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恩劍 正文 第六章 大相國寺
    李劍凡定了定神掠了下去,他蹲下身把黑衣人扳轉了過來,黑衣人面目比剛才還陰沉,滿臉是血,正腦門上一個血洞,左右「太陽穴」上各一個,兩腮上各一個,一共是五個血洞,每個洞都跟手指一般粗細,顯然,黑衣人是讓人迎面抓了一下抓死的。

    殺黑衣人的那個人,行動奇快,一擊便中,要不然黑六人不會沒出一聲。

    殺黑衣人的那個人,功力世不低,來去無蹤,點塵未驚,要不然裡外只隔著一道牆,距離也在兩丈以內,他在禪房裡不會茫然無覺,除非黑衣人是在他還沒進後院之前,便翻牆出來遭了毒手。

    不管是什麼情形,很顯然的,這條線索又斷了。

    李劍凡只覺心裡堵得慌,幾幾乎一口氣喘不過來,老半天才站了起來!

    剛站起,一個意念自腦際掠過。

    黑灰人既被派出來殺老和尚滅口,當然是倒十分可靠的人,既是個十分可靠的人,他怎麼又被別人減了口,很可能是因為派他來的那個人,或者是跟他一塊兒來的同伴,發覺他已經彼人發現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也連他一塊兒殺了。

    那麼,發現這黑衣人殺老和尚的是誰?除了他李劍凡之外沒別人,以常理推測,殺黑衣人的這個人,既然知道是誰發現了黑衣人的陰謀,恐怕也不會以殺了黑衣人,滅了口而感到滿意。

    一念及此,李劍凡心底重又浮起一絲希望,他轉身順著牆邊緩步往後行去!

    他一步步的往後走,提著長劍的那隻手臂暗凝功力,防備著從任何方向突如其來的襲擊!

    他知道,襲擊可能來自任何一個方向,而且是一定迅捷若電,他要步步為營,同時也準備作迅雷不及掩耳的反擊,絕不容襲擊他的人逃出手去。

    順著「大相國寺」的院牆往後,是條小胡同,一眼看過去幾丈外,也就是「大相國寺」的後牆外,另橫著一條胡同,跟這條小胡同成十字交叉。

    在這條小胡同裡,李劍凡沒有受到任何襲擊,也沒有發覺身周有一點動靜,-當他走完了這條小胡同,眼看就要到十字交叉路時,他忽然聽見了動靜,一陣衣袂飄風聲從左邊疾掠而至,那是個人,要不是他退得快,準會撞在他身上。

    他抬手想把帶鞘的長劍遞出去,可是一剎那間他又硬生生收住了遞勢,就在這時候,一聲嬌呼劃破了胡同裡的寂靜:「哎喲!你這個人,走路怎麼躡手躡腳的,嚇死我了!」

    一個身穿墨綠色勁裝的大姑娘俏生生的站在眼前,一張吹彈欲破的嬌靨紅紅的,高揚柳眉、圓睜杏眼,直瞪著李劍凡。

    李劍凡有點啼笑皆非,道:「對不起,姑娘,我無意……」「你無意?」大姑娘道:「看你剛才好像要打悶棍似的,還說你無意,說,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胡同裡幹什麼?」

    李劍凡道:「姑娘!我是走!你是跑,我差點沒讓姑娘你撞著,我都沒說什麼,姑娘卻怎麼這麼不依不饒的?」

    大姑娘那吹彈欲玻的嬌靨變了色,冷笑一聲道:「好哇!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胡同裡,嚇了人一跳還有理,你嚇著我了,又不是我嚇著了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我……」一雙目光突然一直,驚呼一聲道:「哎喲!那邊兒怎麼躺著個人?

    我明白了,你殺了人了……」這誤會大了,李劍凡暗一皺眉道:「姑娘誤會了,那個人不是我殺的,我正在找那個行兇的人。」

    大姑娘冷笑一聲道:「你把我當成了三歲小孩兒,怪不得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胡同裡,原來你殺了人,看你挺體面的人,想不到你是個躲在暗胡同裡謀財害命的賊,『開封城』可是個有王法的地方,你跟我到衙門裡打這場人命官司去吧!」

    大姑娘她挺快的,話落!出手,一隻柔若無骨,欺雪賽霜的玉手已遞到李劍凡胸前,水蔥般五指立即罩住了李劍凡胸前的要穴。

    李劍凡雙眉一揚,道:「姑娘也太蠻了。」

    身軀一側,大姑娘那隻玉手擦胸而過,他舉起長劍在大姑娘皓腕上輕輕碰了一下,然後舉步橫跨,從大姑娘身側閃過,出胡同往前行去!

