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千舫雙目猛睜:「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
展千帆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哥,我愛她,我真的愛她。」
展千舫震在當場,而後他頹然坐在床邊,閉起雙眸。
「千帆,掬歡她不惜兄妹反目,堅持助你脫困,中的原因,你難道不懂?
「展千帆全身暴顫,臉色蒼白如紙,在一陣掙扎之後,他猛挫銅牙,毅然決然道:
「哥,如果沒有得到絲藕的諒解,掬歡那兒,我只好抱歉了。」
展千舫張開眼睛,目射冷電,搜視展千帆,最後他頷首道:「好吧,我立刻傳令下去,讓船塢的弟兄嚴密注意翔青和絲藕的下落,並且設法拖延他們的行蹤,我們換件衣裳去追他們。」
「既然絲藕姑娘存心躲二魁君,你們這麼莽莽撞撞出去找人,絕對是無功而返。」
朱祁蓉推門而入,她一手牽著低俯螓首的竺掬歡,一手招呼竺傅杏進屋。
「事急從權,貿然闖室,千帆,千舫,你們擔待一些,我老人家失了禮數。
「展千帆連忙道:「容姑姑,您別見外,請隨意坐。」
竺掬歡眸含霧光,盈盈襝衽:「二魁君,掬歡不明就裡,無端給您添了麻煩。」
展千帆拉起竺掬歡,面對這麼一張嬌艷欲滴的臉,展千帆心中的歉意更濃了。
「快別這麼說,掬歡,是我不該,虧負了你。」
竺掬歡輕輕按住展千帆的唇,她柔聲道:「你聽聽蓉姑姑的主意,可行不可行。」
展千帆握住竺掬歡的柔夷,移目朱祁蓉。
「我一生情孽纏身,早已看透了連丫頭的委屈。」朱祁蓉扶著竺傳杏的手,尋張椅子坐下去:「掬歡和傳杏這兩個孩子經我一點,也玲瓏解意,懂得去拉攏絲藕,沒想到絲藕這妮子的性子,居然倔得可以。」
展千帆目光略黯。
「若是我當年能有絲藕一半的肚量,也不會弄得……。」
朱祁容低喟一聲,中止了這個題外話,又道:「不管怎麼說!」朱祁蓉振一振精神:
「絲藕那兒得靠你親自出馬。」
「請蓉姑姑指點迷津。」
片刻之後,展家大宅出現一陣騷動,竺掬歡淚痕攔桿奪馬奔出,竺傳杏怒氣衝天,緊隨其後,他們向江岸急走,路上的行人紛粉閃避,而竺傳杏沿途猶不斷地詈罵:「我非宰了那個忘恩負義,不知好歹的展千帆不可!」
沒有多久,展千舫也拉著展千帆,同乘一騎,飛馳而過。
展千帆奮扭著身軀,蠻橫地吼道:「你逼我去也沒用,我說娶絲藕,就是娶絲藕,即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撼動,屈服我志。」
展千舫猛然起展千帆的衣領,狠狠地摑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嘴角出血。
「你給我弄清楚,我到底還是展家長子,你的婚事合該由我作主,你要是敢違拗,就休怪我不顧兄弟情面,開祠堂,搬家法!」
「任你斧鉞加身,」展千帆用手背拭掉唇邊血跡:「看看我是否會皺一下眉頭,告一聲饒。」
展千舫氣得混身發抖,他一到江岸,立刻拽下展千帆,並且縱身彈腿,趁落馬之勢,了展千帆的小腿。
這時候的碼頭開始圍聚一些好奇的人群,而「吟香小」也騰躍出竺傳杏,他一手執劍,怒喝狂嘯,揮動起耀日電芒,直找踉蹌落地的展千帆。
「姓展的,納命來。」
展千舫連忙攔住竺傳杏:「竺盟主劍下留情,展某一定會勸千帆回心轉意。
「「聽著!」展千帆厲目振聲:「展千帆今日對大江起誓,我若不得連絲藕為妻,我將終身不娶!」
展千舫身形暴起,迎上一記鐵拳,痛擊展千帆的下頷:「我擂死你這混球!
