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趴在桌子上花了整整一個小時來處理這些留言和報告,回電話,打電話,還有督促福勒上校盡快約定我們同他妻子、同坎貝爾將軍和夫人的見面時間。
我打電話給格雷斯-狄克遜,她是我們的電腦專家。她從福爾斯徹奇趕到喬丹機場來試圖調出安那台私人電腦中的材料。“進展如何,格雷斯?”
“一切順利。有些電腦檔案被加密了。不過,我們在檢查安-坎貝爾的房間時發現了一個電腦指令表——夾在一本烹調書中——我把各種各樣的東西都調出來了。”
我示意辛西婭拿起另一個聽筒,並對格雷斯說:“什麼樣的東西?”
“一些私人信件,一本通訊錄,但主要的是一本日記,內容非常刺激,保羅。裡面詳細記錄了姓名、日期、地點、性行為和喜好。我猜這正是你尋找的東西。”
“是的。給我念幾個名字,格雷斯。”
“好吧……等著……彼得-埃爾比中尉……威廉-肯特上校……特德-鮑爾斯少校……”她一直讀下去,讀了大約24個名字。其中有些我認識,比方說軍法官邁克爾-威姆斯少校、軍醫弗蘭克-斯威克上尉、隨軍牧師阿諾德-埃姆斯少校。有些我不認識,但他們都是軍人,也許還是將軍的直接或間接的下屬。格雷斯後來又讀到:“韋斯-亞德利,伯特-亞德利——”
“伯特?”
“對。我想安喜歡這家的人。”
我同辛西婭對視了一下,又對格雷斯說:“好……你沒發現福勒的名字嗎?”
“沒有。”
“查爾斯-穆爾呢?”
“有……不過他的名字只在她的心理咨詢中出現過。我猜他是精神分析家。這本日記是從大約兩年前開始寫的,開頭寫著:‘到父親的基地報到。特洛伊木馬之戰開始了。’格雷斯又說:‘內容非常瘋狂,保羅。’”
“給我舉個例子。”
“好吧,我來讀這一段……這是最後一篇……好,我在讀電腦屏幕上的內容,她寫道:‘8月14日——邀請了父親的新作戰部長薩姆-戴維斯上校到我這兒喝了幾杯,增進了相互了解。薩姆大約50歲,有點胖但並不太丑,結了婚而且孩子已成年,其中一個仍然同他一起住在貝薩尼山。他好像是個忠實於家庭的人。他的妻子薩拉我曾在軍官歡迎會上見過,很迷人。薩姆7點到了我家,我們在起居室喝了點烈性酒。我放了些舒緩的音樂,並讓他幫我練習一種新舞步。他很緊張,不過喝下去的酒足以給他壯了膽。他穿著夏季的綠軍服。我穿著一件白色棉布衫衣,沒帶胸罩,而且還光著腳。幾分鍾之內我們就緊緊挨在了一起,這個家伙……這個家伙……’”
“格雷斯?”
“‘勃起了……’”
“啊—哈,這是其中之一。”格雷斯-狄克遜是一個莊重的中年女人,非軍職人員,有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她所做的大部分工作是鑒別真偽,所以經常追究一些數字和可疑的詞語。這次的工作對她可是件難得的消遣。但也許不是。“接著念。”
“好的……我念到哪兒了?”
“勃起。”
“對……‘我肯定無意中用手指碰過它。隨後他采取了主動,把我襯衣上的肩帶拽掉了。我扭動著脫下襯衣,只穿著緊身褲同他跳舞。薩姆的恐懼逐漸消失,開始興奮起來。我牽著他的手,把他帶到了地下室。包括喝酒在內,整個過程用了不到20分鍾。我把他帶進地下室的房間後,匆忙脫下了我的緊身褲……’”
“喂,你在那兒嗎,格雷斯?”
“是的……我的上帝啊……這是真事還是妄想?”
