐道:「那麼我再告訴閣下,我不知道。」
英武年輕人身後二壯漢跨步越前。
英武年輕人馬鞭一攔,望著韋慕嵐道:「你是怕我找到她,把她帶回關外去?」
韋慕嵐道:「我沒有理由怕你找到她……」
英武年輕人道:「真的嗎?」
韋慕嵐臉上一熱道:「自然是真的!」
英武年輕人道:「我可以告訴你,我絕不允許她跟一個中原人來往,這也是我族族規所難容,關外不缺英雄豪傑……」
韋慕嵐好涵養,無奈他這時候心裡既煩又躁,所以英武年輕人一句話很容易地勾起了他心頭火,他當即冷笑說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關外有的是英雄豪傑,你該告訴令妹,別讓她到中原來。」
這一句話,也聽火了英武年輕人,他雙目一睜,仰天大笑道:「好,好,好,這麼說來,是我那個妹妹不等氣,不錯,我只管住我的妹妹就行了……」
笑聲一斂冷然說道:「閣下我要告訴你,連你我也要管……」
韋慕嵐道:「只怕你管不著,管不了。」
英武年輕人道:「你試試看,你只敢再跟我妹妹來往,我……」
韋慕嵐目中倏現逼人威稜,道:「你怎麼樣?」
英武年輕人道:「我看在彼此上一輩有不平凡的交往份上,本打算好好勸勸你,臨來中原之前,家母也一再交待,不許我輕易招惹任何人,所以凡事我以—個忍字為先,可是你的態度讓我忍無可忍,我告訴你,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妹,絕不許任何人輕易碰她,你要再跟我妹妹來往,我就殺了你……」
韋慕嵐仰天大笑。
英武年輕人道:「你笑什麼?」
韋慕嵐笑聲倏斂道:「我要告訴你兩句話,第一,任何人都能殺我,唯有你,要想殺我至少得回關外埋首苦練二十年……」
英武年輕人臉色一變,還沒有說話。
韋慕嵐已接著說道:「第二,你要是好好跟我商量,或許有一兩分商量餘地,我姓韋的不怕威脅,如今你既拿一個殺字來威脅我,我告訴你除非你能殺了我,要不然你無法阻止我跟你妹妹來往。」
英武年輕人道:「你說完了嗎?」
韋慕嵐道:「我說完了。」
英武年輕人道:「你不聽我的?」
韋慕嵐道:「話我已經跟你說得夠清楚了。」
英武年輕人道:「你也不肯告訴我,我妹妹現在何處?」
韋慕嵐道:「她是你妹妹,你問不著我。」
英武年輕人猛吸一口氣冷然點頭說道:「好!亮你的兵刃。」
一名大漢突然說道:「少主,中原有句俗話:殺雞焉用牛刀……」
英武年輕人一揮手道:「阿達,你四個往後站站,我要親自對付他。」
叫阿達的大漢還待再說,英武年輕人兩眼一睜,道:「不聽我的嗎?」
叫阿達的大漢忙低下頭去,道:「阿達不敢。」
退著讓向後去。
英武年輕人抬眼望向韋慕嵐道:「韋慕嵐,亮你的兵刃。」
韋慕嵐微一搖頭,道:「很抱歉,我的兵刃從不使用,那也看是跟什麼人搏鬥。」
英武年輕人兩眼暴睜,大喝道:「韋慕嵐,你敢輕視我……」
韋慕嵐道:「事實上你還不配讓我動兵刃。」
英武年輕人神色怕人,點頭怒笑道:「好,韋慕嵐,我看看你有多狂。」
抬手解下腰間佩刀運向阿達。
阿達忙伸手接過,英武年輕人跨前—步,昂然奉立道:「韋慕嵐,我以一雙空手,對你—雙空拳,動手吧。」
