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飛機庫沐浴在高處射來的明亮燈光裡,來自吉勒姆堡的流動法醫隊正在忙碌著。肯特還沒到,這對我和辛西婭來說正合適。
我把塑料垃圾袋和發刷交給考爾-塞夫爾,沒做任何解釋。他把袋子和發刷交給了一個指紋鑒定員,並讓他在提取了指紋後將東西送到痕跡證據處去。
加上那袋衣服,現在第3飛機庫裡已經擺滿了安-坎貝爾上尉的所有我們能找到的東西,包括她的汽車、辦公室和她的家,但不包括她的屍體。另外,我看見安那天晚上用的車也給弄到這兒來了。我們往裡走,看到了滾式公告欄上有剛沖洗出來的犯罪現場的照片、草圖、圖表、厚厚的實驗報告以及附有屍體彩色照片的備忘錄。這些我都一掠而過。我還看到了腳印的石膏模型、玻璃紙袋盛著的證據和法醫的實驗設備。這裡有三十多個正在忙碌著的男男女女。
考爾-塞夫爾給我看了一份當地日報《米德蘭電訊》,大標題是:「將軍的女兒死在哈德雷堡」。
辛西婭和我讀了那篇文章。文章用諷刺的筆調報道了安-坎貝爾赤身裸體被捆在步槍射擊場上給勒死,也許還遭到了強姦的事。報道有一半是準確的,引用了哈德雷堡公共情報員希拉裡-巴恩斯上尉的話。她聲言官方沒有對安-坎貝爾的死進行評論,軍隊的犯罪調查處對這一謀殺事件正在進行調查。
報道中還引用了米德蘭警察局長伯特-亞德利的話說:「我已經向哈德雷堡的憲兵司令肯特上校伸出了援助之手,目前我們正保持著密切的聯繫。」
他沒提我們搬走安的房間的事,也沒說要把我盛在大銀盤中當做他的美餐。不過下次我們見面後,他也許就會開始向報界抨擊我了。
考爾問辛西婭:「你腳上穿的運動鞋是你在現場時穿的那雙嗎?」
「是的。你是只要我的鞋還是連腳一起要呢?」
「只要鞋。請脫下來。」
辛西婭坐在一把折疊椅上,脫下了鞋,遞給考爾。他又問我:「你在現場穿的那雙靴子在哪兒?」
「在我那個基地外的住處。我忘了帶來。」
「最近幾天內你能拿給我嗎?」
「當然,過幾天吧。我現在似乎要在基地裡給困一陣兒了。」
「又是這樣嗎?上帝啊,布倫納,每次和你辦案,只要有地方警察參與,你總是把他們搞得很惱火。」
「並不是每次都這樣。好啦,考爾,我希望你派幾個人去第5步槍射擊場製作幾個車印的模型。」我把地點告訴了他。他立即就往外走,要去安排。我又叫住他,說:「還有一件事。在那兒幹完後,讓他們去維多利街上的維多利花園,去製作一套福特汽車上的車胎模型。那車也許是灰色的,1985年或1986年製造的,保險槓上貼著軍官的標誌。我沒有車牌號碼,但你可以在39單元附近找。」
他看了我一會兒,說:「如果是輛軍人的車,我們可以等到它在基地露面。」
「這材料我今晚就要。」
「好啦,布倫納,不得到地方上的許可,我不能到基地之外搜集證據。你已經搞得他們暴跳如雷了。」
「對。不要用軍車。死者住的45單元也許正由米德蘭的警察看守著,不過值班警察很可能是呆在室內的。告訴你的人要小心,動作要快。」
「我們可以等那輛車到基地上來。」
「好吧。」我把手放在他肩上,「我很理解。我只是希望天亮時車胎不會從那車上被換掉。天哪,那輛車今晚千萬不要消失才好。不過沒關係,還是等到早晨吧。」
「好吧,維多利花園。你真是貪心不足,還想冒險,你這個自命不凡的傢伙。」他向一群人走過去。他們正在往腳印的石膏模型上貼標籤,在犯罪現場的草圖上做記號。考爾把辛西婭的鞋遞給他們並交待了幾句,大概是關於午夜的任務,因為他不停地用大拇指朝我指指點點,所以那些技術人員也都盯著我看。
我給自己要了一杯咖啡,也給辛西婭要了一杯。她正在翻閱實驗報告。她端著咖啡說:「謝謝。看這兒。」她遞給我一份關於一個腳印的報告。「他們發現了一隻7號平底鞋的鞋印,也許是一隻女式便鞋。它出現在步槍射擊場上很不尋常,對吧?」
