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十余丈距離安然渡過,毫無一絲異狀,柳含煙雖然心生滴咕,但卻仍未松下半點戒備之心,步步為營,處處保持警惕。
又過五丈,他隱隱覺出甬道已蜿蜒左彎,洞勢也隨之漸漸高闊,高度已不須再躬身伏行,寬度也大約容得三人摩肩並行。
他抬直身形,暗暗吁了口氣,暗忖:甬道之中雖黝黑如漆,伸手難見五指,但憑自己目力,二丈以內,尚可勉強隱約地睹辨事物,如今洞勢已轉高闊,已不虞不慎之下碰觸石壁,自己腳下也可稍微放快些了。
心念一決,雙掌戟立,一前一後,護住頭面及胸前幾處要穴,加快步履向前行去。
他一邊凝神聚功向前邁進,一邊暗暗放眼向左右打量,五六丈過去,他竟然隱約地看出甬道兩旁人工所砌的石壁上,不遠即有一處向內田進的地方,這向內回進之處,高矮大小足可讓一人容身其內。
如果說有人身著黑衣,緊貼石壁凹處而立,稍不經心斷難發覺有人隱身此中。
這種設置顯然具有深意。
柳含煙方感驚詫,倏聞一陣極其輕微的呼吸聲,由前面黑暗中五六丈外隱隱傳來,氣息之輕微,錯率是身具罕世功力的柳含煙,換了別人,萬難發覺。
柳含煙暗暗冷笑一聲,凝足功力的右掌已自緩緩舉起,腳下卻依然恍若未覺地邁進如前。
距離適才呼吸聲傳來處越來越近,倏忽已近三丈,呼吸之聲鼾息咻咻,在他耳中也越顯得清楚。
柳含煙暗罵一聲:笨賊!你哪裡是隱身暗處,伺機出手?依你這種功力分明是替你主子前來送死!
他有了適才石壁上的所見,心知此刻對方必然是隱身凹處,緊貼石壁而立,自己若是貿然出手,掌力再強也奈何對方不得,如此一來,打草驚蛇反為不美.不如引他在甬道中現身,再施以襲擊。
瞬間已近兩丈,柳含煙行走之間故意地將腳下弄出點微響。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在柳含煙腳下微響甫發之際,左前方兩丈處,突然吹出一片狂飆,向柳含煙胸前湧至。
柳含煙冷冷一笑,右掌疾出,迎著來勢閃電般拍出一掌。
兩片掌力甫接,倏聽前面傳來一聲問哼,一條黑色人影自左前方石壁上一閃,已撲入前方黑暗中。
柳含煙萬想不到自己凝足功力的全力一擊,對方竟仍能負傷逃逸,要追趕時已是不及,心中不由大訝之余,更暗暗震驚對方功力深厚,他認定適才對方咻咻鼻息是故意激起自己輕敵之念,好在自己松懈戒備之際暴起發難,一擊奏效。
這種心念一生,他益發提高警覺,不敢絲毫松懈地全神貫注在前方,繼續向前邁進。
他哪知適才隱身暗處,猝然施襲的那人,確實不過是個二流貨色,不要說受不了他的全力一擊,就是五成功力的一掌也必然使對方髒腑盡碎,當場吐血倒斃。
隱身暗處那人功力雖然甚差,但卻是狡黠無比,他顯然知道自己功力較之柳含煙差得太多,硬接一掌必定送死,故而一掌拍出之後,倏又閃身隱入凹處,如此一來,柳含煙那驚神泣鬼的一掌,不過只微微掃中了他一下,就此一下,已使他肩胛盡碎,報廢一臂,驚駭得心膽俱裂,悶哼一聲,如飛通人黑暗中。
柳含煙絕不會知道這些,他更作夢也不會想到,就在他擊出一掌未能將適才隱身暗處那人震斃,心生震撼而將全副精神貫注在前方之際,適才他駐足拍出一掌之處的右方石壁凹處,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飄出一個身材瘦削的矮小黑衣蒙面人。
這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一離石壁,即在柳含煙身後三丈之內亦步亦趨地暗暗緊緊地,跟著柳含煙前進。
倏忽數丈過去,柳含煙竟是渾然不覺。
是因為柳含煙全神貫注前方忽略了身後?抑或是瘦削的黑衣蒙面人功力高過柳含煙多多,屏息躡足之下未被柳含煙發覺?
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跟在柳含煙身後走了不到五丈,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突然凶芒暴射,右掌一揚,就要向柳含煙背後拍去。
但是手臂方舉至半途,目中凶芒一斂,倏又將手臂垂下。
柳含煙依然邁步如前。
須臾,黑衣蒙面人目中凶芒又現,雙臂突然揚起,這次是雙臂並舉,難道他擔心一只臂力不足奏效?
但是,他略一遲疑,目光一斂,卻又垂臂收招。
柳含煙依然是渾然不覺。
由這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一身裝束看來,他必是地幽幫中人無疑,既是地幽幫徒眾他斷不會面對仇敵掌至半途而突發善心不忍下手。
這麼,這卻是為何?
就在柳含煙全神貫注前方黑暗中,緩步前進的不到十丈中,他已五度瀕臨死亡邊緣而渾然不覺。
柳含煙正行走間,倏然駐足,身後黑衣蒙面人似感一驚,鬼魁般閃人石壁凹處。
柳含煙對身後雖仍渾然不覺,但此刻他卻警覺前面黑暗中又有異狀。
他這次不是聽到了呼吸聲,而是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的輕微呻吟。
這呻吟似發自瀕死人之口,柳含煙以為這必是適才隱身暗處暴起偷襲,被自己一掌震傷逃逸那人,逃至不適,傷重不支倒地所發。
心中一喜,方待趕往察看,走出兩步,突然心中一動,倏又駐足不前。
他暗忖:對方既有一人在甬道中隱身,如果說有心置自己於死地,那麼此刻這長不知幾許的黑暗而道中,隱身暗處者,必不只此一人,既有同伴,眼見自己人身負重傷,豈有不早已救走而令其倒地輾轉呻吟之理?地幽幫陰狠毒辣,手法卑鄙,說不定又有什麼陰謀毒計隱於其中,黑暗中敵暗我明,倒是謹慎些才對。
忖至此,心中戒意頓生,強忍一股沖動,佇立不前,靜觀變化。
身後三丈內身材瘦小黑衣蒙面人鬼魅般又悄然閃出,一步一步地緩緩趨近柳含煙。
雙方距離近似一步,黑衣蒙面人目中凶芒也跟著盛似一分。
呻吟之聲在前方兩道黑暗中仍是斷續地傳入柳含煙耳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距離,一尺一寸地縮短!
已不到兩丈,黑衣蒙面人目中凶芒厲射,雙臂齊舉,揚掌就待拍出。
柳含煙身形微微一動,黑衣蒙面人硬生生地閃電收招,隱入石壁。
呻吟之聲不斷入耳,柳含煙越是按捺,心中沖動越是漲增。
終於,他捺不住心中澎湃狂濤般沖動,暗一咬牙,毅然邁步向前。
他甘冒奇險,而不願再失去這唯一的線索。
一丈外,目力所及,地上赫然倒臥著一一名黑衣蒙面人。
這倒臥在地的黑衣蒙面人,背部向上,面地趴俯,口中呻吟不斷,但是聲音已逐漸微弱,顯然已是命在須臾,離死不遠。
柳含煙心中一急,頓忘此刻身處險境,閃身搶前,俯身疾探右掌,抵在黑衣蒙人背後命門穴上,暗運真氣,輸入對方體內,擬延續對方片刻生命,問明地幽幫總舵分舵所在。
哪知他不運真氣還好,一運真氣,對方在燈盡油枯之際,反而加速其死,微哼一聲,便告斃命。
柳含煙不預有此,失望憤怒之余,方要站直身形。
驀地,黝黑兩道深處傳來一陣狼嚎鬼哭般的得意獰笑,笑聲一落,一個極其冷酷的聲音發話道:“小子,你身入羅網,老夫在此已恭候多時,還不束手就縛!”
柳含煙倏地一驚,站直身形,向著兩道深處冷然發話道:“少爺當是哪來的野狗在此狂吠,原來是你崔陵老鬼,敗軍之將,猶敢在少爺面前口出狂言,老鬼真可謂皮厚三尺,而不知恥為何物也!”
甬道深處冷酷之聲又起:“小狗猶能聽出老夫聲音,總算記性不錯,但是無端侮辱老夫罪不可貸,稍時先斷去雙臂,再呈冥後發落!”
