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風雲 正文 第 五 章
    回到了客房,看看四下沒人,小伙子才道:「剛在『大雄寶殿』您是怕牆有耳?」

    「不錯。」

    「您看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智圓說的。」

    「我看他是真不知道,否則他不會主動跟咱們提起。」

    「萬一,要是他明知道而故意這麼說呢?」

    「那是經過別人的授意,『文殊院』的和尚個個就太高明了,可是,『文殊院』的和尚不像個個高明。」

    「那就是智圓真的不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他們的事,咱們只知道滿虜那個主子,究竟是為什麼而來,也就夠了,其實只要知道滿虜那個主子為什麼而來,其他的也就迎刃而解了。」

    說到這兒,步履聲響動,由遠而近,智圓帶著另一個年輕和尚送齋飯來了,姑娘跟小伙子都忙迎上去幫忙,放好了飯菜碗箸,智圓道:

    「兩位慢慢用,貧僧等一下再來收。」

    姑娘道:「有勞兩位了。」

    智圓跟那年輕和尚走了,小伙子急忙盛飯。

    姑娘道:「餓了?」

    小伙子不好意思的一笑:「還真有點餓了。」

    姑娘也笑了。

    吃著,小伙子道:「這是我生平頭一回吃齋,可真不賴。」

    姑娘何嘗不是頭一次吃齋?她也讚不絕口。

    小伙子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姑娘雖然吃的慢,可卻吃不多,一會兒工夫一頓飯也就吃完了。

    小伙子拍著肚子直叫「痛快」,姑娘含嗔的瞪了他一眼,道:

    「別這樣,讓人家看見還以為咱們是在家沒飯吃,才跑到『五台』來,找慈悲佛門救濟呢!」

    小伙子道:「幸虧您給了燈油錢,給的還不少。」

    姑娘笑了。

    智圓帶著那個年輕和尚采,把碗盤收走了,臨走還給點上了燈。

    沒一會兒,鐘鼓齊鳴,梵唄聲起,遙遙傳了過來。

    姑娘道:「晚課了,『文殊院』的一天過去了。」

    小伙子剛要說話,姑娘一凝神,又道:「又有人來了,這次恐怕不是『文殊院』的和尚。」

    小伙子一聽就懂了,臉色一變,要動。姑娘抬手攔住:

    「別忘了,咱們不如他,我採應付。」

    小伙子沒再動。

    轉眼工夫之後,門外響起個低沉話聲:「有客來訪。」

    就這四個字。

    姑娘一施眼色,小伙子過去開了門,門外站的正是大帽黑衣客,不過他現在沒戴大帽,一張臉看得清清楚楚。四十上下年紀,算白淨、長眉、細目,長得還不錯,只是有點陰鷙。

    小伙子要說話還沒說話,黑衣客已一腳跨進了門,冷然道:

    「見過我吧?」

    姑娘道:「沒留意。」

    「好一個沒留意。」

    「我這是實話實說。」

    「不要,其實這無關緊要。」

    「能不能容我請教。」

    「我也是一個遊客。」

    「那麼,有什麼見教?」

    「你談吐不俗。」

    「我為什麼一定要俗?」

    「不俗好,不俗我就不會白來。」

    「什麼意思?」

    「你馬上就明白了。」一頓接問:「你們兩個人是……」

    「姐弟!」

    「你們不是來遊山的吧?」

    「誰說的?上『五台』采,不為遊山,來於什麼?」

    「我看你們,另有目的。」

    「當然,也可以這麼說,除了遊山,還有訪各名剎札佛。」

    姑娘跟他「逗」上了,黑衣客微點頭:「你會說話。」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黑衣客搖搖頭:「我說你們上『五台』來,一不是為游『山』,二不是為禮佛,而是另有目的。」

    姑娘輕「呃!」一聲:「什麼目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告訴我。」

    黑衣客微一笑,不但笑得冷,而且笑得陰:

    「看你這樣,我料定是八九不離十了。」

    「你究竟……」

    黑衣客臉色一沉,陰冷逼人:

    「你們跑上『五台』來,到處打聽皇上微服巡幸的行蹤是什麼居心?」

    姑娘訝然道:「我們上『王台』來打聽皇上的行蹤?」

    「不錯。」

    「據你所知,皇上上『五台』來過麼?」

    「不知道!」

    「就是嘍,你連皇上上『五台』來過沒有都不知道,怎麼指我們到處打聽皇上微服巡幸『五台』的行蹤。」

    這一問,問傻了黑衣客,他為之一怔,一時沒能答上話來,可是,旋即他又冷冷一笑:「你少跟我逞利口,我不知道皇上有沒有來過『五台』,難道就任你們到處打聽皇上的行蹤。」

    「別說我們沒有到處打聽皇上的行蹤,就算有,關你什麼事?」

    「我吃公事飯,在禁衛旗營當差,當然關我的事。」

    「你這位,我們姐弟可不是讓人嚇大的。」

    黑衣客又陰冷一笑:「你以為我是嚇你們?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

    他抬手探腰,從腰裡摸出一方腰牌,只一亮又收了回去。

    雖然亮、收都快,可是其間的工夫足夠讓人看清楚腰牌了。那是一面銀牌,由於長時間未加擦試,有的地方已經有些黝黑了,最明顯的地方就是銀牌了鐫刻著的那顆虎頭,以及虎頭之下刻著的四個篆字。

    一般人可以看清楚,那確是一塊腰牌,眼力好一點的,可以看見那顆虎頭,眼力再好的,更可以看清那四個篆字。

    姑娘的眼力當然銳科,姑娘當然看清那四個篆字,她道:「我看見了。」

    黑衣客道:「看見了就好,關不關我的事?」

    姑娘沒回答,道:「你不也在打聽皇上的行蹤麼?」

    黑衣客臉色一變:「誰說的?」

    「我們打聽皇上的行蹤,又是誰說的,『文殊院』的和尚不像咱們雙方,人家不會隱隱瞞瞞,人家根本也想不到,是不是?」

    黑衣客道:「我打聽跟你們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法?」

    「我打聽,是為衛護聖駕,你們打聽,則是居心叵測。」

    「是麼?」

    「當然是。」

    「你吃公事飯,在禁衛旗營當差,卻連皇上的行蹤都還得打聽,而且皇上都已經回京了,你才上『五台』來,我看你這個差當得含糊。」

    黑衣客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皇上已經回京了?」

    「我當然知道,我是聽說皇上已經回京,來打聽皇上上『五台』來幹什麼的。」

    「你為什麼打聽皇上上『五台』來幹什麼,是何居心?」

    「你會跟我們說實話麼?」

    「什麼意思?」

    「你為什麼打聽皇上的行蹤?」

    「我告訴你們了……」

    姑娘搖頭道:「那不是實話,我又為什麼要對你說實話?」

    黑衣客話聲有了怒意:「你敢說我說的不是實話……」

    姑娘又搖了頭:「別動氣,你跟我們說的是不是實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姑娘說到「你知」的時候,她抬玉手,伸水蔥也似的手指,她指的是黑衣客的腰,那兒正是藏腰牌的地方。

    黑衣客道:「你……」

    「我怎麼?你想怎麼樣呢?」

    「我要拿下你們倆……」

    「別輕舉妄動,我們姐弟無罪,有罪的不是我們姐弟。」

    「那誰有罪,有罪的是誰?」

    「你要我說?」

    「當然!」

    「回去問你那個主子,恐怕他才居心叵測。」

    黑衣客臉色大變,既驚又怒:「大膽!」

    他似乎要動。

    小伙子看出來了,也要動,姑娘攔住了小伙子,淡淡道:

    「兩眼睜大些,我們姐弟,一個弱女子,一個半大孩子,要是沒有把握,可不敢上『五台』來跑這一趟。」

    黑衣客一聲怒笑:「偏偏我也是。」

    他抬手要動。他的確有兩下,動作快,一看就知道是高手,奈何他沒姑娘快,他剛抬手,姑娘原一根尖尖玉指,已經遞到了他喉結前。

    他一怔,臉色又變,不敢動了,抬起的手緩緩垂了下去。

    姑娘微一笑:「算你知機,不然你喉頭非添個洞不可,時候不早了,我們姐弟要睡了,你可請了。」

    黑衣客一聲沒吭,轉身出去了,走得飛快。

    小伙子閃身跟到門邊外望,姑娘道:「走了,他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臉,躲起來了。」

