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刃一疊疊、一片片、一重重地罩向四面八方,襲來的三柄劍,沒有一絲兒的空間。也沒有任何一瞬的停頓。
“嘶嘶”李夢帆的背衣被撕開兩道口子,卻在高玉蘭的大笑聲中,人影倏起,實實的一腳踹在高玉蘭的臉頰上。
高玉蘭的身子踉蹌急退。
另外兩劍在嘯聲中帶著一團團的光浪,自李夢帆的身邊瀉過。
“唰”李夢帆在那蒙面男人的狠招施襲下,衣衫下擺又被劃破半尺,而那女蒙面人的劍勢突的當頭罩下。
沒有足夠喘口氣的機會,也沒有充裕的舒展空間,人在此刻,只感到生命的虛幻、無常的無所不在。
而真正重要的,實已不是生命,而是榮譽與正義的尊嚴。
“唰唰”聲中,蒙面男人的胸衣及蒙面女人的褲管,幾乎同時被掃裂,高玉蘭再次撲上,挽起劍花朵朵,攻勢凌厲。
近百招時,沒人知道誰勝誰負?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在正殿屋脊上以手做成喇叭狀,大聲嚷嚷道:“是珠王爺福貝子嗎?快點!這兒有三個蒙面高手,以多欺少”
那蒙面男人一怔,忙道:“走!”只說一個字,三人分兩個方向射出院牆外去。
李夢帆並沒追,他以劍尖拄地喘著。
他知道呼喊的是小蝙蝠,他知道根本沒什麼珠王爺和福貝子,不過是這小子的聲東擊西的花招罷了。
小蝙蝠奔上來,道:“李大俠,今夜我小蝙蝠真是開了眼界”
李夢帆感激的道:“小蝙蝠,你要不來這一手”
“李大俠也能自保,頂多是兩敗俱傷。”
“小蝙蝠,這是我一生中遭遇的最大壓力。奇怪!那蒙面男人和那蒙面女人,我好像曾經見過。”
“我也有此感覺,又覺不可能。這些人的臉皮怎麼這麼厚?”
玉珠因皇上賜宴,回府已是很遲了,而且喝了不少的酒,三更已過,即回臥房准備就寢。
猛然,他一驚,心頭跳動不已。
原來傅硯霜躺在他的炕上,手中還抱著一具玉雕。
傅硯霜之美,早在玉珠心中定了型。
沒任何女人可以取代,沒任何缺點可以破壞她的形象,可以說是個蘭質蕙心的女人。
可是,她卻躺在玉珠的床上,而且一身酒氣。
更使他驚駭,且悲哀的是,她的臥姿很不雅。
但是,也正因為不雅,在這深夜,夜闌人靜的深宅大院之內,夙願得償,他可以
“小福說的不錯,李夢帆任何條件都不如我,我為什麼不能得到霜姐……”玉珠心中暗暗在嘀咕著。
現在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喝了過量的酒,醉倒在他的臥室之內,這代表什麼?一目了然,一想便通。
他望著她的胴體,一股燥熱自血管內湍奔向外散發,只要他願意
他當然願意,願意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他拿起她手中捧著的玉雕,放到一邊,他的目光中跳躍著火焰。在以前,他認為難如天上摘星,海中撈月的事,現在都垂手可得了。
他俯下身子,下意識地打量,這個造物者偏愛的女人,酥胸起伏,吐氣如蘭,混身都散發出濃郁的幽香。
他自己也本有六七分酒意。
酒可以壯膽,也可以亂性。
酒已麻木了他那剛烈而守正不阿的自尊,“飲食男女”的人性,實是不可撩撥的。
多少個午夜夢回的相思,多少個細雨霏霏或大雪飄飄的憑欄冥想?今夜都會一筆勾銷了。
只要他伸出雙手
他的確伸出了顫抖得很厲害的雙手,可是,還沒觸到她的衣服上,目光忽然傾注在她身旁那尊玉雕上。
盡管這玉雕是無遮而裸裎的,但因藝術的完美而升華,令人不忍也不敢涉入遐思的意境。
它具有真實美女的胴體,不見骨痕。
本來形容美人胴體即以“玉”為至高境界,而這玉雕的傳神藝術造詣,已達到了人格化的靈性境界。
他本是一位人格高深的人,酒的刺激而造成短暫的迷失,已被這聖潔的玉雕所喚醒,他用力搖搖頭。
他緩緩收回了雙手。
也收回了奔馳而蕩漾的心。
他用冷水敷面,弄醒了傅硯霜。
在她看清自己的置身之處及一切時,她的震驚是不可言喻的,她忽然坐了起來,憤怒的叫道:“玉珠,你”
“霜姐,你要冷靜”玉珠揮揮手,遞過一杯茶給她,但她不接,仍怒容滿面:“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兒?”