柳含煙冷冷一笑,道:“你那狗叫般話聲就是再難聽些少爺也認得出,龜縮暗處徒逞口舌算得什麼英雄好漢,崔陵,有膽站出來與少爺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冷酷之聲猙笑一聲道:“與你這將死之人動手,勝之不武,徒辱老夫一雙手掌,小狗!老夫發個善心,稍時替你收屍便了!”
“哈!哈……”柳含煙仰首一陣龍吟長笑,笑聲中暗暗滲入師門神功坎離真氣,震得甬道中嗡嗡作響。笑至中途,突然住口。
甬道深處,冷酷之聲似已被這龍吟般笑聲所震,在笑聲中一直沉寂不作聲。
柳含煙身後丈余外右側石壁四進處那身材瘦削的黑衣蒙面人,身形倏起一陣顫抖,狀似頗為痛苦。
柳含煙笑至中途,倏然住口之際,南道深處,倏地揚起一陣甚為得意的獰聲怪笑:“小鬼,為何不繼續狂嚎下去,莫非感到血氣翻動,真力不繼麼?”
柳含煙雙目神光暴射,沉聲喝道:“崔陵!卑鄙的東西,你在你同類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柳含煙適才笑至中途,突感腦中一昏,竟有些血氣翻動,真力不繼之感,心中大駭,腦中閃電般略一尋思,頓時恍悟,自己不慎之下已中對方奸謀,忙暗運坎離真氣遍搜體內,逼祛所中之毒。
冷酷之聲嘿嘿一笑,又道:“小鬼,你悟性很高,可惜已經為時過晚,你已由地上之人背上中了老夫獨門‘斷腸紅’,非老夫特制解藥,放眼宇內無人能祛,稍時老夫將坐視你輾轉哀號,腹腸寸斷為樂,小鬼,你認命罷!”
柳含煙作夢也未想到地幽幫陰毒得會以自己人為餌,誘使自己上當,心中已將這般混滅人性的群丑,恨之入骨,雙眉一挑,方待出言相斥。
倏覺背後微風颯然,心知不妙,無奈此時正在運功逼毒之際,身形動彈不得,一只手掌已緊抵在他背後命門穴上,接著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姓任的!乖乖與我站在這兒,如果妄想反抗,大爺掌力一吐,頓時叫你好看!”
說著,竟然將掌心微微一按。
柳含煙倏感胸中氣血一震,心中微懍。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地冷冷說道:“馬鑫武,原來你也是地幽幫徒眾,無恥的懦夫!少爺若不是身不由己,豈能為你這卑鄙東西所趁!”說罷,不禁暗暗痛責自己過分大意。
原來一直躡在柳含煙身後的竟是鐵算盤馬鑫武。
馬鑫武聞言,毫不在意地嘿嘿怪笑道:“無恥,卑鄙,大爺不在乎這一類的字眼,你毀我基業,殺我同伴,大爺已請准燈使,稍時由大爺給你吃點苦頭再呈冥後發落!”
話聲一落,隨即揚聲呼道:“稟使者,這小子已落入小的掌握,請示處置!”
柳含煙就在他兩次說話之際,已暗暗思得殺敵良策,故而裝做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態,緘口不言。馬鑫武話聲甫落,驀聞甬道深處一聲斷喝:“掌燈!”
剎那間,用道兩旁石壁一陣格格連響,數百枝孔明燈齊齊由石壁中探出,燈光四射,照得黝黑伸手難見五指的甬道中頓時光同白晝。
柳含煙心中微驚,冷眼略一打量,但見兩旁石壁上,洞開了數百個碗口大小圓洞,數百枝孔明燈即由此洞中向甬道內探出,洞口上方斜斜掀起一片圓形石塊,這顯然是由彈簧支起的數百暗門,無事時石蓋密合,加以洞中黝黑,斷難發覺這數百暗門所在,一有需要一按總掣,石蓋彈起燈火探出。
匠心獨具,巧奪天工,地幽幫果有能人,看得柳含煙驚詫之余,又不禁暗暗歎服。
如晝燈光下,他已看到身前甬道深止,十余丈外並肩站定一高一矮兩個黑衣蒙面人,矮的一個瘦削異常,他已看出正是那招魂燈使崔陵,高的一個身材魁梧,狀頗威猛,他卻猜不透這是何人。
崔陵與那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身後,又並排站定胖、中、瘦三名黑衣蒙面人,再後便是十余名黑衣蒙面的地幽幫徒眾。
崔陵現身後,雙目森冷光芒一閃,碟碟怪笑道:“小鬼,你此刻身遭本幫兩重禁制,諒你插翅也再難逃出老夫掌握……”
一陣得意陰笑,冷冷又道:“馬舵主前毀分舵後制強敵,功過兩抵,即日起暫調二關接應,此間事了,速至二關報到,不得延誤!”
馬鑫武想是喜極,顫聲答道:“屬下遵諭,如今重務在身未能即時叩謝,請使者寬宥!”
一頓又道:“請兩位使者示下如何發落這小鬼!”
崔陵尚未來得及答話,他身旁那名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已搶先沉聲問道:“老大,這小子可是你所說連斃我十數只鐵背雪狼的那個小子麼?”
崔陵語念諷譏地點頭答道:“不錯!就是你我眼前這位高人!他面上雖罩了張皮殼子,但聲音卻難瞞得過我!”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倏地仰頭一陣狼嚎般長笑,笑聲一落,雙目凶光森森,陰陰地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小鬼,老夫找你多日了!”
柳含煙初聽馬鑫武稱崔陵與這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為二位使者,便覺心中一動,繼而一聽他之稱崔陵為“老大”,一個意念閃電般自腦際掠過,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話聲才落,他便挑眉冷冷問道:“你可是昔日海南二凶中的毒僵屍端木良?”
此言一出,魁梧黑衣蒙面人與崔陵身形倏地一顫,雖然隔著一層黑布罩著看不見二人臉上表情,但由二人身形突然一顫看來,他二人臉上神色必難掩飾內心的驚駭。
魁梧黑衣蒙面人更是身形微退半步,萬般詫異地厲聲道:“小鬼何人?怎知老夫昔年名號?不錯,老夫正是端木良,不過老夫昔年名號久已不用,刻下乃是冥後駕前勾魂燈使!”
柳含煙冷冷一笑,反唇相譏道:“老鬼豈非多此一問,不知少爺是誰,你找少爺作甚……”
他話尚未說完,背後馬鑫武手掌微一吐勁,已自搶先冷冷說道:“小鬼少說廢話,你再敢出言不敬,大……”
“住口!”魁梧黑衣蒙面人一聲斷喝.沉聲又道:“馬鑫武,閉上你的鳥嘴,老夫面前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馬鑫武意欲討好主子不成,反碰了一個大釘子,嚇得心中一懍,倏然住口,噤若寒蟬。
柳含煙聽得暗暗一樂,忖道:這才是自找沒趣,你不用在少爺面前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稍等片刻少爺要你好看,不把你一雙鬼爪廢掉才怪!
魁梧黑衣蒙面人斥止馬鑫武後一聲怪笑,目射寒芒地冷冷說道:“小鬼不必在老夫面前徒逞口舌之利,老夫也沒有那麼多功夫,你是何人門下,稍時不怕你不說,老夫先要弄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為我那十余雙狼兒報仇!”
柳含煙微“哦”地一聲笑道:“難得!准得!想不到,想不到!”
端木良沉聲問道:“小鬼,難得什麼?想不到什麼?”
柳含煙微微一笑,道:“臭名四播的昔年毒僵屍,今之勾魂燈使端木良平日殺人無算,而如今竟與幾只披毛畜生交情如此深厚這豈非令人想不到?放著自己的仇不敢報,竟要先為幾只言生報仇,豈不又是難得?”一番話詼諧尖損兼而有之!
端木良一代魔頭,成名多年,天下武林,黑白兩道,除有數幾位前輩異人外,無不見之驚魂破膽,望風逃竄,如今陰溝裡翻船,八十歲老娘倒蹦孩兒,這不知姓名的年輕後生,不但聞名昂然不懼,反而神態極其從容地侃侃而談,身中奇毒,掌抵命門,人家竟似根本未放在心上,這種膽識,如此氣度使甬道內所有地幽幫徒眾,連同崔陵、端木良在內都不禁暗為心折。
如今話聲入耳,端木良心內僅有的一點折服,頓時化為萬丈怒火,氣得暴跳如雷,哇哇怪叫道:“好!好!好!小鬼,你膽大包天,出言犯瀆老夫,若以老夫昔年脾氣,定將你立即挫骨揚灰,如今老夫名號已改,不願再為己甚,權且再容你一次,老夫縱橫武林數十年,放眼宇內,從無人敢輕捋虎須,你且說說看,老夫有什麼大仇末報!”