韋慕嵐站在那兒沒動。
英武年輕人道:「韋慕嵐我叫你動手。」
韋慕嵐聽若無聞,沒反應。
英武年輕人怒聲說道:「姓韋的,你聾了嗎?」
韋慕嵐突然說道:「我沒有聾,對你我不願先動手。」
英武年輕人道:「我叫你先動手。」
韋慕嵐冷然搖頭,道:「我跟人搏鬥,向來不先動手,對你自不會破例,你也不配讓我先動手,要想跟我搏鬥你就先動手,要不然帶著你的人走你的……」
英武年輕人臉煞白,道:「好,那麼我聽你的。」
閃身欺進,跨步而至,身法快捷異常,冶手一拳擂向韋慕嵐陶口,拳風雄渾勁道,較之一流高手毫不遜色。
韋慕嵐冷冷一笑道;「畢竟你動了手,關外的英雄豪傑也不過如此。」
他腳向後滑,一側身,堪堪避過那威猛的一拳。
英武年輕人一拳落空,神色微驚,慌忙撤招。
韋慕嵐冷笑說道;「別怕,三招之內我絕不會還手。」
英武年輕人方待變招,聞言立即收勢說道:「姓韋的,你這是汁麼意思?」
韋慕嵐道:「很簡單,我身在中原,也算是地主,應該讓你三招。」
英武年輕人畢竟修為淺些,在關外他首屈一指,打遍關外無-手,何曾受過這個辱又怎麼經得起激,他怒喝一聲:「韋慕嵐,你……」
閃身撲了上來。
韋慕嵐一邊閃身避躲,一面說道:「這是第二招,還有第三……」
第三招的招字尚未出口,英武年輕人又一把抓住他胸口,聽他冷笑說道:「你也不過如此!留神站穩了!」
身形往下一蹲,雙臂凝力,打算要摔韋慕嵐個結實。
韋慕嵐未防有此,腳下一踉蹌,他忙穩住。
嘶地一聲,韋慕嵐胸前的衣裳被英武年輕人抓破了一塊,英武年輕人自己也被帶得往後一退,他喝道:「姓韋的,你……」
韋慕嵐道:「我什麼,扯破了我的衣裳,我還沒找你賠呢!三招已過,接下來我要動手了,小心!」
話落,翻掌而起,抬手向英武年輕人腕脈拿去。
英武年輕人微微一驚,連忙換式變招,攻向了韋慕嵐。
但見人影交錯,閃動翻飛,轉眼間已過了九招。
拚鬥中,韋慕嵐道:「讓你走完十招這已是天大的面子,如今……」
余話尚未出口,英武年輕人一聲啊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韋慕嵐跨步而前,直逼英武年輕人面前。
阿達等四壯漢大驚失色,大喝聲中撲了過來。
韋慕嵐冷然喝道:「誰敢近一步,我先斃了他。」
阿達等四個壯漢機伶寒顫,硬生生剎住身形,阿達叫道:「姓韋的,你敢……」
韋慕嵐道:「我沒有什麼不敢的,你最好別說話。」
阿達當真不敢再說,他四個手撫刀柄極為緊張地叮著韋慕嵐,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韋慕嵐視若無睹,望著英武年輕人道:「酋長閣下,你還有什麼話說?」
英武年輕人騰身躍起,一掌劈向韋慕嵐胸口。
韋慕嵐雙眉一揚,道:「你還不服嗎?」
挺掌迎了上去,砰然一聲,他沒動,英武年輕人被震得一屁股又坐了下去,而他一個翻身飛起一腳踢向韋慕嵐小腹。
韋慕嵐冷笑說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閃電探掌,他號稱劍掌雙絕,在掌上自有獨到的造詣,何況玉書生一身所學當世稱最?
