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游龍 正文 第十三章 潛龍令
    中鳳不禁又睜大了一雙妙目直向前面席次看看,揚著一雙粉妝玉琢的耳朵,出神的聽著,臉上又露出深深的酒渦來,再也捨不得離開,直到飯罷送客出廳,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笑著走出來。想不到見面—談,不但對付程子雲是出於羹堯和雍王的預定計劃,連自己舉家北上,羹堯也早已知道,所以才迎出崇文門去,不由驚得呆了,直看著兩人半晌不語。雍王忙將羹堯近來佈置,略微說了一個大概,中鳳才恍然大悟,秀眉微蹙,看著羹堯方淡淡的笑道:「年爺這也算是長才初展,牛刀小試呢,這不完全是古兵法的用間之道嗎?」

    正說著,一個護院把式打扮的人,上來單膝一屈先請了—個安道:「小人萬良叩見年二爺,稟年爺,那郝四已經逃跑咧。」

    雍王不禁一怔,羹堯長眉一聳冷笑道:「好!現在什麼時候了?該誰看守?」

    那萬良惶恐道:「現在已是戌末亥初光景,小人原遵二爺吩咐,命本府十二位護院把式分十二班看守,每班一人,隔一個時辰換班,現在正該姜勇的班。」

    羹堯臉色一沉道:「既然是姜勇的班,可著他來見我。」

    萬良又請了一個安道:「姜勇現在已知過,正在前面聽候發落,小人就叫他來便了。」

    說罷立刻轉身下去,羹堯沉著臉,轉向雍王躬身道:「羹堯深知姜勇乃系王爺乳媼之子,不過立法之始,如稍玩徇,以後威信便難樹立了,還望王爺明決才好。」

    雍王正色道:「小弟久已說過府內府外各事均托二哥全權處理,你為什麼又說起這話來?難道還對小弟有什麼信不過的地方嗎?慢說他母親決無法左右此事,便是母妃有什麼話說,小弟也當身任其咎,決無令二哥為難之理,還望一切放手做去,不必多所顧忌才好。」

    羹堯又躬身道:「既王爺如此吩咐,恕我擅專了。」

    說著,那萬良已經押著一個少年漢子上來請安道:「稟年二爺,姜勇已經帶到,不過此事還望二爺從寬發落,不但姜勇感恩,便他母親也感恩不盡。」

    羹堯不答,只向那姜勇道:「今晚看守郝四是你嗎?」

    姜勇連忙叩頭道:「小人不敢抵賴,郝四實在是小人看守的,不過他託言大解,從茅廁上翻牆出去,小人並不知情,還求二爺饒過這一次,下次小人再也不敢大意了。」

    羹堯鐵青著臉色,冷笑道:「你曾領過我命嗎?」

    姜勇伏地答應道:「小人領過二爺之命,但求二爺開恩,從寬發落。」

    羹堯又冷笑道:「你既曾領我命,就應該記得我吩咐的話,可速背來。」

    姜勇一聞此言,不禁渾身抖顫,連連叩頭道:「小人記得:『玩忽職守,致令全局皆敗者處死,有意無意走漏風聲者處死,徇私通敵者處死……』。」

    羹堯不等說完,倏然雙眉直豎向萬良道:「既如此說,你是這一隊小隊長,可取那三般法典伺候。」

    那萬良也跪下叩頭道:「姜勇犯規自應處死,不過他乃王爺乳母之子,還請格外成全。」

    那姜勇不禁被萬良一言提醒,又向雍王叩頭道:「奴才雖然該死萬分,還請王爺和年二爺俯念奴才母親只生奴才一人,格外開恩,暫留一命。」

    說罷叩頭如搗蒜,哀求不已。

    雍王把臉色一沉道:「此事我已全托年二爺辦理,你既犯他條規,我也無法救得,至於你母親,將來我自另眼看待便了!」

    說罷又看著萬良厲聲道:「你有多大膽子,竟敢對年二爺抗不遵命,是不是也打算嘗嘗那三般法典的滋味?」

    萬良無奈,只得叩頭道:「王爺息怒,奴才遵命就是。」

    說著又叩了一個頭,站起來飛步出去,取來一個一尺來長、三寸來寬的紫檀木匣來,雙手托著,右腿單膝一跪道:「法典業已取來,請王爺年二爺當面驗看。」

    說著兩手一沉,將木匣打開,裡面卻是一把七寸來長的匕首,一條尺許長的絲繩,一頭接著一根三寸來長、指頭粗細的小木棍兒,一粒鈕扣大小的紅色丸藥。

    羹堯向那三物看了一看道:「這廝如此惜命,刀藥兩項,料他自己決難下手,可依領命之時誓言,用絲繩絞死便了。」

    萬良又叩了一個頭,放下木匣取出匣中絲繩向姜勇道:「姜大哥,還不謝過王爺和年二爺嗎?」

    那姜勇已經嚇得癱瘓在地下,哪還說得出話來。這時廳上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說什麼。萬良持繩向前一步,兩腿向他胸上一騎,一手托起腦袋,把那條絲繩向項下—繞,兩根小本棍合在一處,慢慢絞著。半晌之後,姜勇受刑不過,雙睛突出,手足齊動,萬良忙用兩膝向他脅下一抵,手中一緊,只聽得腹中咕嚕一響,下氣洩出,登時氣絕,萬良右手絲繩一鬆,少停片刻,二次又將絲繩絞緊,如此三絞三放,姜勇的臉色已作青紫色,舌頭伸出寸許,口角也泛血沫,這才收繩歸匣,又單膝一屈道:「稟王爺和年二爺,姜勇業已氣絕,還請驗刑。」

