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文掙扎著站穩之後,向白髮紅顏等人道:「在下就此告辭,如果我不死,對於這件冒名行兇的事,總有以報命,在下決不會放過這卑鄙無恥的敗類!」
一旁的絕色玄衣少女,較長的那個像是自語般的接口道:「說得倒是非常輕鬆!」』司徒文一聽,不由怒火倏升,轉頭怒視了一眼。
那較小的少女忽向那年長的道:「姐姐,是否要提醒他一句,否則像他這樣粗心的人,恐怕將來還要吃更大的虧,說不定性命難保!」
司徒文不由心中一動。
年長的少女輕輕一笑之後,道:「妹妹,如果他肯虛心求教的話,無妨告訴他!」
司徒文倔強的脾氣突發,冷哼一聲道:「在下的事,不勞兩位操心!」
說完,再度瞥了在場的人一眼,踉踉蹌蹌的移動著艱難的步子,向這一片亂葬墳場之處走去。
走了半晌之後,身後又傳來那兩個少女的聲音:「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姐姐,我看他怪可憐的!」
司徒文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兩個少女,又追躡了來!
不由停了腳步,回身怒吼道:「兩位對在下窮追不捨,是什麼意思?」
那年長的少女冷笑一聲道:「咦!天下人走天下路,難道只許你走,不許旁人走?」
司徒文氣得渾身發抖,舉步便向另一側走去,口中卻道:「兩位如果再要跟蹤在下……」
「怎麼樣?」
「別怪在下無禮!」
「格格!閣下此刻傷勢之重,恐怕連殺死一隻雞都難!」
這倒是實話,司徒文也為之一愣,如果這兩個少女,要不利於自己的話,要取自己的性命,不費吹灰之力。
但倔強的天性,使他不顧後果,憤然道:「兩位不妨一試!」
兩個少女,不由為之一怔。
「姐姐,別管他,我們走吧!」
「妹妹,萬一那魔頭再度現身向他出手的話,他這一死不打緊,我倆如何向師父她老人家交代呢?」
「姐姐!」那年幼的向年長的使了一個眼色。
格格嬌笑聲中,電閃般疾馳而去,轉眼失蹤。
司徒文聽了那少女最後的幾句話,反而呆愣了,忖道:「奇怪,她們的師父是誰,自己的生死與她們何關,怎的會說出自己死了她倆就無法向師父交代……」
他更加迷惑了,他最近遭遇到的,盡都是令人不能置信的怪事,他覺得頭漲欲裂,內部的傷勢又開始發作。
不禁喃喃自語道:「管他呢!目前療傷恢復功力要緊!」
心念一決,強打起精神,向靠山的一面走去。
眼前
荒煙蔓草,雜樹叢生,丘陵起伏,景色淒清至極。
司徒文揀了一個荒草遮掩的土坑,爬行下去,復把草葉掩蓋好,這倒是一個隱秘不過的療傷地點,不虞被人發覺。
他盤膝坐好之後,取出三粒外祖父「魔笛摧心關任俠」所賜贈的「龍虎續命丹」,吞了下去。
提聚殘存真力,幫助藥力行開,片刻之後,一股熱流,自丹田之中升起,遍走奇經八脈,經十二重樓,叩玄關,歸氣海,再入丹田,如此週而復始,一遍又一遍……一司徒文的功力,已達到了真氣上突天靈,下破地府,中通住督的至高境地,雖受傷極重,但加上藥力輔助,療起傷來,事半功倍,當然不能和一般武林人相提並論。
若不是他功力深厚,資秉超人的話,那一掌早已使他五腑離位,心脈斷絕而死,活不到現在了。
半盞熱茶的時間過後,他已進入人我兩忘之境。
斜陽衰草,淒風颯颯!
兩條一青一黑的人影,在這一片人蹤罕到的荒野裡,不停的穿梭遊走,幾乎搜遍了每一個可能隱匿人的地方。
漸漸,夜幕低垂,蟲鳴枯草,星斗放光。
那兩條人影,兀自窮搜不休!