我回答說:“對薩姆-戴維斯來說,是從奇遇走向幻想。”
“她把所有這些男人帶到地下室她的房間去。那裡有間放有許多性工具的小房間……”
“真的嗎?念下去。”
“噢……讓我看一下……”她繼續讀著屏幕上顯示的內容,“‘我打開錄音機,放著音樂,然後跪下來解開他的衣服。我告訴他,他可以對我做想做的任何事,並讓他環視一下,看看房間裡是否有他感興趣的東西。他太貪婪了,只想把褲子脫下來。我告訴他我想讓他穿著衣服,來指使我,把我當成他的奴隸,用皮帶抽我或隨便怎樣。但由於這是第一次,他沒有很好地按我的要求去做。最後,他只是把我按倒在床上……’”格雷斯問:“電話裡是誰在喘粗氣?”
“是辛西婭,”我告訴她說,“這則日記結束了嗎?”
“沒有,她繼續寫道:‘我脫了他的衣服,一起去淋浴。他對這樣發展下去很擔心,並不住地為剛才動作太快道歉。我讓他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給他戴上一個蠢豬面具,然後用一次成像相機拍了兩張快照,給了他一張。我們對著照片開玩笑。他太文雅了,竟沒向我要另一張照片,不過可以看出他對這件事很擔心。我告訴他我希望再見到他,並且向他保證不說出我們這個小秘密。他穿好衣服,我帶他上來走到大門口,我依然裸著身子。他的樣子很恐慌,好像害怕出去會被人看見一樣,他肯定不會在心還怦怦直跳、雙腿直打顫的時候直接回家。最後他說不想再見我,並問他拿去那張照片我是否在意。我按照常規哭起來,他抱住我吻了我,我不得不為他擦去臉上的口紅印。他走了,我從窗口望著他,看了看他的車,並掃視了一眼他的肩膀。下次,我會讓他帶瓶酒來,我倒要看看他手裡拿著酒能多快跑完這段路。’”
格雷斯說:“這一定是編造。”
“格雷斯,這些東西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不能打印,你要用生命保護好那些電腦指令。明白嗎?”
“明白。”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糾正一下。把伯特-亞德利幾次約會的情況打印出來,封在一個信封裡,盡快送到我這兒來。”
“明白。”她說,“兩年多的時間內這裡提到了30多個不同的男人。難道一個單身女郎在24個月裡同30個不同的男人睡過覺嗎?”
“我怎麼知道?”
“她描述這些性交的方式……我的上帝。她遇到了麻煩——同男人的麻煩。我是說,她讓他們虐待自己,卻又控制著他們,把他們完全看成是工具。”
“她就是這樣。”我對她說,“找一找最近的幾例有關威姆斯上校和鮑爾斯少校的日記,告訴我裡面是否有色情描寫。”
“好的……你等一下……”她說,“這裡有一段關於威姆斯的,時間是今年7月31日……是的,有許多色情的東西。要我讀一下嗎?”
“不用了,太多了我無法應付,有關於鮑爾斯的內容嗎?”
“有……8月4日,今年……哇!這個家伙很古怪。他是誰?”
“此地犯罪調查處的人。”
“噢……不可能。”
“好啦,別聲張。以後再同你談,格雷斯。”我掛了電話。
我同辛西婭靜靜坐了一會兒,我說:“嗯……如果我是個已婚上校或將軍的新作戰部長,將軍美麗的女兒邀我去喝一杯……”
“怎麼樣呢?”
“我會跑。”
“朝哪個方向?”
我笑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他的控制力不能超過20分鍾嗎?”
辛西婭說:“保羅,憑我對強奸案調查的經驗,有些男人根本無法控制他們的沖動。你們這些家伙應該試著用大腦思考,而不是受情欲支配。”
“在情欲支配下人是無意識的,辛西婭,”我接著說,“在薩姆-戴維斯這件事裡,請不要責備受害者吧。”
“你說得對。但我認為她也是個受害者。這一切與性愛無關。”
“對。這是特洛伊木馬之戰。”我想了一下,然後說:“嗯,我們可以假設伯特-亞德利知道地下室的那個房間。”
“他也許知道,”辛西婭說,“不過我懷疑她會把韋斯-亞德利帶到那兒去。”
“對,他是安的男朋友。他在基地內外都沒有真正的力量,而且沒有結婚,所以不會妥協或被敲詐。不過我很想了解韋斯是否知道他老爸爸也掉進了同一個蜜罐。”
“你真會用詞,保羅。”
貝克走進來告訴我:“警察局長亞德利和警官亞德利等著要見您。”
我說:“我什麼時候想見他們,會告訴你的。”
“是,長官。”
“喬丹機場的犯罪調查處臨時分部一會兒會派人送一封信來,送到後立即拿給我。”
“是,長官。”她離開了。
辛西婭拿起安的檔案看了起來,我想起該處理一下我的那位囚犯了。我給地方犯罪調查處掛了電話,找到了一位安德斯上尉。我們討論了達伯特-埃爾金斯的事,我提出改為在基地關他的禁閉。安德斯猶豫不決,他表示如果我能寫一封釋放他的建議信他就會同意。我說我會寫的,並且告訴他我想同鮑爾斯少校通話。我一邊等電話一邊在想,我為什麼要為我送進監獄的人那麼賣力呢?
