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裡沉吟不語,黃君那裡說了話,極其柔婉地道:「你看怎麼樣,是不是碰上什麼費思量的事?要不要我幫你想想?」
她這話不但柔婉,而且技巧,對江山的事她並不完全清楚,但是她知道幾分,她想到眼前的謎團牽扯到江山那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她並不直問。
江山何等聰明之人,焉有聽不出來的道理。
黃君既然聽見了他和「歸元寺」老和尚的談話,自然知道他跟「神手書生」的淵源,他之所以化名「江山」,就是不讓武林中人知道他是「神手書生」之後,不願讓武林中人知道有他這個人在查訪「神手書生」當年破人圍攻慘死的事。
因為一旦讓人知道,那不但會增加查訪上的困難,很可能會招出許多麻煩。
而如今黃君雖不真正知道他和「神手書生」的淵源,但黃君已然知道他是在查訪「神手書生」失□的事,再瞞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是以他苦笑了一聲,道:「其實告訴姑娘也是不要緊,「神手書生」楚大俠是我的先父。」
黃君美目一睜道:「這麼說,你是「神手書生」楚大俠的後人?」
江山道:「不錯,我叫楚雲秋,江山是我的化名。」
黃君抬手掩口,道:「我知道你跟「神手書生」有淵源,這是你親口告訴「歸元寺」那老和尚的,而且在赤壁之下那石洞裡的「千面神君」齊九泉,跟「神手書生」是莫逆之交。
由這一點,可以證明你跟「神手書生」有淵源,可是,我絕沒想到你會是……怪不得你有這麼一副好身手。」
楚雲秋道:「唉!我這身武功不是家學,我另有名師,我父親不願我習武,從沒教過我一招半式。」
黃君似乎沒聽見楚雲秋這句話,按著說道:「聽說「神手書生」楚大俠五年前被白道中人圍攻慘……你現在在查的就是這件事,是不是?」
楚雲秋微一抬頭,道:「不,我並不怪當年圍攻他的白道中人,因為他們是不得已的,他們是為救整個武林,我聽說我父親當日所以捨棄正宗,改習「殘缺門」武功,是有人從旁蠱惑,這才是殺我父親的人,我找的是他。」
黃君怔了一怔道:「你不我當日圍攻你父親的那些人?」
楚雲秋道:「是的,我認為他們跟我無怨無仇,反之他們都是些拯救武林有功、值得敬佩的人。」
黃君睜圓了美目道:「依我看你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楚雲秋勉強一笑,道:「姑娘誇獎了,姑娘知道我的來歷了,也知道我這些日子都到過什麼地方,做了些什麼事,現在我再告訴姑娘,那幅女子晝像是晝中人含煙送給我父親的,我父親把它寄放在「歸元寺」主持處,沒想到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假冒我父親好友去「歸元寺」取走那幅畫像的,卻可能是梅凌煙,這件事我百思莫解,姑娘是不是能夠幫我想一想?」
黃君美目又睜大了一分,道:「有這種事,那幅晝像是畫中女於送給楚大俠的,這麼說畫中那位叫台煙的女子,該是楚大俠的紅粉知己……」
楚雲秋道:「我也這麼想,也應該是這樣。」
黃君道:「那梅凌煙為什麼……不,不對,你怎麼知道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去取畫的不是楚大俠自己?噢!我糊塗了,那時楚大俠已經過世了……」
楚雲秋想告訴黃君當日道人圍攻的不是乃父「神手書生」,而是義薄雲天的「千面神君」齊九泉,但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
他想了想改口道:「聽樂無畏說那人說話帶揚州口音,而且身材、舉止都像梅凌煙,再說錯非是富有的梅凌煙,誰能拿得出百顆明珠,而且樂無畏連見也沒有見過我父親,我父親怎麼會找他跑腿?」
