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經過了哪些地方,反正韋慕嵐只覺得先是在沙上走了一大段,然後沙盡,腳下踩的是碎石頭,且崎嶇坎坷,頗為難走!驀地,夜色中傳過來一聲沉喝:
「什麼人?」
只聽前行壯漢高聲應道:「挑燈,酋長回來了。」
韋慕嵐聞聲抬眼,剛覺眼前黑忽忽的一堆,隨即眼前一亮,前面數十丈外亮起了兩盞燈!
他看清楚了,亮燈處,是一個黑黝、深邃的山口!他心裡一動,道:「這又是長青谷?」
年輕人冷冷說道:「你錯了,這兒離長青谷很遠很遠!」
韋慕嵐道:「我沒覺得走多少路……」
年輕人道:「這條路是唯有本族人才知道的近路!」
說話間已近山口,挑燈的是兩名跨刀壯漢,一見年輕人走到,立即躬下身去,齊聲說道:
「酋長回來了?」
敢情他們無時無地不說漢語。
年輕人微一點頭,道:「嗯!老夫人呢?」
一名壯漢答道:「在帳裡等著酋長呢!」
年輕人回顧韋慕嵐道,「你跟我進來!」
當先行進了山口。
進了山口,韋慕嵐抬眼打量,只見這又是一處谷地,而這片谷地遠比長青谷為大、為深。
黝黑的夜色裡,百十座巨大帳篷分散在谷裡各處(蒙古包),但是靜悄悄地,不聞人聲,也不見任何燈光。
不,只有居中一座巨大帳篷裡微透著一線燈光。
由於夜色過暗,各處又沒有燈火,所以除了這百十座巨大帳篷外,他難再看見別的。
年輕人突然回過身來說道:「你先在這兒等一等,我去稟知家母一聲!」
隨又轉望左右,道:「你們在這兒陪陪這位中原貴客。」
說完了話,在眾壯漢答應聲中,他逕自向居中那座透著燈光的巨大帳篷行去。
自然,韋慕嵐明白,說好聽那叫陪,說不好聽那是監視,可不是嗎,幾十道目光緊緊地盯著他。
他沒在意,背著手站在那兒又打量了起來。
年輕人到了帳篷前,神色一轉恭謹,說了聲:「娘,孩兒,回來了!」
只聽帳篷裡傳出一個甜美,輕柔,慈祥的話聲:「奇兒,進來吧!」
年輕人應了一聲,於是低頭行了進去!燈光外瀉只那麼一閃,很快地又被垂下的篷簾遮住了,人是看不見了,但卻仍清晰聽見裡面的話聲。
當然,韋慕嵐站得太遠,他聽不見。
帳篷裡,年輕人叫了一聲:「娘!」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剛回來!」
年輕人道:「是的,娘!我沒想到娘會跟去……」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我見你帶著人出去,不放心,所以跟去看看……」
微頓之後,接問道:「客人來了嗎?」
年輕人道:「來了,我遵您的吩咐,把他帶來了!」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他在哪兒?」
年輕人道:「在外面場子上!」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為什麼不請人家一起進來?這不顯得咱們失禮嗎?」
年輕人道:「我知道,娘!可是我認為該先進來稟告您—聲!」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嗯!你,現在……」
年輕人截口說道:「娘!我有件事要求您老人家答應!」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什麼事,奇兒,你說吧,對你,娘還有什麼不答應的?」
年輕人道:「您知道,族裡不能沒有您……」
那柔美慈祥話聲訝然道:「奇兒,你這話……」
年輕人道:「孩兒代表全族,懇求您無論在什麼情形下,都別離開奇兒跟族人!」
那柔美慈祥話聲越發詫異了,道:「奇兒,你這是……那怎麼會,娘什麼時候說要離開了,不會的,奇兒,永遠不會,娘自嫁了你爹之後,就成了這—族的人,怎麼說也不會離開自己的族人的……」
年輕人道:「孩兒跟族人謝謝您!更感激您!」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自家母子說這些幹什麼,奇兒,這位中原客人是……」
年輕人道:「孩兒請您自己見他,當面問他!」
那柔美慈祥話聲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好,你請他進來吧!」
年輕人應了一聲。篷簾掀動,他大步走了出來,到了韋慕嵐近前,他神色木然地說道:
「家母請你進去,記住我的話!」