「對,是很不尋常。」
「這說明了什麼?」
我仔細看過報告,上面推測這個腳印是不久前才留下的。我說:「有意思。也許是幾天前留下的,我們都知道這兒大約有一周沒下雨了。」
「對。不過這事值得我們注意。」
我們花了大約15分鐘翻閱了所有法醫小組的報告。接著,考爾在他的某個臨時實驗區裡叫我們過去,於是我們一起過去坐在一張桌子旁,一個女技術員正在這桌子上觀察顯微鏡。考爾說:「憑著這把發刷你也許有了重要的發現。它是從哪兒弄來的?」
我拍拍他的禿頭,說:「反正不是從你這兒。」
聽了這話那個技術員笑得簡直要把臉碰到顯微鏡上去了。
考爾並沒被逗笑,他對辛西婭說:「你們都是有頭腦的人,為什麼不去看看顯微鏡呢?」
那個技術員移到一邊,讓辛西婭坐到顯微鏡旁。那個技術員是一名專業軍士,叫盧畢克。她說:「右邊的那根頭髮是在第6射擊場男廁所的洗手池裡發現的,左邊的則是從發刷上取下來的。」
辛西婭向顯微鏡裡望去,盧畢克繼續說:「廁所裡發現的那根頭髮沒有髮根,但從發乾上看,我已驗定那人是O型血,發刷上頭髮的主人也是O型血,兩份頭髮樣品都是高加索人的,從質地、顏色、沒有燙染和總的健康情況來看兩份樣品完全一樣。」
辛西婭從顯微鏡上抬起頭來。「是的,它們看上去一模一樣。」
盧畢克總結道:「我覺得這些頭髮全出自同一個人。從洗手池中發現的這根頭髮很短,無法做攝譜分析等項實驗。如果能做,我也許會找到更多的相同之處。任何進一步的實驗都會改變或毀掉這僅有的一根頭髮樣品。」她補充說,「發刷上的頭髮有些有髮根,一小時後我就可以告訴你們那人的性別,並且可以拿一個脫氧核糖核酸的標識給你們。」
我點點頭,「明白了。」
辛西婭站起來對盧畢克說:「請給樣品做上標記。裝起來並附上一份報告。」
「是,長官。」
「謝謝。」
塞夫爾問我:「憑這些證據能逮捕一個人嗎?」
「不行,但是可以讓我們看清一個人。」
「那人是誰?」
我把他拉到離技術人員遠一些的地方,說:「一個叫查爾斯-穆爾的上校。你們要比較的就是他的車印。穆爾的辦公室也在心理訓練學校裡。他是被害者的上司。我正打算查封他的辦公室,等獲准後把它搬到這兒來。」
辛西婭走過來說:「在此期間,考爾,請比較一下穆爾上校發刷上的指紋和從安的車上發現的指紋,再比較一下垃圾袋和袋內物品上的指紋。」
「好。」他想了一會兒,接著說,「如果這個穆爾上校認識被害者的話,即使指紋吻合,也不能最後認定他在現場。他有足夠的理由說明為什麼他的指紋會在安的手槍套上或者在她的車上。」
我回答說:「我知道,但是對於他在垃圾袋上留下的指紋,或者在第5射擊場留下的車轍印他就很難解釋了。」
考爾點點頭。「還有,你需要去確認一下他在案發那段時間內是否在現場。」
「對。所以我想讓你比較一下發刷上的指紋和你在帳篷樁上找到的殘缺不全的指紋。如果我們有了他的車轍印和足夠的指紋,那麼套在他脖子上的繩索就會更緊了,對吧?」
考爾點點頭。「對,你是偵探,可確定誰是罪犯還是靠我。但你根本不知道我這兩天幹了什麼。」他轉身走向那些正在研究指紋的技術人員。
辛西婭對我說:「如果我們審問穆爾,用這些證據指控他,他很可能會承認這是他幹的。」
「對。但如果他說他沒幹,那麼我們就會被送上軍事法庭。不管法庭判決是一個美國上校勒死了將軍的女兒,還是准尉布倫納和森希爾抓錯了人,放跑了真正的兇手,都是法庭的恥辱和軍隊的恥辱,都會因此而臭名遠揚。所以我們要屏息加以提防。」
辛西婭思考了一會兒,問我:「如果所有的證據都證明是穆爾干的,你還有什麼疑點嗎?」
「你有嗎?」
「疑點?是的,我有。我真是不能想像穆爾和安-坎貝爾兩人一起做了那樣的事。我無法想像是他勒死了安。他的樣子像個在咖啡裡下毒的壞蛋,而不像一個動手殺人的罪犯。」