另外,又有兩條纖細嬌小的人影,如鬼魅般的,時隱時現,似乎是怕被那一青一黑的人影發現,不時變換位置。
這時,司徒文行功療傷,已接近完成階段,也正是最緊要的關頭,如果受到侵擾,準得走火入魔。
一青一黑兩條人影,忽地停下身形,立身的地點,距司徒文隱身行功之處,不及三丈。
只聽其中的一個道:「奇怪!這小子承受我致命的一擊,即使是鐵人也得被打扁,竟然不死而脫走,真是怪事!」
「你當時見他重傷脫走,為何不跟蹤下手?」
「因為有兩個惹厭的女娃兒在側,我怕被揭破行藏,待到那兩個女娃兒離去,只轉眼工夫,便失去了這小鬼蹤跡!」
「為什麼不連兩個女娃兒一起收拾?」
「這可不簡單,這兩個女娃兒輕功身法不弱,要收拾談何容易,如果一個不巧,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今晚,尋不到這小鬼,你說後果又如何?」
沉默了片刻之後,一個聲音又道:「有了!小鬼如果隱身這片荒野的話,諒他插翅難逃!」
「有何妙策?」
「火攻!」
「不錯,果然是一著好棋!」
「小鬼身負重創,行動艱難,我們從四面縱火,再飛繞巡視,他除了上天入地,難逃骨化飛灰之厄!」
司徒文仍未醒轉,他當然不知危機已迫眉睫。
如果這一青一黑兩條人影的凶謀得逞的話,司徒文必葬身火海無疑,這一著真是神仙難逃。
「如此我們動手吧!」
「你從西南,我從東北!」
驀在此刻
不遠之處,突然傳來一聲冷笑!在這荒野夜暗之中,顯得分外刺耳,笑聲冷得有如發自極地冰窟之中。
一青一黑兩條人影,做夢也估不到旁邊還隱伏有人。
互相一打手勢,如弩箭般射向發聲之處。
又是一聲冷笑,比前更加清晰,卻發自相反的方向。
兩條人影又往回飛撲!
就在一青一黑兩條人影轉頭的一剎那之間,原來發冷笑之聲的草叢之中,鬼魅似的冒出一條纖細黑影。
隨口發出一長串刺耳的尖笑,似要撕裂夜空。
一青一黑兩條人影,被這神出鬼沒的怪人一連幾番作弄,心中寒氣頓冒,這簡直是跡近鬼魅的行為,是人,絕無法在轉眼之間變換一個絕對相反的位置。
兩條人影,電疾轉身,蓄勢戒備。
那條纖細人影,由頭到腳,都被一層黑布蒙住,只露出精光灼灼的兩眼,在暗夜裡,如兩顆寒星,這時,卻一言不發,如幽靈敏的兀立在草葉之上,隨風擺動起落。
突然
又是一條纖細人影,自相反的方向,劃空而落,與原先的那怪人並肩而立,兩人俱是一般的裝束。
雙方相距,在兩丈之間。
一青一黑兩條人影,任立片刻之後,猝然發難,飄身進步,快逾電掣的各劈出一道掌風。
人影閃處,那兩個黑衣怪人,陡地失去蹤影。
一青一黑兩條人影,吃驚不小,連連轉身向四周電掃,奇怪,兩個黑衣怪人蹤影俱無,竟不知是如何消逝的。
「哧!哧!」兩聲輕笑,發自兩條人影的身後。
兩人轉身看時,卻又不見影蹤。
接連數次,竟然無法擺脫身後的人。
那黑色人影,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個『冤魂附體身法』,兩位是……」
「知道就好,咱們彼此彼此,誰也瞞不了誰!」
「今夜的事,兩位朋友是否可以不插手?」
兩個黑衣黑巾蒙面的怪人,這時已現出身形,站立在一青一黑兩人影之前,其中一人道:「正好相反,請兩位讓過今晚!」
「為什麼?」
「歉難奉告!」
「如此我兩人也歉難從命!」
「兩位一定要對他下手?」
「勢在必行!」
「兩位認定他在這片草莽之中?」
「不管在與不在,我兩人無法放手!」
「如此說來,兩位是一定要放火的了?」
「嗯!」
「那不妨試試看!」
雙方互不相讓,各懷目的,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一聲震徹九天的清嘯,自不遠處的草叢之中發出,搖曳在這片荒野夜空之中,使人驚心動魄不已。
兩個黑衣怪人,爽朗的一笑,當先破空而去。
一青一黑兩條人影,互相低語數聲,也自掠空飛走。
轉眼之間,四條人影,已消失在無邊的夜幕中。
四條人影剛剛消失,草叢之中,又現出一個青色人影。
他是誰?