他一把抓住了英武年輕人的腳脖子冷然說道:「我可以廢你—腿,只是我饒了你,去!」
一抖腕,英武年輕人一個跟頭翻了過去,砰然一聲摔個結實,他是夠硬的,翻身還要起來。
韋慕嵐跨步而至,抬腳踩在他胸膛上,英武年輕人一如置身泰山之下,他掙扎,但是沒有用,他厲喝說道:「姓韋的,你要是英雄,就讓我起來……」
「住口,」韋慕嵐冷叱說道:「我是個英雄你未必是,我剛才有機會廢你一腿,我饒了你,如今我要想殺你,也只消腳下微一加力,可是我看在謝姨跟小馨份上饒你一次!」
英武年輕人兩眼赤紅,顫聲說道:「姓韋的,你……」
韋慕嵐截口說道:「聽我把話說清楚,小馨不是小孩子,她有她的打算,她有她的意思,她有權決定她自己的一切,你這個哥哥管不了她,尤其事關一個情字,話我說在前頭,她的一生你最好讓她自己去選擇,你可以勸她,但不能對她加凶施暴,發你這做哥哥的威風,要不然別怪我找到關外去,言盡於此,帶著你的人走吧。」
他收回了腿,英武年輕人翻身躍起,直撲阿達:「姓韋的,我長這麼大還沒受過如此污辱,我拼了你!」
—把搶過自己的佩刀,抽刀擲鞘,掄刀就砍。
韋慕嵐雙眉陡揚,道:「好一個關外英雄,你白費了謝姨多年心血!」
英武年輕人立即刀頓手停,喝問道:「姓韋的,你說什麼?」
韋慕嵐冷笑說道:「謝姨苦心教化,把自己的一生全埋葬在了關外……」
英武年輕人厲聲喝道:「姓韋的,你住口!」
「怎麼?」韋慕嵐冷笑說道:「你怕聽嗎?謝姨告訴我,你文承謝姨,武承令尊,在關外,是個難得的英豪,當時我深信不疑,如今看來你只不過是個不明事理,不明大義的粗俗匹夫……」
英武年輕人嘶聲喝道:「姓韋的,你敢……」
揚刀要砍。
韋慕嵐昂然卓立,一動沒動,道:「溫奇,你砍吧!」
英武年輕人溫奇大叫一聲,猛然擲刀,鐺地一聲佩刀墮地,他則抬手准指韋慕嵐,道:
「姓韋的,我放過你,可是我但有三寸氣在,絕不會讓我妹妹嫁給你,甚至連見一面都休想。」
話落,轉身狂奔而去。
阿達等四壯漢呆了一呆,俯身拾起溫奇的佩刀忙跟了上去,這一前四後五個人霎時沒了影兒。
韋慕嵐站在那兒沒動,也沒再說話。
他冰冷威態逐漸斂去,代之而起,是一片難以言喻的神色,隨即,他緩緩轉過了身,要走!驀地—一一聲冷喝傳子過來:「閣下,慢走一步。」
韋慕嵐霍然旋身,目中寒芒直逼發話處。
那只是街角一處暗隅,這時候從暗隅裡並肩走出了四個人,望之陰冷逼人,正是那四個黃衣漢子。
韋慕嵐微微一愕,道:「四位可是喚我?」
瘦小黃衣漢子嘿嘿笑道:「閣下,我四個瞧好戲瞧了半天了,如今戲終人散,這兒就剩下了閣下一個人,你說我四個是叫誰?」
韋慕嵐道:「四位剛才可在那家酒肆裡……」
瘦小黃衣漢子一點頭,笑道:「不差,閣下好記性。」
韋慕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麼,四位喊住我有什麼見教?」
瘦小黃衣漢子側顧同伴,道:「我這個人向來臉皮兒嫩,你三個誰說說?」
瘦高黃衣漢子陰陰一笑,森冷逼人,道:「有時候有些事兒,臉皮兒不能太嫩了,太嫩了就辦不了事情,讓我來說吧……」