她開了口,目光中有凜然的威稜,語氣中也充滿了冷厲與嚴峻。
玉珠道: “霜姐,皇上賜宴,我回來很晚,也有幾分酒意,竟發現你躺在這兒,手中抱著這尊玉雕”
傅硯霜活動一下身子,發現並無異狀,心中放下了一塊壓著的巨石。
但是,她怎麼會躺在這兒?不是自己來的,必是有人把她弄來的,那會是誰?誰會把她弄到這兒來?
在她心中想,玉珠的可能性最大
她下了炕,冷冷地道:“王爺,這是無法自圓其說的,多謝過去您的關注和照料,我總以為,再偉大正直的人,也有其平凡的一面”話落出屋而去。
敢情姑娘生了氣,起了誤會了。
“霜姐,你”待玉珠追出,硯霜已不見了。
玉珠這可急了,原地頓了一下,立即追出。
人沒追上,就去找李夢帆。這是從何說起?要是李夢帆也懷疑他,盡管他問心無愧,也太窩囊了。
“什麼人?”來到李夢帆住處,沒開口就被“颼”的一棍抽來,玉珠閃過,緊跟著第二棍又抽出,玉珠一把揪住。
“噫!是珠王爺我是小蝙蝠!”
“夢帆呢?”
“在睡覺,我去叫他。”
“不必了,你們還是戒備吧,我自個兒見他”
李夢帆剛上床,見玉珠進來,立刻自床上下來,搬出了酒,玉珠卻冷冷地道:“我哪有心情喝酒”
李夢帆一怔,道:“怎麼啦?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玉珠揮著拳,虎虎生風,恨恨的說道:“這是什麼人陷害我?這個人有多麼歹毒陰險?”
李夢帆截口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也許能為你分憂!”
“分憂?哈……”玉珠狂笑一陣,道:“你要是聽了,八成比我還跳腳”他說出了剛才的一幕。
李夢帆並沒跳腳,卻是目蘊稜芒,比跳腳還惱怒。
“你說,我是那種人嗎?”
李夢帆拍拍玉珠的肩膀道:“你別急,任何人對你有一絲懷疑,我卻絕對相信你,這你該安心了吧?”
“這是由衷的話?”
“如果這話不由衷,雖然你貴為王爺,姓李的可不是趨炎附勢之輩。”
“我信。夢帆,我做事一向是當做則做,不當絕不做,可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但你這話卻使我感激不盡”
李夢帆沉思著,不言不動,像一塊冰,但那充滿威稜的眸子卻在疾轉,然後突然道:“玉珠,走!’’“上哪兒去?”
“抓這個居心狠毒,希望造成你我之間誓不兩立的人。”
一語驚醒夢中人,果然有此可能。
這很簡單,傅硯霜不論喝了多少酒,絕不會自動跑到王府躺在玉珠的炕上,太陽可以從西邊出來,硯霜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兒。
玉珠的為人,李夢帆也很滑楚,反之,他絕不攀交。真能做到“富貴不淫”,自不會把硯霜弄去。
要是弄去了,哪有再弄醒她,而不占有之理?
兩人上了屋面,玉珠跟著李夢帆走。
到了硯霜居處卻不見硯霜。
五珠道:“她會不會想不開?”
“硯霜可不是庸脂俗粉”
玉珠忙道:“對對!對她的了解,我還是不如你。”
“走!到隆貝勒府去。”
“你以為”
“是我猜想,但也八九不離十……”
兩人到了隆貝勒府中,這兒戒備十分森嚴,卻因為二人是絕世高手,在屋上閃射,下面沒一個人發覺。
不一會,他們來到太妃的屋上,李夢帆一打手勢,二人伏在屋面傾聽。
只聞太妃的聲音道:“漆九,你干得好,干護衛領班也辜負了你這人才,過幾天我讓他給你想想法子”
“多謝太妃栽培!”
“事情要是辦成了,小海將來在宗人府有了地位,可以推介你到大內去任職。”
“謝太妃,我漆九真是托了太妃的福,前輩子燒了高香。太妃的差遣和隆貝勒的授意,奴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太好了,漆九,早知你這麼能干,早就該重用你了!好啦!去睡吧,明兒個我和小海商量一下,先給你點賞賜”
“謝太妃,太妃萬安,奴才告退……”
玉珠低聲道:“小海就是隆貝勒,可是你怎麼知道太妃牽涉到這件事兒?”