    只聽大姑娘在身後叫道:「噯!你站住!」

    李劍凡回過身去冷冷說道:「姑娘這種蠻脾氣以後最好收斂點見,這是碰上我,要換個別人姑娘也躺在胡同裡了!」

    話落!他轉身要走!

    一陣香風從身側掠過,大姑娘繞過來攔在他面前,嬌靨紅紅的,道:「我,我不是這意思,我知道那個人不是你殺的了!」

    李劍凡聽得微微一怔,道:「怎麼說,姑娘知道那個人不是我殺的了?」

    大姑娘微微點了點頭,赧然一笑道:「至少我知道你不是躲在胡同裡謀財害命的……你要是的話,我也早傷在你手下了。」

    李劍凡吁了一口氣,看了她一眼,道:「幸虧姑娘不是本地的父母官,要不然等姑娘明白過來了,我這條命也沒了。」

    大姑娘剎時連耳根都紅了,眉梢兒往起一揚、但旋即貝齒咬了咬鮮紅的下嘴唇兒,輕輕說道:「現在該你不依不饒的了,六月裡的債,你還得可真快啊!一個大男人家,幹嗎這個樣子小氣呀!」

    李劍凡這當兒也覺自己稍過了些,他沒再說話,轉身往胡同那一頭行去。

    只聽大姑娘在身後又叫道:「噯!你怎麼走了?」

    李劍凡停步回身,道:「姑娘還有什麼見教麼?」

    大姑娘道:「你這個人怎麼……你還沒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呢。」

    李劍凡道:「事不關己,姑娘最好別問。」

    大姑娘道:「聽聽都不行麼?我到『開封』是來找人的,這件事說不定跟我有關係。」

    大姑娘這理由有點牽強。

    李劍凡淡然一笑道:「姑娘盡可以放心,這件事絕不會跟姑娘有關係的,姑娘還是趕快去找人去吧!」

    他要轉身!

    大姑娘一抬手道:「慢著!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絕不會跟我有關係?」

    李劍凡這:「姑娘又怎麼知道這件事會跟姑娘有關係?」

    大姑娘道:「我沒說這件事一定跟我有關係,你沒聽我說這件事說不定跟我有關係?」

    李劍凡淡然笑道:「我聽見了,而且聽得很清楚,只是我勸姑娘,還是把心思用到自己的正事上去吧!」

    他轉身行去。

    只聽大姑娘在身後一聲冷哼道:「神氣!我就不信我歐陽媛自己打聽不出來。」

    這位大姑娘還是夠蠻的。

    李劍凡暗暗搖了搖頭,只好裝作沒聽見。可是,突然他心裡一跳,忙停步回過了身:「姑娘姓什麼?」

    大姑娘一張嬌靨-得緊緊的,道:「姓歐陽,難道我姓錯了麼?」

    李劍凡道:「姑娘到『開封』來是來找人的?」

    大姑娘歐陽媛微一點頭,冷冷說道:「不錯!不行麼?」

    李劍凡道:「姑娘可否告訴我,姑娘到『開封』來是來找誰的?」

    大姑娘嫣然一笑,笑得好美好甜,卻帶著幾分冷意:「事不關己,你最好不要問。」

    這債還得更快!

    李劍凡微一皺眉,道:「姑娘……」

    歐陽媛嬌靨微揚,剎時間又是一片冷漠神色,道:「我勸你還是把心思用到自己的正事上去吧。」

    李劍凡雙眉一揚,目中威稜直逼過去,道:「姑娘複姓歐陽,不知道姑娘跟『巧手魯班』歐陽朋有沒有淵源?」

    歐陽媛一怔!美目猛睜,道:「你怎麼說?」

    李劍凡道:「我問姑娘跟歐陽朋有沒有淵源。」

    歐陽媛嬌軀一閃,帶著一陣香風撲了過來,道:「你,你認識歐陽大俠?」

    李劍凡道:「請姑娘告訴我,跟歐陽大俠有沒有淵源?」

    歐陽媛遲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訴你,我是歐陽大俠的女兒!」

    李劍凡心頭一陣急跳,道:「姑娘到『開封』來,是不是來找令尊的?」

    歐陽媛點頭說道:「不錯,你……」

    李劍凡抬手攔住了道:「姑娘先別問我,此地不是談話處所,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歐陽媛道:「上哪兒去?」