他正是甫行運功療傷完畢的「怪手書生」司徒文。
司徒文在短短兩個時辰之中,功力盡復,完好如初,一時豪性大發,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龍吟般的長嘯。
這嘯聲卻驚走了四個人影。
他自己當然一無所知。
如果他知道他所要苦若追索的人,曾經立身在附近三丈之外,而且同樣的在搜索他的話,他決不發這長嘯。
他更不知道,如果不是兩個黑衣蒙面的怪人,及時現身的話,他或許已經葬身火海,灰飛煙滅了。
兩個黑衣怪人,阻止了一青一黑兩人影放火的凶謀。
而司徒文的嘯聲,卻驚走了四個人。
其中有兩人是不願意見他,而另外的兩人,卻是另有其他打算,而不願在此冒險和他一拚。
司徒文癡立片刻之後,也飛身離開了這片荒野。
司徒文離開了那片荒原之後,心中忖道:「目前要想尋獲仇蹤,仍須要從『千面人妖』身上著手,至於假怪手書生和千手神偷一事,只有遇上再算!」
於是
他又折返廣安城而來!
一連幾天的明查暗探,「千面人妖」竟然蹤跡杳然,如石沉大海,連那兩個神秘的玄衣絕色少女,也未再現芳蹤。
他焦灼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半籌莫展。
就在這短短的幾天當中,江湖上已是一片愁雲慘霧,川省所有的武林人物,都感到發發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茶樓酒肆,也在紛紛的談論著:怪手書生,大開殺戒,濫肆殘殺川中知名之士。
窮家幫首領窮神聶飛,因昔日曾參與謀奪「玄天秘篆」被怪手書生尋到總舵之內喪命在鐵笛之下。
長江水路三十八寨總舵主「鐵指金鉤」吳霸天,也於三前的一個月黑風高之夜,被怪手書生所殺。
川西大豪東方慶忌……
川南金佛山慈雲庵住持慈雲師太的兩大弟子……
雄踞川中的黑道瓢把子「殘神毒膽」老巢被毀……
……
以上這些,都是川省顯赫一時的黑白道人物,有的早已洗手江湖,有的日正中天,然而都逃不出鐵笛之厄。
而最最令人吃驚的,卻是怪手書生竟然第二次重上峨嵋,毀壞山門護法金剛神像,殺死峨嵋上院長老三人。
峨嵋為五大門派之一,自上次怪手書生因救雪山魔女大鬧峨嵋金頂之後,聲名受損不小,現在對方居然第二次再上峨嵋,毀佛像,殺長老,簡直視峨嵋派如無物,是可忍,孰不可忍,勢將又要重演五大門派聯手的舊事。
司徒文被這一連串的駭人消息,震得幾乎發狂。
他清楚這是那假怪手書生的傑作,根據這些傳聞的事實,這冒名的人,功力已到了駭人的地步。
他無法想像這冒名的假怪手書生,是什麼企圖。
他由此而聯想到曾經向他下毒手的老哥哥「千手神偷」章空妙,他與那假怪手書生是同路人。
