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個黑衣壯漢如同十二條出柙猛虎,一起往後撲去。
一十二條大漢剛奔進後頭,後頭馬上就亂了,那男男女女的嬉笑聲聽不見了,代替剛才那男女嬉笑聲的,是慘呼,是怒喝,一聲聲無不淒慘,跟到了屠宰場似的。
一陣風般,一名白衣漢子從後頭奔了出來,正好碰上蒙不名跟那中年大漢。
蒙不名沒動,也用不著他動手,中年大漢獨腳銅人起處,紅白之物四濺,那白衣漢子人飛出丈餘外掉在地上,一顆五陽魁首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突然間又是一陣慘呼,那群出柙猛虎般黑衣壯漢潮水般退了過來,原是十二個,如今只剩下八個了。
中年大漢濃眉軒處霹靂般大喝一聲道:「閃開。」
鬆了蒙不名,一掄掌中獨腳銅人大踏步迎了上去。
他正迎著個老道,這老道長得長眉細目,鷹鼻薄唇,下巴上稀疏疏的幾把山羊鬍子,手持一柄鐵拂塵,揮動間勢若排山倒海,銳不可當。
只一照面,老道的鐵拂塵便纏上中年大漢的獨腳銅人。
只聽那老道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盜王』師……」
中年大漢沒理他,獨腳銅人往懷裡一帶,他一身神力,老道如何禁受得住,腳下一個踉蹌便往他懷裡撞了過來。
中年大漢冷哼一聲,甩出那蒲扇般毛茸茸的左手,電一般地抓向老道心窩。
老道也不含糊,左掌從袖子裡伸出,豎立如刀般迎向中年大漢的左掌!
中年大雙一身神功,應該是不在乎這掌對掌的硬拚,可是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他那只左掌像突然遇見了出洞的毒蛇,偏腕一躲,轉向老道右肋拍去!
老道嘿嘿一笑,鐵拂塵鬆了獨腳銅人,抽身便退,退身的時候,左掌微微動了一下!
中年大漢掌中獨腳銅人往胸前一橫,只聽一陣叮叮響,地上掉了十幾根牛毛般烏黑烏黑的小針。
怪不得中年大漢不敢跟他掌對掌硬拚,原來老道左掌裡藏有淬毒的玩藝兒。
十幾根牛毛般小針落了地,老道身軀騰起了半空,眼看就要掠上牆頭。
中年大漢左手往腰裡一探,一揚,一道寒光射了出去,取的是老道心窩。
與此同時,牆外掠起個黑衣壯漢,一柄彎彎長長的單刀,直取老道後腦。
老道只留意迎面電射而來的寒光,沒留意牆外掠起的埋伏,等到他發覺腦後金刃破風時,那柄刀已然遞到了他腦後,匆忙間一側身讓過迎面襲來的寒光,鐵拂塵一揮,震開了那柄單刀,順勢又往前一遞,鐵拂塵正掃在那黑衣壯漢的臉上,黑衣壯漢大叫一聲滿臉是血的栽了下去。
而就在這時候,那道原該從老道胸前電射掠過的寒光,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射勢一頓,突然來個轉彎,直取老道心窩。
老道做夢也沒想到,施了半輩子的邪法,今兒晚上會碰上這種邪事兒,他那心口離那道寒光不過只半尺遠近,等到發現不對時,那道寒光已整個兒地沒入了他心口之中,他只覺心口猛一刺痛,跟著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老道摔在了地上,跟摔死豬似的,這時候再看,他心口露著一個刀柄,刀柄上有一條極細的烏線,那一頭還握在中年大漢的左手裡。
只見中年大漢左手一抖,一柄寒光四射,點血不沾的短刀從老道心口騰起,飛回了中年大漢的左手裡。
老道的心口射出一股熱血,並沒便宜別人,這股熱血落下來的時候全落在了老道身上,剎時,老道成了個血人兒。
這時候,兩個黑衣壯漢到了他面前,他兩個架著一個白衣少女,一個絕色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美得出奇,整個人就跟玉琢的一般,找不到一點瑕疵,無論胖瘦高矮,無不恰到好處,她要是個玉琢的美人兒,就該出自一位絕無僅有的巧匠之手。
中年大漢兩眼猛地一睜,突然仰天大笑,裂石穿雲,直逼夜空:「認識蒙老頭這麼多年,這一回他算是說了真話……」
伸出那毛茸茸的大手,向著白衣少女那吹彈欲破、嬌艷欲滴的嬌靨抓了過去。
白衣少女想退,可是人在兩個壯漢挾持之中,她分毫動彈不得,眼看中年大漢那毛茸茸的大手就要碰上她那嬌靨。
突然,中年大漢手停在了她面前,「咦」地一聲道:「蒙老頭兒呢?」
可不,蒙不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想必,此刻正在別處大把大把地撈那金銀珠寶呢!