    李劍凡道:「令尊在『開封』有位莫逆交,姓柳名曉彤,就在『大相國寺』前開了家『太白居』酒館……」歐陽媛道:「這個人我不認識埃」李劍凡道:

    「我知道姑娘不認識,姑娘自幼跟令堂在一起,自然不會知道令尊的交往。」

    歐陽媛眨動了一下美目,訝然說道:「你怎麼知道我自小跟家母在一起?」

    李劍凡道:「這是令尊那位莫逆交,柳老先生告訴我的!」

    歐陽媛道:「但他又怎麼知道我自小沒跟家父在一起?」

    李劍凡道:「他跟令尊交稱莫逆,自然是令尊告訴他的!」

    歐陽媛倏然一笑,看了看李劍凡,有點嬌羞,那模樣兒好不動人,她道:

    「我好糊塗,他還告訴了你些什麼?」

    李劍凡當即把柳曉彤告訴他的,毫不隱瞞的全告訴了歐陽媛。

    靜靜聽畢,歐陽媛點了點頭,道:「看來這位柳老先生真是家父的莫逆交,謝謝你告訴我家父在『開封』有這麼一位好朋友,你是不是讓我跟你一塊兒到他那兒去?」

    李劍凡點頭說道:「不錯!我正是這意思,不知道姑娘可願意……」歐陽媛道:「我為什麼不願意,我身為晚輩,既然到了『開封』,理應去拜望一下這位父執的。」

    李劍凡道:「那好!姑娘請跟我來!」

    轉身往前行去。

    歐陽媛在後面擰身邁步跟了上來,道:「我還沒請教……」李劍凡道:「不敢當,我姓李,李劍凡。」

    歐陽媛道:「原來是李大哥,敢情李大哥也認識家父?」

    李劍凡搖頭道:「不!我對令尊仰名已久,卻無緣拜識!」

    歐陽媛道:「那麼李大哥跟這位柳老先生是……」李劍凡道:「我跟這位柳老先生也是初會。」

    歐陽媛「哦!」了一聲,看了看他,香唇敢動,欲言又止!

    李劍凡道:「姑娘可是覺得我跟柳老先生僅初會,柳老先生不該把歐陽家的事告訴我?」

    歐陽媛赧然一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李劍凡道:

    「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說得清楚的,等到了柳老先生的『太白居』後,我自當詳細告訴姑娘!」

    歐陽媛道:「我聽說家父要到『開封』來跟一個朋友會面,莫非就是這位柳老先生?家父來了沒有,柳老先生有沒有見著家父?」

    說話間兩個人已然繞到了「大相國寺」前,李劍凡抬手一指道:「姑娘請看,那就是『太白居』,等到了『太白居』見著了柳老先生之後再說吧!」

    兩個人正往「太白居」走,忽聽一陣急促的鐘聲從「大相國寺」裡響起,「大相國寺」前一帶的人都紛紛望「大相國寺」望了過去,李劍凡心知那瘦小老和尚七孔流血暴斃事已被寺中僧人發現了。

    心念轉動間,已到「太白居」門前,他帶著歐陽媛直行進去。

    一名夥計迎了上來,哈腰陪笑剛要說話。

    李劍凡已然開口說道:「我找柳老先生,我剛才來過。」

    只見另一名夥計跑了過來,正是李劍凡剛剛頭一回來,招呼李劍凡的那名夥計,他一躬身,陪笑說道:「客官是不是要找我們掌櫃的,我們掌櫃的臨時有急事上山東去了!」

    李劍凡聽得怔了一怔,暗叫道:「糊塗!我怎麼忘了……」柳曉彤既不在,李劍凡也沒有多說什麼,當即謝了一聲又偕同歐陽媛出了「太白居」!