「展千帆蹬蹬後退,步伐顛躓欲墜。
這時候一抹綠影由展千帆的背後疾掠而來,撐扶起展千帆。
「千帆,你這是何苦?」連絲藕淚流滿面。
展千帆不避人前,他溫柔地撫摩連絲藕的臉,讓清淚濡濕掌心。
「絲藕,」展千帆吞皿腥的滋味,綻開一抹微笑:「你畢竟回來了。」
連絲藕輕拭展千帆嘴角的血絲:「掬歡是個好姑娘,她為了你幾經責罰,遍辛酸,你怎忍負她這片深情。」
「絲藕,」展千帆心痛地吶喊:「如果你要離開我,那是因為你厭煩我,而不是因為你的善良,你的理智,你的大方,你的仁慈,老天爺,你知不知道你那麼做,對我何其殘忍。」
連絲藕嬌軀突顫,她別過頭,避開展千帆的目光,卻不期看見展千舫和睦翔青並肩走來,他們的身後,緊跟著竺傳杏及竺掬歡兄妹,連絲藕的鳳目乍閃慧光,而她的心中卻也同時升起一團怒火。
「展千帆,你膽敢戲弄我!」連絲藕猛力推開展千帆:「師哥,咱們回家!
「陸翔青遲疑了一下,他目光怪異,比一比連絲藕的背後。
連絲藕冷然回眸,花容頓失顏色,她疾奔到展千帆的身旁,挽住他的手臂。
「千帆,我撞到你的傷處了?」
展千帆緊咬牙關,用手摀住胸口,強忍著劇痛凌虐,當連絲藕靠近時,他以手臂輕抵連絲藕,反覆呼了好幾口氣,努力將這股痛楚壓抑下來,然後他單手環住連絲藕的背。
「你撞裂我心中那道傷。」展千帆蒼自著臉,粗嘎的道:「絲藕,我該怎麼告訴你,在父老鄉親的面前,任人唾罵,遭兄捶撻的滋味,並不好受。」
連絲藕打一個寒噤,倒抽一口氣,她閉上雙眸,眼睫上沾滿淚珠。
這時候,展千舫和竺掬歡分別走到連絲藕的前方。
「絲藕。」展千舫愧惋咎的道:「這件事情,千錯萬錯,都該怪我糊塗誤事。」
連絲藕張開翦水雙瞳,她著見竺掬歡正襝衽施禮。
「連姊姊,是小妹懵懂惹禍,才使得平地生波,你要怪,該怪我。」
「掬歡,你折煞我了!」連絲藕伸手拉起竺掬歡。
連絲藕的視線遂又投向展千舫,又道:「你們手足情深,我早該料到事有蹊蹺!」
「情急無奈。」展千舫欠身致歉,赧然微笑:「請姑娘包涵。」
連絲藕轉望竺掬歡,她咬一咬下層,問道:「這個刁鑽的主意,是哪個促狹鬼出的?」
「不取,正是老身。」朱祁蓉在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陪同之下,由人群中走出來,她的身後還跟著朱見琳,楊勳維及夢氏一家。
連絲藕的神色不禁微顯尷尬。
朱祁蓉含笑問展千帆:「為了你,才座無端背了一樁刁鑽促狹的惡名,你說吧,你該如何賠償我?」
展千帆星眸如電,飛逝精芒,他頓了一下,笑一笑道:「千帆許您八個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成不成?」
朱祁蓉悅然大笑:「千帆,本座等你這句話,實在等得夠辛苦了。」
朱祁蓉身旁的青年皺眉道:「奶奶,您太激動了。」
「嘉麒,勳維。」朱祁蓉擺手道:「目前紫府的事,就屬你們兩人最清楚,你們要好好協助千帆,讓他早日步入情況。」
「是的,奶奶。」
「是的,太夫人。」
展千帆飛快地瞥了魏嘉麒一眼,他明白楊勳維的應諾的確是發自於內心,可是那位魏夕君,目光微寒,眉宇含煞,帶著傲氣和自負,絕不是甘於雌伏之人,展千帆不難想見日後的重重阻撓,層層牽制。