李夢帆道:“邊玉姑為了父仇,也為了幫我暗查司徒哲的下落,曾在這兒臥底,冒充太妃的使女,結果被太妃認出……”
這時,漆九心情愉快,輕飄飄地走出太妃的院落,李夢帆忙道:“咱們要把這小子架走,他是個重要人物,別讓他嚷嚷。”
“成”
太妃外院,這一帶很少有人來往,主要是太妃本人不須保護。 且又是內院。
李夢帆向玉珠打個手勢,便一長身,飄落漆九面前。
這小子正心花怒放的得意著,想著太妃剛才說的賞賜,不知是些什麼?還有到大內任職,只要混個供奉,這往後的日子可就
正想到這兒,忽的眼前人影一閃,一個人已站定在他五步以內。
漆九刁滑無比,武功也不弱,尤其是在這兒,本就不怕外來的敵人,可是李夢帆例外,他整個人嚇呆了。
但漆九畢竟是個反應敏捷的人,此刻不能逞強炫奇,必須大聲呼叫,引來護衛,甚至把隆貝勒和太妃引來,才能解此危機。
只不過他的一切舉措,都在人家的預料之中。
嘴還沒張開,玉珠已捏住了他的頸子,制住了他的啞穴,兩人—邊一個架著,拔起三丈來高,疾掠而去。
漆九躺在“神力王府”簽押房地上。
玉珠和李夢帆分坐左右,四猛護衛則在門外。
漆九的啞穴已被解開,由地面向上望,覺得前後不到一個時辰,自己的身份及威風已由雲端掉落泥沼中。
“漆九!’’玉珠冷冷地道:“你說實話,還有你的生路,要是刁滑,我就宰了你,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漆九道:“王爺要奴才說什麼?”
玉珠道:“你近來在隆貝勒及太妃身邊挺得意的,那是因為你為他們辦成了一件事,對嗎?”
“王爺,奴才出身武林,知非正途,所以力爭上游,希望有機會報效朝廷,隆貝勒的吩咐,奴才自然要兢兢業業,不負所望”
“好,那你都為他做了些什麼事兒?”
“回王爺的話,隆貝勒府中曾有刺客進入,奴才守宅有功,所以貝勒爺對奴才做事認真負責十分”
“給我掌嘴!”
“喳!”
查猛奔入,以拳化掌“叭叭叭叭”就是正反四個嘴巴子,漆九口角溢血。
五珠道;“漆九,太妃今夜和你密談,且因你干得有聲有色,隆貝勒明兒個要獎勵你,有這回事嗎?”
“是……是的。那是因為奴才為她去辦了一件私事,太妃一高興,誇贊奴才能干,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
“是什麼事兒?”
“太妃上了年紀,腰酸背疼,奴才為她討了個偏方,一試之下,頗具功效。”
“向誰討的偏方?花了多少錢?”
“回王爺的話,是向大內供奉,也就是太上皇身邊的御醫‘武醫雙絕’江帆討的。至於花了多少錢嘛!那倒不必,因為武林出身,尤其是為太妃治病,他怎麼能伸手要錢呢?”
玉珠沉聲道:“給我打!”
由於這次沒說“掌嘴”,而說的是“打”,就不必固定用掌,查猛在漆九雙頰上踹了五六腳,口鼻淌血,鼻青臉腫,最後還在漆九的肋骨上猛踹兩腳。
漆九“哇”地一聲,痛得昏了過去。
一盆冷水潑下,漆九一驚醒過來,放聲大哭道:“李大俠,求求您,請您美言幾句,我雖不成材,可沒做過太缺德的事,李大俠求求您……”
李夢帆道:“好,我問你,你要據實回答,再油腔滑調,我就不再管這事了,須知這兒是珠王爺的府邸中的簽押房,如果以亂民企圖行刺為由,把你就地處決的話……”
“您老救命,奴才一定照實回答。”
“好,把那個司徒哲的屍體丟在那民宅院中,不久又弄走的,可是你干的?”
“是……是的,李大俠,奴才是奉貝勒爺之命行事。”
“好,司徒哲人現在哪兒?”
“司徒哲已被人救走了。”
玉珠道:“給我打”
李夢帆忙攔住他道:“玉珠,請稍待好不好,我問清楚了再說。”轉向漆九,道:“是什麼人救走的?”
“不知道,就連隆貝勒和太妃也不知道。”
“是押在何處不見了?”
“針線胡同中第四家,本是由童振乾及童振坤兄弟二人看守的。在一個夜晚,童老大睡了,童老二輪值看守人質,只打了個盹兒,人就不見了。”
李夢帆道:“那民房本是什麼人住的?”
“那是太妃的私產,由一些武林人物暫住,如過去的岳家父子、‘秦嶺飛狼’以及‘鐵血十八殘’等人居住,那些人先後死去,現由童家兄弟暫住。”
李夢帆道:“玉珠,請派人去看看,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玉珠點點頭,喝聲道:“來人哪!”
“喳!”巴爾扎進來,道:“爺有何吩咐?”
“去兩個人,到針線胡同第四家看看,童家兄弟在不在?不必現身,看看就可。”
“喳”巴爾扎退了出去。
李夢帆又問漆九道:“漆九,有兩個蒙面人,一男一女去行刺和-,你可知這兩個蒙面人是誰嗎?”
“奴才不知道。”
“他們明明是隆貝勒的人,你會不知?”
漆九低下頭道:“李大俠,表面上奴才頗受隆貝勒和太妃重用。骨子裡他們並不推心置腹地信任奴才,像那兩個蒙面男女,很少在貝勒府中出現,即使去,也仍是蒙面,而且他們雙方也都不提名道姓。”
“你是說確有這兩個蒙面人與隆貝勒勾結?”