黃君眉鋒一皺,道:「這就怪了,那畫中女子含煙既是楚大俠的紅粉知己,梅凌煙怎麼會不惜以百顆明珠代價換取她的畫像?他又是怎麼知道楚大俠把那幅畫像寄放在漢陽「歸元寺」的?」
楚雲秋道:「這就是我百思莫解的,所以今夜我到梅家廢宅,我希望能找到一點當日梅家遭逢變故的蛛絲馬跡,從而能找到梅凌煙本人打破這個謎團。人戀家,連鳥獸都會留戀它破碎的窩巢,梅凌煙既還在人世,那他必然有可能重返故園探看。」
黃君美目飛閃異采,忙道:「那麼你認為刮去牆上這首「釵頭鳳」的人,會不會就是梅凌煙本人?」
楚雲秋道:「當然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相當大,這首「釵頭鳳」是梅凌煙自己寫出,根本不關外人的痛癢,外人也沒理由刮掉它。而且自梅家遭逢變故之後,這兒成了凶宅,等閒人也不敢輕易進來。尤其是深入後院到這座水榭裡、刮去牆上這首「釵頭鳳」的人要不是梅凌煙本人,那便是當日殺害梅家滿門的人,或許這首「釵頭鳳」扯到什麼,他怕日後讓人看見,從牆上這些字跡中看出當日梅家人被害的端倪,因而前不久趁夜裡到來把它刮去,我認為只有這兩種可能!」
黃君皺眉沉吟,道:「不錯,應該是這樣……」
楚雲秋道:「姑娘看見那另一行上頭那個沒刮乾淨的「含」字麼,我剛才就是在想這個字,不知道它是不是人名中的一個字,不知道它下面是不是還有一個「煙」字,要有的話,那就證明梅凌煙確實還在人世,以百顆明珠代價要樂無畏跑到漢陽去取那幅晝的也確是他,我希望趕快找到他,我也一定得找到他,一旦找到他,這個謎團就能夠打破了!」
黃君道:「話是不錯,可是事隔多年,現在上哪兒找他去?」
楚雲秋道:「應該不太難,我始終認為他不會離開這個破碎的家太遠。」
黃君道:「但願如此!」話聲方落,忽地一怔,旋即睜大了一雙美目,直直地望著楚雲秋,口齒微微啟動,但欲言又止。
楚雲秋道:「姑娘有什麼事,請儘管說。」
黃君道:「我聽說楚大俠當日被圍攻的地方,是在赤壁之上,楚大俠身負重傷,然後墜下了長江。」
楚雲秋心頭一震,道:「是的!」
黃君遲疑了一下,道:「那麼,「千面神君」齊九泉怎麼也……」
她住口不言,沒說下去。其實這已經夠了,用不著再說什麼了!
楚雲秋本不想說的事,終於到不能不說的時候。倒不是說他沒法瞞過黃君,而是一方面他不想再瞞黃君,另一方面他一時也找不出齊九皋為什麼會落個-廢、跑到赤壁下那個古洞裡去的,沒有一絲破綻、無懈可擊的理由!
楚雲秋說了,他把前因後果,一點兒也末加隱瞞地全告訴了黃君。
靜靜聽畢,黃君詫異欲絕,叫道:「有這種事,這麼說楚大俠如今仍健在?」
楚雲秋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黃君怔怔地道:「原來「千面神君」齊……難怪你說他是「頂天立地一俠義,鼻震古鑠今此完人」,齊神君此行的確感天動地,驚鬼泣神,足可和捨命全交的左伯伯桃媲美。」
一頓凝目,又道:「既是楚大俠仍健在,那麼以百顆明珠代價、讓樂無畏往漢陽取那幅畫像的,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楚大俠?」
楚雲秋道:「我曾經想過,按理說那幅畫既是我父親寄放在「歸元寺」,讓樂無畏去取畫像的當然有可能是他老人家,然而照樂無畏的說法,卻又像梅凌煙。」
黃君道:「那只是樂無畏的說法,或許樂無畏當初是受了楚大俠的告誡,而言不盡實……」
楚雲秋搖頭說道:「不,以當時的情形說,我以為樂無畏絕不可能騙我,當然,樂無畏當初或許真受過我父親的告誡,不過那告誡絕不會比他現在的一條命來得重要,你說是不是?」
黃君沒說話。事實上她明白,以當時的情形說,樂無畏的確沒有那個瞻騙楚雲秋,「神手書生」或許真告誡過樂無畏,但那絕不比楚雲秋眼前就要他的命來得嚇人!