    羹堯把頭一點道:「姜勇既已身死,可速將屍首搭下去,從豐棺殮,對外不許聲張。」

    說罷,又向雍王道:「我知郝四既經逃出府去,必欲以十四王爺府作逋逃藪,此刻一定在中途,但他因犯夜潛逃,決不敢走大路,定從附近小胡同繞出去,先在一個地方落腳。此人必須除去,如果任其逃入十四王爺府,不但李飛龍夫婦立敗,今後更有若幹不利之處,那為害就更大了。」

    雍王點頭道:「這個奴才決不能縱令逃去,否則不但為害甚大,也不足以遏止反側。不過,二哥方才為什麼不急其所急呢?」

    羹堯笑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他決不敢走大路徑往十四王爺府,先要在一個地方落腳嗎?如今只要差一人去,便可手到擒來,不過我知郝四略諳武技,平常把式前去,必須交手,一旦驚動鄰舍,和堆子上駐守兵丁,雖不怕什麼到底不好。」

    說罷不禁沉吟,中鳳人雖也在廳上,自審問姜勇開始,便一直默然,一聲不響,有時並將秀眉微蹙,似有所思,一見羹堯躊躇,連忙笑道:「這是我那二哥最優為的事,既有確定地方,為什麼不教他去一趟,也值得這樣思索嗎?」

    羹堯也笑道:「二哥新來乍到,而且京城地勢也不很熟,這事怎好煩他呢?」

    正說著,忽聽屏後有人笑道:「我雖新來乍到,如果有事,只要王爺和年爺下委,自信還可以做得來。到底是件什麼事,能先見告嗎?」

    說罷,雲中燕已從屏後緩步走出,先向雍王羹堯見禮之後,又笑向中鳳道:「你為什麼在前面這麼久不到後面去?老爺子有點不大放心,所以教我來看看。方纔你舉薦我的是什麼差事,為什麼年爺又不讓去,你能告訴我嗎?」

    中鳳嗔道:「老爺子這也就奇咧,我這麼大一個人,難道還怕丟?眼巴巴的又著你尋。我猜這一定又是你弄的鬼,也許不放心那怪物究竟是個什麼路數,所以在他老人家面前託言尋我,借口好到這裡來一趟,對不對?不過你已來遲了,那怪物已被年爺教訓一頓,夾著尾巴跑咧。」

    中燕笑道:「我對那怪物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憑他那份德行,教年爺教訓一頓攆走,這是意中的事,又有什麼稀奇?我要問的,是適才你為什麼又和王爺年爺提起我來,你能告訴我嗎?」

    中鳳道:「你偏沒猜對,年爺教訓他一頓是不錯,可沒讓他丟人也沒攆走,人家是好好請進來,還是好好走的。」

    說著,又把適才的事約略一說,笑道:「你那勞什子血滴子,不是越練越有趣嗎?如今既有這絕好的機會,何不就拿郝四這打算賣主求榮的奴才試一試手法呢?」

    中燕看了雍王和羹堯一眼道:「如果您兩位有令,只要能說出地方,和那奴才的年貌,我倒真打算試一試,包管一點不費事將那奴才首級取來,而且決不會替該管地面留下麻煩。不過如要捉活的,可就稍微要費點勁了。」

    羹堯道:「我對這奴才倒不一定要捉活的,只要能做得機密,便將屍身化去,只帶首級回來也無妨,二哥如願一試,他此刻必在這府後東側第三條胡同第二家,那個私娼小香瓜家裡藏著,不到天明,決不會離開那裡,此刻也許正和那小香瓜姑娘在玩紙牌,再遲一會就睡了。」