不過此刻的朱祁蓉,腦中正忙著轉別的思路,並沒有查覺出任何異樣。
「禪決,你知道千帆的孝期長,他和谷執堂的喜酒,我恐怕等不及去喝了,倒是見琳和丹柔的親事,如果能盡快就盡快辦一辦,說不定我還能夠趕上喝它一盅哩。」
朱見琳聞言,不禁咧嘴一笑,可是當夢禪決瞪他一眼時,他連忙打住笑容,端肅神態。
展千帆見狀,緩和一下氣氛,道:「蓉姑姑,咱們腆得很,這些事情不妨回去詳談。
「這也是正理。」展千舫附和一聲,轉望睦翔青及連絲藕:「你們的東西別忘了拿,還有,下回你們要走時,記得先招呼我和千帆一聲,咱們兄弟倆才好押著茶紅酒禮,隨行同往,造訪貴府,然後揀擇個佳日吉時,迎歸。」
陸翔青聳聳肩,道:「我是沒有問題,一切就看絲藕的態度了。」
連絲藕貝齒輕咬下唇:「過了孝期,看看千帆還準備納幾房如夫人之後,咱們再談還不遲。」
「什縻話!」竺傳杏首先囔了起來:「就我這個如花似玉的大妹子嫁給他做偏房,已經是天王老子給面子了,他膽敢再納寵蓄妾,我第一個就饒不過他!」
展千帆微微一笑,他還沒應聲,展千舫已經搭著乃弟的肩膀,拍拍自己的胸脯,道:
「千帆日後的行止,自有我這個做大哥的督管負責,他要是有什麼脫軌情事,你們儘管來找我好了。」
「省省吧,千舫。」展千帆忙不迭的道:「我自個兒的事,我自個兒會擺平。」
展千舫驀地一震,旋即他走向連絲藕和竺掬歡的面前,做一個長揖。
「大哥,您這是做什麼?」連絲藕和竺掬歡分別閃過,同聲的說……
展千舫凝視展千帆,他意味深長的道:「千帆一向脫略形跡,從小就跟我沒大沒小的,然而當我娶親之後,這是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展千帆的背脊陡地一僵,臉色也變得不太自然。
此時的竺掬歡目光惑然,然而,連絲藕的鳳眸卻閃動慧華,她牽著竺掬歡的手,移步展千帆,直視那張蒼白的臉。
「屋角風微煙霧霏,柳絲無力杏花肥,朦朧數點斜陽裡,應是呢喃燕子歸。」
連絲藕放開竺掬歡的手,她返身走向江邊。
展千帆注現竺掬歡明亮的眸子,他明白這是連絲藕為他出的難題,尤其連絲藕引用了左緯這位北宋末,南宋初名位卑微卻遺詞平淡淺易的作者所寫的「春日晚望」這首詩,從那句「燕子歸」的詩句裡,他知道那是他必須面對的確結,而連絲藕將竺掬歡推至他的面前,顯然也在考較他的說服能力。
展千帆輕搭竺掬歡的香肩,歉然地望著她。
竺掬勸的柔荑輕貼在展千帆的唇上,她朝連絲藕的背影呶呶嘴。
展千帆感激的捏捏竺掬歡的手,他轉身走向連絲藕。
連絲藕鳳目如霧,眺望滾滾的大江流。
展千帆雙手輕托連絲藕的纖腰,發覺她的嬌軀震了一下,他乾澀的道:
「嫁給我,絲藕。」
連絲藕回眸凝視展千帆,她感覺出腰上的巨掌竟然微微顫抖。
展千帆屏住氣息,緊緊地盯著連絲藕,他覺得他等了漫長的一個世紀,終於看見連絲藕微微頷首。
展千帆興奮的箍緊連絲藕的腰,一種親感自然而然的流露在他的舉止間,連絲藕微笑掙開展千帆,她朝竺掬歡伸出手掌。
一陣歡聲暴響江岸,許多人圍聚靠攏,紛紛向展千帆道賀,竺傳杏也牽著妹妹的手交在展千帆的掌中,展千帆看到竺傳杏笑容裡的傷感,他投給那個兄長一抹堅定而懇切的目光!