我草擬從拘留改為釋放的建議信時,鮑爾斯少校來電話了。“我是鮑爾斯。”
“早晨好,少校。”
“什麼事,布倫納?”
我從未同他一起共事,也未見過他,只是知道他是哈德雷堡犯罪調查處分部的指揮官,安-坎貝爾日記中有一篇涉及他的色情描述。
“布倫納?”
“噢,長官。我只是想同您核對一下事實。”
“我能幫你什麼忙呢?”
“我想您一定很氣惱,因為我要求把您排除在此案的調查之外。”
“你猜得沒錯,准尉。”
“長官,實際上,是肯特上校決定用一位外來的調查人員。”現在他可能已經為所做的決定後悔了。
“肯特上校無權做出那種決定。出於禮貌,你也該給我來個電話。”
“是,長官。我很忙,電話接都接不及。”
“你自己當心,准尉。”
“鮑爾斯夫人好嗎?”
“你說什麼?”
“您結婚了嗎,少校?”
沉默了一陣後,他說:“這是種什麼問題?”
“是官方問題,有關謀殺案調查的。就是這種問題,請回答吧!”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他說:“對,我結婚了。”
“鮑爾斯夫人知道坎貝爾上尉的事嗎?”
“到底——?”
辛西婭放下手頭的工作,抬起頭來。
我對鮑爾斯說:“少校,我已經得到證據表明你同安-坎貝爾有性關系,你去過她家,在她地下室的臥室內與她發生了不正當的關系,並且你采取和表現的性行為違反了《軍事審判統一法典》,也觸犯了佐治亞州的法律。”實際上,我並不知道他有什麼行為觸犯了佐治亞州的法律,而且我也並不知道鮑爾斯和安都干了些什麼。管他呢。說一大堆廢話,其中總會有說到點子上的。
辛西婭拿起另一個聽筒聽著,可鮑爾斯沒說話。
我們在沉默中等待著,後來鮑爾斯說:“我想我們該見一次面。”
“我的預約已經滿了,少校。如果你還沒接到福爾斯徹奇打來的電話,那麼等著吧,會有人打給你的。祝你好運。”
“等等!我們該好好談談。有誰知道這件事?我想我可以解釋一切——”
“解釋一下我在她地下室找到的那些照片嗎?”
“我……我跟那些照片沒聯系……”
“面具沒擋住你的身體,少校。也許我會讓你妻子去辨認一下照片上的你。”
“不要威脅我。”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是警察,而且是一名軍官。你到底怎麼了?”
大約過了5秒鍾,他說:“我犯了個大錯。”
“的確是這樣。”
“你能幫我掩蓋起來嗎?”
“我建議你寫份全面的供詞,自己到福爾斯徹奇你的上司那兒去請求寬恕吧。蒙騙他們一下,威脅要公布於眾,然後達成個協議,保留半薪,離開軍隊。”
“好吧。不麻煩你了。”
“嗨,我可沒同將軍的女兒睡覺。”
“你也會的。”
“少校,關於工作中的性行為,你該記住,在掙面包的地方你永遠也吃不到肉。”
“這要取決於肉的情況。”
“這樣做值得嗎?”
他笑了起來。“噢,是的。找個時間我會告訴你的。”
“我讀她的日記就可以了。祝你過得愉快,少校。”我掛斷了電話。
辛西婭放下電話說:“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刻薄?這些人並沒有真正犯罪,保羅。”
“對。不過他們太蠢了,我討厭蠢人。”
我揉了揉太陽穴。“對不起,我只是有些累了。”
“你現在想見亞德利父子嗎?”