    雍王不由詫異道:「你怎麼知道得這等詳細?難道已經有人來報告過了嗎?」

    羹堯搖頭道:「我自入晚以來除去找那程子雲而外,便一直沒有離開此地,哪裡會有人來報告?這不過是平日事事留心,所以一經出事便不難推斷了。」

    說著,又對中燕將郝四年貌詳細說了。中燕聽清之後笑道:「王爺、年爺且請稍坐,我去換換衣服就來。」

    說著,舉步便又向後園而去,中鳳笑向羹堯道:「年爺,您說了半天,原來也只是推斷而已,如若所推想的萬一不實,豈不有誤大事嗎?」

    羹堯道:「女俠放心,那是決不會的,您如不信,我一說原委您便知道了。」

    說罷,又向雍王道:「我自蒙王爺以重任相付以後,對於府中各人,都有一本詳細的手折,把他們平日為人嗜好甚至往來戚友全記在上面。對於這郝四,因為他迭次犯過,又屢戒不悛,所以分外留神。我知他在這北京城裡,並無遠親近戚,也無極相知的朋友,只有這小香瓜是他日常往來的姘婦。並且知道,那小香瓜雖然是個女人,卻是一家好賭,非此不樂,每天晚上總有一桌紙牌,不到深夜不散。那郝四從這裡逃出去,一則怕我差人拿他,二則又怕犯夜被巡城御史捉住當街受責,而且要從此地到十四王府,非經幾處堆子不可。就算他逃出去較早,也決不能趕在宵禁之前。他如果要逃到那裡,必須等到明天早上才行。在這個時候,只有在那私娟家裡住宿,所以我才做如此斷定。」

    說著又向中鳳笑道:「女俠,您以為鄙見如何?」

    中鳳不禁抿嘴一笑道:「您年二爺說的,還能沒有道理嗎?難怪您說,對這北京城裡的事已如掌上觀紋,原來您已經把各人的舉止行動全記到手折上咧。不過,這樣一來,不也透著夠麻煩的嗎?」

    羹堯道:「麻煩那當然難免,不過平日多麻煩—點,到了要用的時候,只一查便得咧,要不然今天,我能知道這郝四藏在哪兒嗎?」

    雍王連忙點頭道:「二哥這話確有道理,這和用兵一樣,如不能知己知彼,決不能百戰百勝。」正說著,微風颯然,眼前燭影一晃,忽然身邊多出一個渾身上下一黑如墨的人來,雍王羹堯心方一驚,中鳳已經叫道:「二哥,你為什麼一聲不響,就換上這套行頭跳進來,不驚了王爺和年爺嗎?」

    那黑人一笑,一面揭下面具,一面向雍王和羹堯道:「您兩位別見怪,我只來告辭一聲,這便去咧。」

    雍王和羹堯向中燕身上一看,原來卻是一身黑油綢製成的夜行衣靠,背插長劍,腰佩革囊之外,領上卻多了一個黑油綢子做的軟套子,連頭帶臉一齊罩住,只留兩雙眼睛在外面,所以乍看便如一個黑人一般,不由均各拊掌大笑。中燕又將去路詳細問明,把手一拱笑道:「王爺,年爺,您兩位再請稍待,我至多半個時辰便回來咧。」

    說罷,一手拉下面具,步出廳外,一躍登屋,在那半彎下弦月色之下,辨明方向,按著羹堯所說的道路,便似一溜輕煙一般,直向府後而去。不多會便到了東側第三條胡同,以手加額遠遠一看,果見第二家院落裡面,略有微弱燈光射出,便又飛縱過去,一看燈在東間,忙將身子掛在屋簷下,使了一個倒捲簾的架式,就窗隙向屋內看去。只見室勾除了門戶人家應有陳設而外,中間斜放著一張方桌,四面坐具和桌上一副紙牌均未收去。炕上下著兩幅青布帳帷,靠著炕側,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矮胖婦人,頭上高高的梳了橛把子頭,扁扁一個大臉,卻厚厚的塗上了一層脂粉,倒是有紅有白,只是塗得太厚了,大約晚妝又有了時間,所以額上腮際,已經剝落了好多,全露出紫黑色的本來面目來,再加上一雙濃眉,畫得像兩把刀一樣,兩隻金魚眼完全凸在外面,高高的顴骨,鼻樑又塌下去,一張大嘴,滿塗了胭脂,就好像才吃了死孩子的野狗一樣,簡直紅得嚇人,不由暗笑,這分明是一隻母夜叉,哪裡配稱什麼小香瓜。正想著,那郝四不知藏在哪裡,猛聽那婦人一面脫著身上的一件紫綢大棉襖,一面笑罵道:「我把你這死王八,好好的梭湖兒不多玩兩牌,卻儘管催著要散局,大概又有點猴急,要擺佈老娘呢。他媽的,你許的戒子裙子要不給我,看老娘有得饒你才怪。」

    接著那床帷一掀,露出一張黑漆漆的大麻臉來,齜著一門黃牙咧嘴大笑道:「戒子裙子都是現成,就怕你沒有這個本領來取。」接著又道:「是我要催你散局的嗎?誰教你把一隻腳放在我大腿上,只管勾來勾去咧?」

    那婦人呼的一聲,把那件脫下的紫綢棉襖一扔,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笑罵了一句不知什麼便待向炕上鑽去。中燕一見那張麻臉正是羹堯所說的郝四,連忙一個夜叉探海,從房上倒竄下來,身子輕輕一翻,落在窗前,用手指在窗上彈了兩下,低道:「小香瓜,那姓郝的驢球今天來了沒有?要是那驢球沒有來,我這裡有五兩銀子,咱們是現錢買現貨,您將就陪我一宿好不好?」

