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情天 第十章 神秘綠屋
    陝西藍橋東南方數百里處,有一片極為遼闊的草原,草原北端,有一座不知名的弧形小山,弧口面對草原,山上遍植蒼松翠柏,枝葉繁茂,平常甚難窺及這片綠海下的一草一木,只有在陣陣山風呼嘯而過,拂起一片葉浪之際,方可隱約地窺出在這層層葉浪之下,偶而會露出一角綠瓦飛簷。

    顯然地,在這弧形小山之上,有座堂皇壯觀的庭院,住的人,如不是隱歸林泉以娛晚年的達官貴人,也必是厭倦塵世,傲嘯山林的隱士之流。

    但是這片荒涼遼闊兼而有之的草原,平常空蕩寂靜,渺無人煙,倒是怪事。

    這種情形,給這青翠、廣大的庭院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和陰森的氣氛。

    在萬籟俱寂的深夜,夜涼如水,月色昏暗。

    只聞陣陣急風過處,松濤呼嘯,間或專來一兩聲淒厲的夜梟悲鳴。

    本就荒涼、陰沉的草原,在夜色中,更顯得鬼氣森森,可怖的氣氛,使人打心底泛起陣陣的寒意!

    驀地,由草原西南角上飄起一縷淡白身影,疾苦閃電般向這一座靜峙中的弧形小山奔射而來,幾個起落後就在弧形小山前十丈處倏然駐足。

    人影一斂,月光下頓時現出了一位風華絕代,神色清麗如仙的白衣少女,肘下挾著一個昏迷的少女。

    原來這位絕色少女,就是密林救艷,挖去風流郎君藍九卿一眼的那位白衣姑娘。

    她肘下所挾帶的人兒,就是那險遭色魔凌辱的飛天綵鳳仲孫雙成。

    白衣姑娘停住身形後,動作敏捷,隨即將左手一柄斑斕古劍交與仲孫雙成的那只有手,然後探懷摸出一隻金哨,放在口中,吹出幾聲尖厲嘯聲。

    哨聲忽長忽短,似是隱含著一種節拍,劃破夜空,歷久不散。

    突然,弧形小山上那一片樹海中,響起了幾聲相和的哨聲,哨聲一落,一盞氣死風燈倏由狀若綠海的樹頂上冒出,一現即隱。

    白衣姑娘的如花嬌靨上,掠起一絲得意微笑,未見作勢,身形已隨風飄起,恍如月下飛仙,輕盈靈妙地,瞬眼已隱人樹海中。

    樹林深處,果然有一座堂皇壯觀,建築華麗的庭院。

    這座庭院建築頗為別緻,所用材料一概色呈深綠,如稱之為「綠屋」一點也不為過,這種建築,想是因地制宜,為掩飾此庭院所在,故而配合樹葉顏色造成。

    此時,兩扇深綠色大門早已敞開,月光下兩邊色呈碧綠的石階上分站四名勁裝大漢。

    這四名大漢一律黑色勁裝,黑巾包頭,左邊二人各懷抱一柄雁翎刀,右邊二人各執一隻氣死風燈,四人均是靜峙如山,面色壯重肅穆,狀至威猛。

    一見白衣姑娘到來,一齊撇刀舉燈,眉宇間神情恭謹異常,顯然是訓練有素的健兒。

    白衣姑娘微笑頷首,穿過四人中間,疾步走進大門。

    四名勁裝大漢也收回撤出的燈、刀,四人分為兩排,轉身跟在白衣姑娘身後,步進大門。

    深綠色兩扇大門,倏又緩緩關上。

    這座綠色庭院佔地頗大,周圍有一道用綠色磁磚砌成的丈高圍牆,一進大門,兩側各有兩間廂房,離大門約五尺處,有一條蜿蜒曲折的畫廊直通上房。

    這間上房,還較大門兩側那兩間廂房為寬大,建築也較前者為高。

    庭院內種植了十幾株軀幹甚大的翠泊蒼松,繁茂的枝葉與牆外燁柏交錯虯結,密密地將整個庭院遮蓋於下。

    這座綠色庭院房屋雖然簡單,但是建築卻是堂皇壯觀異常。

    白衣姑娘一進大門,即已有兩名青衣美艷女婢各執一盞琉璃宮燈,侍立恭候。

    一見白衣姑娘還挾著一個人走了過來,秀麗的臉龐上各掠過一絲詫色,齊曲一膝施禮後,同聲問道「姑娘……」

    白衣姑娘微一擺玉手,然後扭轉嬌軀向身後四名黑衣漢子道:「你們先安歇去罷!有事我會讓春蘭叫你們!」

    四名黑衣漢子一齊躬身,轉身而去。

    白衣姑娘也在兩名青衣美婢執燈帶路下,挾著昏迷中的仲孫雙成,蓮步輕盈地穿過曲折迴廊走向上房。

    上房中間為一大廳,左右各有兩間精雅套房,珠簾低垂,幽香暗溢。

    大廳內,佈置富麗堂皇,一條猩紅絨毯鋪地,兩邊分擺四張檀木太師椅,茶几上所用茶具色呈雪白 顯是上好玉石所造,四壁分懸名家字畫,琳琅滿目美不勝收,頂上八盞兩排琉璃宮燈,燈火輝煌。