“不,去他媽的。讓他們等著吧。”我給軍法檢察官辦公室打電話找指揮官威姆斯上校。他的秘書兼打字員接了電話。他很想知道我是干什麼的。我說:“告訴威姆斯上校,我找他與這起謀殺案有關。”
“是,長官。”
辛西婭拿起分機,對我說:“友好一點。”
威姆斯上校接了電話,問道:“你是負責調查的軍官嗎?”
“是的,長官。”
“好。我被委派起草一份對查爾斯-穆爾上校的指控書,需要了解些情況。”
“好吧,上校,我提供給您的第一個情況就是,在我指控穆爾上校之前,他不會受到任何指控。”
“對不起,布倫納先生,寫指控書是五角大樓的命令。”
“你就是從道格拉斯-麥克阿瑟的鬼魂那兒接到命令,我也不管。”軍隊的律師,甚至是上校也可能受人擺布,因為,他們像軍醫、精神分析家一樣,他們的軍銜只是一個工資等級的標志,他們知道他們不應該把這軍銜太當真,實際上他們應該只是像我一樣的准尉級軍官。這樣,他們會生活得更愉快。每個人都會這樣。我對他說:“你的名字已經同死者的名字連在一起了。”
“你再說一遍,好嗎?”
“你結婚了嗎,上校?”
“是的。”
“你想維持你的婚姻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得知了你同死者生前發生過性關系。你觸犯了《軍事審判統一法典》中的第125條,不正當的性交,第133條,違背了軍官的紳士身份的行為,第134條,破壞和無視良好的秩序和紀律。這些行為使軍隊喪失了聲譽。”我問他:“怎麼樣,律師?”
“這不是真的。”
“你知道人們怎麼辨別一個律師在撒謊嗎?不知道?他的嘴唇在動。”
他並不欣賞這個笑話,說:“你最好拿出有力的證據來證明這一點。”
這話說得像是個真的律師。我說:“你知道300個在海底的律師叫什麼?不知道?一個良好的開端。”
“布倫納先生——”
“你沒在地下室那個房間裡睡過嗎?我發現一盤錄像帶上有你。”也許真有。
“我從沒……我……”
“一次成像的照片上也有。”
“我……”
“還有她的日記裡。”
“噢……”
“哎,上校,我一點都不在乎。不過你可不能陷入這個案子裡,別讓你的問題復雜化。給軍法署署長打個電話,或者最好飛到華盛頓去請求解除你的職務。起草一份對自己行為的指控書,交給一個不受誘惑的正派人,不,最好還是交給一位女士,你手下授了街的女軍官是誰?”
“啊……古德溫少校……”
“讓她負責坎貝爾一案。”
“你無權給我下命令——”
“上校,如果軍官能降級,明天你就會成為一等兵。不管怎麼說,下個月你必須到一個小公司去找工作,不然你就會成為萊文沃思的‘常駐律師’。不要阻礙調查。趁你還來得及做個交易,你也許可以被當做證人。”
“證明什麼?”
“容我想一想。祝你過得愉快。”我掛斷了電話。
辛西婭放下聽筒說:“一天來你給別人帶來的痛苦還不夠多嗎?”
“我是在祝他們過得愉快。”
“保羅,你有點太過分了。我知道你抓住大多數的人把柄——”
“我有這個職位全靠了他們這類人。”
“對。不過你有些越權了。”
“但不是力所不及。”
“放松些吧,辦案又不是私事。”
“好的……我只是很生氣。軍官守則到底規定了些什麼?我們發誓忠於職守,剛直不阿,維護高尚的道德標准和倫理,決不食言。可現在我們發現了30個家伙把這一切都扔到了一邊。為了什麼呢?”
“性欲。”
我禁不住笑了起來,說:“對,是性欲,但那是來自地獄的性欲。”
“我們也不是那麼純潔。”
“我們從沒有放棄原則。”
“這是殺人案,不是倫理咨詢,完全是兩碼事。”
“對。讓那兩個小丑進來吧。”
辛西婭按下內部通話鍵,對貝克說:“讓亞德利父子進來吧!”
