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迫不及待地問「鬼影子西門烈」道:「二師兄,追蹤『酸秀才』的結果如何?」
「鬼影子」苦笑了一聲道:「師弟,看來我這招牌要砸了!」
「怎麼樣?」
「六十歲老娘倒繃孩兒,追了兩天兩夜,竟然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
周靖不由心裡一沉,失去這條線索,的確是件遺憾的事,當初若非「鬼影子」阻止,自願追蹤,說什麼他也不放過「酸秀才」,但,事己如此,夫復何言,淡淡地道:「二師兄,『酸秀才』不會上天入地,時間遲早而已!」
「鬼影子」赧然道:「是我太自信了,低估了對方,誤了大事!」
「師兄不必自責,我們分頭查訪吧。」
突地——
周靖轉身面對道旁樹林,冷冷地道:「林中是哪位朋友?」
一條人影,應聲而現。
周靖脫口道:「是你,莫姑娘!」
現身的,正是莫綺華的胞妹莫綺萍。
莫綺萍上前福了一福,道:「見過師叔!」
「鬼影子」一怔,道:「她是誰?」
周靖「哦!」了一聲道:「我忘了引見,莫姑娘,這位是你二師伯『鬼影子西門烈』!」
莫綺萍忙朝「鬼影子」施了一禮,口稱「二師伯!」
周靖又指著莫綺萍道:「她便是五師姐黃尚香的門下!」
「哦,五師殊現在……」
「通天教主的兒媳,丈夫已死,現任該教副教主!」
「鬼影子」激動地道:「真是想不到!」
莫綺萍道:「師叔,家師令我……」
「什麼事?」
「你認識一個叫黃小芳的女子?」
周靖心頭大震道:「是,怎麼樣?」
「她現在本教總壇之中,教主擄劫她的目的,是要以她為人質,向您交換『黑箱奇書』,家師目前無法私自放她,要我稟明師叔……」
「快說,怎麼樣?」
莫綺萍掩口一笑道:「請師叔以現在的面目,向『通天教』要人!」
周靖心中這一喜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黃小芳真的沒有死,既有著落,無論如何也得先把她救出來,當下急道:「通天教總壇設在何處?」
「由此沿江而上一百五十里,『斷魂谷』中!我沿途劃上十字做標記,十字的頭所指方向,就是師叔該走的路!」
「好,我馬上行動,二師身,我們暫時分手,請你傳話給各師身姐全力查探『酸秀才』的下落!」
「師弟,要不要我陪你……」
「不,區區『通天教』諒來還沒有人能阻得了我!」
「也好,我們再見了!」
「鬼影子」笑著又向莫綺萍道,「代我問你師父好!」
聲落,晃眼而沒,的確不愧「鬼影子」之稱。
周靖自送「鬼影子」,笑著又向莫綺萍道:「你師父還說什麼沒有?」
「沒有了!」
「好,我先走一步!」
聲落,人已在數丈之外。
身形似電,一路溯江飛馳。
暮藹四合,夜色蒼蒼,估計行程,已奔行了近百里之遙,眼前來到一座大鎮集之外,不由心念暗轉,是繼續登程,還是入鎮打尖!
心念幾轉之後,決定先入鎮填充飢腸 身形隨之緩了下來,折身進入鎮內。
此刻,正是打尖用餐之際,所有酒樓飯館,客人進出如湖,周靖走完了整條大街,才在街尾尋到一家較為清靜的飯館,揀了靠窗座位,叫來酒菜,吃喝起來。
正在吃喝之際,忽見一男一女兩個極為眼熟的身影,從窗外街頭一掠而過。
「是他!」
周靖顧不得吃飯,順手掏出一把碎銀,放在桌上,匆匆出門追去,追到街頭,兩個人影已出了鎮集,變成兩個模糊的黑點,錯非是周靖自力超人,換了任何一個人,恐怕就無法看得出來。
身形一緊,如閃電颶鳳般疾掠過去……
「站住!」
兩人應聲止步。
周靖強捺激動的心情,冷冷地道:「『酸秀才』,幸會!」
兩人正是「酸秀才」和易秀雲。
「酸秀才」大是駭然,易秀雲搶著答話道:「周靖,你準備怎樣?」
「這不關你事!」
「我非管不可!」
「恐怕你管不了?」
「酸秀才」接口道:「周朋友,有何指教?」
周靖知道易秀雲已把自己的底細告訴了「酸秀才」,索性扯下面具假髮,納入懷中,沉聲道:「閣下,在下開門見山地說一句,請你坦白他說出師承來歷!」
「酸秀才」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如果不呢?」
「在下不希望聽到這字眼!」
「周朋友到底是何居心?」
「閣下說出來之後,在下會告訴你!」
「歉難從命!」
「那就別怪在下無禮……」
「怎麼樣?」
「閣下別打算離開!」
易秀雲恨聲道:「周靖,你別欺人太甚!」
周靖冷眼一掃易秀雲,道:「你最好是別管這回事!」
「我管定了!」
「你有自信?」
「你要把他怎麼樣?」
「他不說實話,本人不擇手段!」
「你敢碰他一碰,我就與你拼了!」
周靖登時火高千丈,想不到易秀雲竟然絕情至此,怒聲道:「易秀雲,我周靖對你己夠容忍的了!」
易秀雲眼圈一紅,道:「周靖,毋須貓哭老鼠,我不領你這份清!」
周靖咬牙哼了一聲,出手抓向「酸秀才」,出手之快,世無其匹。
「你敢!」
易秀雲厲喝一聲,一掌切了過去,掌勢才出,「酸秀才」己避無可避的被周靖扣住了左手脈門。
「砰!」
易秀雲閃電般切出的一掌,劈正了周靖肩背,周靖恨到了極處,功隨意生,反震回去,悶哼聲中,易秀雲踉蹌倒退了十來步才勉強站穩嬌軀。
周靖雙目稜芒暴射,逼視著「酸秀才」道:「你說是不說?」
「酸秀才」抗聲道:「不說,殺剮聽便,下手吧!」
周靖忽想起,萬一對方的來歷並非自己所推測的,身份一洩,當更增加了追兇的困難……
就在猶豫不決之際——
易秀雲栗喝一聲,形同瘋虎般的撲了上來,掌影如山,罩伺周靖要害大穴。
