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響起時,薩拉-詹森還在床上,纏繞在男友埃迪身上,充分享受著他乘坐飛機踏上最新一次探險征程之前在倫敦最後幾天的寶貴時光。她伸出一隻裸露的胳膊,迅速抓起電話。打來電話的是她的同事戴維,聽聲音有些憂心忡忡。
「聽著,薩拉,現在是8點半。你已經遲到半個小時了,卡特在到處找你。有點怒氣沖沖的。不像他……」
薩拉咯咯笑起來,「那麼你對他說了些什麼?」
「我說你一大早與醫生有個預約。」
「太棒了。」薩拉說道,「他們9點之前是不會診治病人的。我的預約要半個小時,從切爾西到金融城要3刻鐘。10點1刻見。」沒等他答話,她就掛斷電話,把注意力重新傾注在埃迪身上。
到了10點鐘,她終於輕柔地擺脫了埃迪的雙臂,迅速下了床。埃迪目送她穿過房間。她個頭挺高,約5英尺9,身材苗條,肌肉優美,富有曲線感。她懶洋洋地走著,毫無忸怩之態,對自己赤裸的身體感到得意。她沖了好一會兒淋浴,把褐色長髮握成一束,用一隻手高高抬起免得被水弄濕。她邁出衛生間,身後留下一道越變越窄的水跡。她裹著一件薄薄的棉紡和服式晨衣穿過臥室,走上屋頂平台。她喜歡6月,到處色彩斑斕,瀰漫著玫瑰花、6英尺高的棕櫚樹、梔子花以及天竺葵花的香味。
她逗留了片刻,一任暖風將潮濕的肌膚吹乾,然後回到屋內,在衣櫥裡找了一番,挑出一套淡紫色亞麻套裝和棕黃色的皮鞋。她將手袋斜掛在胸前,吻了吻埃迪,然後微笑著離開了家。她招呼一輛緩緩駛過國王路的出租汽車,11點鐘才趕到了她在芬利斯銀行的交易台。
5分鐘後,約翰-卡特走過來。他是芬利斯銀行首席執行官,也是薩拉的昔日戀人,「我想沒有什麼問題吧?」他臉上掛著慇勤的笑容。
「哦,沒有問題。」薩拉笑著回答,「只是一次定期檢查,你是知道的。」
卡特臉上微微泛紅。坐在薩拉左側的戴維-裡德突然猛地咳嗽起來。薩拉瞪了他一眼。
「我想知道,」卡特對裡德不予理睬,繼續說道,「你是否願意參加明天的客戶午餐。他們非常希望有一位外匯交易員到場作陪。」他補充說。
薩拉查看了日程安排,「星期三,10號。」她抬起頭笑了一下,「可以,沒有問題,約翰。」
卡特返回辦公室後,給巴林頓掛了一個電話。
「一切都安排妥了,行長。我們明天見。」
「幹得好。順便問一下,你有詹森這姑娘的簡歷嗎?」
「我讓人事部門找一份出來,今天下午就給您傳真過去。」
「實際上,如果你不介意,我倒希望有人騎車把它送來。」巴林頓說道。
「完全可以。」卡特對這種神秘兮兮的做法感到不解,再次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事情是10天前開始的,當時卡特的秘書操著她那特有的帶鼻音的腔調——那種力圖表示出她,凱特-詹金斯,不會受任何人影響的腔調——告訴他英格蘭銀行行長有電話找他。卡特接電話時,不知是公事還是社交應酬。他認識巴林頓已近20年。他們住在薩裡郡時是鄰居,並有密切的社交往來和專業聯繫。自打卡特離婚以後,巴林頓的夫人艾琳經常邀請他週末上他們那裡進餐。
但是,這次電話不是社交性的。說完通常的打趣話之後,巴林頓便開始談起外匯交易市場,最後才繞到主題,他問卡特手下的外匯交易員水平怎麼樣。卡特告訴巴林頓,只有一個人值得一提,接著把薩拉-詹森描繪了一番。巴林頓隨即一連問了卡特許多有關薩拉的問題:她的長相如何;她的業績到底有多麼出色;最後還提議他們或許可以找個時間一道吃頓飯。巴林頓說他對真正活躍在交易一線的人員懷有特殊的興趣,想跟他們談談。
卡特對這個電話並未給予充分重視,以為這只是象牙塔症的一次發作而已。行長可能對與其他的頭頭腦腦做伴感到厭倦,因為這批人大多數都是相當乏味的。他很可能憑著一時衝動就決定接觸接觸下層的人,那麼有誰能比一位外匯交易員更合適的呢?卡特心想,要是行長真的見到薩拉-詹森,他會驚喜一場的。
卡特過後就把這次通話給忘掉了,所以當行長這天上午再次來電話,告訴他從天上掉下來一頓免費午餐時,他感到很意外。巴林頓嘟嘟噥噥地說,羅馬尼亞銀行行長(上帝保佑此人)取消了約會,可能是與他們國內出現問題有關,這樣一來他和卡特明天就能共進一頓午餐了,他順帶問卡特是不是願意帶上他曾經提過的那位外匯交易員,叫什麼名字來著,詹森……?