    歐陽媛訝然說道:「這位柳老先生怎麼突然上『山東』去了?」

    李劍凡遲疑了一下道:「待會兒我自會告訴姑娘,大街上談話不方便,咱們找個地方坐坐,讓我詳詳細細的告訴姑娘!」

    歐陽媛道:「咱們上哪兒坐去?」

    李劍凡沉吟著道:「開封我初來,不知道那兒較為清靜……」歐陽媛美目轉動,四下觀望間忽然抬手一指道:「李大哥!那兒有個茶館兒,咱們到那兒去坐坐好不?」

    李劍凡轉眼望去,只見對街不遠處,離「大相國寺」約莫五六丈遠近的地方,有兩棵大樹,樹蔭下有個小茶館兒,看樣子相當涼快,當即一點頭偕同歐陽媛雙雙走了過去!

    這個茶館兒不大,桌子也沒幾張,可是挺乾淨,外頭枝葉一勁,清風滿座!

    在這麼個熱天有這麼一個地方坐坐,砌壺好茶喝上兩杯,倦來時靠在椅背上打個盹兒,確實是人生難得幾回的舒服事兒。

    兩個人進了茶館兒,要了一壺「龍井」,在臨後窗一付座頭上坐下。

    歐陽媛看了看李劍凡,含笑說道:「李大哥!這兒不錯吧?」

    李劍凡點點頭道:「的確不錯,幸虧姑娘看見了這麼一個好地方,要不然真不知道要跑多遠呢!」

    歐陽媛含嗔的看了他一眼道:「李大哥!你這麼姑娘姑娘的,不覺的彆扭麼?」

    李劍凡笑了笑,沒說話!

    歐陽媛接著說道:「我都叫你一聲李大哥,你難道就不能叫我一聲小妹?」

    李劍凡遲疑了一下,道:「姑娘!可否等我把要說的告訴姑娘之後再改稱呼?」

    歐陽媛微愕說道:「李大哥這話什麼意思,稱呼跟你要告訴我的有什麼關係?」

    李劍凡道:「姑娘聽聽看就知道了……」他把他的身世,他跟關奉先夫婦的關係,在「普濟寺」廢墟中所見,以及他上「濟南」「大明湖」走訪「鐵嘴君平」

    陸三白的經過,從頭到尾,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

    靜聽之後,歐陽媛臉色連變,她有幾次想插嘴,可是每次都香唇動了一下之後又忍住了。

    等到李劍凡把話說完,她圓瞪了一雙美目,急急說道:「有這種事兒,難不成李大哥懷疑我爹……」李劍凡道:姑娘原諒!在我查出真兇之前,我懷疑任何一個跟這件慘案有關的人,但那僅只是懷疑,在我沒有掌握到明確的證據,沒查出真兇之前廠,我也絕不敢仇視這些人之中的任何一個。」

    歐陽媛道:「我懂了,李大哥的意思是說,目前你我敵友未分,不便過於……

    過於……」不便過於什麼,她一時卻說不上來。

    李劍凡沒讓她說下去,他微一點頭道:「事實如此,姑娘!」

    歐陽媛沒話說,沉默了半晌才道:「李大哥!我是我爹的女兒,倒不是我這個做女兒的幫自己父親說話,而是我知道我爹絕不會是個害人的人,李大哥請想,我爹號…巧手魯班』,他的手藝天下皆知,關將軍夫婦要是他老人家害的,棺材裡有那麼一具關夫人塑像,豈不是不打自招麼?」

    李劍凡道:「話是不錯,只是姑娘有一點沒有想到,殺害闖將軍夫婦的兇手,並沒有想到當初關將軍在戰場救了一個孤兒,如今會有個李劍凡出面追查這件事,為關將軍夫婦報仇雪恨,而且他們也沒有想到會有別人看見關夫人那具塑像,他們以為那具塑像在很短的時間內會溶化消失,不留一點痕跡,即使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有人挖開那堆廢墟,在那具空棺裡發現些什麼,也絕不會想到那具空棺裡,當初有一具關夫人的塑像!」

    歐陽媛道:「這麼說,李大哥還是認為我爹……」李劍凡道:「姑娘!我還是那句話,我懷疑跟這件事情有關的任何一個,但在沒有明確證據之前,我絕不敢指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是兇手!」

    歐陽媛微微點了點頭道:「李大哥的意思我懂,雖然我絕不以為殺害關將軍夫婦的是我爹,但李大哥對事的這種態度,我卻認為是對的……」李劍凡道:

    「謝謝姑娘曲諒。」

    歐陽媛目光一凝,道:「李大哥!我總以為你我之間是友非敵,至少在目前你我是朋友,即使將來萬一李大哥發現殺害關將軍夫婦的確是我爹,我也不會怪李大哥!」

    這位姑娘深明大義,十分難得。

    李劍凡由衷的道:「謝謝姑娘!」

    歐陽媛道:「我已經這麼說了,要是李大哥還不願意改口的話,那也只有任由李大哥了,我不能勉強!」

    李劍凡雙眉微揚道:「姑娘都有這種胸襟,李劍凡昂藏七尺,何獨不能有,我叫姑娘一聲小妹就是。」

    歐陽媛一雙美目中飛快掠過一絲異彩,道:「謝謝李大哥……」頓了頓道:

    「我不瞞李大哥,雖然我自小跟著我娘長大,雖然聽我娘說,是我爹遺棄了我們母女,可是畢竟父女天性,這種親情不能抹煞,要不然我也不會跑到『開封』來找尋他老人家了,我仍然關心他老人家的安危,以李大哥看,我爹會不會是出事了?」

    李劍凡道:「鐵嘴君平陸前輩也這麼想,可能是令尊落入他人手之後,又逃了出來,要不然,那『虎牙狼心斷魂手』索步高,不可能連令尊跟姑娘的生辰八字都知道,要不然,索步高也不可能跑到『大明湖』去找陸前輩要人。」

    歐陽媛點點頭道:「這也是讓我這個做女兒的稍微放心的地方,只是我爹現在在哪兒呢?他老人家既然已經脫了險,為什麼不到『大明湖』去見陸前輩呢?」

    李劍凡道:「假如令尊是從索步高那班人手中逃脫的,他當然想得到索步高那班人一定會到處搜尋他,他也不能不防著索步高那班人知道他跟陸前輩訂有『大明湖』之約,會跑到『大明湖』等他去。」

    歐陽媛點了點頭道:「這倒是,只是他老人家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呢?」

    李劍凡道:「這就是你我都急需知道的……」頓了頓道:「或許小妹不希望我找到令尊。」

    「不!」歐陽媛搖頭說道:「李大哥錯了,我巴不得李大哥能趕快找到他老人家,只有這樣才能洗脫他老人家的嫌疑,只有這樣才能很快的找到那殺害關將軍夫婦的真兇,也只有這樣才能使他老人家擺脫那班人的追殺。」

    李劍凡道:「小妹以為索步高到『大明湖』找尋令尊,是為追殺令尊?」

    歐陽媛道:「索步高既是這麼個出了名的大凶人,他找我爹還能有什麼好事?

    我以為一定是他們借重我爹的手藝塑了那麼一肆關夫人像,用以蒙騙關將軍,導致關將軍悲痛自絕,後來我爹逃脫他們的魔掌,他們又怕我爹洩密,所以才派出索步高來追殺他老人家滅口。」

    李劍凡道:「這麼說令尊一定知情。」

    歐陽媛搖頭說道:「要說我爹知道是誰讓他塑的關夫人像,那我無從辯駁,要說我爹知道他們讓他塑這尊關夫人像何用,那不見得,我爹那麼大年紀了,尤其他老人家並不是糊塗人,好人壞人還能分辨不出來?道不同不相為謀,也許由於這一點,我爹悄然離開了他們,他們做賊心虛,卻怕我爹洩密,因而派出索步高來追殺我爹,李大哥!我無意偏袒我爹,我這是以事論事,不能說沒這種可能,李大哥以為然否?」

    李劍凡點點頭道:「我不能不承認小妹說的是理,只是有一點我不大明白,他們為什麼連令尊跟小妹的生辰八字都知道?一般人瞭解某一個人,是用不著知道他的生辰八字的,尤其小妹自小沒跟令尊在一起,他們要知道小妹的生辰八字,令尊的朋友處是打聽不出來的,他們非從令尊口中打聽不可,只是他們打聽小妹的生辰八字幹什麼,令尊又怎麼會把自己女兒的生辰八字隨便告訴人家?」

    「對啊!」歐陽媛道:「他們怎麼會連我父女的生辰八字都知道,正如李大哥聽說,一般人瞭解某一個人,用不著知道他的生辰八字,要生辰八字也沒有用啊,這一點實在令人費解!」

    李劍凡苦笑一聲,沒說話。

    歐陽媛忽然目光一凝道:「李大哥!知道我爹跟我的生辰八字的,並不只我爹一個人!那位『鐵嘴君平』陸前輩也知道,要不然不可能索步高讓那個莊稼人一提,他馬上就知道那莊稼人找的是誰。」

    李劍凡道:「小妹!他們絕不可能是從陸前輩那兒打聽的吧,再說他們也沒這個必要……」歐陽媛道:「李大哥!我爹的朋友可不只那位陸前輩一個啊!」

    李劍凡道:「小妹!事不在朋友的多寡,只在他們沒有必要打聽這個。」

    歐陽媛道:「李大哥!畢竟他們還是打聽了,要不然他們不可能知道我爹跟我的生辰八字,我以為他們打聽這個必有深意。」

    李劍凡呆了一呆,皺眉沉吟未語!