“是的,奴才只聽出他們都像是中年人,又輕功極高。”
李夢帆看看玉珠,又道:“漆九,今夜你為太妃做了件大事,是什麼事?記住,我絕不問第二遍,這後果你可要酌量,最輕的處罰,也是廢掉你的武功,要是說實話,那就大不相同了。”
漆九知道,說了,珠王爺絕不會輕饒他,不說也不成,一時之間委決不下。
但到了這兒,要想輕輕松松地走出王府大門,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李夢帆站起來,負手踱到後窗處,面向窗外道:“玉珠,無論你如何處置他,我決定放手不管了!”
玉珠霍然站了起來,怒視著漆九道:“你這個賊,在隆貝勒身邊出餿主意,狼狽為奸,我先廢了你的武功之後再說……”
漆九大驚,道: “王爺饒命,奴才說就是了!這都是太妃和隆貝勒的意思,那兩個蒙面人也同意這主意。”
“噢?說下去”
“是!他們似乎說過,要是能有辦法挑起王爺和李大俠之間的爭風吃醋而火並,一切都好辦了,於是”
玉珠一字一字地道:“於是怎麼樣?”
“那女蒙面人交給太妃一包藥,據說是波斯國進貢的,比蒙汗藥還有效,太妃把藥交給奴才,迷倒傅姑娘,送到王府的卻不是奴才,而是那個女蒙面人。”
玉珠緩緩走近,滿臉殺機,到目前為止,雖然李夢帆表現了大度風范,尚能信得過他,但硯霜顯然心中還存著很大的誤會。
“玉珠,別沖動!”李夢帆道:“先問清楚”
玉珠道:“你迷倒了傅姑娘,會沒有輕薄她?”
漆九道:“沒有,真的沒有,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她像個神,我不敢侵犯她,況且和我一道去的還有隆貝勒的心腹阮忠。”
玉珠道:“那玉雕怎麼會在傅姑娘手中?”
“這也是那女蒙面人出的主意,奴才盜那玉雕像時,正是李大俠到中堂府去擋刺客,那蒙面人說,趁那空檔去盜玉雕必然容易得手,果然”
“盜了玉雕之後,由那女蒙面人連人帶雕像送到本爵府中去?”
“是的,因為王爺赴皇上賜宴,隆貝勒在宗人府事先就知道了。”
玉珠道:“為什麼要連雕像一塊兒送去?”
漆九道:“蒙面人說,珠王爺的心地光明磊落,也許能做到‘不欺暗室’的境界,所以必須把雕像帶去……”
玉珠道:“這我就不明白了,雕像雖是無遮,由於雕者巧奪天工,賦予那雕像一種聖潔不可侵犯的神韻,反而邪念不生”
“是的,王爺,那也是因為您的人品高潔,才會如此,若是在一般人的眼中,就不同了。那蒙面人以為,王爺雖然光明正大,但皇上賜宴,必然喝了不少酒,在幾分酒意之下,若看不到傅姑娘裸裎的胴體,仍不足以造成事實,所以把那雕像帶去,由於雕得太傳神,冰清玉潔的胴體呈現於眼前,加上心愛的美人就在旁邊,伸手可及,料定必然能達到一石兩鳥之計,使二位水火不容的目的”
玉珠心頭猶有余悸。
因為當時他在六七分酒意之下,確有些心動。
如果說在那種情況之下有人能心如止水,那除非是神仙,“人非太上,孰能遣此”,但卻是那玉雕消弛了他的心猿意馬。
“稟爺,針線胡同,確有那麼一家,童氏老二在家,老大不在。”巴爾扎和忽克在門外回報。
“知道了!”玉珠揮揮手,然後走近漆九,道:“惡賊害我非淺,留你不得”
“玉珠你”李夢帆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玉珠出指如風,在漆九身上各大重穴上拍點了一陣。
漆九突然發出慘厲的鬼號,身子蜷曲一起,有如服下烈性毒藥一般。
由他的面孔扭曲、翻滾號叫、渾身痙攣來看,人的肉體最大的痛苦和心靈上最大的絕望,莫過於這一刻了。
武功是以十數年朝夕不斷漸進方式練成的。
就像一株小樹苗,慢慢地,一寸一寸地長大,枝葉茂密,開花結果一樣,一旦傷了他的根,不枯死也會萎謝而不再生長了。
玉珠的廢除武功手法,是根據“靈樞經”而來的。
由於各家手法不同,李夢帆想阻止也辦不到。
“玉珠,你”
玉珠道:“我只是廢他的武功,並沒殺他,你剛說過,最輕的是廢掉他的武功。”
漆力面孔煞白。一頭虛汗地昏死過去。
玉珠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他痛定思痛,差點在這些人的陰謀下出丑,他恨這種鬼蜮伎兩,所以廢除漆九的武功,他以為這是最寬大的懲罰了。
漆九醒來時,玉珠道:“來人哪!”