    兩名美婢一進大廳,隨即超前,掀起左側套房由上千顆珍珠綴成的珠簾。

    套房內蘭麝隱溢,四壁各嵌鵝卵般大小明珠一顆,銀色光華將房內照耀得如同白書,纖毫可見。

    紅毯鋪地,左角上有一張八寶軟床,錦被香枕,紗帳低垂。

    床邊玉幾檀香金猊,輕煙裊裊,金猊之旁平置一具玉質古琴與一柄斑斕古劍。

    八寶軟床對面的書桌上,筆、墨、硯、紙一應俱全。

    四壁字畫,筆力絹秀,人物花鳥栩栩如生,顯似出自白衣姑娘纖纖玉手。

    由是看來,這位風華絕代的白衣姑娘,不但是位身負罕世武學的內家高手,而且還是一位才女。

    白衣姑娘將懷中昏迷的仲孫雙成,輕放在八寶軟床上,隨手拉開錦被為她輕輕蓋上,然後扭轉嬌軀對身後兩名美婢道:「春蘭,速將我的衣衫拿來一套,為這位姑娘換上!」

    站在左邊的一位美婢領命而去。轉眼功夫又手捧一套雪白衣衫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笑問道:「姑娘,這位姑娘……」

    白衣姑娘玉手一擺,佯叱道:「還不快給我替這位姑娘穿上,這位姑娘的來歷,稍時再對你們說!」

    春蘭嚇得一伸舌頭,背著白衣姑娘向另外一名美婢,扮了鬼臉,引得另一名美婢忍俊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白衣姑娘聞聲笑罵道:「鬼丫頭,你再暗中搗鬼,小心我把你一張小嘴扯破!」

    春蘭氣得杏眼一瞪,狠狠盯了另一名美婢一眼,轉過嬌軀忙為仲孫雙成穿上那套雪白衣衫。

    白衣姑娘指著床上那件包著仲孫雙成而來的華服,微蹙眉梢道:「秋菊,你把這件華服拿去丟了,丟得越遠越好,免得我看見噁心!」

    秋菊以為這件衣服上有什麼毛病,微一遲疑,柳眉一蹙輕皺瑤鼻,上前將那件華服用兩隻水蔥般手指輕輕撿起,轉身而去。這舉動引得白衣姑娘眉梢頓展,噗嗤一笑,望著秋菊炯娜背影笑罵一聲:「鬼丫頭!」

    隨即,嬌軀一扭,在床上伸出柔荑在仲孫雙成肋下輕拍了一掌,然後一雙輕柔目光凝注在仲孫雙成微顯蒼白的一張嬌靨上靜待醒轉。

    若按一般情形而言,仲孫雙成被白衣姑娘為她拍開被制穴道之際,即應隨掌醒轉,但是目前距白衣姑娘適才為她拍開穴道之際,已有片刻功夫,仲孫雙成不但仍是昏迷未醒,而且連橋軀也未顫動一下,一個人直挺挺的躺在八寶軟床上,簡直就如同死了一般。

    這情形不但白衣姑娘眉梢深蹙,大惑不解,即是她身後的兩名美婢,也自杏眼圓睜,一臉詫容。

    白衣姑娘正感困惑間,一個意念閃電般掠過腦際,芳心大駭,疾一探仲孫雙成鼻息,心中頓感一鬆,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仲孫雙成仍是氣息琳琳,只是略顯微弱而已。

    眼前這種情形,使這位冰雪聰明,文武雙絕的白衣姑娘頓又感到困惑,一顆烏雲螓首也自緩緩垂下。

    顯然她又遇到極大難題,正在埋首深思中……

    瞬間,她螓首倏抬,玉手疾探,輕輕扣住仲孫雙成右手脈門。

    她這一為仲孫雙成把脈診息,倏地心中一震,一雙黛眉蹙得更深,兩道輕柔目光凝注在仲孫雙成微白臉龐上,口中哺哺地道:「這位姑娘分明是位內家高手,但怎地她一身真力虛脫得如此厲害?怪不得她至今猶未醒轉……」

    一揚嬌靨向身後春蘭道:「速去取我九轉益元露來!」

    春蘭轉身從書桌抽屜內,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白色玉瓶,雙手遞了過去。

    白衣姑娘伸手接過五瓶,從雲鬢上拔下一枝銀簪,撬開仲孫雙成一口貝齒,打開瓶塞,向仲孫雙成櫻口內倒下兩滴異香撲鼻的白色乳漿,然後蓋上瓶塞將玉瓶遞還春蘭,一整粉靨沉聲道:「你二人速至兩邊各執一臂將她扶起,稍時我助她體內真氣運行之時,不得妄動分毫,事關這位姑娘安危,你二人小心了!」