就在這時候,一個黑影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地從幾丈外一排廊槽下溜過。
中年大漢的眼力相當好,一眼就看出那是「窮神」蒙不名,當即喝道:「蒙老頭兒,站住!」
蒙不名站住了,隨即遲疑了一下走了過來,兩眼一翻,道:「什麼事兒,姓師的?」
中年大漢道:「你鬼鬼祟祟地要上哪兒去?」
蒙不名道:「你得了美人了麼?」
提起美人,中年大漢臉上馬上有了笑意,道:「得到了,當然得到了,你看!」
抬手指了指白衣少女。
絕色當前,蒙不名居然沒看一眼,大有不屑一顧之概,他道:「看見了,我沒有騙你吧!」
中年大漢一巴掌拍上他肩頭,蒙不名骨瘦如柴,似乎禁受得住,兩道殘眉為之一皺,只聽中年大漢笑道:「沒有,你沒騙我,沒想到你蒙老頭兒到老來變得這麼夠意思!」
蒙不名道:「那就行了,你要的是美人,如今美人到手了,足見我這個合夥人誠實不欺,別的你就不用管了,告辭。」
他一拱手,要走!
中年大漢橫獨腳銅人一攔,道:「慢著,蒙老頭兒。」
蒙不名似乎有點不耐煩,道:「你怎麼西瓜皮擦屁股,沒完沒了的,幹什麼?」
中年大漢道:「記得當初你我說好的,你取財富,我要美人,如今我的美人有了,你的財富呢?」
蒙不名聳聳肩,道:「我判斷錯誤,別說財富了,連塊值錢一點兒的鐵片都沒有,我只好自認倒霉了。」
中年大漢微微一怔,旋即咧嘴笑了:「蒙老頭兒,光棍眼裡可揉不進砂子啊,有什麼好東西,拿出來大家看看,誰又不會搶你的,幹嗎這麼塞塞藏藏的?」
那白衣少女突然說道:「想必他把那張圖拿去了。」
蒙不名一驚,道:「小姑娘,你可別……」
遲了,中年大漢那裡已面泛稜煞之色開了口:「小嬌嬌,哪張圖?」
白衣少女道:「我身上帶的那張圖,我落在了『白蓮教』人手裡,那張圖被『白蓮教』人拿了去。」
蒙不名趁中年大漢說話分神,悄無聲息地要跑。
誰知中年大漢早防著他呢,眼明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道:「小嬌嬌,那是張什麼圖?」
白衣少女道:「你可聽說過『女兒城』?」
中年大漢一怔道:「『女兒城』?」
白衣少女道:「我是『女兒城』城主的一個侍婢,前些日子奉命出來辦事,『女兒城』隔絕人世,坐落在一個不為世人所知、極其隱密的地方,就連『女兒城』裡的人出來若不帶張地圖,也無法再回到『女兒城』去,他拿去的就是我帶出來的那張地圖。」
中年大漢轉望蒙不名,疑惑地道:「蒙老頭兒,你要一張地圖幹什麼?」
蒙不名聳聳肩,道:「那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中年大漢還要再問,突然,他若有所悟,轉望白衣少女道:「小嬌嬌,『女兒城』裡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麼?」
白衣少女道:「『女兒城』富可敵國,遍地皆黃金!」
中年大漢唇邊浮起一絲笑意,道:「這就對了……」
目光忽地一凝,道:「『女兒城』?這城為什麼起這麼個名字?」
白衣少女道:「那是因為『女兒城』裡都是紅粉女兒,沒有一個鬚眉男子。」
中年大漢兩跟一睜,道:「是麼?」
蒙不名突然說道:「姑奶奶,你就少說兩句話,逢人只說三分話,且莫盡掏一片心,你怎麼把『女兒城』的底細和盤托給人家了?」
中年大漢沒理蒙不名,望著白衣少女道:「小嬌嬌,『女兒城』裡像你這樣的美人還有多少?」
白衣少女似乎很純真,毫無心機,道:「跟『女兒城』的黃金一樣,到處皆是,其實我又算得了什麼,我只不過是城主的一個侍婢……」