“是,長官。”
辛西婭對我說:“你一定不能發火。”
“我不是生他們的氣。他們是老百姓。”
門開了,貝克說道:“亞德利局長和亞德利警官來了。”
亞德利父子穿著棕色的制服走進來,我和辛西婭站了起來。伯特說:“不要為我們等久了而感到抱歉,我們不會介意的。”他環視了一下這間小屋,說:“見鬼,我那兒的拘留所都比這兒大,而且更漂亮。”
“我們這兒的也是。”我告訴他說,“我會帶你去看一間的。”
他笑著說:“這是我兒子韋斯。韋斯,來見見森希爾小姐和布倫納先生。”
韋斯-亞德利個子很高,極瘦,大約25歲,長發向後梳著。他的長發會給他當警察帶來不少麻煩,除了他現在呆的地方。我們沒握手,不過他倒是用手扶了一下牛仔帽,並朝辛西婭點了點頭。
由於椅子不夠,我們大家仍然站著。伯特對我說:“嗨,我把你的東西都整齊地捆好,放在我的辦公室裡啦。你隨時可以去把它們拿回來。”
“你真太好了。”
韋斯得意地笑起來。我真想在他那皮包骨的臉上砸上一拳。這家伙有點過分活躍了,四處招搖,好像他生來就有兩個甲狀腺。
我問伯特:“你把屬於官方的東西都帶來了嗎?”
“當然。你不必怕麻煩政府。我把那些東西都給了你辦公室外面的那個小妞了。這是一種友好的表示,保羅。我能叫你保羅嗎?”
“當然可以,伯特。”
“好。我正在考慮允許你進入死者的房子調查。”
“你能允許我真高興,伯特。”
“現在,你想同我兒子談談此事嗎?”他看著韋斯說:“告訴他們你所了解的那姑娘的一切。”
辛西婭說:“安是個女人,一名美軍軍官;貝克也是女人,是一名美軍戰士。”
伯特稍微欠了欠身子,扶了一下帽子,說:“我很抱歉,女士。”
我真想拔出槍來對著這兩個人面獸心的家伙。要不是這個案子給我的期限太短,我早已讓他們的胸前染成紅色了。
不管怎樣,韋斯開始了他的誇誇其談。“對,我是常常約會坎貝爾,不過我也常約會其他女人,她也常常約會其他男人。我們倆沒把這些關系看成是隱私。她被殺的那天晚上,我在米德蘭開車巡邏。從午夜到早晨8點換班,有大約12個人看見過我,有我的搭檔、加油站的人,還有其他的人等等。我想這就是你想了解的一切。”
“謝謝你,亞德利警官。”
幾秒鍾內大家都沒說話,接著辛西婭問韋斯:“對於安-坎貝爾的死你感到不安了嗎?”
他好像經過了一番考慮後才回答說:“是的,女士。”
我問他:“要我給你拿片鎮靜劑或別的什麼嗎?”
伯特笑起來,對他兒子說:“忘了告訴你,孩子,這兒的人都很風趣。”
我對伯特說:“我想同你單獨談談。”
“無論你想說什麼,都可以當著我孩子的面說。”
“並非所有的事,局長。”
他看了我一會兒,說:“這個……”他對他兒子說:“現在你留下來單獨陪著這位年輕女士,韋斯,這可是你充分表現自己的時候了。”他笑起來。“她不知道你是怎樣一個活躍分子,還以為你不過是個從運甘藍的車上掉下來的家伙呢。”
說到這兒,我跟伯特離開辦公室,找了間空著的接待室。我們在一張桌子旁面對面坐下,伯特說:“該死的記者在外面弄出那麼多討厭的噪音。他們已經開始問那些有關將軍女兒的謠言了,明白了嗎?”
我記不起記者問過這樣的問題,不過我說:“執法官員不應在記者面前投機取巧。”
“見鬼,我沒有。我和將軍關系處得很好,不希望看到他女兒死後被人說三道四。”
“如果你想說什麼,局長,還是痛痛快快地說出來吧。”
“嗯,我知道人們認為軍隊犯罪調查處比我們地方搶先了一步,不過當你們抓到那家伙時,我的部門不會不受到稱贊的。”
這種雙重否定的說法真讓我惱火,可更讓我惱火的是伯特。我說:“你盡可放心,局長,你的部門會得到它應得的一切榮譽的。”
他笑了,說:“我想是這樣的,孩子。我們得解決這件案子。”
“還是讓聯邦調查局來處理吧,它的人明天就來接案子了。”
“是真的嗎?”