    小伙子關上門,轉過身:「您為什麼不撂倒他呢?」

    「因為他那個主子是漢人,跟咱們也不是仇敵。」

    「您是說……」

    「你沒看見他那塊腰牌上,那顆虎頭下的四個字。」

    「沒有,我沒那麼好眼力,那四個字是……」

    「『平西王府』!」

    小伙子神情一震,脫口叫道:「吳三桂!」

    「小聲點兒。」

    小伙子忙壓低了話聲:「他唬咱們。」

    「沒想到讓我看見那四個字了。」

    「吳三桂『平西王府』的人,怎麼會在這兒出現,還打聽滿虜皇上的行蹤?」

    「這就耐人尋味,值得人重視了。」

    「您是說……」

    「吳三桂早就有不尋常的舉動了。」

    「您是指……」

    「福臨死的時候,吳三桂擁兵入臨,前軀進入京畿時,人馬塞途,居民走匿,他們的朝臣怕他有變,命他在京城外張幕設奠,吳三桂哭靈成禮以後走了。」

    「這事我知道。」

    「再加上眼前這件事,越發可以證明,他居心叵測,只是他『平西王府』消息太遲鈍了,他們的皇上都已經回京了,他的人才到。」

    「吳三桂不是把他的大兒子吳應熊留在了京裡麼?」

    「不錯,吳三桂把大兒子留為人質,就是為安滿虜朝臣的心,而且他這個兒子,一直住在京裡,真可以說是朝政巨網,無所不悉。」

    「那吳三桂還怎麼敢,又怎麼會變……」

    「怎麼不會,像他派人上『五台』來,除了你我趕巧碰上了,別人誰知道,一旦掌握住滿虜的皇帝,誰又敢動他的兒子?」

    「天!吳三桂都封了親王,又擁兵,還不知足?」

    「不能這麼說,有這麼一個想變,對咱們來說,總是好的。」

    「所以您才讓他走了?」

    「對了。」

    「可不知道他會不會放過咱們!」

    「咱們看穿了他,事關重大,九成九他會殺咱們滅口!」

    小伙子雙眉揚:「那……」

    「只他一個,他動不了咱們,萬一再有人來,告訴他們咱們的身份,他們應該就不怕咱們洩密了。」

    「他們還會再有人來麼?」

    「這是何等緊要大事,這麼樣一個人能幹什麼,要是我沒有料錯,這一個應該是前站,主要人物隨後就到。」

    小伙子「呃!」了一聲。

    「時候不早了,睡吧!」

    真說起來,天色並沒有很晚,可是人在山裡,又是在佛門清修地,實在沒什麼事,不早睡覺幹什麼?」

    說睡覺,怎麼睡?姑娘和衣睡炕上,小伙子和衣打地鋪,這那像姐弟?睡是睡了,姑娘跟小伙子都相當驚醒,不管有什麼動靜,都絕瞞不過姑娘,不過,這一夜並沒有任何動靜。

    第二天一早起來,智圓送來了茶水。

    「師父這麼早?」小伙子問。

    「我們早就起來了,出家人,那有晚起的?」

    「有勞師父了。」姑娘道。

    「好說,貧僧的份內事。」智圓道:「兩位睡的好麼?」

    「我們睡得很好。」

    「那還好,有的施主睡不慣,夜夜睡不著……」

    頓了頓,道:「等一會兒就給兩位送早齋來,用過早齋以後,貧僧再陪兩位到處看看。

    當然,他這是因為昨天陪姑娘跟小伙子,連『大雄寶殿』都沒看完。

    「不急。」姑娘道:「等師父沒事再說。」

    「貧僧的職責,本就是接待各方來的施主。」

    「來寶剎的人少還好,像這兩天,兩邊客房也不過我們三個人……」

    「不止你們三位了。」智圓截口道:「昨天夜裡又來了四位,都是東客房那位施主的朋友。」

    小伙子忙望姑娘,姑娘像個沒事人兒:「那師父就夠忙的了,吃過早齋不急著引導我們各處遊覽,我們會出去走走去。」

    姑娘既然這麼說了,智圓也沒有再說什麼,走了。

    智圓一走,小伙子忙道:「您真是料事如神,到了。」

    「前後來了五個,可見他們想要幹什麼了。」

    「可惜來遲了一步。」

    「不能說可惜,應該為他們慶幸,不然碰上李公子,他們非倒大霉不可。」

    「待會兒咱們真要出去走走?」

    「嗯!」

    「您是想把他們引出去?」

    「不錯,我要看看,他們對咱們會不會採取什麼行動。」

    小伙子忽然很興奮,忙道:「到時候許我動手麼?」

    「先別急。」姑娘瞪了他一眼:「萬一不好碰,紮了手怎麼辦?」

    「那怕什麼,有您呢!」