    室內的小香瓜,聞言不由一怔道:「你是誰?對你老娘胡說什麼?深更半夜,為什麼跑到人家家裡來……」

    中燕不等說完又冷笑道:「小香瓜,你他媽的跟那驢球好上了便反臉不認人呢。老子的口音你聽不出嗎?老實說,老子有的是銀子,就專要鬥一鬥那姓郝的驢球。」

    那郝四聞言,不由大吼一聲,一掀帷帳,從炕上直跳下來,也顧不得天氣寒冷,精赤著上身,只穿著—條褲子便從房裡搶出來,大喝道:「你是他媽的什麼東西變的,敢到你郝四爺這裡來賣弄銀子?老子今天要不宰了你也不算是好漢!」

    中燕笑道:「你本來是一隻癩頭龜,只配當縮頭王八,還充什麼好漢?老實說,老子要鬥的就是你,你真要夠朋友,咱們到門外來說說,別嚇了人家娘兒們。」

    郝四這時已從外間一掀門,向院落裡跳出來。中燕又冷笑—聲,一躍縱上了右邊院牆,把手一招道:「郝四,你不是有兩手狗兒刨嗎?咱們到外面來試試,你要贏了,老子便拍腿走路,小香瓜算是你的,假如你輸了,對不起,老子可得也痛快痛快咧!」

    郝四聞言,料得是附近的小混混存心來和自己搗亂,不由愈怒,不管好歹,也向牆上縱來。中燕一閃又縱向牆外那條胡同裡,掉頭便跑,一面暗摘腰下革囊在手。那郝四一見來人已逃,哪裡肯捨,竟一路趕將下來。中燕暗中計算,他來得較近,猛一頓身,右手一揚,只聽得嗆啷啷鐵鏈連響,那具革囊便似一頂瓜皮帽一般,向郝四當頭罩個正著,接著,手使巧勁一掣,那郝四連個哎呀也沒有能叫出,一顆腦袋便掉在革囊裡面,那具屍體咕咚一聲,便像一座小山也似倒了下來。中燕一抖手,收起革囊,懸在腰下,取出千里火筒,迎風甩亮,一照那腔子,見化骨丹已經吸進去,不由笑了一笑,又一躍上屋,逕回雍王府去。到了花廳上只見雍王、羹堯、中鳳三人正秉燭圍坐著,似在等著自己,連忙把手—拱道:「幸不辱命,現在仗王爺和年爺的威望,已將那郝四的腦袋取來呢!」

    說著,一伸手從腰間摘下革囊,倒出那顆血肉模糊的腦袋,接著一說經過。雍王道:「那屍身倒在巷裡,暫時不妨事嗎?」

    中燕笑道:「我那秘製化骨丹,慢說是一具屍身,便再有三兩具,也只消半個時辰便成—攤黃水,不信王爺請看這顆首級便知明白了。」

    眾人一看那顆首級果然已經化動,不多時項下皮肉漸成膿狀黃水。雍王笑道:「這血滴子的妙用,我是知道的,在邢台道上雲小姐不是已經試過一次嗎?現在要問的,只是那具屍體是否能立刻化盡,要不然留在那裡,豈不惹得附近居民大驚小怪。」

    中鳳笑道:「王爺這倒不消慮得,如以那化骨丹的效力而論,只消當時無人看見,不過兩盞茶的時候,便可化盡,一到天明,就連痕跡也不易發現了。」

    羹堯半晌不語,又看著那具血滴子向中燕道:「二哥這東西一共有幾具,您能告訴我嗎?」

    中燕笑道:「這東西打造裝制並不太難,只有兩件不易。一件是那九口小刀非百煉精鋼不行。尋常鋼刀一著人頸,決不能應手而折。第二是這口革囊,須用百年以上的蟒皮,還要塗上一種秘製神膠才行,要不然,一著化骨丹,它必隨人頭化去。前此曾用油綢,雖然輕軟合用,但究竟不牢,直到我大哥無意中得到一條大蟒,才算完全成功,所以目前只有這一具合用。年爺問這個,是也想仿製一具嗎?」

    羹堯道:「我倒不僅想仿製一具而已,要是可以仿製的話,那就非仿製數十具不可。」

    中鳳不禁愕然道:「你要這許多幹什麼?是打算開一家兵器鋪,專門販賣血滴子嗎?」

    這一句話說得雍王和中燕全笑起來,羹堯正色道:「女俠不必取笑,我是因為目前為了刺探各方消息,用人太多,有時又必須引用地痞混混一類人物,未免良莠不齊,魚龍混雜,雖然暗以兵法部勒,令其在任事之初,先對天盟誓,一旦犯我條規,便須在刀繩藥三般法典之下自裁。但這批人終難免暗中洩露消息,賣主求榮,如果沒有一個監察和立時懲戒的方法,使得這般人有所戒懼,威信一隨墜便流弊無窮,無法收拾。所以打算選擇功夫極好而又極可靠的人,編成一隊,每日分頭對這些人加以監督,明查暗訪,只一獲有鐵證立刻除去,才足以殺一儆百,這般無賴混混也才帶得住。這幾日心中便盤算這事,此次女俠舉家來京,王爺也已經把老山主和三位少山主全保準了職銜,再有女俠和馬天雄、張傑、李飛龍夫婦,人數也許可以勉強夠了。適見二哥所用血滴子倒正是一件神奇而又可以立威的利器。如果大家再誇張一些,把它說成來無影去無形的一件神物,簡直和傳說中的飛劍法寶一樣,豈不令人更加可怕?所以才想仿造若干具,將來對付人便一律用這個東西。不過照雲二哥這一說,可又不行了。」