“當然。”
“好吧。現在,你寫一份精彩的報告敘述一下米德蘭警察是怎樣幫助你們的。”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你們不斷談到索取我們關於死者的檔案,因為該死的記者們在詢問我兒子同死者的關系,因為你們把我弄得像個該死的傻瓜,因為我不會胡說,因為你們他媽的沒找不行。”他又說:“你們會搞清真相的。”
這人顯然是火了,我還真不能責怪他。軍事基地同地方上的關系是一種奇怪的共生關系,特別是在南方。關系最緊張時,軍隊就像一支駐在被打敗的美國南部各洲的占領軍,關系最融洽時,地方上的人們會意識到多數的軍兵都是南方人,是他們自己人。基地在他們眼裡不過是一個大型自動化工廠,只是這個工廠不合他們的法律習慣。現在的情況是一種介乎這兩者之間的關系。無論如何,本著合作的精神,我對伯特說:“一旦得知聯邦調查局是誰來接管此案,我會把你介紹給他,並交給他一份有關你們的協助及工作成績的精彩報告。”
“你真太好了,保羅。你也寫一份吧。肯特正在寫呢。為什麼我們不讓他來這兒,大家一起坐到你的小助手那兒談談呢?”
“我沒那麼多時間讓大家一起坐下來談,局長。在以後的調查中,你極有可能被卷進去。別擔心。”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胡說呢,保羅?”
“我不知道。”
“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認為我沒掌握一件他媽的你想要的東西,你不想拿石頭換黃金。實際上,我掌握了解決此案所需的情況。”
“是真的嗎?”
“當然。我在死者的房間裡發現了一些你們忽略了的證據,孩子。但我們還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才行。”
“對。你是說地下臥室的那些東西。”
聽到我的話,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霎時就不出話來了,這可真少見。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們為什麼原封不動地把那些玩意兒擺在那兒?”
“我原以為你們太笨了,不會發現那個地方。”
他笑了起來。“現在是誰笨呢?”
“那兒並非原封未動,我們拿走了幾袋照片和一些錄像帶。”其實我並沒拿走,但我真應該那麼做。
他離我很近,仔細端詳了一陣。可以看出對於這事他可不是真高興。他說:“真是個聰明的小子。”
“對。”
“那些東西在哪兒?”
“在我的活動房裡。你們沒找到。”
“別跟我來這一套,小子。活動房裡一無所有。”
“為什麼你對那東西放在哪兒那麼感興趣?”
“因為東西歸我。”
“你錯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有那麼幾個蠢家伙。當我們在那間房子裡找到的指紋,搞到的照片、錄像和他們的裸體對照起來時,他們得做出充分的解釋。”
“對,包括你。”
他盯著我,我也盯著他,最後他說:“我不是那麼容易給嚇住的。”
“你瞧,局長,我想韋斯和安之間比韋斯所說的要更親密些。作為正在熱戀中的人,他們可不是幸福的一對,但他們畢竟約會快兩年了,而且有消息說他們愛得如癡如狂。現在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兒子知道你同他的女朋友睡覺嗎?”
伯特像是在仔細考慮該如何回答。為了打破沉默,我問道:“亞德利夫人知道你同將軍的女兒發生了性關系嗎?嗨,今晚我可不想到你家吃晚飯,伯特。”
伯特還在考慮,所以我又說:“你不會對韋斯說你發現了那個房間。也許韋斯知道他的女朋友有時與別人約會。不過他和她是在樓上的臥室裡睡覺的。因為如果他看到了地下室的那個房間,他一定會像其他南方的紳士們一樣痛打她一頓,然後離開。從另一方面講,你了解她的那些事,卻從未對兒子講過,因為是安-坎貝爾告訴你最好不要說。她喜歡韋斯,而你只不過是一個她可以利用的人,因為你對韋斯有影響;因為你可以在鎮上替她辦事,如果她有事要辦的話。對她來說,你是個可以在事後幫她出主意的人,一個特殊的保護人。或許你已替她解過幾次圍。不管怎麼說,你和韋斯除了血統一樣外,還有許多相似之處。安-坎貝爾把你的生活搞得很刺激、很緊張。她告訴過你,如果你破門而入,拿走她屋裡的那些照片和錄像帶,沒有關系,因為她已經把復制品放到了別處。從那些照片中找出你的胖屁股並不太難。你開始考慮到你妻子、韋斯和其他的孩子,也考慮到你的社會地位、你的牧師、星期日一起做禮拜的教友以及你30年來想做官的努力,所以終於有一天,你決定扔掉這枚定時炸彈。”我看著他說,“對嗎?”