天下有許多事情是由時光的流逝而擺平的,展家就是這樣!
展家船塢在經過這次魔難之後,就在展千舫與展千帆兄弟二人的努力下又站起來了!
而且站得更加穩當,只不過看上去好像是黑雲已過晴空萬里的樣子,卻不料……
展千帆身娶了連絲藕與竺掬歡二位美人之後,他也確實把風流韻事只限於他那新房之中絕少出門!
展千舫十分體貼他的這位做世老弟!
「千帆,三個月之內休插手船塢的事!」
「為什麼?」
展千舫笑笑,道:「還用多問?」
「展家船塢正需大力再建。我豈能袖手!」
展千舫道:「我早有安排,去吧,輕鬆三月!」
展千帆一笑,道:「我能輕鬆嗎?」
展千舫怔了一下,道:「怎麼說?」
展千帆回頭看著房外,他只是苦笑不語……
展千舫卻立刻明白了!
他吃吃大笑,道:「也有難倒我這位曠世奇才老弟的事情,新鮮!」
展千帆搖搖頭,道:「齊人之福果然妙,齊人之福也辛苦,哥,我很累!」
展千舫道:「也好,那就自個兒出外去兩天再回來,你是瘦了,嗆……
「不錯,展千帆結婚半月,他在兩位美女之間難分先後,這種夜夜「赴湯蹈火」的玩命,鐵打的身子也生!
現在,他悄悄的溜走了!
他當然不是逃家,他需要休息,剛結婚的人都是處在既新鮮又火熱的時候,恁誰都一樣。
展千舫是過來人,當初他結婚不久,也是「拚命的折騰」,他只一個,而千帆卻是兩個。
老兄擔心老弟有損太多元氣,便放老弟出外散心去了!
九江最令展千帆喜歡消遣的地方,堂然是「如意賭坊」不,他已經有幾個月未曾到賭坊摸幾把了!
他曾欠過賭坊銀子,說來算是賭坊常客……
就在賭坊門口,展千帆聳肩一笑,便提起長衫衣擺拾級而上,可也真巧,門後面綠影閃晃,江柳姑娘笑谷甜甜的迎向展千帆!
「咳!展二少,你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果然兩位美嬌娘,伴你夜夜狂歡到天亮,害得我望眼欲穿不見人啊!」
哈哈一笑,展千帆道:「江老闆,我是想你這話不像個抱獨身主義的女光棍嘛!」
江柳道:「展家船塢出了天大的紕漏,我還真的耽心你展二少的安危,至於我抱獨身,好像有些動搖了呀,嘻……」
展千帆一笑,道:「不打算獨身了!」
他抬眼著向屋子裡,還真有不少人正在狂賭……
江柳拉著展千帆,道:「很久未曾同你一起談心了,二少如果沒來,後院亭內喝酒去,如何?」
展千帆道:「固所願也!」
他看看二院正廳上,又笑笑,道:「江姑娘,你先去後面張羅,我去抬子上摸兩把。」
江柳一笑,點頭,道:「我等你。」
她笑的真甜,展千帆就覺得江柳的笑又是一種風味很能勾人心志……
展千帆乃九江全才,是所謂「真名士始風流」的人物,自然對江柳的這種笑十分明白!