一頓凝目,森冷目光直逼韋慕嵐,道:「讓我先請教一聲,弄弄清楚,尊駕可是姓韋?」
韋慕嵐道:「不錯,我是姓韋,四位是……」
瘦高黃衣漢子道:「待會兒我自會告訴尊駕,尊駕的大號可是叫慕嵐?」
韋慕嵐道:「也不錯!」
瘦高黃衣漢子道:「慕是仰慕的慕,嵐是山嵐的嵐?」
韋慕嵐微一點頭道:「是這兩個字。」
瘦高黃衣漢子笑道:「那就沒錯了,正愁要踏破鐵鞋,不料無意碰上,全然不費工夫……」
目光一掃圓胖臉黃衣漢子,道:「聽你的聽對了。」
圓胖臉黃衣漢子咧嘴笑道:「有耕耘總不會沒收穫的,走幾步路碰碰運氣,縱然沒碰上也不會累斷兩條腿。」
瘦小黃衣漢子叫道:「別忘了我,我也沒瞧空……」
白淨臉黃衣漢子說道:「你只是瞧這位不等閒,可沒看出人家就是韋少俠。」
瘦小黃衣漢子雙手一攤,道:「那,他臉上又沒有寫字兒,我怎麼知道?你行,還硬要跟我打賭呢,唉,我真懊悔沒跟你賭……」
韋慕嵐雙眉一聳,突然說道:「四位喊我,究竟有什麼見教?」
「聽!」瘦小黃衣漢子道:「人家韋少俠不耐煩了,本來嘛,把人叫住了,而自己卻在一邊囉嗦個沒完,這多失禮,簡直是傲慢,換我我不但不耐煩,還會不高興呢……」
目光一掃瘦高黃衣漢子,道:「老大快說吧!」
瘦高黃衣漢子道:「我早就要說了,都是你們幾個打岔……」
轉望韋慕嵐,陰陰一笑道:「我四個叫住閣下沒別的事,只是有點小事想跟閣下打個商量……」
韋慕嵐道:「閣下請說。」
瘦高黃衣漢子道:「閣下會答應嗎?」
韋慕嵐道:「閣下還沒有告訴我是什麼事!」
「小事!」瘦高黃衣漢子道:「先問閣下答不答應。」
韋慕嵐道:「抱歉,在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事之前,恕我……」
瘦小黃衣漢子突然說道:「老大可真會辦事,跟人打商量哪有這麼個商量法的,至少你該先把事告斥人家,讓人家考慮考慮才是!」
瘦高黃衣漢子道:「怎麼,這點小事兒還用考慮嗎?」
「當然,當然!」瘦小黃衣漢子道:「就是芝麻大點兒事,也得考慮。」
瘦高黃衣漢子道:「真是,哪有那麼多婆婆媽媽囉嗦事,點個頭搖個頭不就行了嗎……」
瘦小黃衣漢子道:「哈!你說的比唱的都容易,人家總得聽聽看這件事對自己是有利還是有害……」
瘦高黃衣漢子道:「當然是有利。」
瘦小黃衣漢子搖頭說道:「你說有利不算數。」
瘦高黃衣漢子道:「那要誰說有利才算數?」
瘦小黃衣漢子道:「當然是人家自己……」
韋慕嵐突然說道:「四位要是沒什麼見教,我有事在身……」
瘦小黃衣漢子忙搖手說道:「哎喲,韋少俠,你可別輕言一個走字,好不容易碰上了你,你要一走,今後我四個還上哪兒去找你呀,你可不知道,你這—走不要緊,能要了我四個的命……」
轉望瘦高黃衣漢子,接道:「老大,要是人家不耐煩拂袖而去,或者是惹人生了氣,人家本會答應來個沒答應,咱們四個可是吃不完兜著走,你就快說吧!」
瘦高黃衣漢子搖頭說道:「看來我自己的主意沒一次對過,聽你的吧。」
一頓,轉望韋慕嵐道:「我四個想跟尊駕伸個手,討件東西,」
韋慕嵐雙眉一剔,旋即笑道:「原來四位是……我身上別無長物……」