話雖如此,內裡卻是暗暗心驚。
柳含煙不屑地輕曬一聲,說道:“彼此,彼此,若以少爺半月前的脾氣,也容不得老鬼你此刻猶在少爺面前吹噓賣狂!”
微微一頓,又道:“名號還能擅改,你索性連你那‘端木’二字一齊改去多好!縱橫武林,放眼宇內無人敢輕持你那瘟虎之須,你也不怕風大!我來問你,昔年五指山絕頂,被一尊前輩一掌震落千丈深淵的又是哪兩個恬不知恥的畜生?”
一番話罵得端木良連同崔陵心中狂震,驚駭得身形連連倒退,差一點就撞在身後三名黑衣蒙面人身上。
柳含煙冷冷一笑,又道:“算你兩個老鬼命大,一尊前輩神奇失蹤已數十年,不知爾等又從何處爬將出來,身遭重懲猶不知悔改,托身地幽幫繼續為惡,爾等焉知少爺不會繼承一尊前輩之志,將爾等除……”
“住口!”兩個老魔驚魂甫定,齊齊一聲厲喝。
略略頓了一頓之後,端本良揚起一陣鬼哭般獰笑,笑聲一落,目射凶芒地狠聲道:“一尊老鬼見機得早,老夫兄弟二次出山,尋遍宇內,未覓得老鬼一絲蹤跡,這才蒙冥後寵召替天行道,但是老夫兄弟對那老鬼蹤跡,無時無刻下在繼續偵察中,一俟發現老鬼龜縮之處,必聯袂前往尋仇,誓必將那老鬼挫骨揚灰,方消我兄弟心頭之恨!小鬼,你滿意了罷!”
柳含煙知道端木良表面上是對自己說明二人為何不去找一尊報仇,其實是在地幽幫徒眾面前遮丑,再一聽他恬不知恥地猶自口出狂言,心中對他卑視已極,暗罵一聲:無恥!口中卻一笑連聲說道:“佩服!佩服!”
端木良不知柳含煙又要損他,尚以為自己一番吹噓奏效,目中凶芒一斂,語帶得意地道:“老夫一生可歌可泣之事績甚多,尚無須你這後生晚輩佩……”
“服”字尚未出口,柳含煙已自嘲笑接道:“寡廉鮮恥,靦顏皮厚如老鬼你者,少爺倒是首見,你以為少爺佩服你什麼?少爺佩服你閉目吹噓臉都不紅一下!啊!不幾許少爺錯怪了你,隔著一層喪巾,就是紅了臉少爺也看不見!”
泥人兒也有個土性,何況端木良是個殘暴成性的一代魔頭,更何況地幽幫本就是要置柳含煙於死地而後甘心。
端木良三番兩次被一不知名的年輕後生冷嘲熱諷而不橫施煞手,這是前所未有之事,那是因為他心中此時已有了顧忌,如今他強自捺下險些沖起的怒火,猶不死心地問道:“小鬼,你究是何人門下,膽敢三番兩次戲弄老夫?”
柳含煙笑道:“少爺記得你曾說過‘稍時不怕你不說’,既然如此,到了‘稍時’你又何怕我不說?”
端木良至此已實在無法忍耐,將心一橫,一襲黑衣無風自動,目中凶芒暴射,厲聲說道:“小鬼,你想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實在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話聲一落,暗將成名歹毒無倫的陰氣僵屍功運至十成,盛怒之下也顧不得對方身後尚有馬鑫武在,閃身就要撲上。
一旁沉默甚久的崔陵突然伸手一拉端木良袍袖,身形趨前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話。
端木良倏然停下身形,將一只陰森森的目光不住在柳含煙面上打量。
柳含煙目視二人鬼祟行動,再一見端木良神態,略一尋思已知對方心意,冷冷一笑說道:“你二人可是為那崔陵老鬼獨門斷腸紅未在少爺身上起作用而感到詫異麼?多謝關懷,少爺雖然不行,爾等那些玩意尚奈何不得少爺!”
此言一出,不由兩個魔頭心生驚駭,半信半疑,齊感愕然。
信罷?斷腸紅為崔陵自己親手秘制,藥合五毒毒液與千年蝠糞百煉而成,無色無嗅,常人觸上輕則昏迷百日,重則不出數日腸斷吐血而亡,故名“斷腸紅”。陰損霸道,歹毒無倫,身懷武功之士,若不運氣,絕難發現身中奇毒,身無武功之人就更不必說了,此藥制成後,崔陵曾百試不爽,死在斷腸紅下的武林人物已不知幾凡。
不信嘛?人家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面上神色自若,毫無一點中毒跡象。
事實放在眼前,不容他二人不信。
“這年輕後生究竟是何來路?功力高得如此怕人!毒性如此烈的斷腸紅在他身上竟起不了作用?”兩個魔頭驚駭之余,心中不約而同地齊齊發出此一疑問。
正要速謀對策,忽然想到對方尚在馬鑫武掌握之下,掌抵命門穴,微吐真力,心脈震斷,也可立置對方於死地,在此情況下,這年輕後生縱是功力再高也不敢輕舉妄動。
想到此處,兩個魔頭又不由心中一寬。
崔陵陰驚目光一注柳含煙,嘿嘿怪笑道:“失之東隅,得之桑榆。老夫斷腸紅雖在你身上無法奏效,但是此刻你卻仍然受制於我,小鬼,你還是乖乖的伙首就縛,還是要老夫即刻下令,讓你心脈盡斷而亡?”
柳含煙曬然一笑,答道:“這兩樣均非少爺所願,故而均不在少爺選擇之列!”
端木良凶睛一轉,厲聲問道:“小鬼,哪一樣卻又是你所願?”
柳含煙冷冷一笑,道:“少爺先要將背後暗施偷襲的無恥匹夫,抵在少爺背上的那只鬼爪廢去,然後再讓爾等一個個伏誅掌下……”
話猶未完,端木良已自縱聲一陣狼嚎般狂笑,笑聲一落,陰側惻地道:“好大的口氣,地幽二燈使面前,恐怕由不得你!”
柳含煙一面暗聚坎離真氣,一面冷然說道:“不信,老鬼你何妨試試!”
崔陵哼哼兩聲,陰惻惻地道:“小鬼,你當老夫會珍惜你那條小命兒,老實告訴你,縱使冥後無諭招鬼招魂,老夫也必將你除去,以防……”
“防”字甫出,似覺失言,倏然住口不言。
柳含煙哪知崔陵仇視自己的原因,他不會知道他與崔陵之間除了公仇以外,還有一份微妙的私怨摻雜其內,冷哼一聲,接口問道:“老鬼,以防什麼?”
崔陵目中凶芒突射,陰陰地說道:“以防什麼,老夫目前尚不願對你說明,反正你已活時無多,知道之後,死前平添一樁心事,老夫罪過矣!”
柳首煙突然縱聲大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鬼你若有膽,命少爺背後你那一丘之貉盡速下手,看爾等那些鬼蜮技倆能否奈何少爺!”
崔陵哼哼一陣鬼哭般陰笑,厲聲道:“此言正中老夫下懷!”
“馬舵主,老夫命你立刻竭盡全力將這小鬼一掌震斃,老夫就不信邪,看看他如何逃脫你掌下,你盡管放心施為,冥後責怪下來,自有老夫擔待!”
鐵算盤馬鑫武一聲:“屬下遵命!”在柳含煙耳邊陰惻惻地道:“小鬼,事到如今,你怨不得大爺心狠手辣……”
柳含煙成竹在胸,毫不在意,微微一笑,接道:“馬鑫武你只管使盡吃奶之力對少爺下手,不過,你要小心你那只鬼……”
“爪”字未出,馬鑫武已自冷哼一聲,掌力猛吐。
柳含煙暗罵一聲“找死”,凝聚體內十成坎離真氣在命門穴上迎著來勢微微一撞。
馬鑫武掌勁才吐,猛覺對方體內有一股渾厚凌厲無比的暗勁由命門穴內反彈而出,心中不禁大駭,方要抽身撤掌已是不及,右腕一陣錐心劇痛,狂呼一聲,整個身形也吃那反震之力彈得如飛暴退,“吧嗒”一下,摔倒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看得兩個魔頭心中狂震,二人作夢也未想到一個藉藉無名的年輕後生,武學造詣竟修煉至將體內真氣由穴道迫出傷人境界,驚駭之余,崔陵略一揮手,身後胖、中、瘦三名黑衣蒙面人已自聯袂飛出,同時飄落在柳含煙面前兩丈處,六道陰森目光齊齊凝注在柳含煙蠟黃的臉孔上,不言不動。
柳含煙震傷馬鑫武後,連頭也不回一下,一見三名黑衣蒙面人飛落在自己面前,雙眉微挑,就要發話相詢。
崔陵已自怪笑一聲,陰惻惻地道:“這是冥後駕前地幽三鬼,勝得過他們,老夫自然會照顧你,勝不過他們,嘿嘿,小鬼!這甬道中就是你絕佳埋骨所在!”