他早就喜歡江柳,當然,過去是因為他爹展毅臣的關係,兩個人只是彼此不玩真只能算是理智之交,而如今!
如今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展千帆自是不會,也不能,更不敢再打江柳的主意他已有兩位令他心醉的妻子,但他卻發現江柳好像與從前不太一樣!
從前,江柳是劃定界限的那條界限便也是這位「如意賭坊」女老闆的話……
你爹是不會叫你要我的……
只不過,當江柳此刻轉身一笑的模樣,展千帆似乎發現江柳在變,變得那麼的迷人……
展千帆擠進廳中的那張賭桌邊,他又站在天門……
當莊的是個女子,有人說,這個女子已經來過七八次了,她只一到此地,便接手做莊家。
這女子約摸著二十七八歲的樣於,她總是提了一隻小皮箱!
她的皮箱中裝的是金元寶,元寶上面還打著火印,那是「龍鳳」二字!
「龍鳳」乃是漢口龍鳳銀莊的火記!
只不過她的反箱中還放了一把十分鋒利的尖刀」|刀長尺半,乃泛藍芒!她當莊,乾淨利落,大輸大贏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現在,展千帆擠進來了!
他著著對面的女子,這女子初看不起眼,只不過看的久了,便會發現此女也滿吸引人的。
展千帆隨手下了五十兩銀子,他並未舉牌,卻是他的賭注很快被吃掉!
就在展千帆又取出一張銀票押上去的時候,忽有個賭坊小拉拉展千帆的衣袖。低聲道:
「展二少,老闆叫小子來請你大駕了!」
他的聲音不高,但已有幾人對展千帆點頭問好,一派的恭敬!
展千帆收回銀票,對大伙點點頭,便隨那小往後院走去!
奇怪的事發生了!
推莊的女子不推莊了……
她疊好了牌,把骼子往牌上一放,拉著小箱子便往外走去,引來一陣小小騷動!
這女子為什麼不推莊了?
直到這女子走出「如意賭坊」這張大賭桌上的人們還在狐疑紛雲不已……
展千帆走過小橋,轉過花叢,初春了,但仍有一股子花香味道。
他舉步踏入亭子裡,江柳愉快的迎土來!
「二少,幾個月不見,你瘦多了!」
「不錯,我是瘦了!」
「有兩個如花似玉妻子,總是會瘦的!」
展千帆一笑坐下來,道:「你想歪了!」
「是嗎?」
「你以為我是夜夜狂歡?」
「本是常情呀!」
「其寬我沒有,她們很體諒我,我受了傷。」
江柳為展千帆斟上酒,一笑,道:「展家船塢這次出的事,江湖傳遍,聽起來真嚇人——!」
她瞟瞟展千帆,而展千帆卻向她舉杯……
「乾!」
「乾!」
當兩個人把酒杯放下的時候,江柳伸手拉住展千帆的一手,道:「二少,我過去看錯你了,我向你道歉!」
一怔,展千帆笑笑,道:「你看錯我什麼?」
江柳道:「我把你看的是富家的紈衿子弟,吃喝嫖賭的闊大少,一個只會享樂的人了!」
展千帆又是一笑,道:「你也沒有看錯呀!」
江柳深情的一望,也叫展千帆一怔……
如果是過去,他會接受的,如今……
如今他不能這樣,但……
江柳卻含著一發不可收拾的熱情,伸手去摸著展千帆的瘦悄面頰,道:「少君,你原來真英雄也,經過這次展家船塢的事,我發覺我實在愚昧可憐,我過去對你只是應付,我好後悔!」
展千帆愕然,道:「此時你又怎樣?」
江柳道:「我還能怎樣,佳人愛英雄,我只有苦果伴此生了!」
展千帆道:「誰不知道你江大老闆此生抱定不嫁人吶,我不只聽過一百遍了!」
「那是搪塞,女人總是要嫁人的,只是未遇合適的人,而我,都白白的錯過一段好姻緣!」
展千帆吃的一笑,道:「你是說我們之間無緣!」
「難道不是?」
笑笑,展千帆道:「江姑娘,你不是說過,我爹也不言要你這個媳婦嗎?」
江柳道:「那也是對付你的手段,如果我認識你而又入木三分,我自會在令尊面前下功夫,只可惜……。」
展千帆垂了一下頭,他歎惜!