沉默了片刻之後,黃君才道:「這麼看只有找到梅凌煙才能夠將這個謎團打破了。」
話鋒微微一頓,她點了點頭又按著說道:「現在我總算完全明白你那不得已的苦衷……」
楚雲秋道:「還希望姑娘仍把我當成江山。」
黃君目光一凝,道:「你的意思我懂得,你以為我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兒家,長舌婦是麼?」
楚雲秋道:「那倒不是,姑娘知道,這件事對我恨重要,我無意袒護我的父親,可是這些事一旦傳揚出去,那會倍增我查訪的困難……」
他突然目閃寒芒,抬手熄滅了桌上的蠟燭。
黃君一怔道:「怎麼,這裡有人?」
沒聽到楚雲秋說話,卻聽到了一個冰冷的話聲從水榭外傳了進來:「已經來不及了,出來見我。」
這話聽得楚雲秋微微一怔,他低低地說了一句道:「怎麼是他?」
黃君道:「誰?」
楚雲秋道:「悔恨天。」
黃君也微微一怔。
忽然,楚雲秋兩眼又閃著寒芒,他一拉黃君道:「咱們出去!」
他當先閃身掠了出去,黃君也跟著掠了出去。
出了水榭,兩女多外片影下冷冷站著一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冷意,腰間掛著一口刀,不是悔恨天是誰!
只見悔恨天一怔,渾身的冷意倏斂,他詫異地說道:「怎麼會是你們倆?」
楚雲秋跟黃君雙雙來到悔恨天面前。
楚雲秋道:「你不是也到這兒來了麼?」
悔恨天目光從黃君臉上掠過,道:「我是來找他的,聽說他來了揚州,我到了揚州之後,一時沒能找到他,聽說這兒這座梅家廢宅相當大,我特意趁夜跑來看看,你們倆到這兒來是……」
楚雲秋說道:「跟你一樣,也是慕名而來,你可知道,這一座梅家廢宅原是誰的家鄉麼?」
悔恨天道:「不知道,怎麼?」
楚雲秋道:「這梅家廢宅原是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梅凌煙的家。這個家跟你那個家一樣,十年前遭逢變故,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悔恨天淡淡地道:「那我跟這個梅家可以說是同病相憐了!」
楚雲秋道:「不錯,是這樣,不過這個梅家當日遭逢的變故比你家要慘一點,你家兩個人倖免,這個梅家卻只有一個人活著。」
悔恨天「哦」地一聲,道:「這個梅家哪一個人活著?」
楚雲秋目光凝住在悔恨天臉上,沒說話。
悔恨天道:「你怎麼了,沒聽見我的話麼?」
楚雲秋道:「你想知道麼?」
悔恨天道:「既是同病相憐,我當然想知道。」
楚雲秋道:「你真的跟我們倆一樣,也是慕名而來的麼?」
悔恨天道:「正是這樣,怎麼?」
楚雲秋道:「我告訴你,你要想聽實話,只有先說實話。」
黃君猛睜美目,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悔恨天臉色微微一變,道:「我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道:「你已經懂了。」
悔恨天道:「找吏糊塗了。」
楚雲秋道:「那就算了。」
悔恨天沒說話,轉身就走。
楚雲秋道:「慢著!」
悔恨天停步回身,一雙冰冷目光落在楚雲秋臉上。