韋慕嵐道:「謝謝酋長閣下,我會記住的!」
年輕人道:「你進去吧!」
韋慕嵐道:「閣下不……」
年輕人微一搖頭,道:「我不進去了,你自己去吧!」
韋慕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酋長閣下,這是為什麼?」
年輕人道:「不為什麼。」
韋慕嵐沒再問下去,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過去。
他知書達禮,到了那座帳篷前,他停了步,恭謹一聲:「老人家,晚輩告進!」
只聽那柔美慈祥話聲道:「化外女子不敢當中原貴客這等稱呼,我恭候多時,少俠請進來吧!」
進了帳篷,眼前猛地一亮,他看見了,這座帳篷裡的擺設很豪華,但不失一個雅字。
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氈,漆幾上是漢家的八寶琉璃燈,還有那檀香裊裊上冒的金猊……
除了這座帳篷本身外,所看見的,全是中原擺設,絕不會令人有置身異域胡地之感。
帳篷中央,垂著一副比輕紗稍厚,略略透明的簾幕,簾幕後也有燈,一張錦榻上,坐著一個人,那是個只能看見輪廓,而難看仔細的女子。
她,一身漢家裝束,隔著簾幕象隱約於雲霧之中,令人第一眼便有一種美感。
韋慕嵐人目這情景,他呆了一呆,但旋即他躬下了身。
「晚輩見過老人家!」
「不敢當,我,孀居多年,不見外客,除了我的子女外,連見我的族人也是這樣,尚請少俠不要以失禮見責!」
韋慕嵐忙道:「晚輩不敢!」
她道:「少俠身後有錦凳,請坐!」
韋慕嵐謝了一聲,坐了下去。
他坐定,她開了口:「聽說少俠要見我!」
韋慕嵐道:「是的。」
她道:「少俠有什麼見教?」
韋慕嵐道:「不敢,晚輩敬慕老人家的才學及作為……」
她「哦」地一聲笑道:「那沒有什麼,我白幼喜讀漢家書籍,也僅僅比關外人略強一點,至於我的作為,我是取漢家之長,補本族之短,那也談不上什麼作為!」
韋慕嵐道:「老人家過謙了,據晚輩所知,老人家才高學富,胸羅淵博,允稱當世奇女……」
她笑道:「少俠這等誇讚,我簡直汗顏無地自容!」
韋慕嵐道:「老人家……」
她截口問道:「少俠是中原武林中人?」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晚輩是中原武林末學後進!」
她道:「少俠過謙了,少俠一身所學適才在長青谷我已瞻仰過,稱得上高絕二字,必然是經過名家傳授……」
韋慕嵐道:「晚輩藝承家義父!」
她輕「哦」一聲道:「原來是……由少俠文才武學觀之,少俠的義父必然是中原武林名家,也是當世一位奇人。」
韋慕嵐道:「謝謝老人家誇獎……」
她道:「少俠由中原何處來?」
韋慕嵐道;「晚輩是江南人,從開封來。」
她道:「開封?」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
她道:「開封……如今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
韋慕嵐微愕說道:「老人家莫非……」
她輕哦一聲,道:「我年輕的時候隨家人去過一趟,開封的景物至今依稀還記得,事隔多年,不知道變了沒有……」
韋慕嵐道:「老人家,滄海桑田,世間事多有變遷的。」
她點了頭道:「是的,少俠說得很對,恐怕開封已不似當年了……」
話鋒一轉,接問道:「少俠這趟到關外來是……」
韋慕嵐道:「晚輩為找一個人!」
她道:「找一個人,誰?」
韋慕嵐道:「家義父當年的一位紅粉知己。」
她道:「這麼說,少俠要找的是個女子。」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
她道:「她也該是中原人?」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她的家在開封!」
她道;「噢,她是什麼時候到關外來的?」
韋慕嵐道:「老人家,算算有十幾年了。」
她道:「一個女兒家,跑到關外來幹什麼,?」
韋慕嵐道:「不瞞老人家說,她是被奸人陷害,被金主送到關外來和親的。」
她「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這種事我親眼見過,不管她的後來結果如何,和親這件事總是殘酷的,自漢唐以來,多少女兒家遭到這種悲慘的命運,身托異域,老死他鄉,一輩子難歸故上,難見家人,想想就令人一掬同情之淚……」