柳含煙怒火中燒,雙眉一挑,冷冷喝道:“崔陵!無恥匹夫咱己龜縮不前,盡驅策狗腿前來送死,算得什麼英雄好漢,昔日海南二凶不過爾爾,真令人齒冷!”
崔陵面罩內老臉一紅,嘿嘿干笑說道:“老夫一向不懂什麼英雄好漢,也不管你齒冷不齒冷,只要能置你於死地,老夫向不擇手段……”
他話猶未完,端木良已自冷然接口道:“老大,你盡對這小鬼嚕嗦些什麼?我們還有正事待辦,早點送他上路算啦!”
崔陵倏然住口,獰笑一聲,突然撮口一聲尖銳短嘯。
柳含煙一時弄不清他到底弄什麼玄虛,不由怔了一怔。
就在他微一怔神之間,地幽三鬼身形連閃,悄無聲息地六掌齊出,閃電般向他撲至,掌影翻飛,招式怪異,凌厲無比。
柳含煙根本未將三鬼這勢若狂風驟雨,迅雷奔電般的怪異招式放在眼內,曬然一笑,右掌劃起一道圓弧,招出萬花神掌、秋菊飄零,封開了胖、中、瘦三名黑衣蒙面人的招式,左掌驕指如戟,穿過滿天掌影,疾點三人胸前玄機要穴。
胖中瘦三名黑衣蒙面人招式甫發,突覺眼前一支掌影一閃,自己招式頓時受阻一室,與此同時,三縷凌厲指風電襲自己胸前,心中一懍,三條身形齊齊暴退。
只此輕描淡寫的一招,已將地幽三鬼逼退,兩個老魔入目心驚不已。
三鬼在自己頂頭上司面前,吃人一招呂逼退,心中驚怒交集,互一打手式,喉間齊齊發出一聲低吼,又自瘋狂撲上。
三鬼適才被柳含煙一招逼退,憑心而論,並非功力不濟,實在是大意輕敵所致,如今已受微挫,輕敵之心頓斂,二次撲上全是怪異無倫的凌厲絕招,而且盡攻對方要害,連施殺手。
柳含煙見狀,便知三人已是羞惱成怒,故而二次撲上全是拚命打法,當下收下嬉戲心情,竟也不敢大意地朗笑一聲,雙手左指右掌,閃身迎上。
甬道寬度有限,但在四名一流高手過招之下,身法均是飄忽詭異,並未顯得過分狹窄。
這是一場罕見的殊死搏斗,南道內掌風忽忽,激起狂濤般勁氣,偶而掌力相接,勁氣罡風四溢,震得甬道內轟轟作響。
柳含煙以一敵三,氣定神閒,態度從容自若,掌勢千鈞,驚神泣鬼,步如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火氣,灑脫已極。
三鬼以三敵一,不但久戰不下,反而相形見細,處處落於下風,自己一招,人家輕描淡寫化過,人家一式,自己手足無措,吃力已甚。
心中一急,惡念頓生,互一打手式,各猛攻一掌,身形齊退,猛一沉肩挫腰,六掌倏揚,一片排山倒海般勁氣,夾帶陣陣惡臭,齊向對方湧去!
三鬼一退,柳含煙便知暴風雨即將來臨,對方要施殺手,但是適才一場搏斗他已摸透對方無甚出色絕學,起先並未將這六掌匯成的狂濤勁氣放在眼內,及至猛黨掌風中惡臭撲鼻,方恍悟對方已將陰狠歹毒的內家陰功滲入掌風內。
不由怒火上冒,殺機頓現,將心一橫,雙眉一挑,暴喝聲中已將師門嚴誡不准輕用的無名神掌施出,雙掌平舉,迎著來勢,突然向前推出。
兩片狂濤般掌力一接之下,“砰”地一聲震天大響,驚鬼泣神石破天驚,甬道內勁氣四溢,三條身形在砰聲中連翻飛退,甬道兩旁數百枝孔明燈一陣狂擺,近一些的,燈碎火滅,一連數十枝,甬道內光線頓時為之一暗。
站得遠一些的兩個魔頭崔陵、端木良也被罡風余波所及,震得身形踉蹌倒退三四步方拿樁站穩,一齊心中狂震,駭極狂呼:“震天神掌!”
呼聲中,三鬼身影疾飛而至,兩個魔頭匆忙中四臂齊伸,往疾撞而來的三鬼身形上一搭,一按,各自問哼一聲接住三鬼身形,又退兩步。
兩個魔頭此時已無暇細看三鬼傷勢,不管是死是活,頭也不回,齊齊冷喝一聲:“接住!”將三鬼身形從頂往後一拋,已被身後幾個地幽幫徒眾接在懷內。
崔陵園射凶芒,陰毒地一注柳含煙,厲聲問道:“小鬼,你以震天神掌傷我屬下三鬼,一尊老鬼是你何人?”
柳含煙也未料到師門這種不知名的神掌威力竟如此強大驚人,方自微愕間,入耳此言,不禁先笑道:“老鬼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種神掌連少爺自己都不知名,你卻在那兒胡謅!”
微微一頓語鋒,肅容又道:“一尊前輩,蓋代奇快,少爺雖非一般庸才,但尚無此殊榮,老鬼出言不敬,冒讀神人,只此一項已是罪該萬死!”
端木良仰首一陣磔磔怪笑,色厲內在地狠聲道:“一尊老鬼乃嫉賢妒才之輩,稱得起什麼仙俠?算得上什麼神人?老夫兩眼不瞎,你身懷‘震天神掌’,絕與那老鬼脫不了關連,老夫原先只當他離奇失蹤,挺屍多年,想不到卻是龜縮洞穴,妄傳死訊,如此一來,小鬼你更無生望,打了你這小鬼,還怕老鬼不出頭?”
柳含煙見這兩個魔頭一味栽贓,不由啼笑皆非,暗忖:少爺若果能如你二老鬼所雲,有幸列入一尊前輩門牆,倒是少爺天大的榮幸了!你地幽幫以及一干武林敗類怕不早就灰飛煙滅,還容得你二老鬼在武林中橫行為惡。方待再予否認,轉念一想,二老鬼既有此說,可能師父這種神掌確與一尊前輩曠古絕學震天神掌,有雷同之處,要不然,師父斷不會眼見愛徒陷於危難而不准輕易使用,既是如此,自己何不干脆來個冒認不諱,也好使一些魈魍邪魔喪喪膽……不行,絕對不行,自己這一身薄技根本無法與一尊前輩相比擬,一個不當,自己身死挫敗事小,瀆損一尊前輩蓋世英名事大,我斷不可如此做……
兩種矛盾意念自他腦中閃電掠過,使他頓感進退失據,猶豫不決,劍眉微蹙,征文當場。
這種神態落在兩個魔頭限內,大感不解,略一思忖,以為他已默認,昔年五指山頂一幕,頓時浮上腦際,兩個魔頭,打心底泛起一絲寒意,暗自倒抽一口冷氣,但是這恐懼旋即為一股仇恨怒火沖淡。
高手對峙,不可些許分神,兩個魔頭一見對方那副出神怔立神態,心頭狂喜,良機不再,互一打眼色,悄無聲息,悶聲不響地,身形齊齊突然飄閃,四爪並出,向柳含煙閃電遞去。
崔陵陰煞掌不帶絲毫勁氣,徑拍柳含煙小腹,端木良僵屍毒氣暗透十指,直抓柳含煙面胸大穴,至柳含煙面前兩尺處,方始齊齊揚起一聲暴喝,招式歹毒絕倫,人更陰狠毒辣,妄想一舉奏效,刻見奇功!
柳含煙被一聲近在面前的暴喝,翟然驚醒,星目瞥處,兩個魔頭,已至眼前,陰風慘慘,冰冷刺骨,屍臭陣陣,中人欲嘔,心中大驚,匆忙中不及招架,心念動處,坎離真氣提起護身,足踏師門天璇步法,身形一閃,已自兩魔頭肋下穿過,堪堪避過了這歹毒無倫的兩招偷襲,饒是如此,頭頂一方儒巾已吃端木良一指洞穿,滿頭束發倏然披下,險極!