於是,卡特充滿好奇心地做出了有關安排。他仔細翻閱薩拉的簡歷,心想可能行長是想僱用她吧。翻閱完畢後,他把簡歷交給秘書,並關照她騎車送到英格蘭銀行,交行長親收。
卡特覺得這很有可能。英格蘭銀行連她在這裡賺到的一半錢都不會付給她。自從薩拉4年前開始為他們工作以來,對手銀行就經常想方設法引誘她跳槽。無論是卡特,還是交易廳主任傑米-羅林森,都不願意把她放走。他們願意支付留住她所必需的任何酬金。
毋庸置疑,在同輩人中間她是出類拔萃的。她對市場有一種本能的感覺,對冒險有一種特質。交易成功時,她會興高采烈,如果虧了錢,她也根本不放在心上,這與許多其他交易員是不同的。卡特感到她的野心勃勃有些特別,勁頭十足是肯定的了,不過她倒是沒有工夫捲入辦公室裡的鉤心鬥角。她的大多數同輩人都會公開宣稱對現任老闆忠誠不二。她則與眾不同,明確表示她只干一段時間,等攢足了一定的錢她就遠走高飛。她真正的興趣在於跟她的胞弟亞歷克斯或者她的新任男友一道去登山探險,她的男友叫什麼名字……對啦,叫埃迪,卡特不無遺憾地想起來了。
卡特獨自坐在安靜的辦公室裡,聽任那些幾乎整天困擾他、且從中得不到任何慰藉的、無休止的想法的擺佈。他最初嘗試過用理性化的解釋來麻醉自己。他告訴自己,薩拉想跟與她同齡的某個人一道外出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他一直認為,她當初同他上床只是因為同情他。當時他的太太正與他鬧離婚。她說她整天根本見不到他的人影。他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去赴某個令人乏味的客戶的宴請,而她早就不想再出入這些場合了。卡特於是便帶上他的明星級交易員薩拉-詹森出席這些生意宴會。客戶們都喜歡她。沒過多久他也喜歡上了她,向她傾訴衷腸,因為這個女人能夠理解他生活中的兩面,私人生活的一面和職業生活的一面。還有,她美貌出眾。她的魅力是抵擋不住的。
他倆一起相處了6個月。他的自信以及對生活的信念由於她而得以恢復。他一心想娶她為妻,雖然從未明確表示過,不過他相信她是能感覺出來的。她無比溫柔地告訴他說,她對他是不合適的。他知道由於自己上了歲數,又受過太太的攻擊,所以已沒有什麼虛榮心了,薩拉的真正意思是:他對她是不合適的。於是,他很傷心地放棄了她。
此後他們依然會面,大約每月共進一次午餐。他忍不住要詢問她交男朋友的情況。有一段時間,她告訴他還沒有談。可是後來她就遇上了她胞弟亞歷克斯的朋友埃迪。那是一年前的事情。卡特認為,他對這事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就在約翰-卡特回憶著他與薩拉-詹森的關係時,有人正騎著一輛摩托車,急速穿過金融城的街道,把薩拉的個人簡歷給安東尼-巴林頓送去。
半個小時後,這份簡歷經過銀行郵件室的安全檢查後,直接跳過了收文籃,被送到巴林頓的辦公桌上。巴林頓剪開外包裝,興致勃勃地讀了起來。
薩拉-路易絲-詹森,英國籍,1966年出生於新奧爾良,現年27歲。在漢普斯特德女子學校受過教育,後考上劍橋大學三一學院,數學課是雙科優等生。興趣包括爵士樂、閱讀、滑雪、登山及旅行。畢業後,用了一年時間周遊美國,隨後開始在芬利斯銀行供職。
巴林頓轉而閱讀芬利斯銀行人事部撰寫的任職報告。第一份用縮略筆記形式寫成的報告對其業務能力做出了評價。出色的交易記錄。持續性大贏家。頭腦冷靜的職業交易員。去年為所在部門盈利達600萬英鎊。不大堅持正點上下班。也許自恃盈利貢獻大,理應在免受規定方面得到特殊待遇。每每上班不守時行為被發現時,都能愉快地坦白承認。巴林頓讀到最後一條評語上方的潦草手批註釋時,忍俊不禁。他讀道:「至少她是誠實的。」
第二部分儘是些行政方面的細節。巴林頓瀏覽了銀行帳戶上的數字,住房抵押補貼,醫療保險。一組數字躍然紙上,他怔住了。去年總收入:40萬英鎊;底薪10萬英鎊;獎金30萬英鎊。即使根據日益看漲的金融城薪金標準,這也相當可觀了。她由此成為金融城內薪俸最高的女性之一,而且事實上是薪俸最高的匯市交易員之一。
巴林頓自忖,就專業資質而論,薩拉-詹森無疑是完全夠格的。唯一的問題是,她是否具備做間諜的心理素質。當然,這一點只有通過面對面的觀察才能發現。至於應當發掘什麼樣的素質,巴林頓自己也沒有多少數。不過有一點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急切地想見到薩拉-詹森。
他將那幾頁簡歷放回信封,同時對她的芳容感到好奇。在他封上信封並鎖進保險箱之前,最後一條細節躍入他的眼簾。他注意到,近親一欄只列有她的姑媽和弟弟。他覺得這倒很蹊蹺。她只有27歲。雙親肯定不會已經去世了吧?沒準出現了婚變?不是好兆頭。他按下蜂鳴器傳喚他的秘書,叫她轉告卡特聽電話。
5分鐘過後,兩個人通上了話。卡特解釋說,並沒有什麼婚變。薩拉的父母在新奧爾良的一次車禍中喪生,其時她才8歲。「那件事一定給她留下了創傷什麼的。」巴林頓說道。
卡特沉默了片刻,一連串的回憶和未及提出的問題襲上了心頭。他對自己說,都是些猜測而已,隨即打消了那些念頭。他只說了一句:「我想她已經以其特有的方式與這件事達成了妥協。」巴林頓對此感到滿意,掛斷了電話。就他而言,薩拉-詹森從書面材料來看依然是最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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