中年大漢笑了,道:「我說蒙老頭兒怎麼這麼好說話,只要一張地圖,原來他是想捨小取大,人財兩得啊!」
蒙不名跺了腳,道:「姑奶奶,你可真行!」
中年大漢霍地轉過臉來道:「蒙老頭兒,你怎麼說?」
蒙不名道:「什麼怎麼說?還有什麼好說的!事先說好的,你要美人,我取財富……」
中年大漢道:「可是你並沒有告訴我你要的是張地圖,那張地圖上有更多的財富。」
蒙不名道:「這個……」
中年大漢把獨腳銅人往地上一丟,抬手就要搜蒙不名的身。
蒙不名臉上變了色,叫道:「姓師的,你要幹什麼,說話不算話麼……」
中年大漢道:「少廢話,誰叫你當初不跟我說明白,我說你這回怎麼這麼老實,敢情你是越變越滑頭了……」
一邊說手一邊在蒙不名身上亂摸。
蒙不名身上的癢癢肉似乎不少,這一摸不打緊,蒙不名邊躲邊笑,笑得連眼淚都流出來了,喘著叫道:「我姓蒙的最怕癢,你這是哪門子整人法?」
中午大漢搜了半天沒能從蒙不名身上搜出一片紙來,他只好停了手,沉著臉道:「蒙老頭兒,你把那張圖藏哪兒去了?」
蒙不名老半天才歇了過來,道:「你要幹什麼?」
中年大漢道:「我要那張圖!」
蒙不名臉色大變,道:「放你的屁,姓師的,盜也該有道,言而無信,你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中年大漢沉聲說道:「少廢話,你拿出來不拿出來?」
蒙不名道:「做你的清秋大夢,想要我這張地圖,門兒都沒有,告訴你,我寧可跟你拼掉這條老命……」
中年大漢冷冷一笑道:「我不跟你拚命,你不是怕癢麼,我膈肢你,另外叫兩個孩子搓你的腳心,讓你一直笑到斷氣!」
蒙不名呆了呆道:「姓師的,你可別這麼損,小心將來生個兒子沒屁眼兒……」
中年大漢臉色一寒,道:「蒙老頭兒,你知道我的脾氣,我也告訴過你,為得到我想得到的,我不惜代價,不擇手段,眼前只有大堆的財富,成群的美人,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你說一句,那張地圖你拿出來不拿出來?」
蒙不名沒說話,半天才道:「姓師的,算你狠,我認栽了,只是好歹這件事我算個主,你總不能讓我空著手出去。」
中年大漢道:「你可以無情,我姓師的不能無義,咱們換換,你要美人,我要那張地圖………」
蒙不名苦了臉,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歡這個調調兒……」
中年大漢道:「這已經是我最大的退步了,你也應該知足了,要是惱了我,我就來個翻臉不認人,讓你空著手出去!」
蒙不名沒奈何,誰叫他讓人家抓住了他的缺點,苦著臉點頭說道:「好吧,姓師的,我給你,貪吧,將來你非死在女人手裡不可!」
抬手摘下那頂破帽,頭頂上赫然放著一個小羊皮卷兒,中年大漢沒容他拿,一把便抓在手裡,哈哈大笑說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死美人手裡,雖死何憾,試想英雄遲暮日,溫柔不住住何鄉,恐怕你還不知道,我生平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死在心愛的美人懷裡。」
鬆開了蒙不名,俯身抓起那獨腳銅人,帶著殘餘的黑衣壯漢呼嘯而去。
蒙不名突然笑了:「這小子是個土包子,從沒往北邊兒去過!」
白衣少女眨動了一下美目,道:「老人家好心智!」
蒙不名道:「別捧我了,趙姑娘,咱們趕快離開這兒去找羅漢去吧,要讓那土包子想通了折回頭來,咱們想走都走不掉了。」
中年大漢等走的是前門,他帶著白衣少女快步往後而去。
敢情是這麼回事,一個騙局!