    春蘭、秋菊平日從未見過她們小姐神色如此沉重,語氣如此嚴厲過,知道此事體大,不容輕率,各感心頭一緊,遂不敢怠慢地如諭小心行事。

    二婢依言將仲孫雙成嬌軀扶持坐起。

    白衣姑娘臉色凝重,就床上盤膝打坐,右掌平伸,緊抵在仲孫雙成命門穴上,以其本身真氣經過一隻柔荑,由命門穴注入仲孫雙成體內,幫仲孫雙成體內僅餘的一絲真氣引發兩滴「九轉益元露」神奇藥力,以彌補她體內真氣之不足。

    白衣姑娘運功片刻,螓首上即冒出陣陣白氣,越來越濃,及至後來,一個人簡直就像籠罩在一團輕霧之中。

    春蘭、秋菊追隨白衣姑娘身側多年,一身武學也非江湖二流角色可比,心知此時已至緊要關頭,眼前這位姑娘的安危,即決定在這一瞬間,也忙斂神靜氣,四隻玉手,緊緊地執住仲孫雙成雙臂,不敢稍有輕動。

    不到片刻,昏迷中的仲孫雙成蒼白的臉龐上,逐漸泛升淡淡的紅暈,呼吸也隨著漸至均勻,最後嬌靨上微掛著一絲甜笑,恬然睡去。

    至此,白衣姑娘頭頂白氣漸漸淡下來,慢慢的消失,她緩緩收回抵在仲孫雙成命門穴上的右掌,深深吁了口氣,嬌軀一扭,下了軟床。

    微一頷首,示意二婢將仲孫雙成平放躺下,然後輕輕為她扯上錦被,回顧二婢道:「你二人在此好好靜候這姑娘醒來,我去歇息一會兒,等這位姑娘醒轉,再來稟報我好了!」

    隨即,輕邁蓮步,神情顯似不勝疲乏地裊裊而去。

    兩名美婢齊齊微曲一膝,目送白衣姑娘。

    春蘭站起嬌軀杏眼圓睜,白了秋菊一眼,嬌嗔道:「都是你,笑,有什麼好笑的!害得人家讓姑娘罵了一頓,這下你可稱心如意了,是不?」

    秋菊見她一副嬌憨神態,十分好玩兒,有心氣她一氣,妙目一翻若無其事地道:「你還好意思怪我啦?誰叫你衝著人家扮出那種小丑鬼臉引逗人家?皮厚!」

    果然,春蘭不知秋菊是有心氣氣她,猶以為她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冷言冷語的在譏笑自己。氣得柳眉倒豎,香腮鼓得老高,左手插腰,右手指著秋菊罵道:「好個鬼丫頭 到現在你還在這兒說風冷話,等一會兒不叫你給老……給我叩頭求饒才怪!」

    話聲一落,一雙玉手齊出,照著秋菊腋下癢處便抓。

    秋菊不防她突然會來這麼一手,方要閃身躲避,春蘭玉手已到,倏覺腋下一癢,全身頓感一軟,就在剎那間,嬌軀所有癢處,已分別被春蘭搔了幾下,頓時癢得她混身無力,咯咯連笑得如花枝亂顫一般,嬌喘連連,成串兒珠淚也自。子眶而出,櫻口中斷斷續續地討饒道:「好……春蘭,好姐……姐,你饒哎喲,咯咯……饒了……我罷,下次再……也不……敢了……」

    俏春蘭得理不饒人,哪肯就此罷手?趁勢又狠狠地搔了秋菊幾把。

    秋菊混身發軟酸癢之餘,唯恐驚動白衣姑娘與床上熟睡的仲孫雙成,是以強忍奇癢,把笑聲壓得低低的,如今一見春蘭不理自己求饒,不肯住手,一急之下,主意頓生,一面嬌軀亂閃,一面朗聲道:「你要是再不住手,我忍不住笑,驚動了姑娘,你可別又怪我!」

    這一手果然有效,春蘭聞言只得乖乖地收回一雙正在大肆抓搔的玉手,但仍不甘示弱,氣虎虎地脫口道:「你別搬姑娘來嚇我,我要不是怕驚醒了床上這位姑娘,你就是搬出皇帝老子,我也不怕!」

    坐在地上,正在嬌喘連連的秋菊,聞言忽地一聲站起嬌軀,伸出一根水蔥般的指頭指著春蘭話語帶恐嚇地道:「好呀!春蘭,你竟敢說不怕姑娘,看我這就告訴姑娘去!」

    春蘭未料到自己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把柄又落在對方手中,一見秋菊要走,心中大急,慌忙趕前一步,捉住秋菊一隻柔荑,悄聲哀求道:「好秋菊,好妹妹,算你厲害,你就饒了姐姐這一遭兒吧!」

    「其實你怕不怕姑娘,關我秋菊什麼事?只不過我們追隨姑娘多年,姑娘又是待我們情同姐妹,我們感恩都唯恐不及,怎麼能說出如此不敬之話?就算我秋菊厲害,我非要去告訴姑娘去不可!」

    說完,又是裝做的略一掙扎。

    春蘭入耳一聲「就算我厲害」,心知自己又說漏了嘴,引起秋菊不快,火上加油,芳心更為懊惱不已,忙不迭地又道:「好妹妹,別生氣,我這張笨嘴實在不會說話,該打!該打,你看,姐姐打給你看!」