    姑娘又瞪了他一眼:「我只一個人,你當我是神仙?」

    「那您也別擔心,有我呢!」

    小伙子耍貧嘴,把姑娘逗笑了,可是姑娘一笑之後又整了臉色:

    「這種事只許成,不許敗,吳三桂派這些人來,必定有他的把握,可見這些人絕不等閒,一定要小心應付。」

    小伙子不敢再嘻皮笑臉了,忙點頭:「是!」

    吃了早齋,姑娘帶著小伙子出去了,出「文殊院」沒多遠,小伙子低聲問:

    「跟出來了麼?」

    姑娘道:「有是有,可是只有兩個。」

    小伙子微愕:「兩個,可是只有五個呀!」

    「也許他們認為,對付咱們兩個,只派出兩個人來就夠了。」

    小伙子冷冷一笑:「還挺有把握的啊!」

    看看走的不近了,已經看不見「文殊院」了,姑娘道:「等他們。」

    兩個人停了下來,停身處是一片平地,面臨斷崖,站在這兒眺望,視野極為遼闊。

    小伙子道:「是個下手的好地方,從這兒把人扔下去,連屍首都找不到。」

    「我就是給他們挑這個好地方……」

    姑娘忽然抬玉手指點遠近的風景。小伙子知道,後頭的人到了,果然,他已經聽見了輕捷的步履聲,很快的由遠而近,轉眼間踏上了平地,他裝不知道,隨著姑娘的指點觀看遠近風景。

    隨聽背後響起一聲冷笑:「裝佯的本事也不錯啊!」

    姑娘跟小伙子回過了身,站在眼前的是兩個中年人,都是一身黑衣,一個瘦高,一個健壯,瘦高的陰冷,健壯的一臉凶像。

    「你們說誰?」

    瘦高的冷冷道:「這兒還有別人麼?」

    「那是說我們?」

    「聰明。」

    「什麼意思?」

    「聽說你很不賴,既然是很不賴,又怎麼會不知道有盯稍?」

    「誰說我不知道,一出『文殊院』我就知道了,甚至根本就是我引你們出來的,只是我一時還懶得理你們而已。」

    健壯的臉色一變:「你找死!」

    他就要動,「等一等!」姑娘抬手攔住了他:「只為這一點事,就要我們死,不會吧,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這話什麼意思?」

    瘦高的道:「我們跟你素不相識……」

    「可是我們跟你們的朋友已經認識了,他一定嫌我們知道的太多,是不是?」

    瘦高的臉色一變:「你們知道的是不少。」

    「可是這麼一來,不就證明我們知道的一點兒也不差麼?」

    「事既至今,我們也不在乎這個了。」

    「可是你們倆有把握殺得了我們倆麼,要是殺不了,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試試看就知道了。」

    「這一次,不只健壯的要動,瘦高的也要動。

    「再等一等!」姑娘又抬手攔住了他們。

    瘦高的冷然道:「你還拖什麼,據我們所知,你們並沒有別的人……」

    「你誤會了,我不是拖,事實上我也不必別人來援手,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們不會洩你們的密。」

    「呃?」

    「因為算起來咱們應該是朋友,不是敵人。」

    「是麼?」

    「我們是『日月會』北京分舵的。」

    「『日月會』?」

    「不錯,你們應該知道『日月會』。」

    「我們何止知道,只是……」一頓,接道:「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日月會』的人?」

    「不為讓你們知道彼此是友非敵,我們不會輕易洩露身份……」

    「光嘴上說說沒有用。」

    姑娘一翻腕,玉手裡多了一面顏色深暗的竹牌,發亮,竹牌上鐫刻著象形的「日」、「月」兩個字,兩邊各有四個篆刻小字,寫的是「驅逐韃虜,復我大明」。

    「這個有用嗎?」姑娘問。

    瘦高的道:「你們果然是『日月會』的。」

    姑娘又一翻腕,收起了竹牌,道:「彼此算不算是友非敵?」

    「應該算了。」

    「現在不要我們死了吧?」

    「換了你們是我們,恐怕你們也是一樣。」

    這還真是。「謀叛」、「造反」最怕的就是洩密,一旦洩密,事不成不說,牽連必廣,還都是要腦袋,抄家、滅門的罪,那還得了?不先下手滅口怎麼樣!