“喳!”忽克進入。
玉珠道:“給他服一顆‘扶經定脈九’。”
“是……”忽克去取了一顆藥丸來,納入漆九口中。
前後一會兒工夫,今生命運已完全改變,漆九此刻並沒真正的覺悟,甚至他恨透了這些人,珠王爺、李夢帆、隆貝勒、太妃以及蒙面人等。
他認為是這些人使他失去了一身的功夫
李夢帆道:“漆九,失去武功,也許是焉知非福,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做點小生意,過平平淡淡的日子,可以得個善終,不也很好嗎?像你這種賣弄小聰明,唯恐天下不亂的作風,結局也許比這個還慘。”
漆九雖心有不甘,沒敢顯於顏色,道:“多謝二位不殺之恩!”
李夢帆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依奴才想,司徒哲可能還活著。”
“怎麼說?”
“因為奴才認為,他可能在那蒙面中年男女手中。”
“你是說,司徒哲被他們二人劫走的?”
“很可能,因為他們的身手太高,對一切又非常熟悉。”
“還有其他理由嗎?”
“我直覺的認為,那二個人絕不甘被太妃及隆貝勒利用,可能是虛與委蛇,或者是彼此互相利用。”
此時門外傳來了話聲。
“稟爺!”忽克道:“福貝子和容格格來訪。”
玉珠眉頭一皺,道:“這是什麼時候了?他們倆可真是一對夜貓子。”
忽克道:“回爺,福貝子說,皇上賜宴完畢,他們遇上了一件怪事兒,如王爺還沒睡,他們想和王爺聊聊。”
“好!請他們到客廳去。把漆九押下去!”
“喳!”
李夢帆道:“我該走了,不打擾你們”
忽克忙道:“李爺,福貝子知道您在這兒。”
李夢帆和玉珠相顧愕然。
玉珠道:“夢帆,小福和小容也不是外人,他們既然知道你在這兒,就見見吧,你要是回避,還以為你瞧不起他們,不理他們呢!”
李夢帆道:“這兩位在四更天訪客,倒是少見哪!”
玉珠道:“他們必有要事相告。”
當四個人在客廳中相見時,福貝子和容格格對李夢帆顯得很生分,可是在美格格的眸光中,卻是迷惘、關切、哀怨,那復雜的眼色,由李夢帆的臉上掃向那茫茫的夜色中。但李夢帆仍然保持風度,點頭為禮。
玉珠笑問道:“小福、小容,你們這是發什麼瘋,這晚了還”
福康安截口道:“有件凶殺事件,就發生在和-府附近,一人身死,一人重傷!”
玉珠一驚道:“是武林中人?還是衙門的人?”
“武林人物,巧的是我們倆在朋友處斗牌出來,沒乘車,乘興踏著月色回去,在路上遇上了這件事兒,傷的是駱奇,死的是胡四海”
李夢帆大驚,道:“是誰下的手?”
福貝子淡然道:“是個蒙面女人,她說李夢帆在神力王府中,可不能保護他們,叫他們認命,要不是我們兩人出現,姓駱的也活不成。”
李夢帆道:“玉珠,我要走了,那蒙面女人必是到和-府中行刺的女人之一。不知為什麼駱奇和胡四海會遇上她?”
話落,眼睛盯著容格格臉上,等她回話。
容格格道:“這不是很明顯嗎?一定是有人派駱、胡二人到和-府中去保鏢,那蒙面女人又要去行刺,才遇上的。”
福貝子道:“這些人也真是朝秦暮楚的沒骨氣,這種表錯情的丑表功,和-並不領情呀!”
李夢帆哪有聽不出弦外之音的道理,但他並不辯白,卻轉頭對玉珠說道:“玉珠,我要回去看看!”
玉珠道:“我派兩個人去協助你?”
“不用”
玉珠送到二門以外,回到客廳,福貝子道:“玉珠,這種江湖朋友還是少交為妙。”
玉珠不樂地道:“李夢帆礙著你們啦?”
“沒呀!”
“既然沒,為什麼剛才冷言冷語的?”
“玉珠,這種沒骨氣,朝夕數變,甚至不惜腆顏事敵的人,也不怕墜了你神力王府的虎威?”
玉珠面色驟變,道:“小福,你怎麼說這種話”
容格格道:“珠王爺,你可能還不知李夢帆現在做了些什麼?”
“哼!對於李夢帆,我比二位清楚。”
“你可知他在為和-做保鏢?為和-保宅院?”
玉珠怒道:“小容,你說話可要有憑證,不要錯怪了人家”
“你不信可以問和婉,我們二人見過兩次。”
“見過什麼?見過二次?”
“見過李夢帆蒙面進入和府,為和府抵擋刺客。”
“如果沒有這回事呢?”
容格格道:“你可以治我的罪。如果確有這回事呢?”
“永遠也不會有這種事兒。”
福貝子道:“玉珠,把李夢帆叫來問問,可不就明白了嗎?”
