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搖搖頭,道:「謝謝您,總算我們格格福命兩大,沒事兒了,我們那位九王爺是個不輕易饒人的人.要是沒有事兒,他不會輕易放了我們格格的。」
李德威看了她一眼道:「恐怕他還有借重七格格之處。」
阿喜怔了一怔,突然笑了:「李爺,您可真是個聰明人,什麼都瞞不了您,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就沖這一點兒,我們永遠不會是您的對手。」
李德威沒料錯,『滿洲」確實有意趁火打劫,他笑了笑,剛要說話。
「其實……」阿喜已接著說道:「李爺,目下的情勢很明顯,我們對的不是大明朝,您對的也不是我們『滿洲』,咱們之間應該可以化敵為友,甚至應該攜手合作了,您說是不?」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怎麼,喜姑娘,連你也跟我說鬥心眼兒來了。」 』阿喜睜大了一雙美目,道:「哎喲,李爺,天地良心,婢子說的是實話,您可別冤枉婢子,就是因為您跟我們格格有這段情份在,婢子才希望您二位之間能化敵為友,要換個別人,嬸子才不管他們是敵是友呢。」
李德威沉默了一下道:「也許我多心了,只是,喜姑娘,你要明白,貴邦一天不放棄對我大明朝的野心,我跟七格格之間就一天不會化敵為友。」
阿喜道:「李爺,婢子剛才不說了麼,眼下的情勢已經很明顯了,我們對的已經不是大明朝了……」
李德威搖搖頭,道:「阿喜,你的意思我懂,不過我要告訴你,大明朝還沒有亡,只要大明朝這億萬子民還活在這世上一天,大明朝就不能算滅亡。」
阿喜眨了眨眼,道:「那……您大明朝這億萬子民世世代代永繼不絕,到什麼時候才算了啊。」
李德威道:「不錯,阿喜,這就是告訴貴邦,告訴你,告訴任何人,大明朝永遠不會亡。」
阿喜微微低下了頭,沒說話,半天地才搖頭說道:「李爺,您的感受,您的心情婢子明白,您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限,一根支柱難撐大廈之將傾,只手難以回天,婢子希望您別過於難過。」
李德威心如刀割,但他表面上表現得相當平靜,他搖搖頭,道:「謝謝你,喜姑娘,我不會難受的,事實上這種事也不是兩字難受能解決的.其實,皇上雖然崩殂,還有一位太子及諸王尚在,大明朝仍然大有可為!」
阿喜道:「李爺,您這麼想麼?」
李德威道:「不只我一個人這麼想,凡大明朝的子民人人都這麼想,貴邦也應該能夠體認這-個事實。」
阿喜道:「李爺,貴朝的大臣陳渲、魏藻德、張若麒、梁兆陽、楊觀光等都已變節移志,靦腆事賦……」
李德威雙眉微揚道:「這幾個亂臣賊子不是以代表大明朝滿朝文武,大明朝還有袁祟煥、史可法一干忠良!」
阿喜道:「婢子也聽說袁祟煥是雖大將,史可法是位忠……」
頓了頓,話鋒忽轉,遁:「李爺,您剛才說貴朝有位太子沒遇害,那位太子現在……
李德威突然有所警覺,搖搖頭道:「我剛到京,還不知道,就是我知道也不會告訴你,喜姑娘應該體諒……」
阿喜道:「您這麼說叫婢子怎麼敢當呀,您明鑒,婢子可沒別的意思,婢子是怕那位太子落進了李自成手裡……」
李德威搖頭說道:「不會的,天心不會那麼絕的!」
只聽一陣輕快步履盧傳了過來。
阿喜眼往外望去,道:「格格回來了。」
擰身迎了過去。
李德威想鎮定,可是他沒法子不讓一顆心猛烈的跳動,抬眼往外望,濃濃的夜色裡走進了七格格,身後跟著另三個侍婢,儘管夜色很濃,李德威還是能看得清清楚楚,七格格一身勁裝,外罩』一件黑毛氅,人比以前瘦多了,李德威看得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受,他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感受,只覺得胸口悶悶的。
他站了起來,七格格直走到他跟前,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只是那對眸子裡卻包含了不少,那是經過極力隱藏藏不住顯露出來的,她凝視著李德威,像是要從李德威臉上找出什麼。
李德威有點不安,可又不便也不忍招目光移開,他不安地叫丁她一聲:「七格洛。」