周靖咬緊牙關,不閃不避,「砰!砰!」連響聲中,身側後七處要穴各被擊中一掌,雖說「金剛神功」無懼掌指刀劍,但也被震得身形連晃。
易秀雲傻了,對方的功力,根本就非她的身手所能傷害分毫。
周靖恨恨地道:「看在易叔叔份上,這是最後一次忍讓,你再不知進退,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易秀雲芳容一慘,珠淚驟然滾落粉腮。
周靖手一緊,「酸秀才」淒哼一聲,軟癱了下去。
「你說是不說?」
「辦不到……」
「你想死?」
「下手……吧」
周靖怒不可遏,一揚掌,向「酸秀才」當頭拍下……
「砰!」
周靖被撞退了數步,「酸秀才」滾向了一邊。
眼前,多了一個五十上下的清瘦老者。
閡靖目中噴火,一掃對方道:「閣下何方高人?」
老者反問道:「你就是周靖?」
「不錯!」
「你苦苦迫我門下,目的何在?」
周靖心中一震,重新打量了對方一眼,道:「閣下是他師父?」
「不錯!」
周靖下意識地退後兩步。他根本不認識「三指追魂」馬鳴川,是以面對這老者,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啟齒才能使對方說出身份,心念一轉之後,道:「令高足所施『金剛指』是閣下所授的?」
「是又怎樣?」
「以在下所知,武林中僅有兩人會這種功力……」
「哪兩人?」
「一個是『玉面無敵』甘祖年,另一個是他的大侍童馬鳴川!」
老者身軀一顫,自露凶光,沉聲道:「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極了!」
「說說看?」
「閣下是否就是『三指追魂』馬鳴川?」
說著,目芒如電炬,迫視在對方臉上,似要照澈對方的內心。
老者駭凜地退了一步,暴喝一聲,猛然揮手,三縷勁風,射向周靖胸前三大死穴。
周靖大喝一聲:「金剛指!」
右掌斜斜一切,三縷勁風被消卸得無影無蹤。
「大師兄,果然是你!」
老者蹬蹬蹬退了數步,慄聲道:「你說什麼?」
周靖激動萬分道:「我就是家父遇害前三天出生的那個孩子!」
「你……」
老者面上的肌肉急劇地抽搐,「砰!」的坐倒地上,淚水汩汩而冒,歇斯底里地啞聲道:
「我……就是馬鳴川!」
兩條人影,同時撲向「三指追魂」馬鳴川。
「師父!」
「馬叔叔!」
「三指追魂馬嗚川」顫巍巍地站起來。
周靖驚「噫!」一聲,身形一連幾晃,「酸秀才」秀髮披肩,面具還掛在下巴之上,露出一張芙蓉美面來。
他做夢也估不到,「酸秀才」會是個女的,如此一來,自己對易秀雲的一場誤會,的確太可怕了,他的面色在剎那之間,遽呈蒼白。
「三指追魂」馬鳴川激動了片刻之後,漸漸地平靜下來,但語音仍是顫抖著:「少主……」
「大師兄,請叫我七師弟!」
「七師弟?」
「是的?」
「不,少主……總算我等待的這一天來了!」
「大師身,你……你……你知道家父的死因?」
「知道!」
周靖登時血行加速,心跳砰砰,厲聲道:「誰是兇手?」
「三指追魂」馬鳴川慘然一笑道:「少主,我們換個地方再談!」
說著,轉身向一個谷口奔去。
周靖和易秀雲等三人也一齊舉步跟去。
入谷里許,停下身來。
「三指追魂馬鳴川」凝視了周靖片刻,以一種慄人的音調道:「少主,在我話未說完之先,你務必忍耐!」
「請講!」
「主人昔日功力高無敵手,獨闖武林第一大幫『通天教』總壇,出手連斃教中八十二名高手,十招之內,把『通天教主』擊成重傷,『通天教』因之冰息瓦解,絕跡江湖……」
「哦,這……」
「通天教主豈肯甘休,於是籌思了一條毒計……」
周靖雙目暴張,厲吼道:「通天教主就是兇手……」
「三指追魂馬嗚川」急搖手道:「少主請聽下去,『通天教主』知道主人已練就『金剛不壞神功』,世間根本沒有任何武功能傷他,是以選派了一個功力最高,資質最佳的少年高手,投在主人門下,伺機下手……」
「哦!」
周靖熱血陣陣沸騰,俊面一片鐵青,眼中閃射駭人的殺機。
「三指追魂」馬鳴川頓了一頓,接著道:「這被派臥底的少年高手,果然極得主人寵愛,轉眼數易寒暑,這少年被主人的人格風標所感化,已忘了本身的任務……」
「以後呢?」
「通天教主處心積慮,豈肯放鬆,於是,他拘禁了這少年高手的父母兄嫂,要挾這少年高手在一個月之內下手,否則殺死他的父母兄嫂……」
「那少年……」
「臥底的少年,輕過無數的天人交戰,終於不忍骨肉被殺,橫心下了手……」
周靖大叫一聲,身形搖搖欲倒。
「三指追魂」馬鳴川閉目沉默了片刻,又道:「臥底少年觀准了主人『百會穴』是神功唯一不能封閉的穴道,於是,在一天當主人全神運動之際,他下了手,以指風逼入『百會大穴』。主人遂走火入魔而死……」
周靖自張欲裂,一口鮮血奪口噴出,狂聲吼道:「那少年是誰?」
「三指追魂」馬鳴川自顧自他說下去道:「事後,『通天教主』為了殺人滅口,不但殺害了人質,復掌劈了那少年,恐其不死,加點三處死穴,棄屍絕谷之中,天幸,那少年曾從主人習得了三成『金剛神功』,竟然得以不死,僅功廢成殘……」
「他還在人世?」
「是的,他瀝血椎心,苟延殘喘,為的是天良發現,死不能瞑目,他收了傳人,也得到不世奇珍,恢復了功力,他要為主人報仇……」
周靖一把抓住馬鳴川的手臂,慄聲喝道:「大師兄,他究竟是誰?」
「三指追魂馬鳴川」身形搖搖欲倒,圓睜雙目道:「少主,那臥底的殺害主人的,就是我!」
周靖狂吼一聲:「就是你?」
「就是我!」