「這也正是困擾著我的問題。但是你不知道……可能是她叫他這麼做的,是她懇求他殺了她的。我曾經看見過這樣的事情。就我們所知,穆爾有可能用的是換腦藥,這藥他可以利用工作之便搞到。」
「很可能。」
我從辛西婭的肩上看過去。「現在執法官來了。」
肯特上校正穿過飛機庫向我們走來。我們走過去迎上了他。他問:「有什麼新情況嗎?」
我答道:「罪犯快找到了,比爾。我正等著指紋和車轍印的鑒定結果。」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你不是開玩笑吧?是誰?」
「穆爾上校。」
他好像在考慮這件事,接著點了點頭。「合乎情理。」
「怎麼合乎情理,比爾?」
「嗯……他們關係密切,他也許會有機會。我相信他幹得出來。他很古怪。我只是不知道他的動機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問肯特:「給我講講坎貝爾上尉和將軍吧。」
「哪個方面?」
「他們的關係密切嗎?」
他盯著我的眼睛,說:「不密切。」
「說下去。」
「嗯……也許我們可以另找個時間來談。」
「也許我們可以到福爾斯徹奇去談。」
「嗯,別威脅我。」
「哎,上校,我是謀殺案的調查人員。你也許覺得受到某種社會的壓力和職業的約束,但你大可不必。你的責任只是回答我的提問。」
肯特看上去不太高興,但我用肯定的口氣告訴他要放下包袱,這好像又使他輕鬆了許多。他向飛機庫的中心走去,我們跟在後面。他說:「好吧。坎貝爾將軍不贊成他女兒從事軍事工作,不贊成她同那些男人交往,不贊成她住在基地外面,也不同意她跟像查爾斯-穆爾那樣的人往來。可能還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辛西婭問:「他不為她感到驕傲嗎?」
「我想不。」
「軍隊可為她而驕傲。」辛西婭說。
肯特說:「在這件事上,軍隊同坎貝爾將軍有著均等的選擇權。老實說,安-坎貝爾是一手控制著將軍,一手控制著軍隊。」
辛西婭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這就是說,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將軍的女兒,一個西點軍校的學員,一個頗知名的人士,她僥倖獲得了許多。她父親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時,她已經設法擠進了徵兵宣傳工作,並且一下子變成了眾所周知的人物,上電台,上電視,到大學和婦女組織演講,為婦女在軍隊供職打開了局面等等。人人都喜歡她。但是她對軍隊不屑一顧。她只是想成為不受拘束的人。」
辛西婭問他:「為什麼?」
「嗯,將軍對她的行為反對1分,她就還他10分還多的仇恨。她竭盡所能使他難堪,除非他毀了自己的軍人生涯,否則他對她無計可施。」
「哎呀!」我說,「這可是個重要的情況。你只考慮無法將她的死訊告知將軍,可你忘了把這個情況告訴我們。」
肯特向四周看了看,然後低聲說:「只是在我們之間我才這麼說。公開的話,我得說他們父女關係很好。」他猶豫了一下,又說,「實話對你說,儘管將軍不贊成她這個,不贊成她那個,但他不恨她。」他又說:「哎,這些都是傳聞,我是信任你們才說給你們聽的。這樣你就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儘管你沒從我這兒聽到任何情況,但你可以依據這些繼續追查下去。」
我點了點頭。「謝謝你,比爾,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