玉珠道:“小福,官場中的習氣,甭想用到武林人物的身上,這‘叫來’二字,可派不上用場的。”
“玉珠你”
“小福,告訴你,你自以為身為貝子,不可一世,但在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眼中,卻渺小得很,你我都是靠上一代余蔭過日子,人家是憑膽識和真才實學闖出來的,人家海闊天空,我們,只是這籠子中的一只金絲雀而已!”
容格格氣得嘟起了小嘴,道:“你太長他人的威風了,小福軍功赫赫,朝廷中哪個不豎起大拇指的?武林中、江湖上那一套又怎麼能比?”
玉珠道:“小容,貴胄在前方用兵,多非第一線,小福的軍功是怎麼混來的,可以瞞別人可瞞不了我”
福康安很不自在,但玉珠說的也是事實,此刻也只好打圓場道:“玉珠,別和小容抬槓,不過李夢帆到中堂府去擋刺客是千真萬確的。”
“眼見未必真,耳聞更是虛,這事我會弄清楚的。”看來容格格對李夢帆有了極大誤會,她改變了很多想法,在見到李夢帆時,她用不著說什麼,在她眼神中所流露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一大早,還沒有用早餐,隆貝勒就被叫醒了。
“阮忠,一大清早地,有什麼事兒?”
“稟貝勒爺,夏侯慶求見!”
“好,叫他進來!”
夏侯慶進入臥室,隆貝勒還坐在炕上。
“貝勒爺吉祥!”
“夏侯兄快別多禮,阮忠,看座!”
“貝勒爺,您別客氣,一大早來擾了您的清夢!”
“沒有,沒有,正好我也起來了!”
“稟貝勒爺,幾撥行刺的都沒得手。”
“是武功不行?”
“不是。”
“是沒找到和-的秘室巢穴?”
“也不是。貝勒爺,有那麼個人硬是插手架梁,所以沒能得手。”
“誰?”
“李夢帆!難道貝勒爺派出行刺的人沒說?”
隆貝勒沒出聲,那些人的確沒說。
他們沒說的動機,不外乎是怕丟人,隆貝勒似還不信他們另有企圖和動機。
“貝勒爺,和-有了警覺。”
“哪一方面?”
“關於刺客直接找到了他的新建秘室……”
“噢?是怎麼洩密的?”
“已經知道了。”
“誰說的?”
“桑谷。”
“是桑谷報告和-的?”
“不,是和-一個一個叫去聊天套出來的。”
“桑谷呢?”
“躲在長辛店,他要在半個月後來京。”
“夏侯兄,這事不能就此算了”
“貝勒爺,我對和-說已把他給做了,現在干脆給他一刀,也就完事了。”
“你是說,和-已開始懷疑我了?”
“應該是的,和-老奸巨猾,哪會想不出這其中的道理來?但李夢帆插手去擋,最初和-下令放箭,似乎連刺客及幫手一律格殺毋論,最後一次沒下令放箭。”
“這麼說,李夢帆已猜出了我的動機了?”
“那也沒准,也許他要親自手刃和-,所以不許任何人插手。”
隆貝勒越想越煩,俗語說:是非多因強出頭。這話一點也不錯,當初為了一個女人而妄動無名,越陷越深,以致被和-拖下水去。
現在要想抽腿,是很難辦到了。
要是那兩個蒙面人也宰不了和-的話,那兩人反而對他是很大的威脅,徒留口實,後患無窮。
而要除去那兩人,簡直比登天還難。
一個人的聰明,必須在不覺中才有用,要是自作聰明,這聰明必定有限,自負實在是個自陷的陷阱。
駱奇重傷,由玉姑、小蝙蝠、蓋雲及海伏波等人輪流守護。
李夢帆和哈玉則經常不在家。
胡四海已死,而且死得奇慘,這使駱奇十分痛心,所以傷勢復原得很慢。現在,晚餐端在炕上,駱奇口也吃不下。
蓋雲道:“駱總管,一定要吃東西,身體要緊哪!’’駱奇面色蠟黃,是個蒙面人砸了他一掌。
要不是福貝子及容格格出現,這一掌沒拍實,他會跟胡四海一道走。其實他真希望和老胡一道走的。
因為他內心的痛苦比肉體更痛苦萬分,可是又不便說。
“老駱!”海伏波道:“是什麼人能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向你們下手?就是蒙面也該看出一點門道呀?’’“唉……”駱奇歎口氣而不出聲。
“老駱,你別消極,那蒙面人的身手雖高,李大俠可不怕他,遲早可以為你報一掌之仇。”
“是啊!”蓋雲也道:“李大俠已和兩個蒙面人動過手,那個中年男子雖然劍術高絕,卻仍不是李大俠的敵手。”
玉姑柔聲道:“駱大俠,我看你一定有心事,只是不願意說出來罷了!其實這些人個個都可以推心置腹,你有什麼事不能明說呢?”