楚雲秋道:「你當日在「百花城」殺人的勇氣哪兒去了?」
悔恨天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道:「站在自己的家裡,面對熟悉的一草一木,為什麼你不敢承認你是這個梅家的人。」
悔恨天唇邊掠過了一絲抽搐,按著他忽然笑了:「原來如此,你弄錯了,我不是這個梅家的人。」
楚雲秋道:「我知道,你還要找你的仇人,所以你不願讓人知道你是這個梅家的人,那麼你應該把你的姓名也改了。」
悔恨天道:「江山!世上姓梅的不止這一家吧!」
楚雲秋道:「話是不錯,可是,你家的情形跟這個梅家一樣,遭逢變故的時間也鄱在十年前,而今你又趁夜裡來梅家廢宅……」
悔恨天道:「你們倆不也來了麼?」
楚雲秋道:「我們倆都不姓梅。」
悔恨天道:「照你這麼說,姓梅的就不能到這座梅家廢宅來!」
楚雲秋道:「那倒也不是,可是你這個姓梅的家十年前……」
悔恨天道:「你不用再多說什麼了,我告訴你我不是這個梅家的人就不是這個梅家的人,我還有別的事要先走一步,失陪了!」話落,他就要轉身。
楚雲秋道:「悔恨天,我到梅家廢宅來是為查一件事,你要是這個梅家的人,不但對我有幫助,對你自己也有幫助。」
悔恨天道:「自助助人,這是好事,奈何我不是這個悔家的人。」轉身行去。
楚雲秋道:「你連梅家為什麼遭逢變故、梅凌煙當日是否真的已遇害,也不想要知道麼?」
悔恨天身軀震動了一下,但是他並沒有將腳步停下來,依然往前行去,很快地就消失在夜色中。
黃君道:「他或許真的不是這個梅家的人。」
楚雲秋道:「不,他一定是。」
黃君道:「那他為什麼連梅家為什麼遭逢變故、梅凌煙當日是否真已遇害也不想知道?
甚至根本無動於衷?」
楚雲秋道:「他不是無動於衷,只不過他的性情以及他的處境,使他咬著才不承認而已!」
黃君道:「你這麼有把握麼?」
楚雲秋道:「我不會看錯他的。」
黃君道:「既然這樣你就不該讓他走,對梅家的事他知道的一定比咱們多,說不定他就能幫我們打破這個謎團。」
楚雲秋道:「我知道,只是他已經夠可憐的了,家破人亡,這麼大一個家毀於一夜之間,一家近百口盡遭殺害!加以他報仇自殘一臂學習「殘缺門」左手刀法,將來很可能毀滅了自己,我幫助他都怕來不及,怎麼忍心再逼他?」
黃君道:「可是……」
楚雲秋道:「姑娘放心,我的話已經使他動心了,除非他真不是這個梅家的人,要不然他一定會到我面前來點頭承認的。」
黃君沉默了一下,道:「但願如此!」
楚雲秋道:「時候不早了,走吧!」
黃君道:「不再看看別處了麼?」
楚雲秋道:「不用了,事隔十年,不會再有什麼痕跡可尋,走吧!」
黃君默默地點點頭,沒再說話。
不久後一條人影如飛射落,就落在水榭前。是悔恨天去而復返。
他轉眼四顧,揚聲叫道:「江山,江山,你們倆還在這兒麼?」
楚雲秋和黃君已經走了快一盞茶工夫了,自然不會有反應!
悔恨天的臉上浮現起焦色,一跺腳踏進了水榭。
水榭裡,光亮外透,顯然那半截蠟燭叉點起來了。
沒一會兒的工夫,光亮便消失了,水榭裡又是一片的黑,悔恨天的身影出現在水榭門外。
他臉上滿是悲淒的神色!
早晨的陽光照在「梅花嶺」上,給這座「梅花嶺」添上了一片金黃日這不是冬末,也不是春初,要不然「梅花嶺」上將梅花盛開,香聞十里。而如今,只有那一株株鐵骨在晨風裡搖動!