江柳舉杯,笑得十分甜的道:「好了,我把我心裡的話對你說出來了,我也輕鬆多了!」
展千帆也有些感動了!
他伸手拉過江柳,道:「你也是污泥堆裡一朵蓮,我早就欣賞你這朵鮮艷的蓮花了!」
江柳微開雙目,她把頭抵在展千帆的胸前,道:「二少,我有些冷!」
展千帆道:「何不移進你的房中喝酒?」
江柳點頭,她命人把酒菜送進她的房中!
江柳的房中充滿了香水味,她的桌上就插了大盆的各色鮮花!
她的人也似花……
展千帆就覺得她比花還嬌美艷麗!
江柳的房門閉緊了她冷嘛!
酒菜送來的全是熱的,只不過此刻江柳的面皮上反而添上幾許紅潤!
展千帆十分自然的坐在江柳對面,他當然看出江柳與過去大不同了!
過去.江柳是帶著幾許笑鬧的,而今!
江柳就如同一個初次同他相遇的淑女!
「展二少,我們重新乾一杯!」
展千帆舉著杯子,而江柳已把她手中的酒送到展千帆的唇邊!
展千帆一笑,他握著江柳的手,柔柔的送入口中他大方的喝了!
而江柳卻又張口對著展千帆,那模樣當然是要展千帆把他的酒送過來!
展千帆豈有不知的道理……
他立刻把酒送上去,江柳口唇輕啟,那麼溫柔的把酒喝下肚!
江柳的面容更嬌艷了,她斜睨著展千帆,道:「算是我們之間也有了緣!」
「怎麼說?」
「這是交杯酒呀!」
她頓了一下,又道:「當我發覺過去我漫待了我的英雄之後,我後悔極了,當你同兩位美人成婚,我哭了,我也想著你們洞房之夜的交杯酒,我夢想著那夜該是我,而不是別人,可是……。」
她深深的歎口氣,又逭:「我每日往賭坊門口站了一陣子,總想看到你,那怕是只看一眼,可是,三月過去了,我沒看到你,直到今天……唔……我等到你了!」
展千帆好激動,她一把抱過江柳,道:「你怎麼會如此呀!江姑娘,你在為自己製造痛苦了!」
「不錯,這幾個月我很痛苦,可是如今沒有了!」
展千帆道:「我已經結過婚了!」
「我不在乎!」
「你!」
江柳低頭,立刻吻上展千帆……
兩個人,一陣熱吻之後,江柳細聲細氣的道:「我把我的身子交給我的英雄吧!」
「你會後悔的確。」
「我很理智!」
「有時候一時的愚昧會當成理智!」
「給我吧,帆。」
她竟然扭動起身又叫了一聲:「帆!」
展千帆抱起江柳,一邊就是大銅床,而江柳早把雙目也閉上了……
一個女子,如果在男人懷中閉上雙目,你說她這是什麼表示!
江柳總未有過這種表示,尤其是對展千帆這樣!
展千帆似乎有些不忍,他能在這時候「拋」下江姑娘調頭而去嗎?
風流人勿不遺恨,千古英雄愛美人,展千帆早就對江柳很不錯,此刻……
他抱著江柳登上了床……
江柳發出「嗚」聲,把一張醉臉貼得繁……
江柳的腰不忸了,她等著展千帆為她解羅衫!
展千帆沒有伸手去解,他側身吻著江柳,從香唇直到江柳的耳根脖子,然後他也伸手去撫摸江柳……
只不過這些動作,在過去他二人都曾有過,只是未曾登巫山行雲雨罷了……
今天,江柳就準備登巫山了!