“……”駱奇閉著眼不出聲,卻可看出他內心激動而痛苦,所以其余的人都相信玉姑的說法,那就是駱奇有心事不便說出來。
既然他不願說,而他的傷又如此之重,眾人也就不再逼他,先由海伏波為他運功療傷,蓋雲接替。
玉姑和小蝙蝠守在外間,算是護法。
小蝙蝠輕聲問道:“玉姑,你怎麼知道他有心事?”
“人類的情感,也可以說是情緒,發諸內而形諸外,只要觀察入微,必能看得出來。”
“玉姑,你的心真細。”
“駱大俠自受傷回來就很少說話,我看得出來,他內心痛苦萬分,有時似乎想說出來,結果又改變主意。”
“他會有什麼心事呢?”
“我怎麼知道?”
“會不會是他和胡四海鬧翻了,動起手來失手打死老胡,而謊稱是一個蒙面人下的手,受良心譴責,內心”
玉姑忙以指按唇,低聲道:“小聲點,這種話可別亂說,這是不可能的。”
“怎麼說?”
“他們是數十年交情的老朋友,自他們來了之後,我暗暗觀察,他們互相關懷照料,你的猜測對他是一種侮辱。”
小蝙蝠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玉姑,我覺得在這方面你比我成熟多了!”
玉姑有點淒然的道:“這都是先父生前常教導我的,以及在困苦的環境中增長了經驗和見識。凡是在李大俠身邊的人,我都十分注意。”
“我看得出來,你對李大俠有著情意”
“不要胡說”五姑臉上微微發熱:“李大俠人中龍鳳,我是個不見世面的女人,怎麼配?怎麼敢想?”
“玉姑,其實你很美,心地又善良,李大俠娶你一點也不委屈他。”
五姑幽幽的道:“我的心願能做李大俠的奴婢,就很滿足了”
小蝙蝠深深地歎口氣道:“玉姑,我要是李大俠就一定娶你,為什麼李大俠的看法就不一樣呢?”
“小蝙蝠,別亂批評,論家世,我比不上容格格、白綾,論人品,當然遠不如傅姑娘,在這些個女人當中,的的確確是以傅姑娘最美最慧,他們又認識在前,別人就插不上了。”
小蝙蝠道: “我看傅姑娘腳踏兩條船,多少有點不大專一”
“你又胡說了!”
“不是嗎?李大俠對她一往情深,可是她卻在神力王府中住過一段時日。盡管她和玉珠王爺絕對清白,可是”
玉姑截口道:“那是因為傅姑娘沒找到李大俠,而玉珠王爺對她又敬若神明……”
“這是理由嗎?如果我小蝙蝠現在對你敬若神明,而我又是個有地位、人品好、武功又高的年輕人,你也勉強接受了這份殷勤,那你對李大俠這份摯情又怎麼辦?”
“我永遠不會。”
“那麼傅姑娘對李大俠和玉珠王爺二人的情感,你敢說對李大俠是愛情,對珠王爺就是友情嗎?”
玉姑被問住了,但立即又接著道:“小蝙蝠,咱們別老是管別人的事好不好?”
“好好。你說談什麼吧?”
“岳慧這小姑娘既美又潑辣,你又是怎麼得到她的芳心?”
“這個嘛……因為在她家破人亡的時候,我安慰她,呵護她”
“對,只有在這種情況下建立的情感才有基礎,像李大俠幫助我們父女雕玉獅子,避過了一難,又在我被迫殺時救我一命,你說我終身做他的奴婢不該嗎?”
“李大俠如果要你,就是會娶你,不要,也不會要你做奴婢的。”
“小蝙蝠,你”玉姑羞紅了臉,心中也有著甜絲絲的安慰。
李夢帆此刻在玉珠的書房中,玉珠說過,要請他品嘗最好的花雕,太雕及女兒紅名酒,這都是珍藏了二十年以上的珍品。
酒菜都很名貴,有醉蟹、龍蝦、紅燒黃河鯉、紅燜獐脯……等等。
玉珠道:“霜姐找著了沒?”
李夢帆搖搖頭。
玉珠又道:“你好像沒放在心上?”
“有人把她放在心上就好了。”
“夢帆,你這什麼意思?”
“玉珠,別急,其實咱們二人已經平手了,現在她選了你,我不會臉紅脖子粗,只會終生郁郁,而她如選上了我,你也會抱憾終生,我們已不能說她究竟應該歸誰所有對不?盡管是我先認識了她。”
“她住在我這兒的那些日子中,清清白白,天地共鑒,那只不過是我為你代為保管一件至寶而已,你一出現,我就交還給你了。”
李夢帆道:“你不喜歡她?”
“我沒說過這話!”
“假如我退一步,你”
“你”玉珠臉上言一層薄怒,道:“你太大方了吧?”
“大方不好,斤斤計較也不好,那我又該怎辦?”
玉珠能說什麼?他確乎有矛盾。
他們惺惺相惜,禮義相交,雖說玉珠身負大內安全之責,他已多次破格袒護李夢帆,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像他們這種人,都把一個“義”字看得極重。
他們默默地喝酒,都喝了不少的花雕之後,李夢帆才道:“上次你說漆九連我雕的玉雕也帶到府上來了?”