瘦高黃衣漢子目中陰芒一閃,道:「尊駕真會罵人,我四個可不是攔路伸手,或躲在暗處打悶棍,吃稀飯的,我所要的也不是黃白物。」
韋慕嵐「哦」地一聲:「那麼是我誤會了,抱歉,四位想要什麼?」
瘦高黃衣漢子道:「這件東西……」
瘦小黃衣漢子突然乾咳一聲道:「你說來也許詞不達意,還是讓我來說吧……」
又咳了一聲,接道:「說起來這東西不值一文錢,滿山遍野都是,就是丟在地上怕也沒人撿,所以說韋少俠盡可放心……」
韋慕嵐淡淡說道:「我很放心!」
「聽見了嗎?」瘦小黃衣漢子一偏頭道:「人家韋少俠不在乎,還是我會說話吧。」
瘦高黃衣漢子道:「打鐵要趁熱,你說吧。」
瘦小黃衣漢子點頭說道:「我這就說,我這就說,其實呀,我比你還急……」
乾咳一聲,嘿嘿一笑,道:「韋少俠,那是一片枯葉子。」
韋慕嵐淡淡一笑,毫無驚奇之色,道:「原來是那片枯樹葉,四位這是閒著無事尋找開心,找我開玩笑,枯樹葉也值得四位伸手要嗎?這位說得好,枯樹葉滿山遍野,俯拾皆是……」
白淨臉黃衣漢子一笑說道:「行,咱們碰上對手了,咱們跟人家裝瘋,人家也跟咱們賣傻,咎由自取了,怪誰?看老四怎麼應付了?」
瘦小黃衣漢子嘿嘿一笑道:好啊!瞧我的……」
目光凝,接道:「韋少俠,這片枯樹葉在你懷裡!」
韋慕嵐道:「我拾枯樹葉往懷裡藏幹什麼……」
瘦小黃衣漢子道:「這就要問你韋少俠了?韋少俠給不給?」
韋慕嵐道:「四位要枯樹葉?」
瘦小黃衣漢子道:「是啊。」
韋慕嵐道:「請四位山野中拾去,四位要走不動,我願代勞!」
「不必,不必!」瘦小黃衣漢子搖頭說道:「我四個要的是韋少俠懷裡那一片。」
韋慕嵐道:「好厲害的眼光,閣下看見了嗎?」
瘦小黃衣漢子道:「何用看見,知道也就夠了。」
韋慕嵐搖頭說道:「四位不知道,我懷裡這片枯樹葉,絕對不同於一般,它是無價之寶,猶重於我的性命。」
瘦小黃衣漢子嘿嘿笑道:「那是自然,不然我四個豈會輕言一個要字?」
韋慕嵐道:「這麼說四位是要我割愛?」
瘦小黃衣漢子一點頭道:「是這個意思。」
韋慕嵐沉吟了一下道:「四位既是來跟我商量的,我這個人好商量,那麼我請教,四位預備付出多少代價?」
瘦小黃衣漢子一怔道:「怎麼,閣下開口索價?」
韋慕嵐笑了笑道:「做生意也得有個價錢?」
瘦小黃衣漢子微一點頭道:「說得是!賣方索價,買方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是不變不移的生意經,閣下要多少?」
韋慕嵐道:「那要看四位願付出多少。」
瘦小黃衣漢子一指同伴道:「我四個願盡傾所有……」
韋慕嵐笑道:「在別人看來也許不算少,但我卻覺得四位過於小氣過於吝嗇,怕只怕盡傾所有也沒有多少。」
圓胖臉黃衣漢子突然陰陰一笑,道:「尊駕是瞧不起我四個?」
韋慕嵐道:「那倒不是,而事實上四位所有有限。」
瘦高黃衣漢子插了一嘴,道:「我聽尊駕說那片枯樹葉在尊駕眼裡比命都重要?」
韋慕嵐一點頭道:「不錯,事實如此。」
瘦高黃衣漢子道:「那麼尊駕在命跟那片枯樹葉二者之間,試選其一。」
韋慕嵐道:「這就不能稱之為商量了。」
瘦高黃衣漢子道:「臣叫尊駕過於難說話?」