    說著,竟認真的舉起玉手在粉頰上不痛不癢地打了兩記耳括子。

    秋菊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神態,實在不忍再作弄她下去,又見她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手在自己臉上輕拍兩下,忍俊不住,噗哧一笑道:「好啦!姐姐,你當我真會去告訴姑娘去?別打啦!打在你那小臉蛋兒上,妹妹我怪心疼呢!」

    春蘭至此方知秋菊施刁故意作弄自己,氣得柳眉倒豎,暗自忖道:姑娘一向誇讚秋菊聰慧,而我比秋菊猶勝一分,今日想不到被她愚弄了大半天而不自知,真是懵懂的可以。聽完了秋菊最後一句話,心頭倏又泛起一陣窘意,沒由怔立當場,作聲不得。

    秋菊一見春蘭嬌靨微赧的神態,心知她此刻正處於羞惱交集之際,再鬧下去,即將弄得不好收場,心中一動,突然說道:「春蘭姐,你可曾注意到,姑娘今夜回來時,臉色似與往日有些許不同?」

    春蘭征了一怔,忽然覺得自己也似乎看到姑娘近來,以至適才眉宇間始終鎖著輕愁,間或偶而一笑,也頗令人覺得勉強而不自然。

    略一沉吟,道:「依我看來,姑娘準是因為這位姑娘……」

    話未說完,秋菊已自微笑搖頭道:「不對,不對,這件事姑娘雖然不告訴我倆,但就情形推測,床上這位姑娘必是遭遇到極端險時,被我們姑娘碰上救回,人已救回而且髮膚無傷,我們姑娘斷不會為此事煩心。」

    春蘭聞言,也覺得她的話甚有道理,自己猜錯了。略一沉思,軒眉突然道:「我想起來啦!准又是那兩個老鬼……」

    「這可能是其中極小一部分原因!」秋菊眉梢一挑,微笑說道。

    微微一頓,又略神秘意味地接道:「主要原因,尚不在此!」

    春蘭聞言一怔,訝然自忖道:看她這副神態,好像智珠在握,已知端兒,怎地今夕自己竟是如此懵懂,處處落她後著?莫非秋菊她數年來竟是深藏不露……

    思忖至此,倏又暗暗失笑,自忖道:自己有眼無珠或有可能,但是姑娘深具慧眼,一向精於鑒人,難道也會有錯?分明自己今夕一時心中浮躁,靈竅盡塞,冥頑全現,才致處處為她佔得先機!

    癥結既已尋出,慌忙清濾心中浮躁,斂神靜氣,略一沉思,果有所得,遂自揚眉笑道:「你先別說出心中所想,我適才片刻深思,已有所得,你我不妨學學諸葛亮與周公謹二位古人,將自己心中所得,寫在掌心,然後同時攤開手掌,豈不比憑口說出要風雅得多?」

    秋菊聞言也覺此舉頗有趣味,遂也微笑點頭,表示贊同。

    二女走至書桌前各拈起一筆,分別在自己左掌心書寫一字,然後將左手輕輕握起,又各退至原位,含笑相對而立。

    互相交換眼色後,倏地同時攤開左掌。

    二女各微感一怔,相顧齊聲失笑。

    笑聲一住,二女臉色齊齊一變,由滿面笑意倏轉為一瞼黯然。

    半晌,春蘭始幽幽一歎輕聲誦道:「多情自古空餘恨……」

    秋菊突然接口湧道:「好夢由來最易醒!姑娘你這是何苦啊!」

    又是各自沉默半晌……

    春蘭打破沉默,軒眉笑道:「姑娘玉女,如今情動,應該是天大的喜事,你我盡作此無謂之猜,豈不不是杞人憂天,大煞風景。」

    秋菊甚勉強地微微一笑道:「喜事是喜事,但是你可記得我們的幫規!」

    春蘭神情一震,笑意頓斂,黯然垂首不語。

    秋菊深蹙雙眉,茫然不解地又道:「姑娘一向視男人如草芥,根本不屑一顧,男女私情更為幫規所不容,不知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能使我們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的姑娘一反常態,甘冒奇險……」

    春蘭緩緩抬起螓首,毅然接口道:「我雖然沒見過對方,但在我想像中,對方必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奇男子,要不然,絕不可能使姑娘為情而一苦如此!」

    秋菊一臉惋惜神色幽幽地道:「奇男,奇女,這些又有何用?到頭來還不是一場春夢,好事成空?」

    春蘭微微一笑,螓首微搖道:「不然,我比你年紀稍長,這一點你未及我想得透徹。」

    微微一頓,粉面神色一轉嚴肅地又遭:「『情』之一字,能活人也能死人,微妙偉大無人能解,世間多少有情男女為此一『情』字,為達到他們的共同願望,而甘冒奇難,歷盡坎坷,縱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頭可斷,血可流而志不可屈,他們願在天比翼,在地連理,生而同寢,死而同樞,雖海枯石爛,此情此行,不是任何巨力所能阻攔。

    「他們更相信在塵世不能相諧連理,縱為情死,兩個在天靈魂也是相互偎依而不片刻分離!