兩個魔頭眼看對方就要立斃掌下,心中方自狂喜,倏覺白影一閃,眼前已失對方所在,兩招同時落空,心中一驚,身形如電前飄兩丈,足未沾地,便自飛快轉身。
四道凶芒注處,年輕後生赫然卓立對面兩丈以外,目射神光,雙眉倒挑,長發披散,狠狠地注定自己二人,心中不由驚氣交集,惱羞成怒之下,頓忘利害,各自厲吼一聲,四掌狂揮,再次撲上。
柳含煙吃端木良一指戳散束發,下山以來首次微受小挫,認為是平生奇恥大辱,心中恨極了二人,此時已是怒火中燒,殺機狂熾,一雙星目幾欲噴出火來,一見兩人二次撲到,怒極而笑,右掌招出師門絕學萬花神掌,左掌驕指如戟,以指為劍,暗滲蒼穹劍法,閃身迎上。
一場殊死搏斗倏地展開,柳含煙初生之犢,獨自一身力敵兩個成名多年的海南凶人,功力毫不遜色 面上更無懼容。
一白二黑三條人影,快如電光石火,閃電交錯,甬道上陰風慘慘,萬花齊飄,屍臭陣陣,指劍彌空。
罡風勁氣,不時四溢,震得兩道內轟轟作響,兩旁孔明燈四下狂飄。
石壁鐵般堅硬,頓化碎石片片,激射飛舞,甬道內站得不算近的地幽幫徒眾,為掌風碎石震擊得連連後退,嘶嘶呼痛,為這前所未見的罕見慘烈殊死搏斗驚駭得小中狂震,心膽欲裂。
柳含煙一身兼施兩種絕學,右掌左指,神態從容中,招出如電,看似輕描淡寫,其實無一不是曠古絕今,手上招式奇奧,玄妙,攻敵必防,腳踏天璇步法,步若行雲流水,狀似悠閒,其實一招一式,無一不是凝足功力,慎重揮出。
崔陵、端木良一代魔頭,絕世凶人,自貶聲名,以二敵一之下,不但未占著一點便宜,取得上風,出指、封架之間,反而處處顯得捉襟見肘,力不從心。
高手過招,捷如奔電,瞬間已是二十余招過去,不但未將這年輕後生擊斃掌下,而且連人家一片衣角也未撈到,頓時對這年輕後生,興起一種莫測高深之感!
兩個魔頭簡直是越打越心驚,心中更認定了眼下這書生必是藝出一尊之門,換個別人,無法調教出這般徒弟,今日如不乘機將他除去,日後自己實在無法再在武林立足!
驚氣、羞惱、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小頭,崔陵低吼一聲,凝足陰煞掌力,運掌如飛,滿天掌影,疾照對方身前要穴,端木良十指三寸多長指甲蘊藏十成僵屍毒氣猛抓對方背心。
柳含煙背腹受敵,毫不在意,右掌輕旋,招出百花怒放,滿天花朵分襲飛來數百掌影,逼退崔陵,然後身影半側,左指招出閃電奔雷,反切端木良雙腕。
端木良一驚撤招,柳含煙微哂一聲,如影附形,指尖上翹,徑點端木良咽喉,端木良將頭一側,身形疾轉,避過來招雙爪並出一取對方後腦,一取對方後背命門。
柳含煙冷哼一聲右掌變拍為抓,疾如崔陵襲來一腿,頭也未回,右臂反拋,分點端木良兩手掌心。
崔陵以為在自己牽制下,端木良必可得手,微一疏神,腳踵吃柳含煙指尖微微掃了一下,痛得悶哼一聲,身形暴退。
無巧不巧,端木良以為對方必在全神應付崔陵飛來一腿,根本無暇顧及背後,俟對方拋臂反點時,心中一凜,硬生生地將雙手半途撤回,掌心免去一指,右肩井穴上卻遭指風掃中,右臂一陣酸麻,倏然無力垂下,悶哼一聲,如飛暴退。
柳含煙經此一番劇烈搏斗,已知兩個魔頭功力不凡,此刻一見兩人退身,心知只追其一,另一必自後暴起發難,自己背腹受敵,實在難於應付,同時二人這一退身之後,必有更厲害殺著在後。略一思忖,心意已決,故而並不追敵,只是全身真力暗聚雙臂,面掛不屑冷笑,冷然卓立。
果然不出他所料,兩個魔頭站穩身形後,略一調息,一打眼色,一聲陰狠獰笑聲中,崔陵袍袖微揚,破空打出三點綠芒,品字形電襲柳含煙身形左側。
端木良雙掌倏揚,拍出一片狂飆夾帶陣陣腥膻,猛撞柳含煙身形右側。
柳含煙左右受敵,劍眉微蹙,一見崔陵打出三點蝕骨毒芒,心中已將他恨之入骨,存心不讓他全身而退,腦中一個意念閃電掠過.一聲朗笑,右掌電探,向端木良襲來掌風一招一拋,借力打力,狂飆猛卷三點綠芒,左掌半屈中指,暗運彈指神通,遙向崔陵胸前玄機穴疾彈。
兩個魔頭未料對方應變如此神速。
端木良雙掌甫發,掌力突遭一股強烈無比的吸力一引,身形猛地向前一個踉蹌,尚未站穩,一片排山倒海,無形勁氣,電光石火般湧到,抽身不及悶哼一聲,蹬!蹬!蹬!們胸暴退。
與此同時,崔陵吃得苦頭,比他還大,方慶得手,沾沾自喜之際,三點蝕骨毒芒突遭對方引來端木良掌力一齊擊落,方自一驚,一縷凌厲指風當胸襲到,大駭之下要想躲避已是不及,只得將心一橫,硬生生地讓過要穴,一縷指風已襲上左助,肋骨頓折,痛得厲嘯一聲,身形向甬道一端飛馳而去。
崔陵一逃,端木良豈敢戀戰?厲嘯一聲,跟著遁去。
連燈都未來得及熄滅,甬道內地幽幫徒眾,剎那間巡得一千二淨。
柳含煙未想到一代魔頭,凶狠頑強如崔陵與端木良者,微受小挫也會抱頭鼠竄。
追之不及,方自暗恨頓足,心中一動,猛地想起地上還有個負傷的活口,鐵算盤馬鑫武。
心中一喜,星目瞥處,不禁啞然失笑。
馬鑫武亦已鴻飛冥冥,甬道內,地上僅剩一只黑色靴子,想是馬鑫武沒命逃竄時,匆忙中所遺。
柳含煙一雙星目在地上那具險使自己身中奇毒的屍體上,微微一瞥後,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他想:地幽幫素稱陰狠毒辣。連自己人都不放過,尤其在魔頭鎩羽,三鬼受創之際,更不會讓自己輕易逃生;甬道內,石壁堅逾鋼鐵,除兩端出入洞口外,更是密不透風,孔明燈由壁內外探,已顯示出市道內設有機關消息,有一必有二,焉知彼輩沒有毒謀狠計在後?自己已置身甬道內,除出入口外,到處無路可通,若是彼輩將二出人口堵死,再在甬道內濫施陰謀伎倆,自己縱是功力再高,豈非仍是死路一條……
忖至此,心中一緊,不由暗暗倒抽一口冷氣,一雙星目在地上屍身、碎石、鮮血、靴子留下最後一瞥後,躡著適才端木良等人遁走方向,在甬道內展開身形,如飛追去。
此刻,甬道內燈光雖不如造才光亮,但在柳含煙限內,已足可明察秋毫,視力既無阻礙,身形更疾,頓見一縷白煙在甬道內順著筆直、婉蜒之勢向前疾飄。
一路毫無異狀,柳含煙心中微寬,不由將心內原有的一絲顧慮,漸漸淡了下來。
柳含煙身法如電,不過一瞬間在一處直角拐彎過後,已看見端木良仍在前面數十丈外率眾狂奔,更使柳含煙驚喜交集的是,南道出口已遙遙在望,而端木良一干人距離出口已不到十丈。
心中一急,脫口一聲暴喝,身形更疾,脫弩之矢般向前飛追。
柳含煙身形不謂不快,簡直快得如同一縷輕煙。
無奈雙方距離太遠,加以柳含煙一聲暴喝,這干人已如喪家之犬,聞聲腳下更快。
就在柳含煙身形離一干人不到五丈之際,端木良已率眾登上出口石階。
柳含煙心中大急,怒喝一聲:“給少爺留下幾個!”