伯特那張紅紅的臉並沒變白,而是變得更紅了,他說:“我還沒傻到讓她替我拍照片的程度。”
“你肯定嗎?你敢說某盤錄音帶上就沒有你的聲音嗎?”
“有又能怎麼樣?”
“足可以把你搞得像市長新地毯上的糞便一樣臭。”
我們倆坐在那兒,就像在下跳棋,都想找一個可以連跳三步的棋子。亞德利點了點頭,然後又盯著我,說:“曾經有一兩次我真想殺死她。”
“不是開玩笑吧?”
“不過,因為自己干了蠢事而去殺一個女人,我下不了手。”
“哈,你倒還有騎士精神。”
“對……不管怎麼說,案子發生時,我在亞特蘭大執行公務,當晚沒回來。有許多人可以作證。”
“很好。我會同他們談的。”
“你去談吧,你會像個傻瓜一樣。”
“我可不是那個有謀殺動機的人。”實際上,我沒把伯特當成殺人犯。如果你告訴人們要去核對他們不在現場的證據,人人都會很緊張。實際上,干這種事很麻煩,還會帶來各種棘手的問題。這就是為什麼警察只對那些阻止他們辦案的和把他們拖得很累的人才這麼做。
伯特說:“你可以把你的動機蓋在浸滿汽油的衣服下面,然後包起來放在煙頭上點了。不過也許我感興趣的是關於我和死者的關系你都了解到了什麼。”
“也許你感興趣?嗯,也許我有一張你睡在她床上的照片。”
“可也許你沒有。”
“那麼,我又是怎麼把你的胖屁股同那個房間聯系起來的呢?”
“這是個問題,不是嗎?孩子。”他把椅子放回原來的位置,好像要走了,說:“你把我搞糊塗了,我沒時間同你談這些。”
這時有人敲門,接著,門就被推開了。貝克走進來,遞給我一封封著口的信,接著又走了。我打開信封,裡面是一些打印好的材料。這些材料前邊沒有什麼說明。我從中抽出一張,大聲地念道:“4月22日,伯特-亞德利晚上9點來了,我正忙著寫報告,不過他想到地下室去。感謝上帝這家伙一個月只需要一次。我們走進地下室,他讓我脫光衣服,說要搜一下身。我想他只要有一丁點兒理由,就會對每一個女人都這麼做。我在他面前脫光了衣服,他站在那兒,手放在屁股上,看著我,然後他讓我轉個圈,彎下身子……”
“夠了,小子。”
我抬起頭來,說:“你回想起來了嗎?局長?”
“哦……不是馬上想起來的。”他問:“這些你是從哪兒搞來的?”
“她的電腦裡。”
“這在我聽起來不是什麼可以接受的證據。”
“可能。我會將此事交給軍法署署長和佐治亞州的司法檢察官,讓法律和精神健康方面的專家來評定一下,這樣也許你會被宣布無罪。”
“哪方面無罪?就算你拿的紙上每個該死的字都是真的,我也沒觸犯法律。”
“我不是佐治亞州雞奸法專家,不過我想你已經違背了你的結婚誓言。”
“噢,胡話,小子。你是個男人,表現該像個他媽的男人,想問題也該像個他媽的男人。你為什麼說話總是怪腔怪調?你結婚了嗎?”