口 口 口
蒙不名帶著趙曉霓走了,這個騙局到此似乎該結束了。
不,沒有,還沒有結束,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這個騙局留下來的餘波更熱鬧,也更精彩。
口 口 口
中年大漢帶著八個黑衣壯漢剛出祠堂大門,他突然停了步,一招手,道:「拿個火折子來!」
一個黑衣壯漢打著一個火折子湊近過來。
中年大漢就著火光打開了那個羊皮小卷兒,那羊皮小卷兒上畫的確是一幅地圖。
不過看上去這幅地圖像是「長安城」裡的一幅地圖,連街道名字都標出來了,一個個的箭頭往前指,最後指著一個「口」記號,「口」記號旁邊還寫著一小行字:「財富,美人,盡在此中!」
中年大漢勃然大怒,提著獨腳銅人,轉身一陣風般撲了進去。
當然,蒙不名跟那位絕色美人都已經不見了!
中年大漢大發雷霆,掄起獨腳銅人一陣猛掃猛砸!
他一身力氣多麼大?
他那具獨腳銅人多麼重?
千鈞的神力,加上一具重逾百斤的獨腳銅人,在盛怒之下揮舞,它所產生的威力是可想而知的!
可憐一座跟他毫無冤怨,人家用來供歷代祖先的祠堂,不過轉眼工夫被他搗得稀巴爛!
脾氣發過了,人也清醒了,這才又想起了那張地圖。
緩緩地展開再看看,雖然不是隔絕人世,地處隱密的「女兒城」,這個「口」記號裡不也照樣有美人與財富麼!
既然照樣有美人與財富,何處不是一樣!
即使不是「女兒城」又何妨?
丟個大的,揀個小的,總比空著手,什麼都沒落著強得多!
中年大漢並不完全是粗魯武夫,他粗中有細,也曾考慮到會不會再上這個「老狐狸」的當。
財富或可不要,他畢竟抵不過那兩字美人的誘惑,終於心頭怦然,躍躍欲動。
剛才他認為他抓住了那個「老狐狸」抓的牢牢的!
最後,他還是帶著「隊伍」浩浩蕩蕩的上路了!
照著那張地圖上所畫的路,那些箭頭所指的路!
口 口 口
街道的名字都標得好好的,又有箭頭指路,找目的地當然是最容易不過!
不到片刻工夫,路走完,到了盡頭了,箭頭也不再往前指了,斜指著那「口」記號。
這個「口」記號不知代表著什麼?
可是現在呈現在中年大漢跟前的,是個大宅院,四角方方的大宅院,圍牆丈高,裡頭林木森森,深沉得很。
這座大宅院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也不知是誰家的。
中年大漢沒考慮那麼多,只覺得它像個有美人跟財富的地方。
既然找到了地方,下—步就是採取行動了。
停身的地方不是正門所在,看看方向,應該是東牆外。
不要緊,幹這一行的有幾個,又有幾回是走正門的。
牆,在這一夥人面前,那是如同虛設,有沒有都一樣。
不過中年大漢似乎有個怪脾氣,他不願意翻牆,獨腳銅人一掄,轟然一聲巨響,那丈餘高、幾尺厚的牆硬被他砸了一個大洞。
十個黑衣壯漢從破洞裡竄了進去,中年大漢提著獨腳銅人走在最後,其他的留在了外頭。
這似乎是他的派頭,翻牆,那是宵小的行徑,有損他這「盜王」的身份。
大宅院裡的人從睡夢中驚醒,可是還沒來得及著衣穿鞋,就全被十個似狼似虎的壯漢制住了。
中年大漢顧盼生威,如入無人之境地直闖內院!