頓了頓後,問道:「少俠找到了她沒有?」
韋慕嵐道:「老人家,還沒有,據晚輩所知,她當年被送到關外來是為了和親異族,這也是晚輩要見老人家……」
她道:「少俠,是本族?」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
她道:「少俠沒有弄錯了?」
韋慕嵐道:「老人家,應該不會錯。」
她道:「那麼少俠要見我,也是為……」
韋慕嵐道:「晚輩想請老人家賜教……」
她道:「只要少俠確認她在本族,我幫少俠找她,該是義不容辛的,但不知她姓什麼,叫什麼……」
韋慕嵐道:「老人家,她姓謝,閨名蘭馨……」
她突然叫道:「謝蘭馨……」
韋慕嵐心裡一跳,忙道:「是的,老人家,老人家可知道……」
她平靜地問道:「我還沒有請教少俠貴姓大名。」
「不敢。」韋慕嵐道:「晚輩姓韋,草字慕嵐!」
她道:「姓什麼,姓魏?」
韋慕嵐道:「老人家知道,唐時有位詩人韋蘇州韋應物……」
她道:「原來是這個『韋』字……少俠是江南何處人氏?」
韋慕嵐道:「老人家,晚輩只知道自己是江南人……」
她詫聲說道:「少俠這話……」
韋慕嵐道:「晚輩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了父母,對於自己的身世茫無所知,便連自己姓什麼也不知道……」
她道:「那麼少俠姓的這個韋字……」
韋慕嵐道:「是從義父姓。」
她道:「原來是少俠的義父姓韋,他的大號是……」
韋慕嵐道:「老人家,他老人家叫志遠。」
她突然沉默了,良久,良久沒聽她說話。
韋慕嵐忍不住詫異地叫了一聲:「老人家。」
只聽她顫聲說了一句:「少俠!」
韋慕嵐忙道:「老人家怎麼-了……」
她道:「我心裡很難過。」
韋慕嵐訝然說道:「老人家這話……」
她道:「我不瞞少俠,在十多年前,本族確曾有個來自中原的女子叫謝蘭馨!」
韋慕嵐心裡猛然一陣跳動,急急道,「老人家,謝姨她如今……」
她道:「少俠,你來遲了!」
韋慕嵐一怔,忙道:「老人家,我來遲了?」
她道:「是的,少俠,你來遲了幾年!」韋慕嵐心裡往下一沉,道:「老人家是說……」
她道:「少俠,謝姑娘在五年前病故了!」
韋慕嵐怔住了,霎時間他只覺手腳冰冷,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又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這時候,他想起了為什麼那年輕人不讓他來,要他打消找人之意,馬上回轉中原去,為什麼烏乾巴見像驚呼。
只聽她道:「少俠,我很不安,你冒風霜之苦,千里迢迢跑來關外找尋謝姑娘,我不該讓你失望,也不該讓你傷心,可是事實上我又不能不告訴你……」
韋慕嵐定了定神,顫聲說道:「老人家,我謝姨是什麼病……」
她歎了口氣,道:「大概是長期鄉愁難解,還有心中憂鬱悲憤難消所致吧,少俠該知道,關外的醫術究竟不及中原,她輾轉病榻近十年,老酋長也曾為她遍求關外名醫,但終於……」
至此住口不言。
韋慕嵐愣愣地望著她道:「老人家,這是真的?」
她道:「事關重大,我豈敢欺瞞少俠?」
韋慕嵐道:「老人家,晚輩的謝姨葬在……」
她道:「少俠,中原、關外風俗習慣不同,按本族的風俗與規定,人死之後是不營墓造墳的。」
韋慕嵐道:「那麼晚輩謝姨的遺骸……」
她道:「由此往西十里,有一潭水,叫黑龍潭,那就是本族人死後的埋骨處,屍骨均沉於潭底……」
韋慕嵐道:「老人家,這麼說,晚輩欲尋謝姨的遺骸也不可能了?」
她道:「是的,少俠,其實,在平時,黑龍潭是禁止隨便前去的,只有在本族中有人亡故時,由酋長率領才能去……」
韋慕嵐悲痛的道:「晚輩跑這一趟倒不要,緊,只是這仇這恨卻永遠……」
猛地一陣激動,住口不言。
她道:「少俠,什麼仇,什麼恨?」
韋慕嵐道:「晚輩謝姨的仇,晚輩義父的恨!」
她道:「少俠能明說嗎?」
韋慕嵐道:「晚輩謝姨是被奸人陷害,謝姨悲慘,義父鑄恨,晚輩雖明知奸人是誰……
但卻無力除之……」
她道:「難道說少俠找到謝姑娘就能除去奸人了嗎?」
韋慕嵐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晚輩謝姨有一片紫貝葉,家義父也有一片,那是當年他二位的訂情之物,兩片紫貝葉上合載著一種絕世武學,晚輩只有習了這種武學,才能除去那奸人……」