「史可法祠」後有一口大鐘,高有一人,粗得兩人合圍,如今有兩個人站在這口大鐘旁,是楚雲秋和黃君。
只見黃君望著那口大鐘道:「樂無畏說的就是這口大鐘麼?」
楚雲秋微微點點頭,道:「應該是了!」
黃君說道:「這兒會有什麼蛛絲馬跡?你既然打算管這件事,我認為你不該這麼做」楚雲秋道:「姑娘認為我該怎麼做?」
黃君道:「你要先來個將計就計,讓樂無畏把你往這口大鐘裡一扣,還怕不知道是誰把薛空群那些人弄了去?」
楚雲秋道:「姑娘這固然是妙計,奈何我知道這件事是在逼問樂無畏之後,姑娘認為樂無畏兄弟八個真會反過來幫我這個忙?」
黃君道:「你在「瘦西湖」畔見傅怡紅跟那位雪姑娘之後,就知道毛病是士在樂無畏兄弟八個身上了,你為什麼不從那時候便將計就計?」
楚雲秋道:「姑娘,那時雪芳已跟「花花公子」走了,她既知道「揚州八怪」的底細,樂無畏八個不會不提高警覺,在背後逼使他八個的人更有敏銳的耳目,樂無畏八個都知道提高警覺,他焉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又豈會輕易上當?」
黃君赧然一笑道:「這麼說我這個主意行不通,可是眼前……」
楚雲秋抬手抵在那口大鐘上,他稍用內動推了一堆,那口大鐘只動了動,他猛吸了一口氣,把內力提到七成,那口大鐘一邊離地揚起,他道:「請姑娘看看,裡頭可能找到些什麼?」
黃君忙俯下身往裡看,若了一陣之後,她直起腰道:「什麼也沒有。」
楚雲秋手一鬆,那口大鐘揚起的一邊落了地,震得地皮為之一顫!
他-了頓說道:「到這兒夾帶被俘擄的人可能不止一個,要是一個人,他的一身功力已臻一流!」
黃君看了看他,道:「看來這一趟又白跑了!」
楚雲秋沉默了一下道:「走,咱們到「史閣部洞」裡……
黃君-然道:「你認為「史閣-祠」裡……」
楚雲秋道:「「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史閣部與揚州共存亡,大義凜然,一代孤忠,為萬世所敬仰,既然上了「梅花嶺」,焉可不瞻仰「史祠」?」
黃君點頭道:「說得是,走吧!」
兩個進了「史祠」,只見滿院紫籐,正面是一進大廳,繞過大廳是史閣部的衣冠塚,上書:「明兵部尚書史可法之墓」,兩旁有聯句,黃君念道:「「萬點梅花,儘是孤臣血淚;一壤故土,還留上國衣冠。」、「萬點梅花亡國淚,二分明月故臣心。」好聯句,字裡行間儘是悲壯之情!」
楚雲秋指著一旁道:「姑娘再看看這兩副,「心痛鼎湖龍,一寸江山雙血淚;魂歸華表鶴,二分明月萬梅花」、「殉社稷,只江北孤臣,剩水殘山,尚留得風中勁草;葬衣冠,有淮南壤土,冰心鐵骨,好伴雙嶺上梅花」。」
黃君微微點頭道:「灑落有致,沒有一副不是名聯,史閣部孤忠壯烈,鄱在這字裡行間了!」
話聲方落,後頭一聲「哎呀」響聲傳了過來。像是有人開門。
兩人對望一眼,快步往後付去。到了後頭一看,一間小屋,門開著,風過處,門板嗡動,又是一聲「哎呀」!
原來如此!黃君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楚雲秋卻凝日內望,邁步走了進去。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黃君忙跑了進去。
推開了小屋的門,小屋裡很乾淨,雖不是窗明几淨、點塵不染,但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最近有人住過!