韋慕嵐淡然一笑道:「既然閣下說了爽快話,我也說句爽快話吧!命跟那片枯葉,這二者我都想要。」
瘦高黃衣漢子臉色一變陰笑說道:「恐怕由不了你。」
韋慕嵐道:「試試看吧,是由我,還是由四位……」
瘦高黃衣漢子冷笑一聲道:「這就叫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一抬手,另三個閃身散了開來,各站一方,把韋慕嵐緊緊地圍在了中間,虎視眈眈,躍躍欲動。
韋慕嵐象沒看見,目注瘦高黃衣漢子道:「閣下我沒有心情,也不願再看流血……」
賠笑說道:「那容易,放下那片紫貝葉,走人。」
韋慕嵐道:「閣下,物各有主……」
瘦高黃衣漢子道:「它落在誰手裡就算誰的,我承認它現在是你的,可是一旦落在我四個人手裡,它就是我四個人的。」
韋慕嵐道:「閣下,奇珍異寶十九都是不祥物……」
瘦小黃衣漢子突然笑道:「是呀!它能給人帶來殺身之禍,你要緊緊地護著它,捨不得給人幹什麼?把它送出去不就平安了嗎?」
韋慕嵐道:「我為的是四位……」
白淨臉黃衣漢子道:「好意心領!我四個不怕,一旦那紫貝葉到了我四個手裡,你看看誰敢正眼看我四個一下。」
韋慕嵐雙眉微揚道:「這麼說四位不願聽好言奉勸。」
瘦高黃衣漢子道:「一句話,你就是說破了嘴也沒用。」
韋慕嵐道;「四位,彼此素昧平生,一無遠怨,二無近仇,若為一片紫貝葉而展開拚鬥,發生流血慘劇……」
瘦高黃衣漢子道:「你要不願意這樣,那簡單得很,交出紫貝葉,我四個是我四個,你是你,誰也不會碰准一下……」
韋慕嵐臉色一寒道:「四位令人忍無可忍,先答我一句,四位怎知我有一片紫貝葉?」
瘦高黃衣漢子陰笑說道:「這件事已經傳遍武林了,誰不知道整個武林已為之騷動了,我四個早他們一步地碰上了你,這是我四個的運氣,運氣來了誰會輕易放過?」
韋慕嵐道:「你的意思是說,整個武林都在找我?」
瘦高黃衣漢子道:「說著了,你是個明白人,想想吧,尊駕,你有多大能耐能敵整個武林?把紫貝葉交給我四個,轉移他們的目標,消弭自身的殺身之禍.何樂而不為……」
韋慕嵐道:「四位有自信能敵整個武林嗎?」
瘦高黃衣漢子陰笑說道:「至少有把握沒。人敢動我四個。」
韋慕嵐道:「請再答我—問。四位是……」
瘦高黃衣漢子道:「修羅法王座下黃衣四巡察……」
韋慕嵐微微一愕,道:「修羅法王?」
瘦高黃衣漢子道:「沒聽說過嗎?」
韋慕嵐道:「的確沒聽說過。」
瘦高黃衣漢子道:「不只是你,就是天下武林也一般地既聾又瞎,法王神人,身具異稟,功力通玄,法力無邊,當世之中絕找不出一個對手……」
韋慕嵐道:「那他真是神了。」
瘦高黃衣漢子道:「—點也不為過,他心裡只要有一個殺字,他想殺的人就會自己倒地不起,所以我勸你!」
韋慕嵐道:「這麼說四位是奉法王之命而來……」
瘦高黃衣漢子道:「不錯,法王命我四個跟你好奸商量。」
白淨臉黃衣漢子突然陰陰說道:「如果尊駕難說話,那另當別論。」
韋慕嵐道:「我是不得不難說話……」
瘦高黃衣漢子兩眼一睜,道:「閣下是要跟法王為敵?」
韋慕嵐道:「是他要跟我為敵,不是我要跟他為敵。」