    雍王聞言,不住點頭稱讚道:「這是一個好方法,要不然,連我也有點顧慮到這批人,實在無法盡使束身規矩之中咧。只要能仿製,如果說到百煉精鋼,前此在堡中我不是也曾經說過,我府中藏有若干把上好倭刀緬刀嗎?以我估計,便仿造個數百具也還足夠。至於說到蟒皮,如真非此不可,我也可以派出人去,到雲貴川廣一帶去收購,這並不是一件難事。」

    中燕道:「只有矮刀緬刀可以改制,目前這幾個人所用的蟒皮,我大哥那裡所存的還可以夠用。王爺只須將合用的刀差人達到我們堡中去,由大哥自己動手,包管不到數月便有十具以上可以送來。」

    羹堯笑道:「既如此說,反正今夜我已無法回去,便請王爺索性將雲老山主請來,我們就此將這一隊人編好,王爺看好嗎?」

    雍王笑道:「雲氏諸俠這次舉家同來,又難得二哥也有興致,今晚我本想設筵做一個長夜之飲以資慶賀,卻想不到那怪物一來,幾乎將我這個盡歡的腹案打消。二哥既如此說,倒又恰好借此一樂,不過老山主初來,便以此事相煩未免太不當了。」

    中燕笑道:「他老人家既然來了,又蒙王爺如此看待,焉有虛領職銜而不任事的道理?既然王爺有令,又是年爺的舉薦,也不必再著人去,待我再去一趟,對家父說明,著他就來便了,反正我也得去更衣咧。」

    說罷,便自告辭,向屏後走去。雍王聞言不由更加高興,立命左右,在廳側暖房,備酒伺候。再看那地下那顆人頭時,早已化成一攤黃水,只剩下了一條髮辮,忙命人打掃棄掉,一面招呼中鳳羹堯到暖房入座,又命人取來文房四寶備用,中鳳笑道:「王爺,我得先求您一下,這次編隊可別把我編在裡面!」

    雍王不由愕然,接著又一笑道:「雲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對此事還有不屑之意嗎?老實說,適才我已想好咧,這個隊如果編好了,這領隊使請年二爺來擔任,你這一來,豈不是有意和他過不去嗎?」

    中鳳玉頰微赭,抿嘴一笑道:「憑我怎敢有不屑之意,不過,這是一個專以殺人為事的差事,如果再把我編入了進去,那不真成了道地的笑面羅剎嗎?」

    說著,一雙妙目向羹堯一掃,轉面又看了雍王一眼道:「所以我想請您兩位把我免了比較合適。」

    羹堯這才恍然大悟,不由笑道:「原來女俠又記起這個碴兒來。不過那是彼—時也,此一時也,而且為了這一句失言,我早向女俠謝過了,您為什麼記性這麼好呢?」

    正說著,雲霄已經攜了中燕中鵠兩人進來,笑向雍王和覯道:「適才燕兒已經把王爺和年爺的策劃全告訴我了。老朽一家多蒙王爺恩遇,但有差遣,無不如命,雖然老朽年事已非,有些事恐怕雖欲竭力以盡犬馬之勞已不可得,但如一旦真有緩急,即老朽所以報答王爺之時,還請不必顧惜,有事即便下委才好。」

    雍王聞言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道:「老山主你錯了,方纔我命令郎相邀,雖有借重之意,但只在請老山主襄助指教而已,焉有行裝甫卸,即以這等事見屈之理?」

    說著一面肅客入座,一面又笑道:「適才我已說過,今晚本擬奉邀老山主父子兄妹年二哥做一竟夕之歡,只因適有惡客來擾,以致幾乎中止。現在的宵夜小飲,只是仍照預計而行,並非專為此事,縱有計議,也不過為此席談助而已。老山主還請不必過於重視,否則反不能盡歡了。」

    羹堯也笑道:「適才的事,我雖久在籌劃之中,實因適誅姜勇郝四兩人才想起來。將來諸位少山主與女俠自然必在共事之列。至於老山主至多邀請參贊而已。羹堯雖然年少無知,焉有妄引前輩為伺儕,率爾以隊員相加之理?」

    雲霄聽罷,不禁瞪了中燕一眼,向雍王和羹堯笑道:「王爺和年爺都言重了。雲霄既受王爺知遇於前,便當圖報於萬一,適才所言,純係惟恐年邁力衰,或不免有遺誤之處,所以才把話先向王爺和年爺說明,決無他意。您兩位這樣一說,倒令老朽太慚愧了。」