    其實,不只是這一類的「謀叛」、「造反」,就是一般的秘密幫會也是一樣。

    姑娘轉了話鋒:「聽說你們昨夜又來了四位?」

    「『文殊院』的和尚嘴還真快。」

    「人家跟咱們不一樣,人家沒有戒心。」

    「說得也是。」

    「怎麼只出來兩位,另三位呢?」

    「他們有他們的事。」

    姑娘心頭微震:「另三位大概留在『文殊院』,找寺僧打聽滿虜皇上的行蹤。」

    「你是很聰明,不過和尚們不老實,恐怕得逼問。」

    姑娘心頭又震:「和尚不是不老實,恐怕他們真不知道……」

    「下面的和尚或許真不知道,上頭的和尚一定知道。」

    這還真是的,連姑娘也這麼想,她道:「我已經告訴你們那位同伴了,滿虜皇上已經回京了。」

    「那你們還留在這兒於什麼?」

    「我們跟你們目的不同,我們只是要知道,滿虜皇上微服上『五台』來幹什麼?」

    「我們來遲一步,撲了個空,退而求其次,問清他的來意,也好回去交差。」

    「這麼說,你們現在的目的,跟我們一樣嘍。」

    「應該是吧。」

    「那咱們雙方不只是友非敵,而且該更進一步揣手合作了。」

    「怎麼個揣手合作法?」

    「共同打聽滿虜皇上到『五台』來的目的。」

    「我想你這個主意不錯。」

    「那咱們回『文殊寺』去吧。」

    「走!」

    一聲「走!」,瘦的不但禮貌,且作瀟灑狀,欠身擺手,讓姑娘跟小伙子先走。

    姑娘微一點頭:「謝謝!」她沒謙讓,帶著小伙子先走了。

    瘦高的跟健壯的跟在後頭,不遠不近。

    回到了「文殊院」,進門姑娘就覺得有點奇怪,沒見著一個和尚,知客的和尚們不知道那兒去了。

    再往裡走,仍然沒見到一個和尚,到處空蕩、寂靜,生似「文殊院」變成了一座空寺。姑娘不但覺得奇怪,一種不祥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帶著小伙子急行進入後院。當然,身後那兩個也跟著進了後院。

    進了後院,看見了後院裡幾乎站滿了,恐怕「文殊院」所有的僧人都在這兒了。

    僧人們個個合什肅立,神情凝重。在僧人周圍,分站著三個黑衣人,兩個在兩邊,一個在前面,分站在那邊的其中一個,就是最早來的那個大帽黑衣客,另兩個年紀都在四十多,前面那個似乎是帶頭的,長得濃眉大眼,還有不怎麼濃密的一部絡腮鬍,他可是一臉橫肉,看著都嚇人。

    姑娘跟小伙子,還有兩個黑衣人一進後院,當然馬上驚動了後院裡的這三個,跟那些僧人。

    濃眉大眼黑衣人一雙銳利目光投射過來:「怎麼回事?」

    是啊,本來是要跟去下手,殺人滅口的,這會兒卻一起進來了,換誰誰也會問。

    瘦高的忙走過去,向著濃眉大眼的低低說了一陣,濃眉大眼的臉色變了好幾變,最後只說了一句,瘦高的聽了那一句,立即又退回了原來的站立處,姑娘跟小伙子身邊。

    濃眉大眼黑衣客把一雙嚇人的目光轉向眾僧人,道:「想好了沒有,說不說?」

    眾僧人鴉雀無聲,沒一個人說話。

    濃眉大眼黑衣客兩眼凶光一閃:「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抬手一揮,最先來的那個大帽黑衣客,轉身奔進了廊下的一間禪房,等他再出來時,手裡提著一個身披大紅袈裟,鬚眉俱霜,跌跌撞撞的老和尚。