屋角有一張木板床,上頭雖然沒被子,但也沒灰塵。
牆角有張桌子,上頭沒有東西,但卻有一灘蠟油。
桌下有一片紙,一陣風過便動了動,邊上有點兒發黑,顯然是燒剩的一角。
楚雲秋就是看到這片紙才走進來的,所以一進屋便俯身拾起了它。
的確是片沒燒盡的紙。這片紙的質地還很好,不是普通的紙,上頭有墨跡,那應該是字,但燒掉了,只剩下弧麼一筆,看不出是什麼字了。
這原是很讓人失望的,黃君臉上就浮現了失望神色。
但楚雲秋臉上並未現出失望神色,因為他在這片紙上看見了兩個字。
這兩個字不是以筆濡墨寫的,而是隱浮於紙面,若有若無,既像在紙面,又像在紙裡頭,沒有上好目力,不仔細看,絕難看得見。
這兩個字是「逍遙」。
這是什麼意思?
楚雲秋眉鋒微皺,道:「姑娘看見了麼,這片紙上有兩個字!」
黃君正自失望,聞言不由一怔,道:「有字兒在紙上?哪兒有字兒呀,我怎麼沒有看見呢?」
楚雲秋把紙片遞給了她,道:「姑娘請竭盡目力仔細看。」
黃君接過接片紙凝目望去。
她看見了,脫口道:「逍遙!」
楚雲秋道:「不錯,姑娘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
黃君雙眉微皺,搖頭道:「不知道,一時看不出來……」
楚雲秋道:「看這兩個字的部位,我倒有這麼一個假設,若它是表示這張紙是出自什麼地方的,就會用某某府用箋、某某人用箋,不知道是不是說得通。」
黃君美目微睜道:「對,像是這樣,只是,逍遙用箋,這通麼?」
楚雲秋道:「可能這逍遙兩個字前,或者之後還有字,被燒掉了。」
黃君「嗯」了一聲,道:「這倒不無可能,跟梅家水榭粉牆上那首「釵頭鳳」是一樣的……」
目光忽然一直,急道:「我想起來了,武林中,有個「逍遙宮」你聽說過沒有?」
楚雲秋搖搖頭道:「沒有,姑娘認為這片紙是「逍遙宮」……」
黃君道:「那要看「逍遙宮」是不是有這種紙了,在沒有證實這片紙是「逍遙宮」之物以前,世上只沾上「逍遙」兩個字的都可能跟這片紙有關連,是不?」
楚雲秋點點頭道:「說得是,姑娛可否告訴我,「逍遙宮」是個什麼所在?」
黃君道:「「逍遙宮」已在武林之中存在已久,它跟幾個大門派、大世家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它很神秘,「逍遙宮」的人極少在江湖走動,所以很少人知道它的底細。」
楚雲秋道:「姑娘可知道「逍遙宮」在什麼地方麼?」
黃君道:「怎麼,你想到「逍遙宮」去?」
楚雲秋道:「那倒不一定,不過現在有這件物事,有機會總得去跑一趟,不然怎麼求證這是不是「逍遙宮」的東西?」
黃君微微搖頭道:「你自問了,恐怕你也去不成,除非「逍遙宮」的人主動來找你,因為武林中根本沒有人知道「逍遙宮」在什麼地方!」
楚雲秋「哦」了一聲:「真有這種事?」
黃君道:「不跟你說了麼,「逍遙宮」是個很神秘的地方,它的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儘管有很多人都知道武林中有個「逍遙宮」,但卻沒有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
楚雲秋道:「這麼說,「逍遙宮」是在虛無飄渺之間?」
黃君點點頭道:「對,用這四個字來形容「逍遙宮」,是再恰當不過了,它就是在虛無飄渺之間。」
楚雲秋道:「那怎麼知道武桁中確有「逍遙宮」這麼一處所在呢?」
黃君道:「有人見過「逍遙宮」的人。」
楚雲秋道:「那些人自稱來自「逍遙宮」?」
黃君瞟了他一眼,說道:「瞧你問這種話,當然是他們自己說的,他們要不說別人誰會知道?」
楚雲秋淡淡她笑了笑。突然目光又落在那片紙上,道:「不管怎麼說,以找看從那口大鐘帶走那些人的人,恐怕跟這片紙脫不了關係。」
黃君道:「何以見得?」
楚雲秋道:「很簡單,這座「史祠」並沒有人看管,但這兒卻有人住處,尤其這片紙不是一般普通的……」
一個「紙」字還沒有出口,「史祠」外突遙遙傳來幾聲頗似鳳鳴的奇異鳥聲!