然而,當她伸手去挑逗展千帆的「身子」時候,展千帆都不為所動……
「江姑娘,我怎麼會自私得害了你?」
「我自願的!」
「我都不忍!」
「我說過,我的身子只有英雄才配染指,而帆你就是我心中英雄!」
展千帆猶豫了……
他怕傷了江柳的心,又不知如何應付目前這尷尬的場面,他幾乎就只有去解衣衫了!
便在這時候,遠處傳來急驟的足聲……
「有人來了!」
「別去管!」江柳更用力的抱住展千帆的腰,真怕展千帆跑掉!
腳步聲停在房外面……
「老闆。」
房中的江柳鬆開了手,她沉聲道:「什麼事?」
「老闆,那個女子又來了,她。」
「她當莊就叫她當吧,還有什麼事?」
「老闆,她指名要同展二少賭,她拿了一個包袱,不知裡面放的什麼東西!
「於是房門拉開了,展千帆笑著走出來,道:「那個推莊的女子指我的名字?
「外面,正是「紅手」雷震天,他衝著展千帆把拳,道:「那女子有點邪門。」
展千帆苦兮兮的拍拍身邊的江柳,笑道:「真遺憾,令你失望。」
「那是說那女子替你解危!」
哈哈一笑,展千帆道:「走,去會一會那位女子!」
江柳道:「你的傢伙。」
展千帆接過自己的劍,便一路到了二道院的大廳上,果然,那女子正端坐在中央的那張桌子一邊,她的眼神露出一線冷芒,對進來的展千帆重重的一眸……
她的身邊沒有小皮箱!
她的身邊放著一個長長的包袱!
展千帆走上前,道:「姑娘,你找我?」
「如果你叫展千帆。」
「不錯,我是展千帆。」
「我,就是我找你。」
「同我一賭?」
「你說對了!」
「賭你的這件東西?」
女子又重重的點點頭,道:「不錯!」
展千帆道:「我猜你不是同我賭銀子,是嗎?」
「你果然聰明。」
展千帆一笑,道:「那麼,你請說吧!」
一群正賭的人慢慢的圍上來了,大家樂相觀看這個幾天來推莊大賭,輪贏得不在乎的女子,到底欲同展二少賭些什麼東西!
女子緩緩的在解包袱,她的一對雙目更是凌厲無匹,那種眼神,展千帆還暗自吃一驚,因為他斷定面前的女子是個會家子,而且武功必然了得!
展千帆也注意女子的包袱……
於是,包袱打開了,裡面是一層油布,再解開油布,立刻所有的人大吃一驚,紛紛後退不迭!
原來裡面是一條人腿,上面的毛黑忽忽的,只不過血跡早已乾了!
展千帆雙眉一揚,他怒視著女子!