    說著,侍役已將酒餚送上,在火盆裡重又添上了一盆通紅的獸炭,雖在寒夜,登時室暖如春。雍王正在邀雲家父子入席,中鳳看了羹堯一眼笑道:「年爺,依我看,您適才和王爺商量的那個什麼隊,遲早要成的,不如這個時候,先把它弄好,然後再為吃酒也還不遲。要不然,我這二哥也許連酒都吃不下去呢。」

    中燕聞言,臉上不禁有點訕訕的道:「妹妹你為什麼老是放我不過?這個什麼隊與我無關,可是人家年爺想起來,您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咧!」

    中鳳嗔道:「我還能冤枉不成?要不是您一高興,能立刻把爸爸撮弄來嗎?」

    中燕正待說什麼,雲霄又瞪了他一眼,笑向雍王道:「這都是老朽管教不嚴,所以小兒女竟在王爺面前鬥起口來。不過王爺和年爺既有這個打算,事不宜遲,還以從速為是,何妨就趁這個時候先談一談呢?」

    雍王聞言向羹堯道:「既是老山主和雲小姐,全主張先商量此事,二哥何不就在此時,把這腹案對大家說一說,然後大家邊吃邊談不也好嗎?」

    羹堯道:「其實這事,除器械和人選而外也沒有什麼可談的。不過我因為目前佈置和投效的人太多,為了保持威信才有這個打算。我的初意是現在這九城之中,已經成了九隊人,每隊數十百人不等,打算選拔出九個人來,分任各隊的領隊,專司獎懲監督之責,再由這九人另成一隊,設一總領隊以主其事,這樣似乎綱舉目張,辦起事來要好得多。」

    雲霄點頭道:「年爺對這已有的九隊人,想必已用兵法部勒了,那原來各隊有無領隊呢?」

    羹堯道:「原來本是有領隊的,但是因為這些領隊全由各隊選拔出來的,目前這些人只能做到能和各隊隊員的聯絡,卻無法真的統率各隊員,所以才有這個打算。」

    中鳳聽見從旁插言道:「那麼,您是因為這些舊有的領隊不行,所以才有這新的打算了,不過將來新的任事了,您又置這批舊人於何地呢?」

    羹堯道:「這一點,我早想到了,那就是各隊領隊一仍其舊,在每領隊之上,再加一個提調的名目,讓這批新人去擔任,其職權是對下指揮監督各隊領隊,對上又是總隊隊員,這樣一來便更加運用靈活,指揮如意了。同時,各隊領隊,只許探報消息,決不許對外有所動作,而提調則秉承總隊之命,可以斷然處置,也就不患機密外洩了。」

    雲霄笑道:「這樣一來立法可謂至善,不過這總隊人員,非功夫極好,機智絕倫,人又極靠得住才行,卻不可濫竽充數,否則一人失當,全隊俱敗,那就難說了。」

    羹堯笑道:「武功機智自所必備,至於靠得住與否,那就看總隊的運用如何了。老實說,各隊提調固可以監視領隊和那一隊的隊員,那領隊和隊員也未嘗不可監視提調,只要有我們這幾個人做骨幹,還怕他飛上天去?」

    中鳳不禁看了各人一眼,目光向羹堯一掃笑道:「依我看來,既如此說,這總領隊一職最好由王爺親自擔任,其餘各人分任總隊隊員,兼領一隊提調比較適合,要不然可不大好。」

    雍王笑道:「這又是什麼道理?我早說過了,這總領隊是由年二哥擔任,難道雲小姐還不服嗎?」

    中鳳臉上微紅道:「王爺又取笑了,我是因為這總領隊職權太重了,年二爺雖然才華蓋代,名震江湖,總不如王爺的神武睿智,為求與事有益起見,所以才這樣說,焉有對年爺不服之理!」

    羹堯也似有所悟,立刻站起身來,躬身道:「女俠這話實在言之有理,而所見更為遠大。如有總隊之設,這總領隊一席非王爺自兼不可,否則此刻無妨,將來一經擴展,便非羹堯所能統率了。還是請王爺自任總領隊為是。」

    雍王半晌不語,忽然看著中鳳笑道:「雲小姐你真聰明絕頂,看得便更遠更大。不過,可惜只看錯了一點。我固非忌刻—流人物,便年爺對我也赤忱相處,彼此又是至親至戚,難道你還怕我將來對年二爺有什麼猜疑嗎?這也關心太過咧。」

    中鳳不覺滿面通紅,微嗔道:「我是就事論事,王爺為什麼又開起玩笑來?您自己想想看,不說別的,只憑威望身份,您不比年二爺要高得多嗎?您兩位便和一個人一樣,我為什麼要關心誰咧。」

    雍王哈哈大笑道:「適才我原是取笑的話,雲小姐不必介意。不過雲小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總領隊—職,我之所以必須要請年二哥擔任的,除了因他特具將才決非我所能及而外,還有一項苦衷,那就是我這昆季之間,對我疑忌最甚,如果由我自任領隊,一旦洩漏便不可收拾。由他任領隊,即使外間稍有所聞,我還可以代為粉飾一二,這實在是一個實情,並非雲小姐所見不到,也非我有意卸責,再過些時你就明白了。」