飛進中,雙掌倏出,曲指連彈,四個黑衣蒙面人慘嗥墜下石階。
就在柳含煙雙足一沾石階,身形就在向出口電射的剎那間。
“砰”的一聲,一扇鐵門倏然閉口,出口已被封得緊緊地。
出路已死!柳含煙大恨之余,一面硬生生地將身形拉回,一面用足十二成真力,儒袖狂揚,猛向那扇出口鐵門擊去。
倏聽,“轟”的一聲震天大響,鐵門夷然無傷,甬道內響起隆隆回音。
柳含煙心清一黯,長歎一聲,倏然住手。
星目無力地一瞥四名墜地的黑衣蒙面人,竟無一個活口,萬分懊喪之下,暗暗痛責自己手法過重,線索全斷,徒留四具死屍為自己陪葬而已。
下意識地抬眼望望那扇緊閉鐵門,突然心中一陣狂跳,但這陣興奮旋即又被另一念頭沖淡,唯一的希望剎時幻滅。
他想試試兩個魔頭口中所說的震天神掌,但是他旋即想到適才自己情急之下已用上十二成真力,猛然一擊無效,十二成真為既無效,何必白耗真元地去施震天神掌?
他錯啦!他完全錯啦!他哪裡知道他那種不知名的師門神掌施展之下,較諸他那十二成真力的一擊,威力何止數倍?
他在心情黯淡,萬念俱灰的情況下,忘了“武功一道,心訣不同,所以稱之為曠石絕今之絕學者,無他,心訣玄奧而已”這幾句話。下山時師父一再訓誨的幾句話。
黯然沉默片刻,他心中一動,突然想起雨道兩旁既有孔明燈由石壁控出的機關制鈕,那麼這制鈕不在甬道內也必在石壁後。
如果在甬道內,制鈕有一必有二,狡黠刁滑如地幽幫者,絕不可能單單只為照明,只裝一處制鈕,所謂“狡兔三窟”,兩道兩端除二出入口外也必另有暗門。
如果在石壁後,石壁後必有人暗中操縱控制,既有人在暗中操縱控制,甬道石壁後即必系空洞。
自己何不在兩旁石壁上留心察看一番,說不定誤打誤撞可看出一些端倪。
忖至此,頹廢精神為之一振,閃身飄下石階,緩步在方圓十丈以內,而道兩旁細細察勘。
半盞茶功夫過去,兩壁平滑依舊,仍未看出一點端倪。
心底泛起一絲失望,方待作罷,突然瞥見身前一丈多近壁腳處,有一個色呈黝黑的小鐵珠帶柄由壁內探出,只有小指般大小,雜在深褐色石壁中,若非極為留心察看,絕難發覺。
柳含煙有此發覺,心中一喜,忙不迭地飄身上前,一俯身就要按摸鐵珠,手至半塗倏地心中一動,忙又將手收回,他顧慮到 按下鐵珠後果,他知道凶吉兩途,凶的成份遠較吉的成份為大,吉凶禍福,全在一按之間。
略一尋思,將心一橫,暗忖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到如今,顧不得許多了。
隨即,提起護身真氣,俯腰將鐵球按入。
倏聽,一陣格格連響,眼前突然一暗,甬道內登時黝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柳含煙一驚之後旋即恍悟,心神頓松,啞然失笑,暗責自己臨事欠缺鎮靜,過分緊張。
隨手一拔,一陣格格連響過後,眼前又感一亮,整百盞孔明燈剎時又自壁間探出。
他找到了一處機關掣鈕所在,但卻是管制孔明燈的一處。
一陣失笑之後,暗然、失望頓又襲上心頭。
但是此刻暗然、失望中,他卻是保持著一份超人的、異常的鎮靜。
能定則靜。能靜則安。能安則慮。能慮則得!
片刻暗察之後,他又有所得。
這次不是圓形小鐵球,而是石壁上的一塊石板。
他發現一平如鏡的石壁上,除了偶有幾處凹進的地方外,靠左右壁上,有一塊石板竟較其他石板為小,同時也較別的石板稍微色淺。
石板大小,顏色深淺與其他石板差別極其輕微,錯非柳含煙這種有心人,竭盡目力,留心察看,斷難發現這塊石板與其他稍有差異。
柳含煙有所發現,希冀之心與疑雲同時升起c
他明知這塊石板必有毛病,他也知道這塊石板縱有機關暗鈕,也必不會再與數百盞孔明燈有關。
顯然,另有別種埋伏,其他殺著。
他小心翼翼的,雙掌在石板周圍輕輕地接了一遍。
石板依然密合如前,毫無異狀可言。
但是,他此刻已認定了這塊無論大小,顏色均與其他微有差別的石板,必有玄虛,不然這塊石板何以獨異?
故而,他仍不放棄心中一份希冀、又在石板周圍輕按了一遍。
仍是枉然,石板依然密合,毫無異狀。
他心中對自己原本不移的信念,漸漸地發生了動搖。
漸漸地,一絲失望慢慢地爬上心頭。
他輕喟一聲,無力地垂上雙臂……
滿腔失望,憤怒,悔恨無處發洩,他倏地轉身,一掌向對面石壁拍去。
奇事頓生,凌厲罡風過處,對面石壁上一塊石板突然向內一回,隨即彈回。
柳含煙萬分驚詫,不由一怔。
倏聽,腦後石壁上“格”的一聲微響。
霍然一驚,忙不迭地向前飄身五步,功聚雙臂,倏然轉身回顧,不禁大訝!
那塊大小.顏色異於其他的石板,此時竟然突向上掀起,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黑黝洞口。
柳含煙一陣訝然之後,方自暗忖:這個洞目高有半人,說不定是甬道的另一出路……
思忖未了,深不見底黑黝黝的方洞深處,突然升起兩點碧綠光芒。
這兩點碧綠光芒在方洞深處閃了一閃,一股腥膻異味已自洞內飄出,難聞異常,中人欣嘔。
柳含煙心中方自一緊,洞中碧綠光芒一閃,又是一陣腥風過後,突然傳出兩聲兒啼般呱呱悲鳴。
柳含煙入耳兩聲刺耳難聽的兒啼般悲嗚,加上碧綠光芒,腥膻異味,略一思忖,頓時了然。
深不見底,黑暗的方洞中隱伏著一只凶惡毒物,兒啼是其嗚聲,兩點碧綠光芒是其雙目,腥膻異味是其所吐氣息。
雖然目前尚無法測知它是何種凶物,但他可以想象得出,這種凶物劇毒無比,並不好斗。
此念一生,心中微懍,任憑柳含煙身具絕頂神功,卻仍然不敢有絲毫大意。
雙眉蹙處,已將坎離真氣提至七成,護住全身各處,功力暗暗凝足雙臂,並用內家絕頂功力龜息大法屏息凝神,嚴陣以待。
他心知這類凶物被迫蟄居已久,滿身毒氣凶性無處發洩,一有空隙,再加生人氣息,必會循跡撲出。
果然不出柳含煙所料,方自運功預備完畢,洞內突然悲啼連連。
洞內響起一陣蠕動異聲,兩點碧綠光芒冉冉向洞口飄來。
正在此時,甬道出口那扇鐵門上,突然打開一洞.一個陰惻側的聲音由外向內傳話道:“小鬼,任你功力通天,也難逃出老夫這地幽甬道,老夫即時就要將愛蟒放出 讓我那蟒兒為老夫報這一指之恨!”
柳含煙全神貫注在對面方洞中,話聲入耳,翟然一驚,怒火高熾,沉聲罵道:“崔陵!你這無恥……”
話猶未完,倏聽鐵門小方洞中傳來“哦”地一聲,一陣得意狂笑接著傳人:“好!好!好!好極!小鬼自找死路,誤觸極關,放出老夫愛蟒,這回你可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啦!”