她道:「以少俠現在的所學還不夠除奸嗎?」
韋慕嵐道:「老人家有所不知,那奸人精擅一種獨門歹毒霸道掌力,這種掌力無人能御,只有紫貝葉上所載武學才是這種掌力的唯一魁星……」
她道:「我明白了,謝姑娘這一死,少俠就無法得到那片紫貝葉了!」
韋慕嵐道:「正是這樣,老人家。」
她道:「所以少俠由中原到關外來找尋謝姑娘,就專為向她索取那片紫貝葉了?」
韋慕嵐道:「不,老人家,這是晚輩經家義父一位好友的指點,才知道紫貝葉武學是那種掌力的唯一-星,原先晚輩奉命找尋謝姨,一方面是想接謝姨到江南去,另—方面是查訪陷害她的好人……」
她道:「接她到江南去?少俠的意思是……」
韋慕嵐道:「家義父希望能跟謝姨團聚。」
她道,「事隔十幾年,當初又是被人陷害,她早已是他人婦……」
韋慕嵐道:「老人家該知道,真情是永遠存在的。」
她道:「他的真情令人感動,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直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他才派少俠找她……」
韋慕嵐道:「不,老人家,家義父這十多年來找尋謝姨可以說是沒一天間斷,然而,到今天他老人家年事漸高,精力日衰,不敢再臨傷心舊地,遂派晚輩出來……」
她道:「原來如此,這麼說是我想錯了……」
一頓,接道:「少俠既然從開封來,一定到謝姑娘家去過了?」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家破人亡,謝家已成空宅很多年……」
她道:「難道謝姑娘的親人……」
韋慕嵐道:「聽說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哦」地一聲道:「為人女,遠在異域,父母故世不能在側送終,怪不得謝姑娘臨終時那麼悲痛,如今想想實在令人心酸難忍熱淚……」
頓了頓之後,她接著又道:「少俠,那陷害謝姑娘的奸人是……」
韋慕嵐道:「此人在中原武林與家義父齊名,他叫粉秀土白玉堂……」
她驚呼說道:「是他……」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晚輩在查知是他之後,曾找到了他家裡,結果險些喪生在他那歹毒霸道的獨門掌力下……」
一怔凝目,道:「老人家知道白玉堂此人?」
她道:「不,我不知道,我是關外人,怎會知道中原武林……」
韋慕嵐詫異地道:「那麼老人家適才驚呼是他……」
她道:「少俠,這該是必然的反應。」
這解釋頗為牽強,韋慕嵐目光凝注,心中狐疑,道:「老人家……」
她截口說道:「有件事我要告訴少俠。」
韋慕嵐只好暫忍心中疑念,道:「什麼事?老人家請說。」
她道:「這件事對少俠的報仇雪恨或許有所幫助……」
韋慕嵐心頭一跳,忙道:「老人家請說。」
她道:「謝姑娘身後遺有一個女兒,謝姑娘臨終前曾把一樣東西交給了她那女兒,要她女兒到中原去找一個人……」
韋慕嵐忙道:「老人家,真的?」
她道:「自然是真的,但是謝姑娘交給她女兒的是不是那片紫貝葉,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讓她女兒去中原找一個人,這個人該是少俠的義父是不會有錯的……」
韋慕嵐道:「老人家,她,她走了沒有……」
她道:「早去了,在謝姑娘去世後不久,她就動身往中原去了。」
韋慕嵐道:「老人家,她叫什麼名字?」
她道:「她叫謝小馨,另有個名字叫溫娃娜……」
韋慕嵐猛然一怔,道:「溫娃娜……」
她道:「是的,少俠。」
韋慕嵐象沒聽見,神情激動地喃喃說道:「娃娜,是她,是她,她竟會是……怪不得她長得那麼象謝姨,怪不得,這真是……」
她訝然說道:「少俠,你,你在說什麼?」
韋慕嵐突然笑了,道:「晚輩謝謝老人家。」
她忙道:「不必客氣,少俠只要回到中原去,找到她……」
韋慕嵐道:「晚輩所以謝老人家,不是為這個!」
她愕然說道:「那是為什麼?」
韋慕嵐道:「讓晚輩告訴老人家一件事,晚輩在沒到關外來之前,在中原邂逅了一位去自關外某族的公主……」
她「哦」了一聲。
韋慕嵐道:「她告訴晚輩她叫溫娃娜,她並且把她族裡的情形詳細地告訴了晚輩,她說她有一位稱奇的母親,她的母親怎麼樣教導她的族人學習漢人文化,最後她說以後有機會要帶晚輩 到關外來見見她的母親……」
她驚聲說道:「少俠,你,你見過娃娜了……」