易秀雲與「酸秀才」同時驚呼出聲,這的確是令人震撼的秘聞。
周靖雙目幾乎突出了眶子,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左手徐徐上揚,以慄人的音調道:「馬鳴川,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那聲音使人不寒而慄。
場面在剎那之間,充滿窒人的殺機。
「酸秀才」哀呼一聲:「師父!」撲了上來。
「三指追魂馬嗚川」慘厲地喝道:「筱玫,不許動!」
「師父……」
「不許動,退下去,否則為師死不瞑目!」
化身「酸秀才」的女子,收住勢子,滿面淒厲之色,嬌軀簌簌直抖。
「三指追魂」馬嗚川平靜地向周靖道:「少主,我很高興能有這一天,贖罪愆於萬一,我別無所求,陸筱玫是我所收弟子,以口授完成她的武功,她曾冒生命之險,窮三年之力為我取得『魚龍珠』,使我恢復功力,她是無罪的,請少主放過她!」
周靖進出三個字道:「我會的!」
「三指追魂」馬嗚川雙膝一屈,仰首向天,祝禱道:「主人,不肖馬鳴川以贖罪的虔誠領死,主人英靈垂鑒!」
說完,閉上雙目。
周靖一掌劈了下去,慘號聲中,馬鳴川七孔流血,屍橫就地。
陸筱玫哀號一聲,紅光迸現,自訣當場。
易秀雲出手阻止已是無及,痛哭道:「玫妹,你何苦要這樣呢!」
周靖滿腹仇恨與殺機,這場面對他毫無所感,立掌如刀,向馬鳴川頸間切去……
「師弟不可!」
數條人影,飛瀉人場。
來的,是「逆旅怪客」、「鬼影子」、「怪丐聶飛」和「地靈夫人」、莫綺萍等五人。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這時已恢復了本來面目,五人俱是激動萬分之色。
「地靈夫人」幽幽地道:「師弟,馬鳴川死有餘辜,但他只是被元兇脅迫而為,念在他事後悔悟,還存心為師父報仇,憑這一點,師弟免了他毀屍之苦吧!」
周靖垂下手掌 淚水滂沱地道:「我答應大母『血谷主人』把兇手的頭帶去見她。」
「逆旅怪客」道:「師弟,有『通天教主』與『一統會長』兩顆頭足夠了!」
易秀雲這時在五丈之外以掌掘坑,看樣子,她要掩埋馬鳴川師徒。
「怪丐聶飛」長歎一聲,把馬鳴川師徒的屍體捧到墓穴,幫著易秀雲動手埋葬。
周靖目注莫綺萍道:「絹萍,事情的始未你當明白了,你先回去稟陳你師父,我們隨後就到!」
莫綺萍恭應一聲,彈身奔去。
周靖激動的情緒,逐漸平復,他整理了一下凌亂的思緒,向易秀雲走去。
「雲妹,前此一切都是誤會,我向你賠罪!」
說完,作了一個揖。
易秀雲幽怨地瞥了周靖一眼,冷冷地道:「不敢當!」
「雲妹,希望你能瞭解我的心跡。」
「我很瞭解,周靖,希望你不必因先父臨終的話而耿耿於懷,男女的結合,是勉強不來的,不能出之憐憫,更不能出之施捨!
周靖窒了一窒,愴然道:「雲妹,我不勉強你,但我告訴你,我……愛你!」
易秀雲臉色一連數變,她何嘗不愛周靖,兩人自動秉父命訂婚,現在雙方都成了孤兒,這一份情感是珍貴的,她俯首無言,芳心大亂。
周靖又道:「雲妹,恕我血仇在身,我該走了,不知是否該向你說再見?」
易秀雲咬了咬牙,終於紅暈滿煩地道:「靖哥,我和你一道!」
「雲妹!」
「靖哥!」
周靖從懷中取出一枚「血心」,替易秀雲掛在粉頸之上,低聲道:「雲妹,你從現在起是『血谷』的女主人了!」
易秀雲嬌羞了笑了笑。
一天雲霧 自此消彌,一對歡喜冤家,重歸舊好。
周靖把易秀雲向「逆旅怪客」等人——引見,之後,神色一肅,向「鬼影子」道:「二師兄,如何行動?」
「鬼影子西門烈」目光一掃眾人,道:「先上『通天教』再赴『一統會』,師弟以為如何?」
周靖沉聲道:「小弟有句話先向各位師兄姐陳明,元兇禍首,由小弟獨力對付?」
「地靈夫人」輕輕一笑道:「師弟,除了你,我們之中誰也對付不了,這不須你說,倒是馬鳴川既系殺師逆徒,我們目前的排行,該如何……」
「怪丐聶飛」道:「當然是以二師兄為長,稱呼一律順晉一級!」
周靖點了點頭,道:「這樣最好!」
「逆旅怪客」道:「我們上路吧!」
一行六人,上路奔向「通天教」總壇所在地的「斷魂谷」。
路上,周靖惑然不解的問易秀雲道:「雲妹,你與化身『酸秀才』的陸筱玫是什麼關係?」
易秀雲愴然一歎道:「結拜姐妹,僅是半年前的事!」
「哦,雲妹,我為她的死感到歉疚……」
「靖哥,並不是你下的手,過去的,不必再提了!」
拂曉時分,眾人來到距「斷魂谷」不及十里之處……
兩條人影,位候道旁。
周靖一眼己看出兩個赫然是「通天教」副教主黃尚香、莫綺萍師徒,急趨前喚了一聲:
「四師姐!」
「鬼影子」等人也急忙上前相見,尤其「地靈夫人」與黃尚香同屬甘夫人侍婢,平素交誼最篤,劫後餘生,相逢猶如隔世,未語淚已先流。
眾人互道別後情況,均不禁唏噓淚下。
周靖強捺激動的情緒,向黃尚香道:「四師姐,綺萍己向你真告一切經過?」
黃尚香黯然道:「師弟,我事仇人如父,慚愧欲死!」
「師姐,這是始料所不及的事!」
「師弟,我……我祝你血仇得報,我走了……」
「走,什麼意思?」
黃尚香苦笑一聲道:「師弟!你想像得到我的處境?」
周靖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傷感地道:「師姐,你不願重歸師門?」
「願,但我不能!」
她是「通天教主」的兒媳,有翁媳之義,而她也是「玉面無敵」甘祖年門下,有師徒之份,「通天教主」是殺害「玉面無敵」的主凶,她不能因師而殺翁,也不能因親情而廢師仇,走,這是她唯一可行的路。