當然還有。我問:「除了穆爾上校外,將軍反對安交往的男人還有誰?」
「我不知道。」
「韋斯-亞德利是其中的一個嗎?」
他看了我很長一段時間,才點點頭說:「我想是的。」
「韋斯-亞德利是同她在米德蘭爭吵過的那個人嗎?」
「可能。」
「她為什麼要使她父親難堪呢?」
「我不知道。」
「她為什麼對他恨之入骨呢?」
「如果你找到了答案,請告訴我。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原因,肯定是個難以容忍的原因。」
「她同她母親的關係怎樣?」
肯特說:「很緊張。她既要做將軍的夫人,又要做一位獨立女性的母親,被夾在中間,十分為難。」
「換句話說,」我說,「坎貝爾夫人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安-坎貝爾則試圖喚醒她的覺悟。」
「是這麼回事,但還要複雜些。」
「怎麼複雜?」
「你同坎貝爾夫人談談就知道了。」
「我會同她談的。」我對他說,「你再對我說一遍你從未進過安-坎貝爾的房間,以便我在報告中說明為什麼她的一隻酒瓶上有你的指紋。」
「我告訴過你,布倫納,我曾摸過她房間內的幾件東西。」
「可這瓶酒被你的手下人封在一隻盒子裡,大約一小時前才打開。」
「這你贏不了我,保羅。我也是個警察。如果你有證據,我們去找塞夫爾談,讓他拿給我看。」
「好啦,比爾,讓我們消除誤會,來討論更重要的事情吧,比方說穆爾上校的問題。我要提問了,請記住,你有責任如實回答。如果你不願合作,我會自己去查明真相。好了嗎?這兒有個大問題——你同她有性關係嗎?」
「有。」
幾秒鐘之內誰也沒有說話。我注意到肯特承認這一點時,看上去非常輕鬆。我沒提醒他,他說過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他從一開始就會告訴我們的,因此我們大家最好都裝作此刻是剛開始,而先前的說法中沒有絲毫的謊言。
辛西婭說:「這是安-坎貝爾讓她父親煩惱的方法之一嗎?」
肯特點點頭。「是……我從沒把這種做法當成別的什麼。將軍瞭解這一切——安也知道他瞭解。但是我妻子顯然不瞭解。這就是我隱瞞此事的原因。」
我想,上帝呀!因為一個人剛剛結束了生命,其他人為了維持正常的生活秩序,保住自己的工作和婚姻,必須在午夜被迫交代一些事情。顯然,肯特上校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對他說:「我們盡量在報告中不提這些事。」
他點了點頭。「謝謝。但是因為安不在了,將軍會清算那些老賬的。我將會得到一個好聽的理由而被迫辭職。這也許能保住我的婚姻。」
辛西婭說:「我們會盡力的。」
「非常感謝。」
我問他:「將軍還會跟其他人算賬嗎?」
肯特咧嘴苦笑了一下:「上帝,她勾引了將軍手下的全部男性軍官。」
「什麼?」
「全部軍官。不過,至少是大部分。從年輕的上尉埃爾比,將軍的副官,一直到他直接領導的大多數軍官,還有軍法檢察官以及像我這樣身居重要崗位的男人。」
「我的上帝……」辛西婭說,「你的話當真嗎?」
「恐怕是的。」
「可這是為什麼呢?」
「我告訴過你,她恨她父親。」
「嗯,」辛西婭說,「她沒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嗎?」
「沒有,她沒有。如果我猜得不錯,那些同她睡覺的人事後也沒多為他們自己考慮考慮。」他又說:「扭轉這種局面很難。」他看著我,強裝著微笑。「你能理解這些嗎,布倫納?」
這個問題讓我感到有點不舒服,但我還是照實說了:「是的,我理解。但我還沒結婚,而且我也不為坎貝爾將軍工作。」
他笑了起來。「那你不會是她的候選人了,所以你不會受到考驗。」