韋慕嵐含笑說道:「是的,老人家,晚輩知道老人家絕沒想到,否則老人家不會要晚輩回中原去找她而無意中拆穿了自己的謊言!」
她失聲道:「少俠,你……」
韋慕嵐突然離座跪了下去,熱淚奪眶,悲聲說道:「謝姨,您何忍讓義父傷心,慕嵐悲痛,可憐義父跟慕嵐找尋了您十多年……」
她失聲叫道:「少俠,你這是……」
韋慕嵐流淚說道:「謝姨,天可憐我義父跟慕嵐,讓您自己拆穿了自己的謊言,難道您就不能可憐可憐義父跟慕嵐嗎?」
她沉默了,沉默了,久久方顫聲說道:「這難道是天意,這難道是……這既是天意,當初就不該……慕嵐,好孩子,你起來,你起來讓謝姨認你就是……」
韋慕嵐再也難忍心中悲痛,突然,他低下了頭。
她,下了榻,從簾幕後走了出來,她,風華絕代,國色天香,跟溫娃娜長得一樣,所不同的是她已屆中年,而且比一般中年婦人為老,她滿臉是淚漬,她是早在流著淚了,她走過來以顫抖的手扶起了韋慕嵐道:「慕嵐,別哭,這麼大了,怎麼像個姑娘似的,聽見沒有,不再哭,找到了謝姨,該高興,該笑,是不,來,抬起頭來,讓謝姨看看你,當年謝姨沒見過你……」
韋慕嵐強忍悲淒抬起了頭,她,謝蘭馨,替他擦去了淚漬,眼中含著淚,強笑說道:
「好俊,跟你義父一樣,好孩子,這麼遠跑到關外來找謝姨,也真難為了你……」
韋慕嵐道:「更讓人傷心的是您竟忍心當面不認,讓慕嵐把假消息帶回去給義父。」
謝蘭馨笑了,道:「好會說話,到頭來謝姨不仍是……」
韋慕嵐道:「那是因為慕嵐見過娃娜!」
謝蘭馨歎了口氣,道:「我絕沒想到你已見著了娃娜,絕沒想到,看來這真是天意,慕嵐,你是怎麼見著娃娜的,說給謝姨聽聽?」
韋慕嵐把經過說了—遍,當然,他隱瞞了該隱瞞的。
聽畢,謝蘭馨笑了,道:「看來你兩個有緣……」
韋慕嵐心虛,下意識地臉一紅,道:「謝姨,您,您……」
謝蘭馨一怔,那一雙清澈、深邃的美目凝注,道:「怎麼,謝姨說錯了話了嗎?」
韋慕嵐慌忙避開了那雙目光,道,「不,不是,謝姨,是,是……」
謝蘭馨道:「是什麼,嗯?」
韋慕嵐臉好紅,忙道:「謝姨,沒什麼!沒什麼!」
謝蘭馨美目緊緊凝注,道:「慕嵐,小馨美不美?」
韋慕嵐紅熱透耳根,道:「謝姨,您……」
謝蘭馨道:「說啊,對謝姨說,怕什麼?」
韋慕嵐只得點頭說道:「美,跟您一樣美。」
謝蘭馨笑了,道:「好會說話,慕嵐,老實告訴謝姨,你是不是很喜歡她?」韋慕嵐大驚忙道,「謝姨,您……」
謝蘭馨道:「要不是當年,謝姨如今該是你的義母了,你還把謝姨當外人?」
韋慕嵐忙道;「不是的,謝姨,慕嵐怎會……」
謝蘭馨道;「那就老實告訴謝姨,說心裡的話。」
韋慕嵐只好硬起頭皮點了頭,道:「是的,謝姨!」
謝蘭馨臉上浮起了異樣神情,道:「小馨對你呢?」
韋慕嵐囁嚅說道:「謝姨,這,這慕嵐不知道。」
謝蘭馨道:「是真不知道還是不對謝姨說實話?」
韋慕嵐道:「當時慕嵐不敢……不敢多想……」
謝蘭馨微笑道:「好個不敢多想,傻孩子,她為你吮毒,為你裹寒,她對你的一切,還用得著你多想嗎……」
臉上那異樣神情更濃,她道:「當年你義父跟我,事隔十幾年後的今天,你又跟小馨……
這叫什麼,難道這也是天意……」
韋慕嵐沒說話。
她又道:「來,慕嵐,坐下,跟謝姨好好談談。」
拉著韋慕嵐坐了下去。
坐定,韋慕嵐探懷取出那幅畫像,看了看畫像,再看了看她,他忍不住說道:「真像!」
謝蘭馨訝然說道:「我……慕嵐,這是誰畫的?」
韋慕嵐道:「義父!」
謝蘭馨唇邊閃過一絲抽搐,強笑說道;「虧他還記得我的像貌……」
韋慕嵐道:「您可別這麼說,他老人家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您,因為當年遲到開封一步,他老人家至今引以為咎……」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別提了,慕嵐,這是命,你謝姨的命如此,夫復何言,好在老酋長是位難得的英豪,他對我一直很好,這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一點……」
接問道:「慕嵐,你義父,他還沒娶?」
韋慕嵐搖頭說道:「沒有,謝姨,他老人家說過,今生今世不打算娶!」
謝蘭馨道:「這麼說來,該羞該愧的是我……」
韋慕嵐道:「您也別這麼說,造物弄人,您是個弱女子,離鄉背井,遠托異域,隻身處在這……」
「謝謝你,慕嵐。」謝蘭馨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明白自己……」