又是一陣碟謀得意的獰笑,“吧”的一聲,小洞閉上,鐵門緊合如前。
柳含煙怒火高漲,飛身上得石階時,已是稍遲。
恨得他牙癢癢地,恨不得將崔陵抓在掌內,碎屍萬段挫骨揚灰,猛一跺腳,“吧”的一聲,堅逾鋼鐵的石塊,四分五裂,碎石千百。
就在柳含煙立身甬道出口階上,空自發狠之際,驀地,甬道中傳出一陣陣刺耳難聽的怪異笛聲。
柳含煙微感一愕,凝神細聽之下,不由詫異萬分。
原來乍聽虛無縹渺的刺耳笛聲,竟是由甬道兩旁石壁中隱隱透出。
驚詫之余,腦中閃電般掠過兩種意念。
石壁之後必有空隙而且空隙之大足可容人,必另有市道出口。
奇異笛聲必有深意,說不定是驅策方洞中凶物的一種工具。
果然,笛聲甫奏,方洞中呱呱兒啼大起,蠕動之聲大盛。
刺耳難聽的笛聲中,突然響起一個若有若無,跡近在甬道空氣中飄蕩的陰惻側的聲音:“小鬼!你死期已屆,老夫要在此坐視你大快愛蟒朵頤,從此釘芒盡除,老夫美人唾手可得……”
最後一句話,柳含煙若聞還無,小知此刻洞中凶物即將出現,無暇多予深思,立身石階,斂神靜氣,星目神光炯炯,眨也不眨地凝注在身前一丈處左側石壁上方洞口。
雖然斂神靜氣,一顆心卻越跳越厲害,一雙掌心中也漸漸泛出冷汗,他知道,此時緊張忙亂不得,一個不慎失神即有性命之虞。
故而在極端難以克制的緊張心情下,他要極力保持一份鎮靜。
“呱!”
一聲兒啼般悲嗚響處,方洞中突然伸出一個面目較好的女人頭來。
星目瞥處,任他柳含煙神功蓋世,技比天人,卻也不禁心頭狂震,魄動神搖,險些驚呼出聲來。
一個少女螓首,面目較好,但是色呈死白,目射碧芒,慘白的“櫻”口中,一條尺余長細舌倏吞倏吐,長發散披,形同鬼魅,脖子以下鱗甲宛然,更可怖的是,那宛如少女螓首的額頭上卻長著一只鮮紅獨角。
柳含煙強斂心神,凝足真力,就石階上忽地一掌,照定那顆女人頭疾拍過去。
那怪物想是在洞中蟄居過久,此刻突然出洞,只顧將一雙怪目,凝注在對面石壁數盞孔明燈上,並未發覺有生人在側。
“砰”地一聲,吃柳含煙一掌拍個正著。
掌力千鈞,足可以碎鐵粉金,但是這怪頭卻是依然無傷。
怪物不虞有此,才一出洞,便遭痛擊,驚痛之余,怪頭一擺,碧目閃處,已看清柳含煙立身所在,“呱”地一聲兒啼,身軀一擰,閃電般向柳含煙撲來,怪頭已到。
嘴一張,一口腥膻異味向柳含煙噴到。柳含煙自忖自己凝足真力的全力一擊,足可連斃數名絕頂內家高手,千鈞掌力此刻卻奈何不了怪物這顆女人般怪頭,方自倒油一口冷氣。怪頭已閃電襲來,怪頭未到,一股腥風迎面撲到。
柳含煙心中一驚,他深知怪物成形多年,身蘊奇毒,雖然自己屏息下內髒可保無虞,但是身外皮膚卻仍是沾這劇毒之氣不得。
匆忙中,沉肩塌腰,一式飛鷹掠地,白影一閃,已自怪頭毒吻下穿過,半途倏然轉身,一掌疾拍怪物腦後,再一提氣,身形電射三丈以外。
怪物一噴一撲之勢落空,再加腦後挨上一記千鈞重擊,憤怒之下,凶性大發,“呱”地一聲兒啼般暴鳴,怪頭一擺,就要再次撲噬。
無奈,怪物身軀過於長大,甬道間又是如此狹窄,無形中限制了怪物身軀之靈活轉動,怪頭甫擺,“砰”地一聲大響,甬道頂,堅硬異常的巨大石板,已吃怪頭上那只獨角碰碎數塊,“嘩啦啦!”碎石片片灑滿一地,怪物受驚之下,一偏頭,“忽”地一聲,向外猛竄,隨此一竄之勢竟吃它竄出丈余,露出一股粗若水桶般軀體,片片巴掌大鱗甲,色呈紫紅,耀眼生輝。
柳含煙猛地憶起崔陵之言,方自驚呼一聲:“三星美人蟒!”
“忽”一聲,怪物狂噴一口毒氣,迅捷無比地撲噬而來。
柳含煙心中一震,一矮身,引得怪頭向下一撲,提氣縱起,貼著甬道頂疾掠而過,半途儒袖微揚,曲指遙彈,一縷凌厲指風疾襲怪頭上那只屹立獨角。
怪物盡管通靈已久,但是反應究竟不若人來得靈敏,倏聽“吧”地一聲,獨角尖端已吃凌厲指風掃去拇指般一塊硬甲。
殊不知那只峙立獨角正是怪物第二要害,痛得它“呱”“呱”怪叫連聲,怪目碧光大盛,一揚怪頭,閃電般躡柳含煙身後噬到。
柳含煙作夢也未料到怪物偌大身軀轉動如此靈活,竟能下半身不動,頸部突曲,仰首反噬。
一見怪物撲來,心中一急,猛一提氣,將盡之勢又向前飄進一丈,堪堪躲過怪物一撲,饒是如此,仍嫌稍慢,怪物毒嘴一合,已將柳含煙儒衫下擺牢牢咬住。
柳含煙一時心膽欲裂,顧不得反手出擊,猛地向前一掙,“嘶”的一聲裂帛響處,整個下擺已吃怪物毒嘴扯落,險極!
柳含煙趁此一掙之勢,身形又向前電飄一丈,倏然轉身。
他驚魂甫定,憶及適才險狀,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俊目瞥處,突見怪物毒嘴之下有一塊雪白軟皮,獨無鱗甲掩蓋,心中一動,俯身拾起兩片碎石,揚手打出,一取怪物面門,一取項下那塊雪白軟皮。
說來也怪,怪物一見石塊飛來,對襲向面門的一塊視若無睹,夷然不懼,單單對襲向項下的那塊,卻狀似畏懼,一雙碧目一合,怪頭倏沉,“吧”“吧”兩聲,兩塊碎石一齊打中怪物面門。
柳含煙睹狀心中頓時大悟,怪物全身鱗甲堅逾金石,刀劍難傷,單單項下那塊雪白軟皮及一雙碧芒四射的怪目卻是它的致命所在。
無意中有此發現,柳含煙心中大喜,腦中閃電一忖,已有除它良策。
故意揚起一聲暴喝,身形突然拔起,暗用吸貼大法,緊貼甬道頂,待機出手。
盡管怪物通靈已久,到底智慧差人多多,不知是計,一見獵物飛貼甬道頂,怪頭一拱,閃電撲噬而上。
柳含煙暗叱一聲:孽畜找死!
容得怪頭近身,右掌電出,曲指連彈,兩縷凌厲絕倫的指風分襲怪物碧芒四射的雙目。
怪物倏然發覺時,閉目已晚,“撲”“撲”兩聲異響過處,碧芒倏斂,雙目頓吃指風彈瞎,怪物痛極,凶性大發,“呱”“呱”兒啼般悲嗚連聲,毒嘴開處,一股毒氣電射而出,隨即,怪首一拱,猛向柳含煙身形緊貼處撞去。
柳含煙方慶得手,心中狂喜,微一疏神,一絲毒氣撲鼻入腦,神智一昏,真氣頓洩,身形倏然墜下,恰好躲過怪首一擊。
一聲震天大響過處,怪物那顆碩大無朋的怪首已自觸上甬道頂,堅厚石板頓化碎石片片,加上崩墜泥土,滿空飛揚。
柳含煙神志不亂,一面飛躲朵碎石墜土,一面強聚全身真力,猛地一掌,疾拍怪物項下那塊雪白軟皮,然後自飛石中抽身急退,飄上石階。
“呱!”
“轟隆!”
一聲刺耳難聽的慘嗥,一陣震耳欲聾的連聲大響,血雨狂噴,腥膻異味彌漫南道中,怪物一陣滾翻折騰,倒地斃命。
柳含煙驚魂甫定,長吁一門大氣,星目注定怪物露在洞外的一段龐大身驅,狀如少女螓首碩大無朋的怪首,流滿一地的腥血,暗道一聲:僥幸!
腦中又是一陣昏眩,心中一懍,慌忙盤膝打坐,閉上調息,運功祛毒。
不到片刻工夫,功到毒祛,氣定神閒,神氣充沛,方要睜開雙目。
倏聽而道出口緊閉鐵門外,傳來一陣輕微步履聲。
心中一動,忙不迭地飄下石階,隱身在怪物粗大軀體之後,功凝雙臂,屏息斂神,靜窺形勢變化。
步履聲至鐵門外倏然而上。
稍頃,鐵門上那塊小方門突然打開。
一雙眼睛由小方門向內微一打量,倏聽:“啊”的一聲。
一頓,話聲又響:“老五!快看,招魂使者愛蟒已被那小子擊斃啦!”