    說罷又向羹堯道:「現在諸事均已計劃妥當,二哥決不可再行推諉了。這總領隊一席,還是由你勉為其難,再煩雲老山主兼任總參贊以備隨時咨詢,其餘九隊提調,除煩二哥兼任第一隊提調而外,可由三位少山主、雲小姐,馬天雄、張傑、李飛龍、張桂香各領隊一隊,便人都全咧。」

    雲霄連忙謙遜道:「這是王爺的恩遇,老朽決不敢推辭,不過一隊總共只有十人,老朽一門倒佔了五人,再連那張傑算上,幾乎足半數以上了,這樣一來恐非所宜。還望王爺在這府中選拔幾位,把中鳳、燕兒、張傑三人替下來才好。要不然老朽初來,便蒙特沛殊恩,豈不有遭外間物議!」

    雍王笑道:「我意已決,老山主不必再為客氣。如論人才,此數人中實以李飛龍最弱,將來只有等有人接替再為更調,至於三位少山主和張傑都是一時之選,豈可更動?再說到雲小姐,那更是本隊將來的一員大將,如要將她換了那還找誰去?」

    中鳳不由一笑道:「照王爺這樣一說,大概將來這總領隊一職,也許要由我擔任咧?」

    雍王笑道:「將來二爺如果另有要職,不能兼顧時,還愁不來請教雲小姐嗎?只是到了彼時,卻不許推辭呢。」

    羹堯也笑道:「女俠如果有意俯就,我便就奉讓如何?」

    中鳳白了他一眼道:「王爺取笑罷了,怎麼年爺也說起笑話來?我如能當上總領隊,將來還做個女元帥呢。」

    雍王見羹堯碰了一鼻子灰,不由笑道:「這事我們且不說它,不過這個隊伍一天一天擴大起來,雖然是暗中進行的,也要有個名目才好,至少也要有一個暗號,要不然豈不成了無名氏咧?到底用什麼隱語暗號才合乎實際呢?」

    雲霄笑道:「王爺龍飛九五指日可待,何不就叫飛龍二字?」

    雍王搖頭道:「這個不妥,一則易為人知,二則傳出去也大觸時忌,最好能隱晦一點,使外人就聽了也莫名其妙才行。」

    中鳳笑道:「如須隱晦而又使人不易知道,最好莫如就用血滴子三字,豈不既合實際,又令人莫名其妙。」

    雍王不禁拍手叫絕。羹堯也道:「這個名字,再適合不過了,以後我們不妨就以此為暗號。至於方才雲老山主的話,也未嘗無理,江湖上,各處著名人物行事不全有個令子嗎?我們今後也須有個信物,過去我雖用一顆鐵蓮子或鐵蒺藜來傳令,究竟不太大方。我想再請王爺按天地人鑄上三塊金牌,上圖潛龍待躍之狀,題名就叫潛龍令,也可以說是一件飾物。再說,潛龍二字,用之於現在也比較得當,王爺以為如何?」

    雍王點頭稱善,於是便這樣決定下來,並由雍王本人提筆將所商記錄下來,為了慶賀血滴子的成立,真個做了一個長夜之飲,從此血滴子三字,便成了雍王爭儲奪嫡一項極有利的工具,也成了羹堯功名事業的開始。

    第二天,羹堯因席散已是天色黎明,本待就在雍邸小睡一回,再行回去,誰知一夜興奮之餘,再也睡不著,只覺得四肢有點發酸,心想如能到後園稍吸清晨清新之氣,再練上一趟拳也許會好些,便索性不睡,信步向後園而來,揀一個花樹叢中,先面對東方,吸了幾口清氣,用五字訣當中的呼哈兩字功夫略一清理臟腑便練起拳來,才將一套長拳練完,忽聽有人在身後悄聲道:「師哥,您已風雲際會快是飛黃騰達的人,每天早上還忘不了練功夫嗎?」

    再回頭一看,中鳳正扶著一株花樹亭亭玉立的含笑站在身後,不由收拳先向四面看了一下然後笑道:「師妹,你也未曾入睡嗎?自從您到這北京城內以來,直到現在尚未能詳細一談,還望見恕才好。」

    中鳳抿嘴一笑道:「奇怪,這一次我到北京城裡來,您為什麼分外客氣起來?前天在祟文門初遇還有一說,今天再這樣說就嫌過份了。」

    羹堯也笑道:「古人常說禮多人不怪。何況本來是我應該向師妹謝過的呢?」

    中鳳聞言,一雙澄如秋水的妙目一轉,那目光在羹堯臉上一掃,微笑道:「師哥,您先別向我謝過,我還得先向您賀喜呢!」

    羹堯道:「我有何事可喜,也值得師妹向我道賀嗎?」

    中鳳把頭一搖:連聲嬌笑道:「要問這個,那可多著呢。第一您風雲際會已經做了王府的上賓,富貴指日可期。第二您已經內結椒房之寵,和王爺成了郎舅至親。第三您現在已經是我們的總領隊……」說著回頭略一瞻顧,又嬌笑著一伸四個指頭道:「萬一這個主兒做了皇上,您還不是出將入相,封王封侯全是意中事,豈止肘後金印如斗而已。這還不值得一賀嗎?」