「嗯……」
他又說:「如果你沒有權力,你就得不到女人。」
辛西婭插話說:「那麼她告訴過你——告訴過每個人——她都同誰睡覺嗎?」
「我想是的。我認為這是她計劃的一部分,她散佈腐敗、猜疑、恐懼和憂慮等等。但我認為有時她說她勾引了誰和誰,但實際上是在撒謊。」
「所以,也就是說,你不能肯定她是否同基地的牧師埃姆斯少校睡過覺,或者是否同基地的副官福勒上校睡過覺?」
「對,不能肯定。假設她說她勾引了他們兩人,但我認為至少福勒上校不會中她的圈套。一次,福勒告訴我他知道一切,還知道我也是其中的一分子。我想他的意思是說他不是。也許就是這個原因,他成了唯一讓將軍完全信任的人。」
我點點頭,好像看見福勒對安-坎貝爾說:「不要跟我來這一套,年輕的小姐。我不需要你。」
辛西婭對肯特說:「這太怪異了……我是說這是一種病態。」
肯特點點頭。「提到這一點,安曾經對我說過,她正在搞一個心理作戰實驗,敵人就是她父親。」他笑了,但並不是一種開心的笑。他說:「她恨她父親,我是說她對他恨之入骨。雖然不能毀掉他,但她卻在千方百計傷害他。」
又有一會兒沒有人說話,後來辛西婭好像自言自語地說:「這是為什麼?」
「她從沒告訴過我。」肯特口答道,「我認為她沒對任何人說過。她知道,將軍知道,也許坎貝爾夫人也知道。他們不是一個真正快樂的家庭。」
「或許查爾斯-穆爾也知道。」我說。
「毫無疑問。但也許我永遠無法知道。我告訴你們一件事:穆爾是幕後的操縱者,是穆爾告訴她如何去報復她父親對她所做的一切。」
這一點,我想,也許是真的。但這並不能構成他殺死她的動機。恰恰相反,他是她的保護人,她是他免受將軍懲罰的擋箭牌,這是他最成功的實驗。這個傢伙該死,但他應該有個死的正確理由。我問肯特:「你跟將軍的女兒都在哪兒約會?」
他說:「許多地方。大部分是在高速公路旁邊的汽車旅館,但即使在基地內我倆的辦公室裡干,她也不會感到害羞。」
「也在她的住處幹過嗎?」
「有時候。我想我的話讓你誤會了。她不喜歡別人到她家去。」
或許他不知道地下室的那個房間,或許他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那個房間。如果那些照片中有了他,他也不會主動提供這些情況的。
肯特對我們說:「如果穆爾是殺人犯,你們就可把此案結了,軍隊和哈德雷的人們都不會受到太大損失。但如果穆爾不是殺人犯,你們得找嫌疑犯,那就得審問基地裡的許多人,保羅。我已經澄清了自己,你們應該讓他們也來澄清自己。就像你說的,這是殺人案,就讓事業、名譽、良好的秩序和紀律都見鬼吧。」他又接著說:「上帝啊,你看到報紙嗎?想想那種報道吧。基地將軍手下的一班軍官和大多數的高級官員被一名女軍官腐蝕和連累。這使一切都倒退了幾十年。」他說,「我希望穆爾就是罪犯,這是就事情的發展而言。」
我說:「如果你是在暗示穆爾上校是送上絞架的最佳人選,雖然也許不是正確的人選,那麼我必須提醒你別忘了我們的誓言。」
「我只是告訴你們倆,不該去挖不必挖的地方。如果穆爾就是兇手,不要讓他把我們大家都騙了。如果謀殺是他幹的,那其他人有失軍官身份的通好和別的行為就與此無關,也不是減緩罪行的因素。那就是法律。讓我們什麼時候開一次軍事法庭。」
肯特變得不像我記憶中的那麼遲鈍了。當一個人看到恥辱和離婚,或者一個官方委員會對他的行為進行的調查時,他會變得出人意料地敏銳。軍隊依然要懲處不端的性行為,而肯特上校肯定有這種事。有時我很驚訝於亂交的力量,驚訝於那麼多人情願冒險——不顧自己的名譽、財產,甚至生命。
我對肯特說:「我確實非常感激你的誠實,上校。一個人站出來講真話,另外的人就會跟著這麼做。」
「也許,」肯特說,「但如果你能替我保密我是會很感激的。」