瘦高黃衣漢子道:「事關天下之安危禍福,那沒有什麼兩樣。」
韋慕嵐道:「四位,我不願多說了……」
瘦高黃衣漢子道:「你決定了嗎?」
韋慕嵐道:「是的,我決定了。」
瘦高黃衣漢子獰笑說道:「是你自己賠命還得把紫貝葉交出來,這怨不得法王。」
一揮手,道:「老四先讓他見識見識。」
瘦小黃衣漢子昂笑了—聲:「遵命。」
閃身撲向韋慕嵐。
瘦小黃衣漢子站的方位是在韋慕嵐身左,故而他這一動韋慕嵐不用轉頭就能看得很清楚,只見他閃身撲了過來,卻未見他抬手發招,有任何襲擊的動作。
韋慕嵐只當他是打算進身猝襲,乾脆來個先下手為強,當即抬左手功凝五指,一抖道:
「你先見識見識我的!」
砰然一聲,指角正指在瘦小黃衣漢子的胸前,瘦小黃衣漢子被震飄身一退,但卻跟沒事人兒一樣。
韋慕嵐見狀剛一怔,只聽瘦小黃衣漢子笑道:「閣下,先讓你瞧瞧我四個這身天下武林無人能及的挨打本領你見過嗎?這比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還有什麼混元一氣功,不知要高明多少……」
韋慕嵐淡然一笑道:「原來四位裡面穿著不怕打的衣物?」
瘦小黃衣漢子嘿嘿長笑,一點頭道:「就算是吧,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包你越打越驚奇,最後就是不嚇死也會累死你,上了!」
他閃身又撲了過來。
這回韋慕嵐沒用掌,飛起一指點了過去,取的是瘦小黃衣漢子的臍下重穴。
瘦小黃衣漢子嘿嘿一笑道:「看清楚了。」
他竟然沒躲,他沒躲韋慕嵐自然一指點個正著,而他的身形只微微頓了一頓,隨即又撲了上來。
這,看得韋慕嵐心頭為之一震。
適時,腦後風生,白淨臉黃衣漢子由身後撲了過來。
他雙掌揚起,砰然兩聲震退了兩個,但是這兩個夷然無傷,略一退,加上那兩個,四個一起撲了過來了。
韋慕嵐何止震動,簡直震驚,他收起了輕敵之念,立即凝功展開了有守有攻的搏鬥。
五招、十招……
瘦小黃衣漢子沒說錯,韋慕嵐是越打越震驚,越打越詫異,這種事聞所未聞,這種人見所未見。
這四個不怕打,簡直就成了打不壞的金剛。
像這樣,這四個一無顧忌,盡可以退了再上,不斷的進襲,不必招架,得空便下殺手。
而韋慕嵐就不同了,一邊得攻,一邊還得防四個,這似乎永遠打不倒,像這樣下去真非累死不可。
在第二十招上,裂帛之聲倏起,韋慕嵐抓破了瘦高黃衣漢子的那襲黃衣,逼得他四個的攻勢為之頓了一頓。
他凝目看處,不由為之一怔。
瘦高黃衣漢子肌膚暴露,裡面根本就沒穿衣裳,哪裡來的什麼不怕打的衣物,這是怎麼回事?是什麼功夫?他這裡發怔,瘦高黃衣漢子那裡笑了,笑得很得意:「尊駕,見證過了嗎?信嗎?誰敢動我四個?誰又能奈何我四個?法王他是神,法力無邊……」
韋慕嵐定了定神道:「你四個這身功夫,就是那位法王傳授的?」
「不。」瘦高黃衣漢子抬頭說道:「那不斃叫傳授,只能說我四個蒙法王慈悲,在我四個身上施了些神奇的法力。」
韋慕嵐心神震動,道:「沒想到宇內竟有這等奇人……」
瘦高黃衣漢子笑道:「信了吧,把紫貝葉交出來,現在還來得及。」