七格格也說了話,那略顯蒼白的嬌靨上飛快地抹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東西,道:「你好。」
李德威道:「謝謝七格格,七格格也好。」
七格格淡淡地笑了笑,道:「還是老樣子,好也好不到哪兒去,壞也壞不到哪兒去,請坐,咱們坐下談。」
兩個人坐了下去,就對坐在那片乾草上,七格格看了看他,道:「你好點兒了麼?」
李德威道:「已經好了,我還沒謝謝七格格……」
七格格身子往後一靠,靠在了一根柱子上,道:「說這話有點見外,不管怎麼說,咱們私下是朋友,假如你看見我躺在這兒,你也不會不管,是不?再說我也欠過你的,我這等於是還債,既是還債,誰該謝誰?」
李德威沒說話。
七格格抬皓腕輕理雲翼,忽然一笑說道:「想想也怪好玩兒的。」
李德威目光一凝,道:「七格格這話……」
「在『長安』,咱們是那樣分手的,咱們又是這樣碰面的,你沒想到會再見著我,我更沒想到還能再見著你,想想這不是怪好玩的麼。」
李德威點了點頭,道:「的確,世事的變幻是令人難以預料的……」
七格格目光一凝,道:「我忘了問了,楊、祖二位姐姐都好?」
李德威想細說,可是卻覺沒那心情也沒那必要,只隨口說了聲:「都好,謝謝。」
七格格道:「她二位也到『北京』來了麼?」
李德威道:「投有,不過應該快到了。」 。
七格格點了點頭道:「你在這兒,再說貴朝也遭逢巨變,她二位不會不到這兒來的,不過還是不來的好,這地方是個是非之地,平靜不了幾天。」
李德威道:「那是一定的,闖賊背天悖人,豈會長久得勢?」
七格格口齒啟動了一下,道:「我是說……不談這些了,阿喜,把酒菜拿來,我陪李爺喝兩杯!」
阿喜答應了一聲往後而去。
李德威忙道:「七格格,不必了,我還有事兒……」
七格格抬頭道:「我知道你有什麼事兒,不忙在這一時,這一次見面太難得,不是我的命大長安一別便成永訣,這兒一別今後不知道是什麼情形呢,好歹陪我唱兩杯好麼?」
話,跟她的神情,都使得李德威不忍拒絕,他沒再說話。
阿喜從後頭來了,她端著酒,另外一個侍婢阿富端著幾味酒菜,放下酒菜後,阿喜們就識趣地躲開了。
筷子是兩雙象牙筷子,酒是一隻銀壺盛著,卻沒酒杯。
七格格拿起酒壺對嘴兒先喝了一口,然後把它遞紿了李德威,道:「別嫌我。」
不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至少她表面上看上去很泰然。
李德威有著一剎那間的不安與為難,可是很快的他就有了決定,人家冰清玉潔,尊貴個女兒家,人家都不嫌他,他又嫌得什麼人家?
他接過酒壺就是一口,酒很香,另外有種香比酒還香,他心裡有種異樣感受,忍不住一陣激動。
七格格本來很泰然,可是這時候蒼白的面頰突然掠起一抹飛虹,皓腕一伸,道:「把酒給我。」
李德威人目那非因酒意而酡紅的粉頰,心頭猛然震動,忙把酒壺遞了過去。
酒就這麼遞來遞去的喝著,兩個人都沒說話,沉靜得令人不安。
突然,七格格放下酒壺開了口:「你看我是瘦了還是胖了?』李德威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麼一句,怔了一怔,遲疑了一下才道:「七格格比在『長安』的時候,好像瘦子點兒。」
七格格一雙美目之中突然出現了淚光,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可是她就是不讓它掉下來,她笑了笑,笑得幽怨淒婉,笑得讓人心酸:「這一陣子太累了。」
誰知道她是因為累,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李德威不得不改變話題,同時他也不願錯過這機會:「七格格這趟到京裡來是……」
七格格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我希望咱們現在談的都是些私人間的事兒,好麼?」
李德威看了看她,微一點頭道:「我遵命。」
七格格忽然-笑道:「對了,你們三位什麼時候請我喝一杯?」
李德威倏然而笑,笑得勉強,也有點赧然:「恐怕還早得很,這時候不是談兒女私情的時候。」
七格格搖搖頭,道:「我不急,只要有這麼一天就行,我能等,到時候可別忘了給我一張帖子。」
李德威笑笑,沒說話。
七格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半天她才說道:「我好像覺得咱們之間的私人事兒沒多少好說的!」