黃君臉色陡然一隻,但剎時間又恢復正常,道:「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來的。」沒等楚雲秋說話,轉身往外行去。
楚雲秋一怔道:「姑娘要到哪去?」
黃君側身瞟了他一眼,帶點嬌羞道:「女兒家的事都能告訴你麼?只在這兒等我就是!」快步走了出去。
楚雲秋明白了!他有點兒不好意思,目光又回落在那片紙上!
黃君快步出了「史祠」,騰身一掠使到了「梅嶺」半腰一片樹林前,她收勢停身,遊目四顧,樹林內並肩掠出了兩個人。
是「雙鳳門」那兩名護法,紅臉矮胖老者和黑臉長髯老者!
兩人近前雙雙恭謹躬身:「屬下見過公主!」
黃君臉色一沉,冷冷說道:「又是什麼事,非這時候跑來擾我不可?」
兩人對望了一眼,遲疑了一下,紅臉矮胖老者探懷摸出一物,兩手高舉過頂,臉上一片肅穆神色。
那是一面四角方方的金牌,中間一個篆為的「令」字,兩邊,各鐫刻著一隻翔鳳!
黃君臉色大變,美目一睜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紅臉矮胖老者道:「門主有令,著公主即刻回駕!」
黃君嬌軀泛起一陣輕顫,怨聲道:「這是誰請來的「雙鳳令」?」
紅臉矮胖老者道:「不敢欺瞞公主,屬下職責在身,唯恐公主隻身行動有所失閃,日前趕回去稟報了門主……」
黃君美目暴射寒芒,直逼紅臉矮胖老者,顫聲說道:「潘朋,你好……紅臉矮胖老者道:「屬下迫不得已,還請公主恕罪。」
黃君美目寒芒漸漸斂去,剎時間她變得虛弱異常,緩緩說道:「雙鳳令不可違背,我身為公主也不能目無法紀,你們在這兒等等,我去對他說一聲。」
話落,她轉身要走,潘朋上前一步道:「公主,門主著公主見令即回。」
黃君霍然轉身回來,美目寒芒又現。
潘朋往後退了一步,低下了頭。
黃君美目中的寒芒倏又斂去,喃喃一句:「不對他說也好,免得……我跟你們回去,走吧!」她騰身而起,往嶺下掠去。
潘朋忙收起「雙鳳令」,偕同黑臉長髯老者如飛跑了下去!
黃君跟「雙鳳門」兩個護法不見了,離適才三人凝立處不遠的地方一塊巨石後轉出了一人。他是悔恨天。
悔恨天臉上驚訝神色,怔怔地望著嶺下黃君逝去處,口齒啟動,喃喃說道:「原來她是個紅粉女兒,原來她是個紅粉女兒……」
他兩眼中突現異采,騰身掠起,直瀉嶺下。
楚雲秋在「史祠」那間小屋裡等著,過了老半天還不見黃君回轉。
他好幾次想出去看看,但一想起黃君的話跟那嬌羞的神態又忍住了。
又等了一會兒之後,他終於忍不住了,一咬牙,邁步出了那間小屋。
站在「史祠」外他遊目四顧,梅嶺寂寂,哪裡有半個人影?
「黃姑娘!黃姑娘!」他忍不住揚聲叫了起來。
有回音,那是他自己的話聲,卻沒聽見黃君答應。
他沉不住氣了,翻身掠向「史祠」後面。
「史祠」後面跟「史祠」前一樣,仍是一片寂靜空蕩。
楚雲秋又叫了幾聲,當然他是沒有聽見黃君的答應!
他急了,突然揚起了雙眉,騰身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