    歐陽媛香唇啟動了一下,一付欲言又止模樣,可是最後她突然說道:「李大哥!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個『修羅教』?」

    李劍凡一定神,道:「『修羅教』?我不知道,我初入江湖,也沒聽人說過。」

    歐陽媛道:「這跟進入江湖的早晚沒多大關係,這個『修羅教』剛自江湖中崛起,我也是才知道的。」

    李劍凡「哦!」了一聲道:「是麼?小妹跟我提這個『修羅教』是……」歐陽媛道:「據我所知,『修羅教』是一個神秘組織,它的教徒遍及各階層,什麼樣的人都有,也就由於這,一般人很難發現他們,凡是加入修羅教的人,在入教之初必須瀝血起誓,而且必須在一張黃紙上寫下他們的生辰八字存入『修羅教』內,『修羅教』也就用這個控制他們的教徒,聽說他們有一種法術,要是有某一個教徒叛了教,他們就把上書那教徒生辰八字的那張黃紙供在法壇上,咒以七七四十九天,那叛教的教徒非死不可……」李劍凡道:「我倒聽說過『白蓮教』會這個,不過我並沒有親眼見過有誰被咒死,小妹以為他們知道令尊跟小妹的生辰八字,跟這個『修羅教』有關係?」

    歐陽媛點點頭道:「我懷疑索步高是『修羅教』中人,殺害關將軍夫婦的,就是這個『修羅教』!」

    李劍凡道:「那麼他們知道令尊跟小昧的生辰八字,又是……」歐陽媛道:

    「那有可能定我爹因為某種原因,逼於無奈,有一度加入了『修羅教』,之後我爹又逃脫了,而那生辰八字卻落在了他們手裡!」

    李劍凡搖頭說道:「小妹這說法有兩點不合理的地方。」

    歐陽媛凝目問道:「我這說法怎麼不合理了?」

    李劍凡道:「第一,即使令尊曾經加入過『修羅教』,那是令尊一個人的事,令尊斷不會把小妹的生辰八字也告訴他們,由是他們當然也不可能知道小昧的生辰八字……」歐陽媛道:「這……這我倒是想到。」

    「第二,」李劍凡道:「要是令尊確曾加入過『修羅教』,在當初入教的時候,瀝過血、起過誓,把生辰八字寫在一張黃紙上交給了他們,而他們又確如小妹所說,有以法術、咒語殺人之能的話,他們用不著派出索步高來追殺令尊,小妹以為然否?」

    歐陽媛的嬌靨紅了一紅,道:「這個,或許他們那能以法術、咒語殺人之說,只是嚇他們教徒,並用以增加他『修羅教』神秘、恐怖的氣氛,使外人不敢輕易窺伺他們『修羅教』的。」

    李劍凡道:「怪力亂神之說本不可信,小妹這說法倒頗合理,或許他們只是有一套不為外人所知道的鬼蜮伎倆……」歐陽媛道:「可惜李大哥在埋索步高的時候,沒有在他身上搜一搜,不然定可知道他是不是『修羅教』中人。」

    李劍凡聽得心中一勁,道:「怎麼?難不成『修羅教』中人身上帶有什麼特殊的表記?」

    歐陽媛微一點頭道:「正是!凡是『修羅教』中人,身上都帶有一種特殊的表記,『修羅教』的表記是塊銀牌,上面鐫刻了半個鬼頭,其實那只是半塊,另半塊存在『修羅教』總壇!」

    李劍凡心頭一陣劇跳道:「小妹!那索步高確是『修羅教』中人。」

    歐陽媛聽得怔了一怔,道:「是麼,李大哥怎麼知道……」李劍凡探懷取出了那個小巧玲瓏的木盒放在桌上,掀去盒蓋輕輕推到歐陽媛面前。

    歐陽媛一眼看見了盒子裡那半塊銀牌,脫口驚叫:「修羅……」「修羅」兩字出口,她倏然住口不言,忙轉眼四下望去!