女子卻十分冷淡的一笑,道:「展千帆,你大概知道這條腿是人的腿吧!」
展千帆道:「誰都知道那是一條人腿!」
「你卻也想知道這腿是誰的吧?」
「誰的?」
「石船幫姚立夫的手下大殺手石老八的確。」
展千帆立刻想起幾個月之前石老八追殺過「油葫蘆」游建偉的事……
游建偉用假金磚玩人,石老八奉命追殺他,那游建偉來到如意賭坊,江柳幾乎被姓游的奪去貞操,這件事還是他帶著石老八追到江邊,把游建偉的一條右臂削掉,而石老八就把斷臂包了就走……
他看著面前的女子,又道:「你同我賭石老八的一條大腿?」
「我賭你的一雙眼睛。」
展千帆不由的一怔,道:「如果我拒絕?」
「你無法拒絕。」
「怎麼說?」
「因為你還是展千帆。」
「別拿話來激我,姑娘。」
「我不是姑娘,我早有相好了!」
「你的相好一定是游建偉,是嗎?」
「不錯,你說的一點也不錯。」
「你為什麼要賭我一雙照子?」
「因為你看到不該看的,而且你更不該把石老八帶著去追殺我的偉!」
「你的偉?哈!」
展千帆忽然收住笑,道:「所以你為了報仇,便把石老八斫斷一條腿?」
「他一路追殺我的偉,他的腿太快了,而你又看到我的偉,你的眼睛也太亮了!」
展千帆道:「好,你要賭我的雙眸,請問,你拿什腰來賭?」
「當然也是眼睛一對。」
展千帆吃一驚,道:「少見。」
「你多怪。」
「我是奇怪,還有用自己眼睛賭的?」
「有。」
「誰?」
「當然是我,你怕了?」
展千帆道:「好,我雖逢賭必輸,但今天的賭還真夠叫刺激,我賭了,你出牌吧!」
「花啦啦」一陣出牌聲,大廳上一片鴉雀無聲,這時候誰要是來一聲大喘氣,旁邊的人就會蹬他一眼……
另外幾張桌上的賭客早就不戰了,站在一邊看熱鬧,這才是千載難遇的「豪」賭……
只有四張牌推出來了……
甩手擲出骰子,又是展千帆先拿牌……
女的也取牌,只不過當她把牌翻在桌上的時候,「如意賭坊」的「巧手」雷爺開了口:
「二少,別翻牌!」
展千帆怔了一下,道:「怎麼說?」
巧手雷看看女子,他低聲道:「姑娘,重洗牌再發,你不會叫我說實話吧!
「女子冷冷的道:「你的舌頭應該割下一截來!」
巧手雷道:「但求公平,姑娘,我姓雷的不在乎。」
女子一瞪眼,冷冷的又把牌猛一堆,她果然又洗牌了……
她也十分乾脆的把牌重又推出來了,骰子擲出來了……
展千帆伸手取過一對牌,只下過是個長三配雜七……才三個點……
他有些緊張了,如果女子是四點,他就得送上一雙眼睛被人挖去……
他如果被挖去一雙眼睛,他什麼也沒有了他雙手在冒汗了!
那女子……
她好慎重的取過牌,只不過她在小心翼翼的看了以後,她不動了,牌仍然在她的手上。
她的毒芒逼視著一邊的雷爺!雷震天不為所動……
猛地,那女子平飛而起,身法之快,比飛雲還疾,一把尖刀已指向展千帆的雙目挑去!
她口中發出母獅般的尖吼,而展千帆的劍不及拔出,他以劍鞘狂撥……
旋身閃過女子的一記偷襲,「嗆」的一聲,展千帆拔出長劍,十一次反擊幾乎是一口氣迎殺上去,然而那女子的身法也妙,她旋騰在一片劍芒中發出令人毛立的冷笑……
於是,展千帆的絕學抖然出手,便也帶起一片鮮皿飛濺,那女子的身軀一陣抖索,歪歪的往一張賭桌上撞去……
「啊!」尖刀落了,女子的上身衣破肉綻,就在展千帆忿怒的再出劍時候,人群中忽見游建偉左臂一伸抱住那女子,他大聲的道:「我的千兒,你不能死呀。」
展千帆一見游建偉不由想出劍殺了他……
游建偉不顧一切的叫著,直到那個叫千兒的女子對他一笑,道:「偉,我們是……大輸……家……」她頭一歪不動了……
一個斷臂人跑土來,他他正是「油葫蘆」游建偉……
游建偉不動了,因為他的肚子上被人插了一把尖刀,是女子千兒在游建偉抱她的時候,她又隨手給起來的……
她把尖刀插入游建偉的肚子裡……
游建偉不叫,他只是把一雙眼珠子瞪得好大,好大,大得快要憋出眼眶外了……
從賭某上,展千帆發覺千兒的一對牌是憋十……
江湖上有許多人免不掉憋十,而且還真不少……
展千帆對江柳一聲苦笑,無奈的走出「如意賭坊」他回頭看看那塊金字招牌,便緩緩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