「我會的,不過從長遠看這並沒什麼要緊。」
「對。我是完了。」他聳了聳肩。「我兩年前第一次陷進去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點。」他幾乎是輕鬆愉快地說,「她一定有著某種計劃,因為每當我下決心不去同她睡覺時,她就會到我辦公室來,讓我陪她去喝酒。」
辛西婭問:「難道你沒想過說『不』嗎?」
肯特衝著辛西婭笑笑。「當你向男人提出要求,讓他和你做愛的時候,你見什麼人說過『不』嗎?」
辛西婭似乎對這話頗有點厭惡,說:「我從不向男人提要求。」
「嗯,」肯特建議說,「那麼就試一試。隨便找一個結了婚的男人,讓他同你做愛。」
「現在談的不是我,上校。」辛西婭說道,表情非常冷漠。
「好吧,我道歉。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安-坎貝爾從不接受否定的回答。我並不是說她敲詐任何人。她從不敲詐,但有時有強迫的成份。而且她喜歡貴重的禮物——香水,衣服,飛機票等等。但有件事很古怪——實際上她對那些禮物沒有興趣。她只是想讓我,我猜其他人也是這樣,不斷地感到拮据,支出一些比時間更多的東西。這是她控制人的手法。」他又說:「我記得有一次她讓我給她帶去一種很貴的香水,記不清是什麼牌子的了,花掉了我400美元,為了彌補家用我只得在存款互助會貸了款,還在糟糕的食堂吃了一個月的午飯。」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說:「我的上帝,我真高興一切都已結束了。」
「嗨,還沒結束呢。」我提醒他。
「對我來說是結束了。」
「希望如此,比爾。她曾經要你在職權內放棄原則嗎?」
他猶豫了一陣才說:「只是些小事。為了朋友的汽車罰單,還有她的一次超速傳票,不是什麼大事。」
「恕我有不同的看法,上校。」
他點點頭。「我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確切地說,這是他應該在調查委員會面前說的話。實際上,這也是他所能說的僅有的最好的話了。我想知道除了性以外,安是怎樣腐蝕其他人的。這裡幫一點小忙,那裡給點兒特殊照顧,有誰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又得到了些什麼?在部隊服役20年,包括在犯罪調查處的15年,還從未看到或聽到過在哪個軍事基地裡有這樣惡劣的腐敗現象。
辛西婭問肯特:「將軍不能阻止她,也不能擺脫她嗎?」
「不能。除非讓人知道他是個無能、粗心的司令官。當他得知他這個常上廣告的女兒脅迫、損害他周圍的每一個人的時候,採取官方行動已經太遲了。他能處理好此事的唯一方法就是將一切告知他五角大樓的上級,讓這兒所有的人辭職,然後再遞交他自己的辭呈。」肯特又說:「即使他朝自己開一槍,也並不過分。」
「或者殺了她。」辛西婭說。
肯特又聳了聳肩。「也許,但不是用她被殺的這種方式。」
「嗯,」我說,「如果不是我們已經有了重要的嫌疑犯,你會成為其中之一的,上校。」
「是的,但我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憤怒。有的人真愛她,被她迷住了,妒忌得要死,比如那個年輕的埃爾比。她一不理他,他就常常連續幾個星期悶悶不樂。審問一下穆爾,如果認為他沒殺她,那麼向他要一份認定的嫌疑犯名單。那傢伙知道她的一切,假如他不告訴你那些不受法律約束的事,那你就來找我,我把槍插進他嘴裡,告訴他,他可以跟那些事情一起進墳墓。」
「我也許會比你冷靜一點。」我告訴他,「我想查封穆爾的辦公室,等獲得許可就把它搬到這兒來。」