「地靈夫人」傷感地道:「香姐,願他年能有再見之日。」
「雲妹,也許會的!」
「鬼影子」等也知事無兩全之法,黯然地道了聲:「珍重!」
周靖忽地想起一事,惶然道:「師姐,那叫黃小芳的……」
黃尚香用手一指道:「那不是來了?」
周靖循手指望去,果見一條人影,在曉色迷濛之中姍姍行來……
黃尚香向眾人一福,低請地道:「各位同門,我黃尚香所能做的僅止於此,再見了!」
說完,拉著莫綺萍的手,急縱而去。
周靖暗地歎息了一聲,舉步向黃小芳迎去……
「芳妹!」
「靖哥!」
兩人情不自禁地相擁在一起。
易秀雲粉腮一變,正待舉步……
「逆旅怪客」己然覺察,急道:「師弟妹,你知道她是誰?」
「是誰?」
「恨世魔姬!」
「什麼,她是『恨世魔姬』?」
「恨世魔姬的化身!」
「她……」
「逆旅怪客」立即把一切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易秀雲面色一緩,道:「她應該得到靖哥的愛!」
「弟妹,你讓她分享一份?」
易秀雲微微一笑,轉了開去。
周靖矍然驚覺,不禁面熱心跳,放開了黃小芳。
易秀雲一把抓住黃小芳的手道:「芳妹妹,你為靖哥吃了不少苦?」
黃小芳惑然瞪視著易秀雲,不知對方這句話的用意何在。
易秀雲接著輕聲一笑道:「芳妹,我想我們能很好地相處的!」
弦外之音,不言可喻。
周靖感動地叫了一聲:「雲妹!」
易秀雲豁達地朝周靖一笑,道:「靖哥,你能替芳妹恢復功力?」
周靖須首道:「可以!」
「需要多少時候?」
「半個時辰足夠!」
「我們遲半個時辰行動?」
「可以!」
黃小芳嬌羞不勝地向易秀雲道:「雲姐,前時多有冒犯……」
「芳妹,那不值一提!」
說著,轉向周靖道:「靖哥,江邊那一片蘆葦,還算隱秘,你趕快替芳妹恢復功力吧!」
周靖略作思索之後,牽著黃小芳的手,向江邊蘆葦行去。
易秀雲回到「逆旅怪客」等人之處,靜靜佇候。
東方,現出了魚肚白色。
曙色初開,遠山近樹,在晨霧中若隱若現。
晨暖吐艷,周靖與黃小芳雙雙從蘆葦中走出,「逆旅怪客」首先上前向黃小芳致誤傷的歉意,隨後,周靖又引見了其餘師兄姐一行七人,重新上道。
十里行程,轉眼即到。
周靖認了認莫綺萍所作的暗記,領先撲入「斷魂谷」口。
「何方朋友駕臨?」
喝話聲中,六個頭纏青布的壯漢,一字式排列谷道之中。
周靖恍若未聞,直奔如故。
「嗆!嗆!」連聲,六壯漢已亮出兵刃……
周靖仇恨充胸,殺機如熾,豈肯與這些小腳色多費口舌,一揮手,一道排山罡勁,匝地捲去,慘號破空而起,六壯漢連來人的路數都不曾摸清,便已橫屍當場。
七條人影,星擲丸射地直朝谷內奔去。
「站住!」
震耳暴喝傳處,數十條人影,倏然湧現,為首的赫然是「鋼」「鐵」二金剛。
二金剛目光一掠之下,異口同聲道:「小子,原來是你!」
話聲中,目光轉向其餘六人。「逆旅怪客」與「鬼影子」、「怪丐聶飛」已恢復本來面目,未被認出,但「地靈夫人」和黃小芳卻使對方面上變色。
周靖殺氣滿面地朝對方一掃,冷森森地道:「叫你們教主出來答話!」
「鋼金剛」桀桀一笑道:「小子,憑你還不配!」
周靖嘿的一聲冷笑道:「你就試試看配是不配?」
挾著喝斥之聲,身形一欺,一字橫掃過去。
一聲慄人慘號,搖曳劃空,「鋼金剛」龐大的身軀,像斷線風箏似地飛瀉而出,「通天教」高手群中,爆起一陣驚呼,一個個亡魂皆冒。
「鋼金剛」在教中己屬特級高手,想不到不堪對方的一擊。
「鐵金剛」老臉慘變,蹬蹬蹬連退數步,若有所悟地怪吼道:「小子,你己練成了『黑箱奇書』所載武功?」
周靖不屑地道:「你說對了,正是這樣!」
周靖一出手,震懾了全場,「通天教」數十高手一個個如泥塑木雕,窒在當場。
「鬼影子西門烈」大聲道:「師弟,我們闖吧!」
就在此刻——
一聲斷喝,倏告傳來:「教主駕到!」
「通天教」高手,波分浪裂地朝兩旁閃開。
一個紫袍金冠的老者,隨後十二名勁裝壯漢,疾奔而至,瞬己到了當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周靖迎前一步,道:「教主閣下,記得『玉面無敵第二』吧?」
「通天教主」駭然大震,慄聲道:「小子,就是你?」
周靖咬牙道:「不錯,就是我!」
周靖這一道出身份,所有「通天教」高手,齊齊打從心眼裡冒出寒氣,周靖化身的白髮怪老者「玉面無敵第二」,驚走「雙絕老人」,三掌打得「通天教主」,口吐鮮血這回事,早已傳遍各處,他們哪得不驚。
「通天教主」定了定神,獰聲道:「小子,你……」
周靖目赤似火,俊面罩滿恐怖殺機,打斷了對方的話道:「閣下還記得『三指追魂』馬鳴川這個人吧?」
「通天教主」立即額頭現汗,蹬地退了一個大步,慄聲道:「周靖,你小子目的何在?」
周靖一字一頓地道:「血債血還,取你項上人頭!」
話聲如刃,令人聽來不寒而慄。
「通天教主」獰笑道:「小子,你到底是誰?」
「聽著,『玉面無敵』甘祖年之子,『玉面無敵』第二,明白了吧?」
「通天教主」蹬地又退了一個大步,面如巽血,怪聲吼道:「你會是甘祖年的兒子?」
周靖從胸前亮出「血心」,切齒道:「閣下,一併介紹你認識,我身後的幾位全是同門師兄妹,你看足可血洗『通天教』了吧7」
「通天教主」汗珠滾滾而落,他想起不久前的賭鬥,餘悸猶存,他做夢也估不到十八年之後,「玉面無敵」的後人會來尋仇,而身手之高,遠勝當年「玉面無敵」本人,他想不透對方何以知道這件慘案是自己主謀?