我翻著那些紙,沒理他。“我的天,伯特……你打著手電去看她的……你用警棍去……還有你的手槍?這真太下流了……”
伯特站了起來。“你可要當心你的屁股,小子,因為如果你在基地外做了什麼壞事,那可就要由我來處置了。”他朝房門走過去,可我知道他不會走到哪兒去的,所以我沒在意。他又走回桌子旁,搬出我旁邊的一把椅子,把椅子轉個圈,然後坐下了,身子向我這邊傾過來。我難以斷言,他這反座椅子的架勢是想表示高於對方並顯示他那放松的姿態,還是要自我保護,或是挑釁,但無論是什麼,他所表現出來的都是煩惱。我站起來,坐在桌子上。“好吧,伯特,我所想要的就是你從那個房間拿走的所有證據。”
“辦不到。”
“那麼我會把這些日記的復印件按照米德蘭的電話簿寄給上面的每個人。”
“那樣我會殺了你。”
我們現在快觸到問題的實質了。我說:“我們來做一次證據交易吧。”
“噢,不。我有足夠的資料來嘲弄基地裡的大多數上層人物。你想讓事情發生嗎?”
“你不過是掌握了那些戴著面具的照片,我可是掌握了安的日記。”
“我掌握了在那個房間裡各處發現的指紋,正准備把它們交給聯邦調查局和軍隊。”
“那個房間裡的東西還在嗎?”
“不關你的事。”
“好吧,放一把火怎麼樣?我們就用這些記錄了你不正當性行為的材料來點燃,也許甚至不用費一根火柴。”
他想了一會兒。“我能相信你嗎?”
“我以軍官的名義擔保。”
“是嗎?”
“我能相信你嗎?”
“不,我不想讓你對我妻子和孩子張開你的大臭嘴,胡說一通。”
我站起來,向窗外望去。記者們還在那兒,只不過憲兵隊設了警戒線將他們擋到了離大樓50米遠的路上,以便工作人員能夠自由出入。我仔細考慮了一下我該對伯特采取的措施。如果毀掉證據我就得去堪薩斯呆上幾年,毀掉人的前途又不是我分內的工作。我轉身向伯特走過去。“成交了。”
他站起身,我們握了握手。我說:“你把那個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弄到一輛卡車上,包括家具、床單、地毯、錄像帶、照片、鞭子和鐵鏈等所有的東西,把它們全扔進市裡的焚化爐。”
“什麼時候?”
“等我逮捕了凶手之後。”
“要等多久?”
“很快。”
“是嗎?你能和我談談嗎?”
“不行。”
“你知道,跟你打交道總有一種被砂紙猛地一磨的感覺。”
“謝謝。”我把那些電腦打印的東西遞給他,說:“等把那些東西燒掉之後,我會當著你的面把這些內容從電腦中刪除。”
“好的。你現在讓我從糊塗中明白過來了。嗯,我會相信你的,孩子,因為你是個軍官,一個紳士。但你如果欺騙我,上帝作證,我會殺了你。”
“這一點我明白,我也發誓這樣做。今晚祝你睡個好覺。就談到這兒吧。”
我們走到走廊上,然後向辦公室走去。我在路上對他說:“把我的私人行李送到軍官招待所怎麼樣,伯特?”
“當然可以,孩子。”
辛西婭和韋斯坐在桌子旁邊。我們一進門他們就停止了談話。
伯特說:“嘿,我們打斷你們了嗎?”他笑了。
辛西婭看了伯特一眼,好像是說:“你這個笨蛋。”
韋斯站起來,輕松地向門口走去。他看了一眼他父親手裡拿的紙,問:“那是什麼?”
“哦……不過是些我要看的軍隊材料。”他看著辛西婭,扶了一下帽子,“永遠願為您效勞,女士。”他對我說:“保持聯系。”說完他和他兒子走了。
辛西婭問:“貝克找到你了嗎?”
“找到了。”
“材料很淫穢嗎?”
“嗯,伯特覺得有點難堪。”我同辛西婭講了剛才發生的大部分情況,並對她說:“安那個房間裡的照片和其他證據將被處理掉,因此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不要以保護人自居吧,保羅,我不喜歡這樣。”
“對所有的軍官我都會這麼做的。有一天在法庭上你發誓講真話、回答問題時,你沒有必要說謊。”
“這個我們以後再議論。”
她站了起來。“我需要透透空氣。我散步去軍官俱樂部買點兒吃的。你把這兒整理一下。”她說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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