展顏淡然一笑,道:「我忘了問了,你義父他可好,老多了吧!」
韋慕嵐道:「他老人家尚稱安好,只是這多年來……您知道,一個情字折磨人,在慕嵐看,他老人家老多了。」
謝蘭馨幽幽一歎,道:「是我誤了他……」
韋慕嵐道:「謝姨,您別這麼說……」
謝蘭馨微微一笑,道:「好,謝姨不說了,慕嵐,我聽說除了你之外,還有一批人來到了關外,說是什麼總管府的總管……」
韋慕嵐雙眉一揚,道:「謝姨,他就是白玉堂。」
謝蘭馨臉色一變,道:「怎麼,他就是白玉堂?白玉堂他,他什麼時候……」
韋慕嵐道:「謝姨,在金時,他是開封的知府金知府,到了這一朝,他因為一身所學傲視武林,也因為開城迎元兵,獻金人公主有功,一躍而為河南總管府的總管。」
謝蘭馨失聲說道:「原來他就是金知府……他的官不小啊!」
韋慕嵐冷笑說道:「是不小!」
謝蘭馨道:「我記得還有個莫滄江……」
「死了。」韋慕嵐道:「屍陳無定河邊……」
接著,他把從進開封到如今的經過,頗為詳細地說了一遍。
聽畢,謝蘭馨歎道:「看來人是作惡不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莫滄江他絕不會想到自己會死在無定河邊,而且是這麼個死法……」
韋慕嵐道:「他應該是這麼個死法,這還算便宜,他要是落在我手……」
謝蘭馨歎道:「慕嵐,這是天意,怨不得人,事已成過去,當初他們也只是一念之誤……」
韋慕嵐道:「他們這一念之誤不要緊,卻害得您跟義父……」
謝蘭馨道:「這是天意,慕嵐,也許我跟你義父注定無緣,你義父愛我,他該也會為我有很好的歸宿而高興的。」
韋慕嵐微一搖頭,道:「謝姨,您原諒,慕嵐不這麼想,白玉堂有過一念誤,但是他不知道悔悟,拿他這趟出關來說,為的是那片紫貝葉,假如他找到了您,我不以為他僅僅是向您索取那片紫貝葉。」
謝蘭馨點頭歎道:「你說得固然不錯,但是我不跟他計較,同時他也不會找到我的,這個地方極為隱密,不是本族的人,-找不到這個所在……慕嵐,不管怎麼說,我勸你,冤仇宜解不宜結,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便饒人!」
韋慕嵐道:「謝姨,您不恨他?」
謝蘭馨搖頭說道:「我不恨他,這是天意,這是命。」
韋慕嵐肅然起敬,道:「謝姨,只要他肯放手……」
謝蘭馨道:「謝謝你,慕嵐,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他會放手的。」
韋慕嵐訝然說道:「謝姨您這話……」
謝蘭馨道:「慕嵐,你等著自己看吧。」
韋慕嵐詫異地望著謝蘭馨,沒有說話。
謝蘭馨又道:「慕嵐,你說你義父有位朋友救了你,他是……」
韋慕嵐道:「不知道您認識不認識,聖手華佗何九如何前輩。」
謝蘭馨輕「哦」一聲道:「是何大哥,我沒見過,可是我聽你義父提起過,他是你義父的莫逆交。」
韋慕嵐道:「是的,謝姨,要不是何伯認出白玉堂的殘掌,慕嵐還不知道害您的是白玉堂呢。」
謝蘭馨道;「何大哥的見聞極廣,胸蘊之豐不下你義父,而且俠骨柔腸,義薄雲天,是你義父生平唯一最敬佩的人……」
接問道:「你說他跟白玉堂也有仇?」
韋慕嵐遂又把何九如跟白玉堂結仇的原因說了一遍。
謝蘭馨聽完驚聲說道;「原來是這樣……白玉堂他這份罪孽可不輕……」
韋慕嵐道:「聽何伯的口氣,似乎不願計較……」
謝蘭馨道:「你何伯胸襟超人,他什麼事情都看得開,而且這種事也不能全怪白玉堂一人,要是你何嬸……」
歎了口氣,接道:「身為一個女人,要是意志不堅,那……」
搖搖頭,住口不言。韋慕嵐也沒有說活。
沉默了片刻之後,謝蘭馨忽地抬眼說道:「慕嵐,你何伯有個女兒?」
韋慕嵐倏感不安,點頭說道:「是的,謝姨。」
謝蘭馨道:「今年多大了?」
韋慕嵐道:「比慕嵐小一兩歲。」
謝蘭馨道:「長得怎麼樣?」
韋慕嵐臉一紅,遲疑了一下,道:「略遜小馨!」
謝蘭馨道:「真的?」
韋慕嵐點了點頭,道:「真的,謝姨。」
謝蘭馨美目中異采閃爍,突然—歎說道:「慕嵐,謝姨為你擔心……」
韋慕嵐心頭—跳,道:「謝姨,您這話……」
謝蘭馨道:「慕嵐,別跟謝姨裝糊塗,你多大,謝姨多大?謝姨是個女人,看得出來……」
韋慕嵐簡直心驚肉跳,漲紅著臉,囁嚅說道:「謝姨,我,我……」
謝蘭馨道:「可願對謝姨實話實說?」
韋慕嵐點了點頭。
謝蘭馨道:「那麼,說給謝姨聽聽!」