於是一個可怕的意念,在他的胸中升起
晨曦初現,宿露未干。
一個丰神朗選的俊美書生,青衫飄飄,步履凝重,行走在廣安城外的官道上,一隻右手,深深的籠在袖中。
只見他劍眉深鎖,似乎有什麼沉重的心事,但雙眼開闔之間,卻又透出一股股駭人的煞光,令人見了不寒而慄。
坦蕩的官道上,不時的馳過幾騎駿馬,或是疾步若飛的江湖人物,都以仇視的眼光,瞥掃這踽踽獨行的青衫書生。
這情形顯示著將有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
也許這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先兆。
青衫書生不知是故作不知,還是根本就不知道,對這官道上頻頻現蹤的江湖豪客,竟視若無睹。
當朝陽的金輝,灑遍了大地時,廣安城已從視線中消失,眼前卻是廣約十畝方圓的曠野,負山面水,官道沿江而上。
青衫書生行到此處,忽的停下身形,對著那滾滾的江流,黯然神傷,他想到自己從小到現在的遭遇,不正也和這波濤翻滾的江流一樣,無盡止的澎湃奔騰……
一波過去,一波又生。
就在他目奪神馳的當口
一個瘦癟干精的白髮土老頭兒,滿面風塵之色,急匆匆的順著官道緊行而來,約莫距那青衫書生三丈之地,突地停下身形,臉上透出一絲奇異的色彩,脫口一聲:「咦!」
青衫書生驚覺的一回頭,面上先是一驚,繼之頓泛一層濃厚的殺機,俊目中也射出怨毒的光芒,瞪視著來人。
那白髮土老頭兒,大大驚詫於對方的這種神色。
半晌之後,白髮老頭兒終於憋不住了,沉聲道:「小兄弟,害得我老哥哥好找!」
青衫書生冷哼一聲之後,不屑的道:「難得老前輩還認得我司徒文!」
白髮老頭,不由老臉倏變,做聲不得。
原來這青衫書生,正是司徒文,而那匆匆行來的干精瘦癟的白髮土老頭兒,卻是大名鼎鼎的千手神偷章空妙。
千手神偷章空妙被司徒文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怔愕半晌做聲不得,他想司徒文也許是心理失常了。
司徒文見對方愣愕之態,益發火高千丈,憤然道:「老前輩一掌之賜,幾乎送了我司徒文的小命,成全之德,我司徒文沒齒難忘,務必要還我一個公道!」
說著欺前兩步,右手兩指在袖中一陣疾彈,面上籠著可怕的殺光,這是他怒極而要出手的先兆。
千手神偷滿面惶急之色,幾乎要掉下淚來,訥訥的道:「小兄弟!你……你……怎麼樣了,你說的我全不懂?」
「不懂!哈哈,不懂!哈哈哈哈……」
司徒文不由仰首發出一長串淒慘至極的狂笑!
一時之間,弄的千手神愉手足無措。
「老前輩,還有你那位好搭檔呢,竟然冒怪手書生之名,數日之內,攪得川省一片血雨腥風,我必將之挫骨揚灰!」
千手神偷一聽,更覺茫然了!