    「如此可歌,這般可泣,你能說他們是好事成空,一場春夢?」

    說完,面帶微笑,妙目淚光潸然,注定秋菊,靜待答覆。

    秋菊靜靜聽完她一番感人至深的話後,心中倏有所得,悚然動容地道:「小妹與蘭姐相處多年,竟不知蘭姐傷心人別有懷抱,出言勾起情思,心中至感不安,小妹甘冒賣幫規大罪,在此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春蘭會心一笑道:「我不提也罷,事隔多年也漸漸淡忘得差不多啦!」

    微頓接道:「姑娘的事不知真假有無。你我單憑猜臆即在此做此狂態,若是猜得錯了十萬八千里,豈不是笑話。」

    秋菊怔了一怔,也覺自己適才一番作態跡近瘋狂,櫻口一張,方待答話。

    摹見床上酣睡中的仲孫雙成一雙妙目長長的睫毛上竟掛著幾顆晶瑩的珠淚,繼而眼皮微一翕動,幾顆珠淚又順著眼角滴落在枕邊,忙又將到了唇邊的話嚥了下去,一雙美目眨也不眨地直盯在床上仲孫雙成的嬌靨上發起呆來。

    春蘭背向著軟床,根本不知背後發生何事,此時一見秋菊欲言又止地訝然神態,不由大惑不解,忙一轉身,順著秋菊目光望去。

    她一看之下,心中登時瞭然,柳眉一軒,含笑說道:「姑娘可覺貴體好些了嗎?婢子春蘭、秋菊奉我家姑娘之命在此侍候多時啦!」

    此言一出,倏見仲孫雙成嬌靨上泛起一陣紅暈,兩排長長的睫毛仍自一陣翕動。

    秋菊至此方恍悟她已經醒轉,不禁失笑道:「此系善地,姑娘但請放心,如需要什麼請儘管吩咐婢子就是!」

    但見床上仲孫雙成嬌靨紅暈更濃。

    隨即,睫毛一動,睜開一雙妙目,凝睇二婢,嬌羞無限地柔聲道:「多謝二位姑娘勞神,心中已感恩莫名,雖粉身碎骨,難報萬一,何敢再言吩咐二字!」

    說完,雙臂一撐,作勢就要坐起。

    春蘭慌忙疾步上前,輕按仲孫雙成半起嬌軀,急道:「姑娘玉體康復未久,此時不宜猝然坐起,尚請躺下多休息一會兒,容婢子稟明我家姑娘後,再請姑娘下床。」

    仲孫雙成適才之所以要坐起,是因為自己此刻業已醒轉又已被人家看破,當著人家面前,怎好再賴在床上不起?只好強自掙扎坐起,如今一見人家如此真誠,也不好再強拂人意,是以略一遲疑,又隨著春蘭玉手躺下。

    春蘭撫媚一笑,又道:「姑娘敢是已甦醒多時了?」

    仲孫雙成粉靨一紅,微笑頷首道:「小女子在二位姑娘笑時便已醒轉,唯恐驚動二位故一直賴在床上未起,後來又聽得姑娘高論,敬佩之餘不禁感動得流下淚來,不料卻被秋菊姑娘慧眼看破,兒女之態,倒叫二位姑娘見笑啦!」

    說完,目光盈盈,向著春蘭抿嘴一笑。

    原來,仲孫雙成確是在二婢互相打鬧嬉笑之際,便被驚醒。

    她一醒轉,一幕自己受難情景便自掠上腦際,心中大駭,忙一自試,覺得身子並無異狀,又聽得二婢言談,心知自己是在危難中被二婢主人救回,保全一身清白,心中又頓時一寬。微一睜目,見美艷二婢嬉興正濃,不忍相擾,後來又聽二婢談及主人神色一事,不由又動好奇之念,索性閉上雙目,裝作酣睡未醒,繼續聽下去。

    一直俟二婢談及「情」字微妙,倏使她憶起數日來萬里奔波,無非為一「情」字,「情」字作祟下又險使自己清白蒙羞,白壁遭玷,幸為人所救,不然自己將來尚有何面目再見心上人?豈不使自己情天長恨?悲從中來,淚水也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又不料卻被二婢看破,等二婢出言相詢,心中頓感羞窘異常,萬般無奈,千種羞窘之下,暗忖:自己已經醒轉,此時如再不答話必會招人不快,對方又為自己恩人女婢,自己何能如此?遂硬著頭皮,睜目答話。

    春蘭靜靜聽完仲孫雙成幾句話後,關心中本就已不自在,又被她那抿嘴一笑,笑得粉面上陡感一熱,嬌羞異常地道:「小婢素性愚疾,廢話連篇,倒令姑娘取笑啦!」

    仲孫雙成心知對方有意自謙,微笑道:「至情至聖,感人肺腑,天下有情男女必視姑娘高論為金科玉律,何言廢話,姑娘太謙虛啦!」

    至此一頓,倏又憶起二婢適才所言「男女私情為幫規所不容」一詞,方想要問,又想起此事可能是人家隱秘,或不願為人道,幾次張口欲言又止。

    秋菊微笑問道:「姑娘敢是有何吩咐?請說無妨!」

    仲孫雙成忙掩飾地道:「吩咐二字愧不敢當,只是小女子身受貴主人相救大恩,至今猶未得一謁貴主人仙顏,心中至感不安而已。」

    她自以為掩飾得天衣無縫,未落痕跡。

    但是俏春蘭人本玲瓏心竅,加以追隨白衣姑娘多年,幾經歷練,雖不敢說是詹尹、君平,但是對於察言觀色卻是猜無虛著,豈有不知她是在掩飾其詞?但她卻不點破,微微一笑:「姑娘既欲一見我家姑娘,且請稍待,婢女這就去請出我家姑娘與姑娘相見。」