韋慕嵐只好硬著頭皮把跟鳳姑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畢,謝蘭馨皺了眉,道:「慕嵐,在你們年輕人來說,這是一種很自然的現象,鳳姑,她跟你有緣份,小馨她跟你也有緣,而糟就糟在你自己把話說定了,你知道,只要是好姑娘,她對這件事就很認真,尤其死心眼兒……」
韋慕嵐道:「謝姨,您是指……」
謝蘭馨道:「你不是當面對鳳姑作過許諾嗎?」
韋慕嵐道:「那是因為慕嵐先前誤會了小馨……」
謝蘭馨埋怨地道:「這孩子也真是,怎麼能這麼做,為求個保護也不能這樣啊,她雖是不諳武學,可是她會攝魂大法……」
韋慕嵐一怔,忙道:「謝姨,怎麼,小馨她,她會攝魂大法?」
謝蘭馨道:「是的,慕嵐,要不然我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到中原去。」
韋慕嵐震撼地道:「那怪不得,怪不得她說沒人能傷害她……」
謝蘭馨道:「這是實話,會攝魂大法的人能控制一個人的意志,所以沒人能傷害小馨,除非她碰見像你義父那樣定力特強的人!」
韋慕嵐道:「您的意思是說,假如她碰見定力特強的人,她就無法控制那人的意志……」
謝蘭馨道:「是的,慕嵐,不過你仍可以放心,像這樣定力特強的人,放眼當世找不到幾個,這跟先天的稟賦,後天的所學以及心性有關,據我所知,像這樣的人,近百年來只有你義父一個。」
韋慕嵐心中著實地鬆了一鬆,道:「謝姨,您也會……」
謝蘭馨一點頭,道:「小馨的攝魂大法是我傳授的。」
韋慕嵐驚異地道:「您什麼時候學了這……」
謝蘭馨微笑說道:「那也是機緣巧遇,還是老酋長在世的時候,有一次我跟他到陰山打獵,在一個山洞裡無意中拾獲了一本攝魂大法秘芨,於是我就學會了這失傳近百年的奇學,後來我才知道那山洞是來自天竺的一位異人修真之所,那本秘芨就是他遺留下來的,之後我要讓小馨一個人到中原去找你義父,你知道,一個弱女子沒有防身之技讓她一個人出遠門是不行的,學武既非一蹴可成,而所學也不一定能夠防身,所以我又花了三個月的工夫把攝魂大法傳授給了她。」
韋慕嵐道:「原來是這樣的,那白玉堂就是找著您也不怕了……」
謝蘭馨道:「他找不到我的。」
韋慕嵐心中忽地一動,道:「謝姨,您能制住白玉堂嗎?」
謝蘭馨淡然一笑,道:「難說,你知道,這是不能隨便嘗試的。」
韋慕嵐還想再說,謝蘭馨已然接著說道:「慕嵐,你現在該應付的,是你自己的事。」
韋慕嵐臉一紅,沒有說話。
謝蘭馨道:「怪只怪小馨她不該這麼做,將來她是要經些波折,受點折磨的。」
韋慕嵐心頭一震,道:「謝姨,您這話……」
謝蘭馨微微一笑道:「慕嵐,凡事有因必有果,這是人力無可挽救,不能改變的,一個小馨,一個鳳姑似乎該還有一個……」
韋慕嵐大驚,他剛要說話,謝蘭馨又接著說了下去:「只記住謝姨一句話,凡事要逆來順受,要忍,也要委曲求全,要不然情天難補,恨海難填,你會誤人誤己,痛苦一輩子的,知道嗎?」
韋慕嵐道:「慕嵐不大明白,可是慕嵐會聽您的話。」
謝蘭馨笑了笑,道:「就夠了,你已經找著謝姨了,回去不怕無以覆命了,為找尋那一片紫貝葉,也別讓小馨一個人在中原茫茫人海中到處瞎撞,今晚在這兒住一宿,明天一早你就動身回中原去吧。」
韋慕嵐雙目睜,道:「謝姨,您……」
謝蘭馨含笑說道:「我怎麼?」
韋慕嵐道:「您不跟慕嵐一起回去?」
謝蘭馨含笑說道:「誰說我要跟你回去了?」
韋慕嵐道:「謝姨,您不是故意逗慕嵐吧?」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不,慕嵐,謝姨說的是真話。」
韋慕嵐叫道:「謝姨,那,那為什麼……」
謝蘭馨微笑道:「慕嵐,你要明白一件事,這就像一株樹,由甲地移植到乙地,起先它不習慣,思念故土,可是一旦它在乙地生了根,它照樣能生長,茁壯……」
韋慕嵐道:「謝姨,義父……」
謝蘭馨道:「慕嵐,我感激他,也愧對他,可是事隔多年,物是人非,謝姨已是人婦……」
韋慕嵐道:「您知道,他老人家不會……」
謝蘭馨道:「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三從四德,這是古來女子的明訓,是必須恪守的,慕嵐,你替我想想,我怎麼能再回到你義父身邊去。」
韋慕嵐道:「難道說您不打算再回中原……」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樹已在這兒生了根,謝姨準備老死此鄉了。」