難道馬鳴川洩了底?但馬鳴川己被自己親手處置了呀!
他一眼瞥見黃小芳也在對方行列之中,駭然回顧「鐵金剛」道:「副教主呢?」
「昨晚離谷未回!」
「這賤人……」
周靖暴喝一聲:「老匹夫,納命來!」
欺身上步……
「通天教主」身後的十二壯漢,如飛蝗般撲出。
周靖雙掌一揮,十二條人影如狂風中的枯葉,七零八落的四射而飛,腳步未停,仍欺向「通天教主」,無邊的殺機,在周靖上步之間疊現了出來。
「鬼影子西門烈」暴喝一聲:「上!」
「逆旅怪客」,「怪丐聶飛」,「地靈夫人」,易秀雲,黃小芳等五人,如響斯應,齊齊彈身撲出。
血戰,揭開了序幕。
「鬼影子」直撲「鐵金剛」。
其餘的分別接戰三五人不等。
周靖目眥欲裂地厲聲喝道:「老匹夫,你的時辰到了!」
「呼!」的一掌,直努過去。
「通天教主」一旋身,避開來勢,反擊一掌。
周靖根本視對方的反擊如無睹,「呼!呼!」一連幾個揮掌。
兩個照面之後,雙方搭上手成了近身肉搏。
周靖雖說國深似海,但「通天教主」的身法在當今武林中己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在勢急拚命之下,卻也相當駭人,所謂一夫拚命,百夫難當。
轉眼之間過了十招。
雙方招式之奇奧,出手之狠辣,堪稱世無其匹。
另一邊——
喝聲震天!
掌風雷動!
劍影飛芒!
時而夾著一兩聲淒厲的慘號。
這些高手,都是教中上上之選,隨便一人在武林中均可列主一流,是以「鬼影子」等人在眾寡懸殊之下,戰來相當吃力。
黃小芳在眾人之中,是功力較弱的一個,這時力敵兩老者一壯漢,險象環生,幾乎全無還手之力。
「鬼影子西門烈」戰「鐵金剛」原可稱操勝算,但加上了三個壯漢,僅能維持個平手。
易秀雲的「天雷法掌」,蓋世奇學,威力最大,出手必傷人。
「逆旅怪客」「怪丐聶飛」和「地靈夫人」背對背結成品字形,迎戰一波又一波的數十個高手猛攻,由於無後顧之憂,可以全力攻拒,三人身前,積屍最多。
周靖與「通天教主」搏戰己過三十招,「通天教主」節節後退,但仍有餘力反擊。
勁氣激撞之聲,驚天動地。
五丈之內,勁氣成漩,斗大的石塊,回飛旋舞。
顧盼之間,接近四十招。
周靖暴吼一聲:「納命!」
雙掌聚以十二成功力,猛劈三掌。
三拳擊出,「通天教主」慘哼一聲,身形猛挫,一股血箭噴出老遠……
就在此刻——
場中傳來一聲尖叫。
周靖目光一瞥之下,只見黃小芳口血飛濺,嬌軀搖搖欲倒,他顧不得當面酬仇,彈身猛射過去,揮拳之間,慘號立傳,合擊黃小芳的兩老者一壯漢,腦血飛迸,屍身栽出兩丈之外。
「芳妹,你傷得……」
「靖哥,不要緊!」
周靖回身之際,正值「鐵金剛」的身形轉了過來,順手射出五縷指風。
又是一聲慄人的慘號,「鐵金剛」身軀洞穿,栽了下去。
那邊——
「通天教主」一掉身形,如飛向谷內射去……
周靖目光何等犀利,大喝一聲,「哪裡走!」
起落如電,五十丈之處,便己截住了「通天教主」。
谷內,遠遠地響起一陣急遽的號角之聲,顯然是召集高手應變。
「通天教主」紫袍染血,金冠歪斜,面色一片獰厲,卻沒有絲毫懼怯之色,這一代梟魔,的確不同凡響。
周靖怒目切齒地緩緩移步,迫向對方身前。
「小子,本教主與你拼了!」
震耳暴喝聲中,「通天教主」身形電閃前撲,同時出右掌猛然擊向周靖當胸,左掌化爪,後發先至,抓向周靖天靈。
這一擊一抓之勢,電光石火四字尚不足以形容其快。
周靖暴哼一聲,以快得不能再快的手法,反抓對方左手腕脈。
「砰!」
「通天教主」的右掌,結結實實地印上了周靖前胸,這萬鈞力道的一擊,使周靖心神皆顫,神動幾乎震散。
同一時間,周靖己扣實了對方腕脈。
五十丈外,慘號頻傳,入耳驚心。
無數人影,從內谷湧出。
周靖雙目一瞪,咬牙切齒地道「老匹夫,在你死前,告訴你一句話,馬鳴川日前才死,他在死前向先父之靈懺悔間,也說出了你當年的陰謀毒計,免得你死而不明!」
話聲中,左掌一切,「通天教主」一條右臂,齊肩而卸,鮮血如噴泉般射出,但這老魔頭卻咬牙沒有哼出聲音。
周靖第二拳擊向對方當胸。
「砰!」
一聲刺耳的狂嗥,裂空而起,「通天教主」胸骨盡碎.口血狂噴中,緩緩栽了下去,口血濺得周靖前襟盡濕。
周靖雙膝一曲,仰天哀呼道:「爸爸,媽媽,不孝兒替您倆報仇了!」
祝畢起身,一掌切下「通天教主」的腦袋,把白髮挽了一個結,提在手中。
「通天教」徒眾,蜂湧而至。
周靖滿身血污,目射殺光,手挽人頭,當道而立,像一尊凶神惡煞。
栗耳驚呼聲中,由谷內湧出的教徒,猛然都剎住弄勢,一個個驚魂出竅。
數條人影,由外疾掠而至,正是「鬼影子」一行。
周靖冷冷的道:「大師兄,如何?」
「全部伏誅?」
「有那位受傷或……」
「沒有,僅黃小芳略有不適,但不要緊!」
「好,殺!」
殺字出口,首先一掌向那些應援而至的「通天教」徒眾劈去。
罡鳳漫卷,慘號裂空,這一掌掃中,有八人橫屍。
緊接著,「逆旅怪客」等人,如猛虎般撲了上去。
屠殺,再一次展開。
斷魂谷,血雨腥鳳,日月無光。
周靖掌不停揮,當者披靡。
「通天教」徒眾,一個個膽裂魂飛,鬥志全無,豕突狼奔,只顧逃命。
慘號之聲震耳欲聾。
屍體橫空,血雨飛灑。
這一場血的祭典,結束得很快,半盞熱茶工夫,場面死寂下來,屍體狼藉重疊,血水彙集成流,染紅了整個谷道。
怵目驚心,令人慘不忍睹。
數百高手,漏網幸脫的十不得一。
周靖狂吼一聲:「掃穴犁庭!」
一人當先,六人後隨,循著莫綺萍所留的十字指路標,向谷內奔去。