    隨即,微一檢枉,柳腰款擺,蓮步輕移,輕盈異常地穿簾而去。

    稍頃,仲孫雙成倏聽簾外響起一陣碎步,由遠而近,瞬間已抵房門。

    她心知是春蘭已陪著自己這位尚未謀面的恩人到來,忙不迭地,一雙粉臂一撐,就待起身相迎。

    突聽簾外響起一個清脆輕柔無比的聲音:「姑娘請勿客氣,且請躺下,不可妄動玉體!」

    聲似銀鈴落地仙樂乍鳴,悅耳動聽已極。

    仲孫雙成暗感一震,忖道:好敏銳的聽覺!妙目一注,直盯著房門發聲處。

    珠簾掀處,仲孫雙成猛覺眼前一亮,頓時愕然。

    一位風華絕代,冰骨雪肌,氣質高貴的白衣姑娘已率著春蘭含笑綽立房內。

    仲孫雙成看得不禁脫口輕呼一聲:「好美!」

    她平日頗以自己一身容貌自負,如今乍見這明艷照人的白衣姑娘立有相形見絀,黯然失色之感。

    她半撐著嬌軀,一雙妙目中輕射萬種羨慕,凝注著白衣姑娘天仙般嬌靨,竟怔怔地出了神。

    白衣姑娘微微一笑,輕步走至床邊,伸出一隻柔荑,輕按在仲孫雙成香肩上,柔聲說道:「姑娘玉體脫力新愈,不宜如此妄動,快請躺下!」

    仲孫雙成倏覺自己失態,嬌靨飛紅,暗自忖道:這位姑娘美得叫人捨不得不看,真是我見猶憐,所幸我也是女兒家,要不然豈不被人視為輕薄……

    忖至此,不禁啞然失笑,忙一斂神,肅然說道:「仲孫雙成蒙姑娘仗義相救,得保清白,此恩此德無異重生父母,大恩不敢言謝,先請姑娘受小女子一拜!」

    說著,嬌軀一挺,就待下床。

    白衣姑娘頗感意外地微「哦」一聲.一隻玉手仍輕按在仲孫雙成香肩上,含笑說道:「原來姑娘就是華山神醫賽華佗仲孫前輩令嬡,飛天綵鳳仲孫姑娘,賤妾失敬啦!」

    扭轉嬌軀,回顧身後二婢輕喝道:「春蘭、秋菊你二人還不快上前見過仲孫姑娘!」

    二婢聞言,粉面一整,忙依言疾步上前,就要曲膝為禮。

    仲孫雙成身受人家援救大恩猶未補報,哪能再受二婢大禮?

    心中一急,就要閃身相避。

    猛覺白衣姑娘接在自己肩上的一隻玉手,此刻竟似重逾千鈞,壓得自己用盡真力,仍未能將身子移動分毫,芳心方自大震,二婢已自盈盈拜倒。

    她只得黯然一歎,乖乖的受了一禮。

    二婢站起身子,白衣姑娘按在她肩上的一隻柔荑也自放下。

    她羞愧欲絕地一注白衣姑娘,輕呼道:「姑娘……」

    白衣姑娘螓首微搖,含笑接口道:「姑娘心意賤妾已知,救人於危屬我輩武林中人職責,何敢奢望相報?你我均為女兒身,對此色魔更應同仇敵汽,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姑娘若再言報,便是視小女子庸俗,不屑下交啦!」

    一席話,不亢不卑,說得恰到好處,且話聲婉轉,悅耳動聽,直令人有不可抗拒之感。

    聽得仲孫雙成嬌軀激動得微起一陣輕顫,一雙妙目中淚光潸然,怔怔地望對著自己含笑綽立的白衣姑娘,芳心中充滿感激,櫻唇半張,欲言又止,竟不知該對人家說些什麼才好。暗忖人家江湖奇女,不耐俗套,根本也就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自己豈能再小家子氣?