李德威道:「那是因為七格格跟我都有所牽涉,要是沒那種牽涉,相信能說的話就多了。」
七格格道:「我不想甚至怕提私人以外的事兒,可是我又不願讓咱們倆之間冷場喝悶酒,這樣吧,索性咱們說個痛快,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你看怎麼樣?」
李德戚笑笑說道:「我也樂於從命。」
七格格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談了,談談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以我看你已經沒有什麼牽涉了。」
李德威揚了揚眉道:「我剛才跟喜姑娘談過,只要貴邦一天不放棄對大明朝的野心,我跟七格格之間就一天難以化敵為友,只要大明朝的億萬子民還活在世上一天.大明朝便永遠不會滅亡。」
七格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要是貴朝的滿朝文武都像你,大明朝就不會有今天了。」
李德威道:「這只是個危難時期,打古至今.代代有奸佞,代代有危難時期,只能度過這危難時期,太平盛世便……」
七格格道:「恕我直說一句.你有信心是對的,但卻不能否認事實,就算是個危難時期,你們有把握度過這危難時期麼?」
「有這個把握,」李德威毅然點頭說道:「我剛才也跟喜姑娘說過,大明朝還有袁祟煥及史可法一干忠良在,仍然大有可為。」
七格格搖搖頭道:「我無意打擊你的信心,洩你的氣,你對目下的情勢瞭解得還少,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你要是瞭解了目下的情勢,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李德威道:「目下的情勢如何,李自成背天悖人,得勢不過是暫時……」
七格格搖頭說道:「我不是指李自成,這班流寇烏合之眾不堪一擊,所以現在任他穩坐北京,耀武揚威,不過尚有挾百戰連勝之銳鋒,我指的是『滿洲』雄兵陳於關外,伺機入主中原,『滿洲』不敢說兵馬強壯.至少這支雄兵不是李自成的烏合之眾.不是貴朝那殘餘的疲兵所能匹敵,你認為我說的對不?」
李德威心神震動,默然末語,他不能不承認這是事實,七格格的話跟把劍一樣,一下遞出正中要害,事實上這也是他所顧慮,所引以為憂的。
李自成不足為患,滿洲才是可怕的大敵。
□ 口 口
沉默了半晌他才開口說道:「吳三桂統兵鎮守『山海關』……」
七格格道:「吳三桂?他的父親跟愛妾陳圓圓都被李自成所抓,恐怕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對付關外了。」
李德威揚了揚眉道:「吳三桂不會是那麼不明大義,不識大體的人。」
七格格淡然-笑道:「但願他不是。」
李德威道:「他官至遼薊總督受國之深恩,焉會為一己之私,置壓境大敵於不顧……」
七格格道:「但願他不會,我不跟你辯了……」
頓一頓,道:「聽說令師已經殉國了,是麼?」
李德威心裡一陣悲痛,微一點頭,道:「是的。」
七格格道:「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必太難過,再說老人家求仁得仁,求義得義……」
李德威道:「謝謝七格格,我已經不難過了,難過於事無補!」
七格格沒說話,半晌忽然凝目說道:「聽說你認識李自成的妹妹,有這麼回事麼?」
李德威一怔,一陣羞愧泛上心頭,道:「七格格的消息相當靈通。」
七格格眨了眨眼,道:「這麼說確有這回事了,你是怎麼與她認識的?」
李德威沒隱瞞,根本也就沒打算隱瞞,把結識李瓊的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七格格笑了:「此女頗具心智,而且相當可人,只是卿本佳人……」
話鋒忽轉,道:「你到了京裡之後見過她麼?」
李德威搖頭說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
七格格道:「想不想見她?」
李德威道:「七格格這話……」
七格格搖頭道:「別問我何以作此一問,只告訴我說想不想見她?」
李德威道:「想如何,不想又如何?"