韋慕嵐沒說話,不交紫貝葉他就得拚鬥,而拚鬥他卻毫無勝望,非累死不可,可是紫貝葉關係重大,他不能輕易拱手讓人。
他接玉書生身法,得玉書生真傳,除了粉秀士白玉堂的殘掌跟謝蘭馨得自異人的攝魂大法外,敢說別無對手。
如今這四個名不見經傳的黃衣漢子,卻使他窮於應付,束手無策,這不能不算是大事。
只聽瘦高黃衣漢子說道:「尊駕,別再三心二意了,你自己明白有沒有辦法奈何我四個,能不能跟法王為敵……」
韋慕嵐心裡忽然一動,抬眼說道:「我只交出紫貝葉,四位便不會難為我,是嗎?」
瘦高黃衣漢子忙點頭說道:「不錯,不錯,只要你肯交出那片紫貝葉……」
韋慕嵐截口說道:「這麼說,四位只求紫貝葉,而不必取我性瘦高黃衣漢子道:「當然,當然,誰要你的性命幹什麼?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殺個人血淋淋的,那不是好事。」
韋慕嵐道:「真的嗎?」
瘦高黃衣漢子忙道:「我豈會騙你,你明白,我四個不是不能要你的命……」
韋慕嵐微一搖頭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四位既能要我的命,為什麼還會一忍再忍,甚至於象根本不願動手只跟我商量。」
瘦高黃衣漢子道:「法王菩薩心腸,他一再交待……」
韋慕嵐搖頭說道:「他要有菩薩心腸,不會派四位來奪紫貝葉,四位也不像是那種能殺人而不殺人的人!」
瘦高黃衣漢子兩眼一睜,道:「你這話……」
韋慕嵐道:「我以為四位必有什麼顧忌?」
瘦高黃衣漢子臉色微變道:「你以為我四個有什麼顧忌?」
韋慕嵐搖頭說道:「這很難說,像四位這身神而奇的功夫,這是真而不假的,但也許它有個時限,而在這時限之內,四位是打不壞的金剛,可是一旦過了這時限,四位就跟常人一樣……」
瘦高黃衣漢子唇邊泛起了一絲森冷笑意,很輕微。
但目光始終未離他,韋慕嵐已看個清楚,他話鋒忽轉:「再不然就是四位的這身功夫跟金鐘罩一樣,有罩門的存在,這地方最脆弱,便是常人觸以一指……」
瘦高黃衣漢子臉色微變,道:「你以為那是……」
韋慕嵐抬頭說道:「難說,這也只有四位自己知道,也許在腳底,也許在身後,也許在頭上,總之必有一處最脆弱的地方……」
突然抬手一指點了出去,道:「我試試閣下的眼。」
瘦高黃衣漢子猛然一驚,閃身就躲。
韋慕嵐長笑道:「從此我可以專向四位的兩眼下手了。」
閃身撲了過去。
瘦高黃衣漢子大驚失色,他叫道:「法王沒說錯,這小子厲害,走。」
一聲走字,四個人像脫弩之矢,四散飛射而去。
韋慕嵐沒追,他鬆了一口氣,憑心而論,他也只求自保,要在以一敵四的情形下單取人的兩眼,那並不容易。
可惜那四個人被一語道破隱秘嚇壞了,要不然只消多防防兩眼再打下去,倒霉的仍是韋慕嵐。
韋慕嵐明白這道理,所以他沒有追,不但沒有追,反而很快地離開了這個街口。
那是因為他怕那四個明白過來之後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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