    至此,突然伸出一雙柔荑緊緊地握著白衣姑娘兩隻玉手,口吻激動地道:「姑娘既如此說,足見姑娘蘭心慧質,胸襟寬闊超人一等,直令小女子慚煞,雙成若再欲堅持己見,便是不知進退了,雙成庸脂俗粉,何敢當姑娘折節?若蒙下顧,請與春蘭、秋菊二位姑娘同視,心願已足!」

    白衣姑娘含笑白了她一眼,佯嗔道:「姑娘,不!姐姐,我先叫姑娘一聲姐姐啦!」

    微微一頓,眉梢一揚,嬌靨上神色突然一黯,繼續說道:「小妹幼失依估又無手足,模糊記得六歲那年,適逢小妹恩師雲遊路過,見小妹頗堪造就,乃將小妹帶返仙山,在恩師悉心調教,倍加垂愛下,幼小心靈中始頓悟溫暖,義母雖有,但仍缺手足之情,自嫌美中不足,刻小妹一見姐姐便覺十分投緣,也許上天可憐小妹孑然一身,才鬼使神差地讓小妹將姐姐救返,姐姐如不棄小妹冥頑,就請將小妹這份唯天可表的心意收下!」

    說至後來,嬌靨上神色越黯,美目中淚光隱現,泫然欲泣,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態,期望的目光,凝注在仲孫雙成嬌靨上,靜待答覆。

    身後二婢一見主人神色悲淒,泫然欲泣,也自螓首輕垂,暗彈珠淚。

    仲孫雙成料不到這位風華絕代,清麗如仙的白衣姑娘會有如此一段淒涼身世,悲喜之餘,同情之淚亦順腮而下,默然不語。

    暗裡忖思實在是不敢高攀,但另一方面卻又不忍拂逆人家一番誠意。

    憑心而論,自己亦無姐妹,如能有這麼一位好妹妹,當然是十分願意,但是人家究系自己救命恩人啊!

    遲疑片刻,頗感為難地道:「姑娘到A: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白衣姑娘突然神情一淒,悲聲接道:「又是姑娘,又是恩人!看來小妹是無這份福氣啦!」

    話聲一落,玉手一抽便欲從仲孫雙成掌握中掙脫。

    仲孫雙成芳心一急,一雙玉手握得更緊,失聲呼道:「妹妹。你千萬別誤會,能有你這麼一個妹妹,乃是仲孫雙成前生修來的天大福份,如此夢寐難求之事,姐姐我豈有不願之理?只是,只是心中略感不安而已!」

    白衣姑娘妙目圓睜,凝注仲孫雙成,意似不信地問道:「如此說來,姐姐你是答應收下我這個妹妹啦?」

    仲孫雙成螓首微點,激動地道:「姐姐高攀啦!」

    白衣姑娘嬌靨上神情突然一喜,遂目破涕為笑,掙開一雙柔荑,倏地飛撲到床上,投人仲孫雙成香懷中,將她一個嬌軀緊緊摟住,悲喜交集地失聲呼道:「姐姐!姐姐,妹妹我都快要高興死啦……」

    仲孫雙成也緊緊地反抱著白衣姑娘一個如綿嬌軀,顫聲喃哺說道:「好妹妹!好妹妹,該高興的是姐姐我,不是你,姐姐我比你更高興……」

    這種真情流露,感人肺腑的情景,頓使站在旁邊的春蘭與秋菊二婢感動得熱淚如串線般奪眶而出。

    半晌,白衣姑娘依依不捨地將嬌軀緩緩離開仲孫雙成懷中。

    玉手一理雲鬢,扭轉嬌軀,回顧身後二婢,滿臉淚珠,不禁揚眉笑道:「我認了一個姐姐,你二人又多了一位姑娘,天大的喜事,你們還哭什麼?快過來重新見禮!」

    春蘭,秋菊聞言遂也齊齊收淚,就要拜倒。

    春蘭倏地一攔秋菊向白衣姑娘嬌笑道:「姑娘本是我二人的姑娘,如今這位姑娘也是我二人的姑娘,二位俱是姑娘,倒是有個大小以資分稱呼才好,不然……」

    白衣姑娘櫻口一張,方待笑罵。

    秋菊已自嬌笑接口道:「蘭姐聰明一世,怎地如今懵懂一時?一位是大姑娘,一位是二姑娘不就行了嘛!」

    春蘭聞言失笑道:「那麼我二人就見過大姑娘!」

    隨即,一拉秋菊向仲孫雙成盈盈拜下。

    仲孫雙成見二婢如此頑皮可愛,心中也感受極,微赧笑道:「今夜我身無長物,二位的見面禮,我下次再補罷!」

    二婢又齊做一躬身,道:「先謝謝大姑娘啦!」

    二婢方退,白衣姑娘笑道:「你二人還不快弄些拿手的小菜,讓我好與大姑娘歡敘歡敘!」

    二婢領會,又分向仲孫雙成與白衣姑娘微一襝衽,扭轉嬌軀,輕笑而去。

    白衣姑娘見二婢去後妙目一注仲孫雙成,歉然笑道:「這兩個丫頭一向刁頑不訓,加以小妹又待她們情逾骨肉,嬌縱慣了,失禮之處尚請姐姐看小妹薄面,包涵一二。」

    仲孫雙成微微一笑道:「妹妹說哪裡話來,此二妹冰雪聰明,善體人意,這都是妹妹管教有方,不然,何能臻此。」

    白衣姑娘嬌靨上泛起一抹紅暈,赧然道:「提起管教,小妹更是慚愧,小妹終日奔波在外,疏於管教倒是真的,姐姐莫要取笑啦!」

    仲孫雙成人耳一聲「奔波在外」,再一環顧房內陳設,倏感心中一動,略一遲疑,微軒黛眉問道:「你我結交半夜,愚姐至今猶未知悉妹妹芳名,這幢房子不知是否伯父母所遺下?」

    白衣姑娘神情似感一震,微一沉吟 眉宇間掠過一絲歉意,頗不自然地道:「小妹路雁!」

    原來這位風華絕代的白衣姑娘就是路雁!