七格格道:「你要是不想見她,那就算了,你要是想見她,我可以把她的住處告訴你。」
李德威揚了揚眉道:「謝謝七格格的好意,我不想見她。」
七格格眨動了一下美目道:「真的?是心裡的話麼?」
李德威道:「我不明白七格格何以作此一問。」
七格格道:「我這麼說一句你就懂了,你不是在找李自成麼?」
李德威心頭一震,道:「七格格怎麼知道……」
七格格道:「這是一定的,李自成禍國殃民,凡是大明朝的子民,沒有一個不想食他的肉,寢他的皮的。」
李德威想要問她李瓊的住處,可是話到嘴邊,他馬上有了驚覺,他點點頭.道:「七格格說的不錯,李自成禍國殃民,罪該萬死,凡是大明朝的子民,人人都想食他的肉,寢他的皮,可是現在我不能殺他。現在大明朝元氣大傷,殺了他等於幫了貴邦的忙。」
七格格淡然一笑道:「你恐怕會錯了我的意思了。」
李德威道:「是麼?」
七格格搖搖頭,道:「我不願意找你爭辯,相見大不易,我也不願為這件事造成彼此間的誤會,你既然不願見這位可人的郡主,我也不便勉強……」
李德威道:「七格格,有句話我不得不說。」
七格格道:「你說吧,無淪什麼話我都不會怪你。」
李德威道:「我跟七格格之間的私交歸私交,可是一旦立場有所衝突,我只有捨私交顧立場……」
七格格點頭說道:「我知道,在『長安』你就是這麼說的.各為其主,本該如此,我也是這樣兒。」
李德威道:「七格格,我還有後話。」
七格格「晤」一聲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李德威道:「我不希望貴邦趁火打劫。」
七格格微微一怔,倏然而笑,她笑起來永遠那麼美,永遠那麼動人,道:「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趁火打劫,甚至於不做任何行動,你可信得過?」
李德威一雙目光凝注在她臉上,道:「若說七格格這趟到京裡來毫無目的.實在難讓我相信。
七格格平靜得很,搖頭說道:「要說我這一趟到『北京』來毫無目的,那是欺人之談,我有目的,我要看著李自成敗走荒郊,看著『滿洲』大軍入關,可是我敢向任何人保證,我絕不做任何行動。」
李德威道:「這倒是令人費解的事……」
七格格嫣然一笑遭:「你不必費解,甚至連想都不用去想,你可以隨時監視我,只發現我有一點趁火打劫的行為,休可以當場殺了我,稱要是下不了手,我也可以當場自絕,不過以你這種只顧大立場的忠心赤膽看,你不會下不了手的。」
李德威正色說道:「七格格,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七格格道:「我一本正經,彼此立場敵對,你也不必有任何顧慮。」
李德威雙眉一揚,道:「七格格,你我就憑這一句話。」
七格格點頭說道:「就憑這一句話,不但是我,只你發現在何一個『滿洲國』人有任何趁火打劫行為,你都可以當場殺了他,不過我有個條件,也希望你能點頭,在沒有發現我邦人有任何趁火打劫行為之前,你別動我邦現在『北京』的任何一個人,行麼?」
李德威毅然點頭,道:「行,你我一言為定。」
七格格看了他一眼,嫣然笑道:「打從『長安』第一面到現在,這是你我談話最融洽,也最久的一次,難得。」
她拿起酒壺喝一口,隨手又把酒壺遞紿了李德威。
李德威喝了一口酒,七格格道:「我不做任何行動,可是我不能干涉也不能耽擱你的行動,而且我願意提供你每一個你想知道的稍息,話說在前頭,我只提供你消息,願不願採取行動那在你,眼下我就有個消息告訴你,貴君上的遺體已經被李自成派人從煤山移往『東華門』外一個臨時搭蓋的草棚子裡去了.貴君上已然殉國,我以為他的遺體不該再受賊辱……」
李德威霍地站了起來,道:「多謝七格格,煤山之上不是皇上……」
七格格搖頭說道:「別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貴君上的遺體己被李自成派人從煤山移往『東華門,外。」
李德威一抱拳道:「異日再謀後會,告辭。」
長身而起,破空射去。
李德威走了,七格格設動,也沒說話,拿起酒壺慢慢地喝了一口,嬌靨上泛起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阿喜四個從後頭走了過來,阿喜道:「格格,李爺走了?」
七格格微微點了點頭,沒說話。
阿喜道:「您為什麼不讓他殺李自成?」
七格格說道:「要是殺了李自成,咱們一時半會兒就進不來了。」
阿喜訝然說道:「他要是殺了李自成,咱們一時半會兒就進下來了?為什麼?」