內院裡一片黝黑,只有一座精緻小樓上透著燈光。
樓頭,那一排朱欄後,站著個身著絲裝的女子。
她,雲譬高梳,素帶低垂,背著燈光站立,樓下的人可以看見她那無限美好的身材,卻看不清她的臉,看不清她的容貌。
不過,單憑她那無限美好的身材,就已經很夠很夠了!
剎時間,中年大漢把一肚子冤氣,一肚子仇恨拋上了九霄雲外,仰天哈哈大笑:「朱欄小樓獨倚,春宵寂寞愁人,我來得正是時候,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他笑他的,他說他的,樓上的人兒卻一點動靜也沒有,鎮定得出奇,生似沒聽見那聲巨響,沒看見他一般!
中年大漢沒留意這些,就算是現在有人要拿刀子扎他,他也不會理會!
笑落,話畢,就要騰身。
突然,樓上的人兒開了口,那話聲要多平和有多平和,要多柔有多柔,要多好聽有多好聽:「看你的相貌跟打扮以及手裡提的東西,我突然想起了個人,不知道對不對?」
中年大漢一怔收勢,抬眼笑問道:「美人兒,你想起了誰?」
樓上人兒道:「雄踞南方的『盜王』師……」
中年大漢仰天大笑道:「美人兒獨具慧眼,某家正是師南月……」
忽然一怔,道:「美人兒,你認得我?」
樓上人兒道:「常聽家父提起。」
師南月「哦」地一聲道:「美人兒,令尊是……」
樓上人兒道:「祖財神!」
師南月猛然為之一怔,就在這一剎那間,他明白他又上了那個「老狐狸」的當了。
不錯,眼前是有美人,祖財神的女兒也永遠離不開財富,可是那後來……
對「窮神」蒙不名那股子憤恨,馬上又從心底升了起來。
小樓上的祖姑娘見他沒說話,接著又道:「你跟家父並稱,論輩份,我該叫你一聲叔叔,師叔叔帶著人闖到我這兒來,不知道有什麼見教,是家父得罪了師叔叔,還是我夫婦得罪了師叔叔?」
師南月聽了前面的話,正感難以作答,入耳後頭的話,不由又是一怔,脫口說道:「姑娘,這兒是……」
祖姑娘道:「這兒是『滿洲』貝子福安的府邸。」
師南月剎時如同掉進了冰窟裡,心想:這下完了,老狐狸可真害人不淺,祖財神或可惹,「滿洲」這位貝子卻絕不可招,自己到「長安」來是來幹什麼的,三更半夜冒冒失失地帶著人闖了「滿洲」貝子福安的府邸,這下不就什麼都完了。
這時候好在蒙不名不在這兒,要是蒙不名在這兒的話,他真能把蒙不名砸成一堆肉醬!