    李劍凡也忽生驚覺,跟著四下望去!

    還好!茶館兒裡另外幾付座頭上的客人,有的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打盹兒,有的在兩兩下棋,全神貫注在棋盤上,根本沒留意這邊。

    歐陽媛收回目光,一陣興奮之色掠上嬌靨,忙低低說道:「李大哥!這,這是從索步高身上得來的?」

    李劍凡點點頭,把埋葬索步高的經過概略的說了一遍!

    歐陽媛靜靜聽畢,忙倒:「這麼看來索步高倒是『修羅教』中人了,善有善報,惡有惡果,蒼天對行善的人的確不薄,李大哥一念不忍得了這麼一個重大報酬,可喜、可賀,現在可以證明我爹當初確曾加入過『修羅教』,那殺害關將軍夫婦的,也必是『修羅教』中人無疑了!」

    李劍凡眉宇間騰起一片懍人的冷肅煞氣,兩眼之中也射出了逼人的寒芒,微微點了點頭,道:「小妹說的是。」

    不知道怎麼回事,歐陽媛入目李劍凡這懾人的威態,嬌靨上的神色竟忽然一懍,她有意無意的低下了目光,落在了那個小巧玲瓏的木盒子之上,她看見了那塊摺疊著的羊皮,目光一凝道:「這是什麼?」

    她伸玉手從盒子裡捏出了那塊摺疊著的羊皮,攤在桌子上一看,她怔了一怔道:「李大哥!這是什麼?」

    李劍凡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看不出這是什麼!」

    歐陽媛仔細端詳了一下,道:「好像這也是個另一個半張!」

    李劍凡道:「不錯!我也覺得它是半張,只不知道上頭畫的是什麼,是幹什麼用的?」

    歐陽媛道:「從它跟『修羅教』的表記同放在這個小木盒裡看,它必然是一件相當貴重的東西。」

    李劍凡微一搖頭道:「我看不出它的貴重在何處,除非它是半張藏寶圖!」

    歐陽媛倏然嬌笑道:「真要這樣的話,李大哥可就發財了。」

    李劍凡不禁也為之失笑!

    剛才他沒笑,歐陽媛笑了,現在他笑了,歐陽媛卻忽然不笑了,她凝望著李劍凡道:「這別真是半張藏寶圖吧?」

    李劍凡又笑了,道:「小妹怎麼當了真?」

    歐陽媛沒笑,道:「難道李大哥全不以為有這個可能?」

    李劍凡淡然笑笑說道:「我是個孤兒,劫後餘生,能保不死我已經很知足,很知足了,我現在最大的願望是趕快找到殺害關將軍夫婦的兇手,為關將軍夫婦報仇雪恨,別的我一概不想,也不敢奢求!」

    歐陽媛美目中掠過一絲異彩道:「面對著這麼一大筆財富而能毫不動心的,從古至今恐怕挑不出幾個像李大哥這份胸襟……」李劍凡道:「小妹別誇早了,現在我還不知道究竟這是不是半張藏寶圖,也不知道這所謂藏寶圖究竟藏了些什麼,要是這真是半張藏寶圖,要是有一天我能找到另半張,按圖索驥之後找到藏寶,面對那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我也許會發瘋!」

    歐陽媛「噗嗤!」一聲笑得花枝亂顫,她嬌媚的看了李劍凡一眼,道:「我沒想到李大哥竟是這麼風趣的一個人兒……」李劍凡道:「我說的是實話。」

    歐陽媛笑著把那塊羊皮摺好又放回盒子裡,然後蓋上盒蓋把盒子推回李劍凡面前,道:「不管它是不是半張『藏寶圖』,它跟『修羅教』的表記放在一起,至少它也是相當貴重的一樣東西,像索步高那樣的江湖凶人,他也不會把塊不值一文的破羊皮帶在身上,李大哥還是好好藏好,我以為它將來必有大用,說不定它就是半張『藏寶圖』,好在咱們馬上就要找『修羅教』了,等找到他們的人之後問問他們,說不定能知道這塊羊皮究竟是什麼?」