七格格搖搖頭,道:「你不懂。」
柯喜道:「婢子就是因為不懂才問您。」
七格格沒說話。
阿喜忽然坐了下來,道:「格格,您真還要聽九王爺的?」
七格格道:「怎麼,我不該聽麼?」
阿喜道:「他這麼對您,您怎麼還……您總該為您自己想想啊。」
七格格搖頭說道:「我從來就沒為自己想過,我想的只是『大清國』!」
阿喜道:「格格,當日在『長安』的已經過去了,不說了,到如今您還這麼深愛著李爺,李爺心裡也不是沒有您,為什麼您不……您將來跟楊、祖二位姑娘做個伴兒,三個人親親熱熱,該有多好啊。」
七格格道:「為什麼要我遷就他,他不遷就我?」
阿喜道:「格格,是您嫁他,不是他嫁您啊。」
七格格道:「誰說我要嫁他來著,『大清國』那麼多人,你怕我嫁不出去,你怕沒人要我麼?」
阿喜道:「『大清國』裡的人是不少,想要您的人也很多,求都求不到,可是您肯您願意?哪一個您看得上眼,您要是肯,要是願意不早就讓人拿八抬大轎把您抬走了。」
七格格皺眉說道:「行了,阿喜,這是我的事,又不是你的事,你操什麼心,著什麼急呀。」
阿喜道:「話不是這麼說,格格,真要是婢子自己的事,婢子也就不操心不急了,婢子四個跟了您這麼多年,您待婢子這麼好,婢子四個不能不為您不平,您想想看,格格,您辛苦了這麼些日子,你究竟得到了什麼,您怎麼就不為自己的一輩子想想……」
七格格輕叱說道:「好了,好了,阿喜,你有完沒有。」
阿喜翻身跪倒了,阿富三個一見阿喜跪下也跟著跪下了,阿喜流淚說道:「格格,您好可憐,婢子四個不忍見您……」
七格格變色叱道:「你們這是於什麼,快起來。」
阿喜哭出了聲,阿富三個也低下了頭。
阿喜道:」嬸子四個只求您為自己想想……」
七格格霍地站了起來,道:」你們這是教我不忠不孝,我不敢 再要你們,給我馬上回『滿洲』去吧。」
阿喜失聲痛哭:「格格,您這是為什麼啊?』
七格格遭:「不為別的,只因為我生在『滿洲』,我是個滿旗女兒。」
阿喜低下了頭,泣不成聲。
七格格忽然也低下了頭,半天她才把頭抬了起來,眼圈兒紅紅的,卻沒見淚光,柔聲說道:
「你們起來吧,都起來吧。」
阿喜忙搖頭說道:「格格,您答應了……」
七格格正色說道:「我沒答應什麼,也不能答應什麼,你們跟我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你們誰要是再逼我,我只有一個辦法,不要你們。」
阿喜道:「格格,您是知道的,李爺他……」
七格格忽然笑了,莢得非常輕淡,也淒楚:「傻姑娘,愛一個人不一定非嫁給他不可,要是每一對有情人都能成為眷屬,世上就不會有曠男怨女了,把愛意留在心裡,到了將來沒事兒的時候可以回想回想,不也梃好麼?」
這番話讓人心酸。
這番話賺人眼淚!
阿喜四個又哭了!
七格格沒再說話,香唇邊掠過一絲抽搐、嬌靨上的神色令人難以言喻。
一時間這座破廟裡只有哭聲,別的什麼也聽不見。
燭火在搖晃著,幾乎聽得見那輕微的「劈剝」聲。
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一滴,一滴。
一串,一串
「東華門」外淒淒慘慘,冷冷清清。
「東華門」原是禁城的四門之一,往常平常人是不能近的,可是,現在不同了,當日守城的禁軍不見了,一個人影兒也看不見。
濃濃的夜色裡,遠看「東華門」外只有-點微弱昏暗的燈光,豆般大小,近看,那是一座新搭的席棚。
席棚裡放著一具薄薄的柳木棺材,不見香火也不見白蠟,只有一盞油燈。
棺木前地上坐著兩個老太監,兩個人都低著頭一動不動,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麼。
李德威在離「東華門」四五十丈處便收勢緩下身法,他倒不是怕什麼,可是他不能不防著點兒.
明槍好躲,暗箭難防,闖賊那一夥兒裡不是沒有好手,而且為數也不少,他們把祟幀皇帝的遺體放在這兒,引那些忠貞之士上鉤,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李德威一邊一步步地往前走,一邊竭盡耳目四下搜索。
往前走沒兩三丈,他突然有所發現,他發現離他身左十多丈處躲的有人,而且他發現躲的人還不只一個。
他明白,他發現了人家,當然人家也早在他發現人家之前發現了他,敵暗我明,這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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