谷道內原有的布設,全成了廢物。
顧盼之間,己來到一片連雲巨屋之前。
居中,一座巨大的牌樓,四個徑丈的金字字體「唯我獨尊」。
周靖冷哼一聲,一道排空掌力,捲向了那座牌樓,隆然巨震聲中,木石飛揚,整座牌樓傾坍下來。
七人奔入大廳之內,闃無人跡,再往後搜,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想來己聞鳳而遁。
「鬼影子西門烈」道:「點把火燒了它,我們走吧!」
眾人分頭放火之後,撤出谷外。
威懾武林的「通天教」東山再起,像曇花一現,又歸於寂滅。
日正當中,「斷魂谷」口站著周靖一行七人,一個個渾身染血,殺氣蒸騰。
周靖目注黃小芳道:「芳妹,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黃小芳內心甜甜地一笑道:「不妨事了,雲姐己給我服下了獨門傷丹!」
易秀雲打趣地道:「靖哥,我會替你照料她的!」
周靖面上一紅,道:「芳妹,你最好先回水府,以免令師懸念,至多一月,我將到水府……」
易秀雲立即接口道:「親自向令師求親!」
黃小芳羞得連耳聒子都紅起來,狠狠地瞪了易秀雲一眼。
周靖真想不到易秀雲在幾經波折之後,變得這樣豁達,展顏笑道:「雲妹,你不吃醋?」
易秀雲格格一聲嬌笑道:「吃了終歸無用,不吃也罷!」
引得眾人齊齊笑出聲來。
黃小芳與易秀雲私下已取得默契,心中也著實懸念亦師亦母的恩師「恨世魔姬」,略一思索之後,道:「如此,我向各位告辭!」
說著福了一福。
周靖不勝依依地道:「芳妹,一月之後再見!」
珍重聲中,黃小芳辭別眾人,回轉「水府洞天」。
周靖目光一掃眾人之後,向「鬼影子」道:「大師兄,你輕功最好,我想請你辦件事!」
「什麼事?」
「請你在『神風掌王魁』,『仁心聖丐朱非』,『衡山掌門祝南峰』這三人中,至少找到一人,隨你到武功山風火谷『一統會』總壇和我們會合……」
「為什麼?」
「這三位是我義父『霸王鞭』周公鐸生前至友,我要在血洗『一統會』之後,向他們陳述義父之死以及『天邪八妖』伏誅經過,並作我複姓歸宗的見證!」
「好,小事一件,我馬上就走!」
說走就走,「鬼影子」彈身如一溜煙般飄去。
周靖自送「鬼影子」身影消失,然後向「逆旅怪客」等人道:「我已請『妙手書生』陳斐召集昔年『血谷』舊部,各位師兄姐將為『血谷』一門長老……」
「地靈夫人」秀眉一蹙道:「師弟,這作法……」
周靖嚴肅地道:「大母『血谷夫人』之命!」
眾人異口同聲的發出了一聲:「哦!」
「逆旅怪客」沉聲道:「師弟,武林中尊卑有序、上下有份,師弟你與我等以師兄弟相稱,己屬過份,你是當然『血谷』繼承人,我們分屬下人,切乎不可予長老之稱!」
「怪丐聶飛」接口道:「二師兄之言甚是!」
「地靈夫人」也道:「師弟,你須三思而行,還有『妙手書生』等也是『血谷』門下,是否一律都賦予長老的職位?」
周靖微微一笑道:「是的,這問題我己思索了許久,決定這樣辦!」
「這……」
「各位不必再爭論了,這是以後的事,還得稟明大母裁奪,現在我們赴『一統會』,取『武林一君』的首級!」
武功山,風火谷。
「一統會」總壇。
時值卯正,晨曦初吐。
總壇迎面廣場入口之處,勢派雄渾的「萬流歸宗」牌樓,突地倒塌。
響聲驚動了總壇守衛,只見數條人影,緩緩向總壇行近。
警號,劃破清晨的寧靜。
來人竟然能通過由谷口布設的八道哨卡,無聲無息,這意味著事態的不尋常。
壇內數十白衣人,倉惶湧出,正與來人相望。
當那些白衣人看清之後,一個個暗地心悸,齊齊剎住身形,內中,有人忍不住驚叫出聲:
「是他!」
「周靖!」
來的,正是周靖、易秀雲一行。
接著,又是為數近百的人湧現,那些,是「地靈宮」預置的高手。
周靖直走到那些窒在當場的「一統會」高手身前丈外之處,才止步發話道:「叫你們會長出面答話!」
一個白袍老者越眾而出,滿面不屑地道:「閣下駕臨敝會,有何貴幹?」
周靖冷冰冰地道:「給你們舉行血葬!」
這句充滿血腥意味的話,令人聽來毛骨悚然。
聽有「一統會」在場高手,全為之面上變色。
那白袍老者重重地一哼道:「小子,你大言不慚?」
周靖怒哼一瞥,一掌劈了出去……
白袍老者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便被震得飛瀉而起,掌風餘勁,掃得那老者身後的高手四分五裂地跌憧開去。
一陣腳步之聲傳處,無數白衣人從不同方位,湧入現場。
場面貌呈無比殺機。
「地靈宮」的高手,對上次「一統會」派「桃花姥姥」率眾血洗「地靈宮」的這一筆血債,豈會忘懷,此刻一個個面帶殺機,躍躍欲試。
「一統會」方面仗著人多勢眾,表現出不可一世之概。
兩陣對圓,周靖一行百餘人,被半包圍在居中。
數聲呼喝傳處,一個白袍蒙面老者徐徐步入場中。
所有「一統會」高手,齊齊俯首躬身為禮。
「地靈夫人」第一個冷哼出聲了。
周靖一陣熱血沸騰,仇與恨,在血管裡急這地奔流。
白袍蒙面老者正是「一統會」會長「武林一君」。
「一統會長」哈哈一陣狂笑道:「小子,你確實是命大!」
周靖冷森森地道:「武林一君……」
「你,你……」
「冥宮饒你不死,就是等待今朝!」
「一統會長」悚然大震,獰聲道:「小子,你……你是……」
周靖欺前一步道:「聽清楚了,在下便在『玉面無敵』第二,周靖兩字加上,加一個甘字!」
「一統會長」雙目陡現駭色,慄聲道:「你究竟是誰?」