    李劍凡目光一凝道:「小妹也要找『修羅教』?」

    歐陽媛道:「我想從他們嘴裡問出我爹的下落。」

    李劍凡道:「他們要知道令尊的下落,也就不會派人出來找了。」

    歐陽媛道:「那……我陪著李大哥,看著李大哥從『修羅教』裡找出那殺害關將軍夫婦的兇手來,我這個身為『巧手魯班』女兒的人,也可以安心些。」

    李劍凡遲疑了一下道:「我以為小妹還是趕快去找令尊的好,我找『修羅教』追查兇手,搏鬥在所必然,凶險在所難免……」歐陽媛道:「李大哥的意思我懂,只是李大哥小看小妹我了,我不要李大哥照顧,不至於成為李大哥的累贅。」

    李劍凡道:「小妹是否要我照顧,那還屬次要,『修羅教』也在搜尋令尊的下落,令尊無時無地不在危厄凶險之中,小妹身為人女,又怎好不趕往身邊盡一份人女的心力。」

    歐陽媛嬌靨上泛起了一絲難色,道:「這個……」一名夥計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小茶壺哈腰陪笑道:「二位桌上這壺茶怕已經涼了,我們掌櫃的讓小的來給二位換一壺。」

    可不!兩個人面前倒是倒了兩杯茶,可是連動都沒動過,敢情兩個人只顧說話,忘了喝茶。

    夥計說完話,逕自把兩杯涼了的茶倒了,從手裡那個茶壺裡倒了兩杯熱的,然後把手裡的茶壺往桌上一放,拿起原在桌上那個茶壺走了。

    李劍凡失笑說道:「淨顧著說話,連茶都忘了喝了,這個茶館兒的掌櫃還真不錯,人家的好意不能辜負,小妹,喝兩口吧!」

    他端起了面前一杯!

    歐陽媛也含笑端起了她面前那杯!

    李劍凡舉杯就唇要喝。

    歐陽媛突然臉色一變,脫口喝阻道:「慢著!李大哥!」

    扭過頭去叫道:「夥計!」

    那剛才換茶的夥計正在往櫃檯走,櫃檯裡空空的,沒人,歐陽媛這一叫,那夥計突然改變方向,閃身往門外撲去,奇快!

    李劍凡看得一怔,只聽歐陽媛道:「李大哥!別讓他走,茶裡有毒。」

    李劍凡剎時明白了,身子一側,整個人平射飛了出去,馬上把茶館兒裡的其他客人看楞了。

    李劍凡應變神速身法也不能說不夠快,可是等他落在茶館兒門外抬眼再看時,街上行人往來,哪裡還有那夥計的蹤影!

    他恨得直想跺腳,忽然心裡一動,他轉身又折了回去,他沒回座頭上去,櫃檯旁邊有扇垂著簾的門兒,他走過去掀起了布簾兒。

    裡頭是個燒水的小廚房,這邊一桶桶的茶葉,那邊大小茶壺茶杯一大堆!

    地上躺著三個人,兩個夥計打扮的年輕漢子,一個穿褲褂的中年人,看樣子都是讓人打昏過去的。

    李劍凡眉鋒一皺,放下布簾走向座頭!

    這當兒其他的客人都趁李劍凡剛才掀簾的時候,看見了那間屋裡的情景,只當是出了人命,嚇得茶錢也不給了,爭先恐後,一轉眼間跑個精光!

    歐陽媛已經站了起來,可是她守在桌旁沒動,因為桌上還有那個木盒子跟李劍凡的那把劍。

    她道:「他跑了!」

    李劍凡點了點頭道:「他腳下相當快,而且這地方臨街,他也好找地方躲!」

    歐陽媛冷哼一聲道:「八成兒是修羅教中人,他們好厲害啊!居然跟著咱們到了茶館兒裡,李大哥!他們準是聽見咱們的談話,看見這個盒子裡的東西了,所以他才對咱們下手。」

    李劍凡點了點頭道:「可能,多虧了小妹……」歐陽媛道:「那也沒什麼,只不過我比李大哥在江湖上多走動了兩天,見的多一點而己!」

    頓了頓道:「李大哥說的不錯,我爹確實無時無地不在危厄凶險之中,我身為人女,不能不趕快找到他老人家,盡我一份人女的心力,就此別過,等我找到了他老人家之後,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問個明白,也一定會陪同他老人家再找李大哥,來幫李大哥指認兇手,告辭!」

    姑娘她可是說走就走,淺淺一禮,轉身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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