    老和尚一被提出來,後院裡的所有僧人都閉目齊揚佛號:「阿彌陀佛!」

    只聽濃眉大眼黑衣客道:「老和尚,你是『文殊院』的住持?」

    老和尚居然平靜安祥:「老衲大悲,正是『文殊院』的住持。」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要什麼了。」

    「老衲知道。」

    「那麼你說。」

    「已經有弟子告訴諸位了,聖駕已經回京了。」

    「現在我們要的已經不是這個了,我們要知道,他到你『文殊院』來幹什麼?」

    「弟子們也告訴了諸位,聖駕是為還願。」

    「還什麼願?」

    「先皇帝當年臥病『文殊院』……」

    濃眉大眼黑衣客截口道:「說法都一樣,你們上下倒是一道口。」

    「實話實話,當然一道口。」

    「可是我們不信。」

    「出家人不打誑語。」

    「那是你們說的。」

    「施主……」

    「老和尚,我沒有那麼好的耐性,懶得跟你廢話,你給我聽好了,從現在起,我問你一句,只要你還不說實話,我就殺你一個弟子,只要你狠得下這個心,你就別說……」

    姑娘、小伙子神情震動。

    老和尚大悲閉目合什,揚起佛號:「阿彌陀佛!」

    眾僧人跟著齊聲誦佛,一時間梵唄之聲大起。

    濃眉大眼黑衣客濃眉一揚:「老和尚,說!」

    老和尚大悲道:「阿彌陀佛,老衲跟弟子們都已經說過了,奈何諸位不信,只有任憑諸位了。」

    濃眉大眼黑衣客兩眼凶光閃,大喝:「好!」

    他要揚手,姑娘及時嬌喝:「等一等!」

    濃眉大眼黑衣客等齊望姑娘,濃眉大眼黑衣客道:「幹什麼?」

    「你們不能這樣對待這些佛門弟子出家人。」姑娘道。

    「我的人告訴我,你們兩個是『日月會』的?」

    「不錯。」

    「你們跟我們的目的一樣。」

    「也不錯。」

    「那為什麼我們不能這樣對待這些和尚?」

    「佛門清淨地,不能用這種血腥暴力。」

    「誰說的?」

    「我說的,任何人也都知道。」

    濃眉大眼黑衣客臉色一變,兩眼凶光現:「你……」

    姑娘淡然道:「這恐怕不是你們主子的意思,你們主子是個聰明人,沙場、宦海多年,他也知道人心得失的重要。」

    濃眉大眼黑衣客兩眼凶光斂去:「可是不這樣無法達成我們主子交付的任務。」

    「誰說的?你們主子交付的任務,原不是這樣的,人已經走了,你們的任務就算了了,要怪只能怪你們消息太過遲鈍,沒有把握好時機。」

    「你這是教訓我們?」

    「不是,沒那個必要,我也沒那個心情管這種閒事,我只是說實情。」

    「可是我們不能空跑一趟,總得帶點東西回去。」

    「想帶點東西回去,不是用這種辦法。」

    「我也用過別的辦法,只怪他們不說實話。」

    「你們還是沒用對方法,把你的人撤走,讓我用我的辦法問,問出來你我雙方共享。」

    「怎麼說,你來問?」

    「不錯。」

    「天底下那有這種事?」

    「你卻碰上了。」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為你們主子,也為你們。」

    「我得留下一個人在這兒。」

    顯然,他心動了。

    「不行,這些佛門弟子出家人,不會喜歡你們任何一個。」

    「我管他們……」

    「你必得管,否則我的辦法也不靈,你得不到想得到的。」

    「我怎麼知道你會告訴我實話?」

    「你這個人太多疑了,簡直不能相處,不能共事,雙方的立場一樣,目的相同,我有什麼理由不告訴你實話,『日月會』跟別人不一樣,我們為匡復前仆後繼,可是成功不必在我,你懂麼?」

    「萬一你要是辦不成呢?」

    「到那個時候再說也不遲,是不是?」

    顯然,濃眉大眼黑衣客被姑娘說服了,這不容易,要不是姑娘能掌握他們的弱點,句句擊中他們的要害,這種凶人怎麼會退讓?

    他一揮手:「走!」

    一聲「走」,五個人行向前院,很快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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