「玉面無敵甘祖年之子!」
「一統會長」連退數步,厲聲道:「甘江已死,你……」
「甘江之弟,甘周靖!」
「一統會長」想起「冥宮」之中的一幕,不由心膽俱裂。他做夢也估不到那功深不可測的怪老人,會是周靖的化身,色厲內荏地道:「你意欲何為?」
周靖目眥欲裂地戟指「一統會長」道:「釣魚磯上,唆眾毀屍,迫殺先母的一幕,你不會忘記吧?」
「一統會長」再退了兩步,語不成聲地道:「小子,你……你,你找死來了……」
周靖悲壯地一陣狂笑道:「武林一君,今天我要把你生撕活裂,然後血葬你的門下!」
「一統會長」陡地扯落面中,紫著色的面上滿是陰驚而帶驚駭之色,暴喝一聲:「上!」
所有「一統會」高手,如蜂群般湧上。
「地靈宮」高手在「地靈夫人」號令之下,也開始行動。
「一統會長」倏地抽身暴退,電閃般掠向敞廳大門。
周靖可做夢也估不到堂堂一會之主,竟然當門下之面,臨陣退縮,呆了一呆之下,「一統會長」己沒入門中。
「哪裡走!」
周靖粟喝一聲,一掌掃開湧來的高手,快逾電掣地追了進去。
場中——
這時己展開了驚心動魄的搏鬥。
各種殺伐之聲,組成一首恐怖而又瘋狂的樂章。
周靖飛身射入大廳,因去勢奇猛且快,竟穿中門而出……
就是這電花石火之間,身後傳來一聲「隆!」然巨響。
周靖回頭一看,大廳內部己被一重鐵殼罩住。
一聲驚「噫!」,白影在前端迴廊一閃而沒。
周靖毫不思索地撲了過去,身法之快,幾乎使人肉眼難見。
白影閃向院中一座假山……
周靖身形未落,凌空發掌,罡鳳匝地暴捲,石塊飛迸之中,假山坍了一半,白影沖空,飄上屋面。
「下去!」周靖如弩箭離弦,暴射而起,超過白影之前,喝聲中,反揮一掌。
白影一個倒旋,翻落院地。幾乎是同一時間,周靖跟著落地,與對方面對而立。不錯,對方是「一統會長」。
「一統會長」亡魂皆冒,他無法估量對方動力竟有多高。
周靖左手尚提著包裹「通天教主」腦襲的布包,右手倏地抓出「一統會長」逃既不能,詭計又告失敗,被迫出手應敵。
三個照面之後,「一統會長」己然主動全失。周靖單掌攻敵,每一掌均有開山裂石之威,罡鳳觸膚如割。
四周隱約的出現不少白衣人,但誰也無法迫近插手。轉眼之間,過了九招。周靖暴喝一聲:「躺下!」慄人悶哼起處,「一統會長」口血飛迸,栽了下去。
「砰!」周靖再掃出一掌,「一統會長」的身軀騰起丈餘高下,又栽回地面。
院周房舍之內,傳出駭極的驚呼。
周靖一腳踏住「一統會長」的一隻腿,右手抄起另一隻腿,狀如惡煞般地道:「武林一君,你悔不當初吧?」
「一統會長」面如死灰,鮮血一口接一口噴出,艱難地蠕動著嘴唇道:「武林……應……
一君,豈堪……有……無敵!」
周靖雙眼仇焰閃閃,殺光熠熠,沉哼了一聲道:「你雄心不小,可惜走的道路不對,認命了吧!」
右手一提……一聲度絕人衰的慘號,挾飛灑的血花俱起。
一代梟雄,就此結束了他狂妄的英雄夢。由股至頸,被活生生地撕成兩片,五肝六腑,狼藉一起。
周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抹去臉上被噴濺的血漬,手起掌落,切下了人頭,和「通天教主」的頭包在一起,返身朝外撲出。
廣場上激鬥正酣,一片屍山血海。周靖如虎入羊群,揮拳猛掃。地慘天愁!鬼哭神號!
驀地——
一聲尖銳刺耳的厲喝,穿透震耳的搏殺聲,破空響起,「住手!」
這意外而突然的喝聲,使場中瘋狂的搏鬥者不期然地停下了手。一個滿面淒惶蒼無人色的中年女子,手持一支黑色箱子,緩緩步入場中。
周靖赤紅的雙目一掃,不由怦然心震。
那中年女子,正是秘谷精舍中,因「血心」之故而救他脫離「一統會」地牢的神秘女人,她逕自向周靖身前走來。
周靖冷冷地注定對方,心中疑雲重重。
同一時間,「妙手書生」率領男女老少不等約二十人眾,奔入場中。「鬼影子」西門烈和「仁心聖丐」朱非,也緩步入場。
那中年女子在周靖身前丈許外停了腳步,幽幽地道:「孩子,應該適可而止了!」
周靖下意識地心頭一寒,惑然道:「前輩尊諱?」
「七巧聖女韓雯!」
周靖蹬地退了一大步,他曾經懷疑過對方可能是激起「血谷」內變的「七巧聖女」,想不到果然是她。當下激動地道:「韓師叔!」
孩子,我己不是『血谷』門下了,不過我接受你這稱呼!」
「師叔有何見教?」
「希望你適可而止,收手了吧!」
「這……」
「七巧聖女」愴然道:「武林一君己告授首,『一統會』門下一月之內死傷過半,報仇,也夠了!」
周靖本存心血洗「一統會」,經這一說,殺機洩了一半。
「七巧聖女」接著道:「你願和我到後面談談?」
「遵命!」
兩人來到一間側廳之內。
「七巧聖女」眼角含淚,道:「孩子,我想你一定很願意知道我的謎底?」
「是的!」
「如此你聽著,我曾經私下戀慕著你父親甘祖年……」
「哦!」
「在一次偶然之中,我撿到你父親隨身佩帶的那顆『血心』,一時之錯,沒有還給他,事被先師查悉,大為震怒,把我逐出門牆,令尊也因蒙上與我有暖昧行為的冤枉而一怒離谷,連帶許多同門也被逐出谷外……」
周靖點了點頭,這一節他曾聽異母姐姐甘小梅提過。
「七巧聖女」又道:「之後,你父親和你母親結了婚,我在萬念俱灰,心壞愧怍之餘,嫁給了『武林一君』……」
「哦!」
周靖猛地一震,如此說來,自己殺死了她的丈夫。