「你該直接給他戴上手銬。」肯特看著我說,「不管怎麼說,你該明白為什麼我不想讓此地的罪犯調查處插手此事。」
「我想我現在明白了。他們中許多人同她有瓜葛嗎?」
他停了一會兒,說:「犯罪調查處的指揮官鮑爾斯少校。」
「你能肯定嗎?」
「你去問他。他是你的同行。」
「你同鮑爾斯合得來嗎?」
「我們盡力吧。」
「問題出在哪兒?」
「我們在各自權限上有分歧。你為什麼問這個?」
「各自權限意味著犯罪活動,還是意味著其他什麼?」
他看著我說:「我想……鮑爾斯少校已經變得佔有慾極強。」
「他不喜歡分享。」
肯特點點頭。「她的男友中有幾個這樣的人,那是在她把他們拋棄的時候。」他又說:「結了婚的男人是真正的豬。」他想了一會兒又說:「不要相信這個基地裡的任何人,保羅。」
「包括你嗎?」
「包括我。」肯特看了看表。「就這樣吧。你們想見我還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嗎?」
「噢,不管那是什麼事,現在已不重要了。」
「好吧,我要回家了。7點前你可以在家裡找到我。7點以後我會呆在辦公室。如果有事,今晚我能在哪兒找到你們呢?」
辛西婭回答說:「我們都住在軍官招待所。」
「好吧。噢,我妻子也許正不停地從俄亥俄州給我掛電話,她可能認為我在跟女人幽會了。晚安。」他轉身離開了,腳步遠不如他進來時那樣輕快有力。
辛西婭感慨地說:「我真不敢相信。他是不是剛剛告訴了我們安-坎貝爾同基地裡的多數高級軍官睡過覺?」
「是的,他是那麼說的。現在我們知道她照片中的那些男人是誰了。」
她點點頭。「現在我們知道這個地方為什麼看上去如此奇怪了。」
「是啊,嫌疑犯的名單一下子變長了。」
那麼,我想,肯特上校,「清廉」先生,「法律」先生和「秩序」先生幾乎違犯了手冊上的每一條規定。這個冷漠乏味的人有性慾,但他把它藏在了月亮的背面。我辛西婭說:「比爾-肯特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殺人嗎?」
辛西婭回答說:「想像得出。但我想他的話中暗示了他的秘密已眾所周知,而他的命運就是等待坎貝爾將軍找機會開除他了。」
我點點頭。「好吧,就像手冊中說的那樣,如果不是為了逃避丟臉和羞辱,那會不會是因護忌而殺了她呢。」
她想了一會兒才說:「肯特暗示了他同安的關係對他來說只是消遣罷了,只是為了滿足慾望,而沒有感情糾葛。我可以相信這一點。」她看出我想從她那兒知道得多一點,所以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另外,他給鮑爾斯少校加上的動機——佔有慾,說得再寬一點是妒嫉,也許都不是真的,實際上也許這些都是肯特自己的感受。記住,這傢伙是個警察,他和我們讀的是同一本手冊,所以他瞭解我們的思路。」
「精闢。但是我很難想像他會充滿熱情和妒嫉之心或很動感情地去糾纏任何女子。」
「我知道。他是那種表面冷酷而內心火熱的人。我以前見過他這種類型的人,保羅。這些人獨裁、保守、循規蹈矩。他們做事常常是很機械的,因為他們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他們知道自己整齊的服裝下面隱藏著的是什麼。實際上,他們對自己的行為天生缺乏控制能力和平衡能力。一旦失去控制,他們是什麼都能幹得出來的。」
我點點頭。「但也許我們心理分析得太多了。」
她聳聳肩。「也許。不過還是要對肯特上校留點心。他有一本與我們不同的記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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