    說罷笑容微斂,睜大了一雙妙目看著羹堯,羹堯聞言不禁面紅耳赤,臉上有點熱熱的,正色道:「師妹,怎麼您也說起這話來?難道您也不知道我的心跡嗎?」

    說著也向四周看了一看道:「您所說的,雖然件件皆是實情,但除婚姻一事,事前事後我均不知情而外,其餘二事實因師妹贈圖而起,否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實說,上次在貴堡密談之後,我已下了決心,要做出一番掀天的事業來,不然不但對不過我那恩師的一再囑咐,更對不過師妹這位巾幗英雄紅粉知已。」

    說著又笑道:「師妹!您以為王侯將相,肘後得懸金印如斗便是大丈夫得意的事嗎?須知我卻志不在此呢!」

    中鳳不禁大驚失色皺起雙蛾悄聲攔著道:「您這人怎麼是好?這是什麼地方,能許您這樣狂言無忌嗎?」

    說著又一抬頭,看著四周,輕輕埋怨道:「師哥,您這人什麼全好,就是這點叫人太不放心咧,老實說,您昨晚殺那姜勇,和毫不推卻的任這血滴子的總領隊,乃至一切佈置,全有點嫌做得過份。您難道忘了善戰者無赫赫之名,權威震主者族那兩句話了嗎?」

    說罷,又走一步,並肩小語道:「如今您既以華夏匡復之機自任,更須善刀而藏才對,休著這個主兒對您無微不至,便至親骨肉也不過如此,須知淮陰候的殺機早種於築壇拜大將之時,商君的禍根也伏於刑太子師傅。萬一事未成而先罹慘禍,這不但不是顧師伯和諸遺老義士對師哥的期望,您也未免辜負了小妹繡圖以贈的那點苦心了。」

    羹堯聽罷,不禁毛骨悚然,連忙作揖謝過道:「師妹不但武功文學都在我之上,便這高瞻遠矚也非我之所能及,承賜嘉言,敢不書紳永誌?以後敬當改弦更張,還望師妹隨時規過才好。」

    中鳳連忙還禮道:「小妹直言,師兄能不見責已是萬幸,如何又作起揖來,您這不又是多禮嗎?」

    接著,又嫣然—笑道:「這個主兒並不好對付,慢說是您師哥要小心一二,便他對我那父兄也有點兒幣重而言甘,我真也替他們擔心呢!不過他們都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那我可沒有法子。」

    說罷不禁微慨。羹堯毅然笑道:「提起老伯大人與令兄,我倒想起一件事來,聞得此番晉京之初,師妹曾經一度出走,有這話嗎?是不是便為了他們的出處呢?」

    中鳳聞言、不禁玉頰通紅,兒乎與朝霞爭艷起來,口中卻淡淡的支吾道:「那倒不全是為了這個, 一大半是為此番晉京之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過去看望恩師,所以抽了幾天工夫去走了一趟,實際上還是向我那師父請訓的意思居多。」

    接著又睃了羹堯一眼笑道:「師哥,此事您怎麼會知道?是我那二哥告訴您的嗎?我就討厭他這張貧嘴,動不動又會大驚小怪的。」

    羹堯笑道:「原來為了這個,但不知獨臂師有何訓示,師妹能告訴我一點嗎?」

    中鳳臉上愈紅,粉頸低垂道:「我真想不到,好不容易才趕到山中,他老人家已經南下啊,偏又一時不能回山,只留一封柬帖給我,卻教我對師兄多加勉勵,所以這次見面,我之敢於直言,也有一大半為了這個。那封簡帖上並且曾經提到顧師伯聞得各方信息,也對師兄非常嘉許咧。」

    羹堯聞言,不由心下更為高興道:「確有此事嗎?師妹那封柬帖能不能給我看一看咧?」

    中鳳微嗔道:「師哥您對我也不相信起來,實不相欺,此事師哥而外連我父兄也不知道,我對他們只說是到母親墳上一趟,人家這樣披肝瀝膽的告訴您,想不到您倒疑惑起來,這以後還能相處嗎?」

    說罷又紅著臉一笑道:「這封柬帖您將來也許會看到的,現在忙什麼呢?」

    羹堯見她時嗔時喜,不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又不敢再問,也只有含糊著過去。

    正說著,中鳳忽見花樹之中,遠遠的似乎有個紅衣少婦走來,忙向羹堯道:「這裡不比堡中,諸多不便,我先去咧。」

    說著,便作別而去,臨行又一笑道:「師哥今後一切還須慎重,這裡雖然是堂堂王府,實在不亞龍潭虎穴呢!」

    言訖分花拂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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