原來怪手書生大開殺戒的消息,已很快的傳遍各地,司徒文舉家聞悉之下,大為震驚,憂急不已。
於是,眾人一商量之下,功力最高的兩人,雪山魔女李玉蘭,身懷有孕,不能外出奔波,但以她的功力,看家護院,倒無問題。這出江湖探查司徒文的責任,就無形中落在千手神偷的身上,於是千手神偷不分晝夜的急趕,好不容易碰到了司徒文,誰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使這以機智稱雄於江湖的老偷兒,弄得昏天黑地,如墜五里霧中。
司徒文停了半晌之後,又道:「看在無極老人和蕙蘭姑娘的分上,我司徒文今天放過你,以後遇上再算,從現在起,你我恩怨兩消!」
千手神偷不由被這句話激怒了,大聲喝道:「司徒文,老夫不稀罕你這分人情,如你要我頸上這白髮人頭,只管取去,但你必須把話說明!」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何必巧言詭辯!」
「老夫做了什麼事?」
「哼!夥同歹徒冒我之名濫肆殺戮無辜,在亂葬墳場之中,一掌幾乎使我喪命,難道這是假的?」
千手神愉縱橫江湖數十年,閱歷何等豐富,聞言之下,就知事有蹊蹺,內中大有文章,當下放緩了臉色道:「你沒有認錯人?」
「沒有!」
「你斷定是我所為?」
「天底下只有一個千手神偷!」
「那麼現在何以會出現兩個怪手書生呢?」
司徒文這時,理智已被怒火淹沒,毫不思索的道:「你們本是串通一氣的,何必多此一問!」
「那你今天準備怎麼辦?」
「我已經說過,我們之間,從現在起,恩怨兩消,但有一個條件,你必須說出這假冒我怪手書生之名的人!」
「如果我說不出來呢?」
「那可由不得你!」
千手神偷苦笑一聲道:「你準備把我老哥哥怎樣?」
司徒文久久不能作答,他內心理智與情感在作激烈的交戰,他實在對千手神愉下不了手。
但當他想到眼前那假冒他名的歹徒,一手所造成的局面時,不由下了最大的決心,咬牙說道:「要你濺血五步!」
千手神偷雖明知司徒文決不是這樣的人,這內中大有蹊蹺但他目前卻無法解說清楚,慘然一笑之後,徐徐道:「我章空妙行年八十,活也活得膩了,我自問上不愧於天,下不愧於人,小兄弟,你只管下手吧!」
說完,緩緩閉上雙目!
司徒文這時,已橫定了心,厲聲道:「你真的不肯說出假冒我名之人的行蹤?」
千手神偷閉目不答,微微一搖頭。
司徒文恨恨的哼了一聲,飄進一丈,右掌倏然上揚。
眼看一幕淒絕人寰的慘劇就要展開。
千手神偷章空妙難逃司徒文一掌之厄。
突然
微風颯然中,面前飄落兩條人影。
司徒文俊目掃處,心裡不由一震,又是那兩個冤魂不散的玄衣絕色少女,不知她倆苦苦追蹤自己,為了什麼?
兩個絕色玄衣少女,冷眼一瞥司徒文之後,相互一笑道:「妹妹!這叫做錯把馮京當馬涼!」
「姐姐!這白髮老公公怪可憐的!」
那年長的一個面露不屑之色道:「這人家可是自願呢!」
「姐姐,如此一來,那左手中指少一截的,可稱了心了!」
司徒文心頭猛然一震,「那左手中指天殘的,不正是指的『千面人妖』,莫非那對我下毒手的又是惡魔的化身?」
想到此處,舉起的右掌,不自覺的緩緩放下。
千手神偷這時卻緩緩睜開眼來,驚奇的看著這兩個少女,話中之意,似乎她倆探悉個中底蘊。
司徒文不由把一雙俊目移向這兩個神秘的少女,傲然道:「兩位有何根據說出這樣的話?」
那年長的少女,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年較幼的少女,似乎要憨直些,嬌聲道:「那天如果我們出手稍慢一刻的話,哼!你的背上將不只是一個中指短一截的掌印,你還會活到……」
「妹妹!咱們走吧!找個隱蔽的地方看熱鬧!」
這句話使司徒文心頭猛地一震,不知她們更要看什麼熱鬧?
格格嬌笑聲中,兩個神秘的少女,已捷逾電閃的連袂馳去。
一句話提醒了夢中人!