韋慕嵐道:「謝姨,您說的是真的……」「謝姨說過,」謝蘭馨道:「謝姨所說的每—
向話都是真的,慕嵐,我不否認,起先我悲痛我傷心,我恨不得死,恨不得插翅飛回去,我也很想念你義父,盼望他很快地到關外來找到我,可是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歲月已逝,年華不再,隨著這,我這種心念漸漸地淡了,也失望了,而且,我發現關外沒什麼不好。本族上自老酋長,下至每一個族人,他們都對我很好,漸漸地,我跟他們合為一體,終至牢不可分……」
韋慕嵐道:「可是無論如何您總是中原漢……」
「不,慕嵐,」謝蘭馨搖頭說道:「無論漢、蒙,都是黃帝子孫,等於一母同胞手足親兄弟,所以有漢蒙之分,那只因居處不同,習俗各異而已,若真要說起來,我如今已是蒙人,本族每一個人也都成了漢人……」
韋慕嵐道:「謝姨……」
謝蘭馨道:「慕嵐,我離不開他們,他們也離不開我,我需要他們,他們也需要我,當初我救了這個族,如今我不能因一念自私毀了這個族……」
韋慕嵐道:「謝姨,當初您是外來的,如今走了怎麼能說毀……」
謝蘭馨搖頭說道:「慕嵐,你絕想不到,假如我一旦離開了他們,這一族立即就會—蹶不振,那就等於我毀了這個族,親手殺害了他們,我不能因為自己而忍心……」
韋慕嵐道:「謝姨,慕嵐千里迢迢來到關外,不避風霜,不辭勞苦,好不容易才找到您,難道您就忍心……」
「慕嵐。」謝蘭馨道:「對你,謝姨固然不忍,但謝姨只有強忍悲痛,狠起心腸說聲抱歉……」
韋慕嵐道:「可是義父……」
「慕嵐。」謝蘭馨道:「謝姨剛才說過,我已是他人婦,謝蘭馨也已不是舊日的謝蘭馨了,事已成定局,是無可挽回的,你義父愛我,他該為我有這種歸宿而高興,你義父知我,他該認為我作這種選擇、這種決定是對的!」
韋慕嵐道:「謝姨……」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慕嵐,對你義父的真摯深情,我感激,你替我帶句話,我願跟他互期來生,甚至於生生世世。慕嵐,也告訴你義父,中原舊情絕,關外日月長,倘彼此有緣,天上自會相見,來生定為眷屬,莫為情苦,也莫以謝蘭馨為念,你義父非常人,他會看得開看得破的。」
韋慕嵐道:「謝姨,你的心意真這麼堅決?」
謝蘭馨道:「是的,慕嵐,謝姨心比鐵石,無法再動分毫。」
韋慕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兩眼淚湧,低下了頭。
謝蘭馨美目中輕射不忍柔光,抬手撫上了韋慕嵐的肩頭,她柔聲說道:「慕嵐,至於你,謝姨自會有所報償的……」
韋慕嵐猛然抬頭,道:「謝姨,慕嵐不要您報償,只要您跟慕嵐……」
謝蘭馨微微搖頭,道:「那是不可能的,慕嵐!」
韋慕嵐又低下了頭,但他旋又抬起了頭,道:「謝姨,慕嵐想這就走。」
謝蘭馨一怔,訝然說道:「怎麼,生謝姨的氣了?」
韋慕嵐搖頭說道:「不是,謝姨,慕嵐;不敢,多住一宿也是一個人走,倒不如早點回去稟知義父,找尋小馨……」
謝蘭馨遲疑了一下,道:「也好,謝姨不強留你……」
韋慕嵐突地站了起來,道:「那麼,謝姨,慕嵐走了!」
謝蘭馨跟著站了起來,道:「說走就走?」
韋慕嵐道:「是的,謝姨!」
謝蘭馨微一點頭,道:「好吧,謝姨送你……」
韋慕嵐道:「不敢,謝姨,慕嵐不敢當,慕嵐拜別。」
身形一矮跪了下去,一拜而起,轉身就走。
謝蘭馨突然說道:「慕嵐等一等!」
韋慕嵐連忙轉身,道:「謝姨,您是改變了主意……」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慕嵐,原諒謝姨讓你失望,不是的……」
韋慕嵐神情一黯,道:「那麼您有什麼事,請吩咐。」
謝蘭馨道:「記住謝姨的話……」
韋慕嵐道:「您是指……」
謝蘭馨道:「逆來順受,委曲求全,忍……」
韋慕嵐道:「謝謝您,謝姨,慕嵐知道,會牢記心中的。」
謝蘭馨道:「跨出這帳篷一步就要開始忍!」
韋慕嵐沒留意那麼多,他也沒心情去玩味這句話,應了一聲:「是,謝姨,您還有事嗎?」
謝蘭馨道:「沒事了,你走吧!」
韋慕嵐道:「謝姨,慕嵐走了,將來慕嵐會再來看您的。」
一躬身,轉身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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