只聽祖姑娘又道:「我夫婦這是頭一次見著師叔叔,應該不會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師叔叔,要是嘛,或許是家父,那麼我以為師叔叔應該帶著人找家父去,不該拿我夫婦這晚一輩出氣,家父設在『長安』的分支,就在『東關』『長樂坊』,師叔叔要是不認得路的話,我可以派個人給師叔叔帶路!」
師南月一時間好窘,這叫他怎麼說,暗暗一橫心,一咬牙,索性來個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還回到南方去稱他的王去,當即濃眉一揚,道:「虎父虎女,賢侄女兒的口舌好不犀利啊!」
祖姑娘道:「師叔叔明鑒,我可不敢有別的意思。」
師南月道:「我可以告訴賢侄女兒,沒有得罪誰,我只是久仰祖財神有個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女兒……」
祖姑娘道:「師叔叔誇獎了,我這點姿色怎麼敢當師叔叔這個風華絕代、傾國傾城八個字,比起師叔叔那身側粉黛,我只有自慚形穢的份兒。」
師南月道:「賢侄女兒太客氣了,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倘能得賢侄女兒長伴左右,我願意以香車怒馬送賢侄女兒到南方去,然後再為賢侄女兒築金屋……」
祖姑娘輕「哦」一聲道:「師叔叔的來意我明白了,不瞞師叔叔說,嫁給這個『滿洲』貝子福安,並不是我自己的意願,要照我自己的意願,我願意伴你師叔叔這麼一位頂天立地的蓋世英雄。」
這一下倒把師南月弄糊塗了,怎麼回事兒,一拍即合?他呆了一呆道:「賢侄女兒,你說的可是……」
祖姑娘道:「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師叔叔要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馬上下樓跟師叔叔走。」
師南月兩眼睜得老大,叫道:「賢侄女兒,你當真……」
祖姑娘道:「女兒家的終身最為重要,豈有兒戲的道理,師叔叔所以到這兒來,不就是要我跟師叔叔走麼?」
師南月道:「可是我沒想到竟這麼容易,賢侄女兒竟會一口答應……」
祖姑娘道:「這是我的心願,我等的也就是這一天,為什麼要忸怩作態,賢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這道理完全一樣,福安雖然貴為『滿洲』皇族,可是他懦弱柔順,一點也不像個鬚眉男兒,我不能把我的一生托付給這麼個人,昔日紅拂夜奔,為的不就是求個英豪麼?」
師南月怔住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我沒想到賢侄女兒是這麼個人……」
祖姑娘道:「我要是俗脂庸粉,也值不得師叔叔夜闖這『滿洲』貝子府邸了,是不是?」
師南月突然鬚髮一張,猛然點頭,道:「既然賢侄女兒這麼看重,我就是拚個血濺屍橫,什麼都不要也要以香車怒馬把賢侄女兒載回南方去,請下來吧!」
「不忙,師叔叔。」祖姑娘站在小樓上那排朱欄之後,一動也沒動,搖了搖頭,道:
「我這裡有三個條件,還望師叔叔能點個頭!」
師南月道:「能得美人垂青,能獲絕代紅粉,休說三個條件,就是三十個,三百個條件我也無不點頭,賢侄女兒你只管說就是!」
祖姑娘道:「那我就先謝謝師叔叔……」
頓了頓道:「頭一個條件,請師叔叔示諭屬下,對這座『滿洲』貝子府,秋毫勿犯!」
師南月道:「只得美人垂青,世上的任何東西我已不屑一顧,賢侄女兒你放心就是,第二個條件呢?」
祖姑娘道:「第二個條件.請師叔叔示諭屬下,別傷任何一人。」
師南月當即往身後問了—句:「你們傷人了麼?」
身後回答沒有,他一點頭道:「那好,不許動他們一根汗毛。」
祖姑娘道:「我這第三個條件,我平日很自負,事實上我的姿色,我的所學,在紅粉班中,蛾眉隊裡向不作第二人想,師叔叔把我帶到南方之後,可不能讓我委曲在別人之下。」
她話剛說完,師南月已然接口說道:「賢侄女兒放心,我以香車怒馬載得賢侄女兒回轉南方,先為賢侄女兒築一幢金屋,然後我要把賢侄女兒托在手掌心上,放在眼皮頂上供養,她們哪一個敢哼一聲,我就把她丟到山洞裡喂狼去。」
祖姑娘道:「師叔叔應該不是花言巧語……」
師南月砰然一聲跪倒塵埃,道:「我說的要有半句不是真心話,將來讓我死在亂刀之下。」
祖姑娘似乎滿意了,道:「師叔叔言重,我這做晚輩的怎麼敢當,請在樓下等等,我換件衣裳就下來。」
轉身進入了樓內。
師南月好不激動,往後一揮手,喝道:「還在這兒站著幹什麼,給我找輛車去。」
身後剛一聲答應,他忙又說道:「慢著,我答應過她秋毫不犯,到外頭找去,就是敲開每一家的門也得給我找一輛來,找不著就別回來。」——
☆瀟湘子掃瞄 ac10 OCR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