    她微微一頓唱然一歎,接道:「這幢房子不是先父母所遺,乃是小姐妹恩師兼義母所賜。」

    仲孫雙成略一沉思,自己從未聽說武林紅粉中有此奇女,方自認為自己孤陋寡聞,又聽路雁說此屋系她又母所贈,遂頗感意外地又問道:「由妹妹一身高貴氣質,罕世武學及房內一切陳設看來,妹妹這位恩師兼義母必是一位絕代高人,但不知她老人家名號怎麼稱呼?」

    白衣姑娘嬌靨神情微微一緊,雙眉頓蹙,正感難於作答之際。

    春蘭秋菊二婢已滿面春風地手托玉盤,掀簾而入。

    路雁神情一鬆,雙眉頓展,顧左右而言他地忙對二婢道:「將玉幾上瑤琴、寶劍、金猊一齊移至書桌上,然後將酒菜放在玉幾上即可!」

    仲孫雙成冰雪聰明,豈有不知她是故意岔開話題。

    她以為絕世高人性情淡泊,多半不喜歡門下將本身名諱告人,是故她雖知對方是有意避開話題,也未在意更未再追問下去。

    微微一笑,就要披衣下床,幫忙二婢料理。

    路雁見狀,忙道:「姐姐不用下床,我命春蘭將玉幾移近床邊,我再拿把檀椅坐在對面便是啦!」

    隨即,玉手微揮,示意春蘭將白玉幾移至床邊仲孫雙成面前,接著又命秋菊從大廳裡搬來一把檀椅放在對面。

    路雁落坐後,親自拿起銀壺為仲孫雙成斟滿一杯,然後也將自己面前杯斟滿。

    酒甫出壺便覺異香撲鼻。

    孫仲雙成不由端起面前王杯,輕呷一口,更覺酒味醇美,入口生津,不由放下玉杯,拇指豎起,黛眉軒動,讚不絕口道:「真是香醇。」

    路雁見狀,忙端起玉杯陪了一口,微笑道:「這是小妹自釀『冷梅醪』,質味甚劣,有辱姐姐金口啦!」

    仲孫雙成笑道:「好雅的名字!人賽西施工嬙,武比紅線、聶隱,醪是酒國魁元,妹妹的是天才!令人歎服!」

    路雁聞言,面泛桃花,不勝嬌羞地連道:「姐姐謬獎啦!」

    仲孫雙成見她那副嬌羞欲滴的神態,心中愛極,不由抓過路雁一隻柔荑,握在手中,脫口輕道:「妹妹,你真真是月裡嫦娥,不知誰家玉郎有此福……」

    說至此,猛憶起二婢之言,倏然住口,方深悔自己口快失言。

    路雁神情一黯,嬌靨已布上一層情愁,幽幽目光一注仲孫雙成,螓首倏垂,默默不語。

    仲孫雙成見狀,暗說一聲:二婢之言,果然不虛!

    滿懷歉疚地玉手一緊,妙目充滿愛憐地凝注路雁一顆烏雲螓首上,輕道:「姐姐一時疏忽,口不擇言,致勾起妹妹一腔憂愁,實在該死!」

    路雁螓首倏抬,紅泛嬌靨,妙目中已含淚光,失聲呼道:「姐姐……」

    螓首倏又緩緩垂下……

    仲孫雙成心內一酸,強忍兩眶熱淚,柔聲道:「妹妹,姐姐在未瞭解全部內情之前,願以幾句話兒相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你認為值得,那麼『海枯,石爛,情不可渝』的當兒,你就要善自珍攝,以期將來,只應為情奮鬥,下應為情所苦,勞神費思於事無補,萬一如有失閃,豈不使情天長恨?姐姐與你有著一般大同小異的遭遇,如今正也在為情萬里奔波中,今後願我們姐妹攜手共勉,快將淚水收起罷!」

    發自肺腑的一番話,聽得路雁滿懷感激,熱淚泅流,羅襦盡  濕。

    半晌,方緩緩抬起一顆螓首,淚眼模糊地凝注在仲孫雙成嬌靨上。

    而仲孫雙成也是心痛已極,強忍珠湘,始終以微笑相向。

    倏地,路雁探懷取出羅帕,拭去面上淚水,嬌靨上也隨即泛起一片堅毅之色,神色嚴肅地拿起面前玉杯,提高聲調道:「多謝姐姐一片金玉良言,當頭棒喝,而使小姑茅塞頓開靈台明朗,終生受用不盡,今後定當遵姐姐所諭。願為兩人為情共勉請姐姐同盡一杯,然後再容小妹為姐姐細述數日來一番遭遇!」

    隨即粉頸一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仲孫雙成看得黛眉一蹙,也只好依樣盡干。

    路雁嬌靨上泛起一片桃花,輕輕地長歎了一口氣,然後慢慢說出一番淒艷排側,感人至深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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