另一話聲微帶顫抖地呼道:“乖乖!不得了,蟒兒死了!這小子豈不成神啦!快些報告使者去!”
“慢著!”原先話聲說道:“老五,你看,那小子哪兒去啦?”
“咦!怪事!蟒死了,難道那小子有邪術會土遁不成?……”
“王八蛋!我看你是讓那娘兒們迷昏了頭啦,一腦子妖魔鬼怪,喏!你瞧那不是那小子的破衣衫,准是那小子‘掃帚星歸位’,當了蟒兒的點心啦!”
柳含煙隱身蟒後,聽得氣往上沖,他知道此時妄動不得,只恨得牙癢癢地暗罵道:小賊,敢出言不遜,辱罵少爺,稍時少爺不把你一條狗舌拔掉才怪!
暗罵方了,又聽那叫“老五”的笑罵道:“兔崽子,我看你才是讓鬼迷了心竅呢!小子如果真被蟒兒吃了,我問你,蟒又是哪個王八蛋殺的?”
柳含煙心火頓冒,殺機狂熾,方待現身,心中一動,暗哼一聲,又自強捺下去。
“這……”
“別這,那啦!”叫“老五”的話聲一沉道:“使者愛蟒被殺,你我職司‘蟒奴’,不是鬧著玩兒的,稍時責怪下來,咱們吃不完兜著走,還不快跟我報告使者去!”
話聲一落,“吧”的一聲小門倏合,一陣急亂步履聲隨著遠去。
柳含煙吁了一口氣,暗暗罵道:好狡猾的賊子,竟不進來看看。也好!去叫崔陵老鬼前來送死,份量倒比你兩個小賊重得多。
忖至此,心中一動,又自忖道:崔陵老鬼,狡黠陰狠無比,我隱身蟒後斷難瞞得過他,若被他發覺我未膏蟒嘴,必有更陰狠毒辣的殺著在後……
星目自蟒後四下搜尋,擬再覓一藏身之處。
墾國神光掃過甬道口那扇緊閉鐵門時,一個意念自腦中閃電掠過。
心念一決,身形自蟒後閃電般飄向鐵門,默運吸貼大法,將一個身形緊緊地貼在鐵門背後,凝神屏息,靜等大敵。
須臾,一陣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在鐵門外倏然而止。
緊接著,“吧”的一聲,小方門又開,突然,一個冷冰冰的輕呼過後,有人自言自語地狠聲道:“老夫的愛蟒果然已遭那小鬼擊斃。那小鬼也已蹤跡不見,莫非一人一蟒兩敗俱傷,均已死去?……不對!那小鬼既已死去為何屍首不見?莫非已膏蟒嘴……”
自言自語至此,突然揚起一陣磔磔怪笑,笑聲一落,話聲陰惻側地道:“小鬼,在老夫法眼之前,還容得你在此故弄玄虛?不必藏頭縮尾,還不快與我滾出來!”
柳含煙暗暗一笑!
陰惻測的話聲又起:“小鬼,你當老夫真不知你藏身何處?哼!藏頭露尾,自己看看你那件狗皮!”
柳含煙心中一緊,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身穿的殘破儒衫。“小鬼,你藏身蟒後,當老夫真個不知?再不與我乖乖滾出,莫怪老夫心狠手辣,再出絕招啦!”
柳含煙心中一松,星目瞥處已窺見自己那件被怪物扯下的儒衫下擺,正緊緊地壓在怪物水桶般身軀之下,雪白的衣角上,灑滿斑斑血漬。心中暗暗一樂暗罵道:老鬼,虧你素稱狡黠刁滑,此時卻也有眼無珠,信口雌黃,少爺再等片刻,倒要看看你有什麼驚人絕招!
心中雖然如此想,卻不由暗暗留神警惕,提高警覺。
倏聽,另一陰沉口音說道:“老大,何必在此徒費口舌,水閘拔開,灌他個死耗子算啦!”
柳含煙話聲入耳,心中一緊,暗暗狠聲罵道:端木良,好毒的心腸,稍時少爺大難不死,出得甬道,先拿你老鬼消消心中悶氣!
“老二,你哪裡知道,我不是珍惜小鬼一條小命,美人蟒頂上那只獨角功能祛除百毒.珍貴無比,卻是水泡不得,一沾水即同廢物,那小鬼一身功力非同小可,自然見識也不會太差,如今獨角猶在,我疑心小鬼已遭蟒兒毒氣所傷,斃命多時,果如此,拔開水閘,豈不白白糟蹋一件奇珍!”
柳含煙心中一陣猛跳,下意識地瞥了蟒頭一眼,暗忖道:慚愧!若不是老鬼有此一說,我還真不知那毫不起眼的蟒角竟會有此神奇妙用,哼!既是奇珍,少爺不死,焉能讓爾等坐享,就是少爺出不得甬道,臨死前也要將那蟒角毀去!
方忖至此,又聽門外端木良冷然接口道:“既然如此,何不打開鐵門,進內割取蟒角?”
崔陵冷笑說道:“老二,你今日怎地如此糊塗,設若那小鬼未死而隱身目力難到之處,打開鐵門,乘機逸出,你我又當如何?”
此言一出,端木良頓時沉默。
片刻,他突然說道:“你既懷疑小鬼未死,隱身暗處,適才失言道出蟒角妙用,豈不怕他聽去而先行下手?”
門外崔陵啞然片刻,於笑一聲說道:“老二,你不必替我操心,我若無萬全之策,焉能說出心中隱秘,若那小鬼未死,聽得你我之言,妄想割取蟒角,占為己有.我就依你之言,拼著奇珍不要,也要將他活活灌死甬道內!”
微微一頓,又道:“何況,割取美人蟒角之法,放眼宇內,只有你大哥我一人知曉,稍一不慎,不但奇珍立成廢物,就那貿然割取之人也必身中無形毒氣,頃刻斃命。”
柳含煙既不知蟒角為奇珍,有祛除百毒之能,當然更不會知道割取蟒角還得有一套秘法。
聞言暗道一聲:好險!幸虧讓我聽到兩個老鬼談話,不然貿然出手,豈不死不瞑目?看來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奇珍異寶也絕非輕易可得!
至此,心中又不禁泛起一絲淡淡失望。
端木良沉默片刻,又道:“你既有萬全之策,何不即時下手?為一小鬼耗費偌大時間,我可不耐煩啦!’崔陵沉聲說道:“老二,你今日怎地如此急躁,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忘了昔年五指山一掌之恨?”
端木良佛然說道:“老大,你我形影不離數十年,當深知我的脾氣,無論何事,我是說做就做,從不顧慮後果如何,一掌之恨,眶毗必報,一尊老鬼,離奇失蹤已數十寒暑,單憑那酷似老鬼手法的一掌,雖令我起疑,卻也難以妄下斷吾!何祝今日單為這小鬼已耗去你我大半時刻,冥後責怪下來,爾我可無法擔當!”
此言一出,門外崔陵頓時默然,似在苦思良策,選擇所從。
突然一聲暴喝:“小鬼,滾出來!”
柳含煙正在思忖崔陵將會采取何種步驟,倏聞暴喝,心中一驚,險些真氣外洩,墜下身形,方道一聲:好險!
倏聽端木良詫聲說道:“老大,你……”
“你”字甫出,似遭崔陵阻攔,倏然住口。
柳含煙方自感到愕然不解,突聽崔陵頗為得意地怪笑道:“老二,你一身功力雖勝我半籌,若論心機,你卻難望你大哥項背,兵不厭詐這叫做出聲開道,與投石問路有異曲同工之妙!”
說完,又是一聲得意怪笑。
端木良輕哼一聲,默然不語,顯似頗為不服。
柳含煙暗暗痛罵一聲:好狡猾的老鬼!
話聲方落,突然聽到鐵門外“格!”的一響,以為對方預備打開鐵門,進入甬道,心中一陣狂跳,忙斂神靜氣,暗自凝功,准備俟兩個魔頭一進兩道即暴起發難,給二人來個迎頭痛擊。
哪知格的一聲暴響過後,再也未聽到任何動靜,即連兩個魔頭的話聲也頓時寂然。
強忍焦急,等了片刻,仍是如此!
方自暗笑自己過於緊張,突然“砰”的一聲大響,兩扇鐵門向內突分,若不是柳含煙應變快捷,單掌閃電平出,險些面對面地碰上石壁。
心知這又是崔陵誘敵之計,當下強忍一腔怒火,緊貼門後,靜伏候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