“對對!上次我要交給你,臨時又忘了。”
“你要是喜歡就留下。”
“你送我這個我自然喜歡,它是否代表”
李夢帆截口道:“你明知道,玉雕我可以送給你,甚至再雕一尊也可,它不代表人,我還沒資格送人。”
“你的氣量,送我玉雕,和送我人已相差無幾了。”
“我為她雕像,是在十分黑暗的屋子裡,而且在她不斷地舞動之下雕成的,多少也會看出她的胴體輪廓和曲線,那並不能表示我們之間……其實我們之間也沒什麼認可。
“當然不是,不過,在別人面前,她會裸裎舞動嗎?”
李夢帆道:“你是個玉匠嗎?”
“當然不是”玉珠道:“我把這玉雕還給你。”
但是他沒有找到,那雕像是放在精雕的檀香木盒子中,盒中還放了厚厚的絲棉。玉珠有點沉不住氣了,以為自己忘了地方。
他找遍於書房及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來人哪!”
“喳!”四猛護衛肅立書房門內。
“我不在家時,有人來過書房?”
忽克道:“回爺,沒人敢來。”
“可有人到大廳去翻過我的東西?”
“回爺,沒人敢,沒人敢那樣做!”
玉珠怒道:“沒人來過,難道東西會飛了?”
哈奇道:“爺丟了什麼東西?”
“一尊名貴的玉雕像。”
“爺是放在什麼地方?”
“本是放在書房中桌上,用精雕木盒裝著的,現在連木盒也不見了。”
“這……這……”哈奇望著另三個人。
這會兒,巴爾扎道:“稟爺,今兒個晚飯時刻,皇上不是來過嗎?”
玉珠道:“皇上來時,我正好外出,是什麼人接駕的?”
巴爾扎道:“回爺的話,長吏、典儀都在,是他們接駕,奴才們回來時才聽說的,皇上在您書房中坐了約盞茶工夫就回去了。”
清朝制度,親王以下皇族府邸內人員編制,按爵位大小而不同的。親王的規定編制是:長吏一名、頭等護衛八名、二等六名,四、五、六品典儀各二名。此外尚有為世子服務的人員若干 名等。
玉珠愕然道:“皇上不會把這玉雕拿去吧?”
李夢帆沒吭聲,他想,反正是皇上拿去也好,五珠留下了也好,那玉雕是拿不回來了。
在那玉雕上,注有他的心血和生命力,加上硯霜的期許與信任。
最重要的是,雕那至高無上的精品,天時、地利及人和都有極大的關系,再找那麼合適的地點、適當的時機以及當時的心情,也許永不可得了。
玉珠歉疚的道:“夢帆,這玉雕丟不了的,我一定會把它找回米!”
李夢帆淡淡地道;“找不回來也就算了,只是希望它別落入像漆九、隆貝勒或蒙面人之類的手中就好了。”
這次分手,在兩人的心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處理一個“情”字,要比處理毒蛇猛獸還要小心謹慎。因為毒蛇猛獸張牙舞爪,一看即下戒心。“情”是看不見、嗅不到也摸不到的東西。
當你感覺到它已降臨於你的身上,那正是你被“情”字所傷害的時候了。
夏侯慶敲敲門,桑谷在內問了一聲就開門了,道:“半月不到,夏侯大俠來此,真出乎我的意料。”
夏侯慶領先進屋,炕桌上有四色小菜,還有一壺酒及兩副杯筷,夏侯慶嗅了幾下,心裡已有數了。
夏侯慶笑道:“怎麼?有伴兒?”
桑谷訕訕的道:“不瞞夏侯大俠說,客居寂寞,而這兒距楊柳青又不遠”
“噢?是楊柳青的姑娘,那一定很標致嘛?”
“哪裡,哪裡!這是小地方,哪來的標致妞兒,還不是將就著……”桑谷拍拍手道:“小翠出來吧!夏侯大俠不是外人。”
內間走出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來,長得並不怎樣,倒也是一身的細皮白肉。
夏侯慶笑道:“桑谷,你倒啃起嫩草來了!”
桑谷大笑道:“同樣花錢嘛!為什麼不找個年輕的呢?夏侯兄,就讓小翠回去給您找個更好更嫩的來,今兒個晚上你也別走了。”
夏侯慶道:“我可沒這個癮頭,桑谷,有人來過嗎?”
“沒有。”
“咱們喝幾杯吧!也算是交往一場。”
桑谷也沒注意他話中的含意,便道:“小翠,為夏侯大俠斟酒。”
夏侯慶連干三杯,道:“桑谷,曹孟德有詩曰:人生幾何,對酒當歌,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苦多樂少,實在乏味。”
“的確,終日奔波,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夏侯慶道:“因此,我要送你到極樂世界去”
桑谷陡然色變,大驚道:“夏侯兄,你”
“拿人俸祿,自要聽人差遣,桑谷,我不是絕情之人,可是事非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