「七巧聖女」淚水終於滾下雙頰,淒聲續道:「我並不愛他,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我們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因為……因為……他先天生理上有缺陷。之後,我獲悉了他因為想君臨天下,而欲謀尋『黑箱奇書』,所以演出了『釣魚磯』上的那一幕,他死有餘辜,我不怪你……」
「師叔……」
「孩子,不可造太大殺孽,使許多無辜者流血,你答應我從此仇怨勾消,我負責解散『一統會』,和兩處分舵……」
「分舵?」
「是的,『天邪院』與『桃花宮』,『天邪洪謹』父子均亡,『桃花姥姥』也死在你手,餘下的都是無辜之輩,你答應了吧?」
周靖咬了咬牙,道:「我聽師叔的話!」
「好,還有這只『黑箱』,你願意讓我保存,還是……」
「這……師叔保存吧,我想先父泉下有知當不會反對!」
「孩子,謝謝你,你可以走了!」
「師叔,我……」
「怎麼樣?」
「承大母之命,叫我重整『血谷』……」
「妙手書生已對我說過,我無意重返『血谷』,孩子,你走吧!」
周靖愕然了片一刻,辭別出來。
首先,「妙手書生」趨前道:「稟少主,本門當年被逐弟子和再傳弟子共二十四人,已然全部到齊!」
周靖遠遠用目光一掃,道:「回『血谷』吧!」
「不能!」
「為什麼?」
「谷中,血罡,如無本門『血牌』在身,無法通行!」
「這……」
「本門『血牌』共有數百面之多,當年門下等被逐時,已為老谷主逐一收回,這只有待少主進谷之後,取得『血牌』,每人發給一面……」
「好,你率領他們立刻離此,暫時到『地靈宮』候命吧!」
「遵少主諭!」
「妙手書生」退了下去。
周靖大步走向「仁心聖丐」身前,恭施一禮道:「前輩久違了!」
「仁心聖丐」激動地道:「賢契,以前事出誤會……」
周靖微微一笑道:「前輩,晚輩也有不是之處!」
接著,把「霸王鞭」周公鐸之死,和兇手八妖伏珠,以及自己身世,和冠姓的事詳述了一遍,「仁心聖丐」不斷點頭道:「老化子當把這些事轉告你義父生前友好,同時也祝賀你大仇得報!」
「謝謝前輩!」
「如果沒有旁的事,老化子告辭了!」
「前輩請便,改日晚輩當專誠拜謁!」
「好說,再見了!」
說完,轉身離場自去。
周靖匆匆將與「七巧聖女」談活的經過,向「逆旅怪客」等人說了一道,然後向「地靈夫人」道:「五師姐,請與各位師兄們暫回『地靈宮』,還有『妙手書生』一眾隨行,我得先趕赴『血谷』,向大母稟報一切,取得『血牌』之後,再論歸門復派之事。
「好!師弟,等你從『血谷』出來。我們當往『釣魚磯』祭奠師父母廬墓!」
周靖含淚點頭,轉向易秀雲道:「雲妹,我們走!」
易秀雲先是一怔,既而甜密地一笑頷首。
「鬼影子」等一行與「地靈宮」的高手們會同「妙手書生」一行,先返「地靈官」,周靖與易秀雲,撲奔「血谷」。
數日之後的一個下午,周靖與易秀雲雙雙來到「血谷」之外。
周靖開啟「血谷」密門,手挽著易秀雲,直奔入谷。
谷內駭人的景色,使初次踏入的易秀雲驚心動魄不己。
走完谷道,來到霧氣瀰漫的「血湖」之前,一條白衣人影,幽靈般地出現:「孩子,你回來了!」
周靖一拉易秀雲,雙雙跪了下去,道:「母親好,孩兒已辦完一切的事」
「她是誰?」
「她……易秀雲!」
「哦,梅兒已向我提過,好,起來,把經過告訴我!」
周靖和易秀雲站起身來。
「血谷夫人」朝易秀雲一陣打量道:「嗯,好孩子,好媳婦!」
易秀雲羞得直垂下頭去。
周靖隨即把訪凶報仇與及和易秀雲誤會冰釋,還有黃小芳的一段,原原本本敘述出來,同時打開布包,展露「通天教主」和「武林一君」的兩顆人頭。
「血谷夫人」淚流滿面地道:「孩子,你父親和你母親可以瞑目了!」
周靖鼻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
「孩子,你去把那小芳姑娘也接進谷來,同時依你計劃把門人全部召進谷中,你的婚禮和接位大典,合併舉行!」
「母親,結婚與接位的事,用不著急在一時……」
「孩子,我……唉……十多年來,我盼望著這一天,我也為這一天而活到現在,當初的希望,在你大哥甘江,想不到由你來完成,孩子,我能等嗎?」
周靖不禁五內如焚,這話中己分明說出了不祥的事將跟蹤而來,悲聲道:「母親,孩兒雖非你生,但這並無分別,孩兒當承歡膝前……」
「孩子,再說吧!」
「梅姐呢?」
「血谷主人」蒼白的面上立起抽搐,朝右邊一指,低黯地道:「她在那邊,你去看吧!」
「母親請便!」
周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後 招呼著易秀雲,雙雙向右首行去,口裡發聲道:「梅姐,我……」
突地——
他全身一震,幾乎栽了下去,血液,在這剎那之間,全部凝結了,心臟,急速地收壓,一股寒氣,從腳心涼到頭頂。
眼前,是一座紅石砌就的新墓,墓碑上赫然刻著:「血女甘小梅之墓」
易秀雲芳容慘變,顫聲道:「她……她……死了!」
周靖一頭撞了過去,登時暈絕。
久久,他又重新甦醒過來,淚水如泉湧出。
他哭了,放聲悲號。
淚盡,繼之以血。
口裡喃喃地,模糊不清地念著:「梅姐……梅姐……,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是我殺了你……我是兇手……響!梅姐……英靈有知,向我顯現響!……」
「唉!」
一聲幽長度怨絕望的歎國 遠遠傳來,像發自一個幽靈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