司徒文心頭電轉,細細回溯那日被襲的情景:那天在亂葬墳場之中,一條青影破空飛去,他懷疑那青色人影就是假怪手書生,疾起追蹤,身形才一個起落,千手神偷驀然現身,他只好暫時放棄追蹤那人影。
他只覺得老哥哥的神色形態似乎不大對勁,還未及轉其他念頭,就被一掌震飛,昏死過去……
是了!「千面人妖」既能化身千百,為何不能假冒著哥哥而對自己下毒手,難怪那日的老哥哥不敢開口,原來是怕行藏敗露。
千手神偷章空妙,怔怔的看著司徒文變幻不已的臉色。
司徒文明白了真相之後,一股愧疚之念,淚然面生,由於一時的不查,險些使老哥哥命喪掌下。
如果不是那兩個神秘少女及時前來點破,他將做出遺憾終生的行為,頓時之間,冒出一身冷汗。
愧侮交加之中,突地朝千手神偷面前一跪,悲聲道:「老哥哥,小兄弟一時不查,險些誤傷了老哥哥,豈非日死莫贖,抱憾終生,請老哥哥……」
千手神偷章空妙,面容豁然開朗,疾步上前扶起司徒文,咧嘴嘻嘻一笑之後,面色又變為嚴肅,道:「小兄弟,錯不在你,這擋子事,再也休要提了,你且把經過的詳情,向我老哥哥一述,也許能揣測出些端倪!」
司徒文這時,心中對於那兩個神秘的少女,感激萬分,她們挽回了幾將形成的殘酷悲劇。對於老哥哥則是無限愧疚。
他正想開口敘說事實的經過……
驀然
山邊水涯,隱秘之處,無數人影,紛紛現身,向司徒文立身的地方緩緩欺來,為數竟不下百人之多。
一個個面罩寒霜,目含怨毒。
司徒文愣愣的看著這些向他圍來的人影,不知所云。
千手神偷不禁老臉失色,激動的向司徒文道:「小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司徒文茫然的一搖頭:「不知道!」
「我看這些人來意不善,恐怕全是衝著小兄弟你來的!」
這些日來的詭譎遭遇,使司徒文變的急躁不已,當下俊面倏寒,冷眼看著這些欺近來的人群,恨聲道:「老哥哥,少時不必管,全由小兄弟我一人應付!」
「噫!窮家幫眾,長江水路三十八寨寨主一個不少,金佛山『慈雲師太』,『殘神毒膽』宇文雄……」
千手神偷章空妙在哺哺地數點著來人。
司徒文一聽老哥哥口中說出的人名,參以近日來江湖上的傳聞,知道又是那冒名的怪手書生為他招來的。
他恨得一雙星目之中,似要噴出人來!
他並不是懼怕眼前這些現身的人物,而是覺得非常為難,他自己問自己,應不應該出手?眼看又是不了之局!
事實非常顯明,那假冒怪手書生之名行兇的人,居心險惡至極,目的要借眾人的手,毀去司徒文。
但這冒名的人,到底是誰呢?
司徒文苦思冥索,在他的記憶中,沒有一個面貌和他相似而武功高絕的人,這寧非怪事?
這歹徒何以不敢當面與他一拼,而要假手他人?
干手神偷看著愈來愈近的人群,焦灼的道:「小兄弟,你當真毫不知情?」
「有人假冒我名行兇!」
「哦!……」
「老哥哥,我想請你退出場外!」
「小兄弟,在真相未明之前,不可妄造殺孽!」
「這個我理會得!」
「這些人當中,那老尼姑『慈雲師太』和『殘神毒膽』身手不俗,是兩個勁敵,你得特別當心!」
司徒文豪氣衝霄的道:「如果他們不肯講理,我只有勉力以赴!」
現身的群豪,這時已停身五丈之外,圍成一個圓圈。
「小兄弟,那老尼姑和殘神毒膽,與我有一面之識,你且先沉住氣,讓我先把他們的來意弄清,希望能化干戈……」
「阿彌陀佛!請怪手書生小施主答話!」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尼姑,面罩寒霜,手持一串素珠,越眾而出。
千手神偷用手輕輕一扯司徒文,示意要他且先沉住氣,搶步而出,迎向那老尼姑,嘻嘻一笑道:「師太別來無恙?」
「咦!章施主何以也在此地現身!莫與那怪手……」
慈雲師太白眉一掀,兩道冷電般的寒芒,掃向司徒文。
千手神愉一收嘻嘻哈哈之容,神態肅然的道:「師太此來是為了何……」
「貧尼自皈依我佛之後,謹守三皈五戒,自謂已跳出十丈紅塵,卻不料兩個徒兒竟然喪命怪手書生鐵笛之下……」
「所以師太只好重履紅塵,不惜再破殺戒!」
「事逼處此,不得不然!」
千手神偷正待答言,一陣如雷鳴似的聲音突告傳來。
「章前輩,數十年不見,您老風采如昔!」
隨著這轟雷般的話聲,走出一個高大獰猛的老者,年約五十餘歲,手中一對鵝卵大的鐵膽,搓得嘩嘩直響。
「咦!字文老弟,幸會,今天的來意,可否為……」
「哼!今天所有在場的人,都是一個目標,向殘狠毒辣的手書生,討還公道,章前輩莫要為他……」
「兩位可否聽我老偷兒一句話?」
「請講!」
「這些兇殺事件,我章空妙以頭顱作賭,決不是眼前我這小兄弟所為,而是另外有人冒名嫁禍!」
「阿彌陀佛!佛家戒妄語,章施主這話未免是欺人之談,若非怪手書生這等身手,決造不出如此驚人的殺孽!」
「章前輩名高德重,我殘神毒膽敢不遵命,但此事非同小可,總舵被挑,豈不等干砸碎我的名牌!」
千手神偷心中雖然明知司徒文所言不虛,但自己卻又無法提出有力佐證,證明司徒文的無辜,急的抓耳撓腮,一時之間,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司徒文在一旁暗自忖道:「看來今天的情勢,解說也是徒然,眾人各懷怨毒而來,豈會因三言兩語便退去!」
心念動處,劍眉一揚,欺身上前數步,朗聲道:「各位今天既然是專門為了在下而來,一切在下接著就是,如果各位信得過適才我章老哥哥所說的話,在下誠懇的希望不演流血慘劇,一個月之內,我司徒文還眾位個明白!」
首先川中黑道盟主「殘神毒膽」宇文雄虎吼道:「小子,別圖狡賴,大丈夫敢作敢當,既敢妄逞兇頑於前,現在又何必打退堂鼓,今天你不還出公道……」
司徒文俊面一變,揚聲道:「在下被冤莫白,不惜委曲以求全,在真相未明之前,希望各位能冷靜三思,以免造成更大的血劫!」
慈雲師太白眉一挑,沉聲道:「小施主,是則是,非則非,今天恐怕由不得你了!」
緊接著四周人群一陣騷動,喝罵之聲,亂成一片:「小鬼,你今天插翅難逃,」
「任你舌泛蓮花,也是枉然,血債只有血償!」
「怪手書生,你認命了吧。」
「小子,你以為江湖無人了,任由你胡作非為!」
……
場中空氣,頓呈緊張!
四周群雄,蠢蠢欲動!
千手神偷急得吹鬍瞪眼,顫聲向司徒文道:「小兄弟,你最好是立即離開去追覓這冒名賈禍的兇徒,這裡的事,你就交給我老哥哥吧!諒來他們……」
司徒文如果想走,那是易如反掌,但他能不顧自己的名譽而脫走嗎?雖然事情終有水落石出之日,但他豈肯如此。
當下激動的向千手神偷道:「老哥哥,請你靜立旁觀,千萬別捲入這場是非!」
「小兄弟,我老哥哥活都活膩了,還顧及什麼?」
驀然
兩條白色人影,電射入場。
一看,竟是兩個二十不到的少年男女,身上穿著孝服,身形才定,分別向慈雲師太及殘神毒膽見一禮,悲聲道:「先父川西大豪東方慶忌,生平任俠作義,想不到遽爾橫遭慘死,請兩位老前輩暫且退後,成全我兄妹之志!」
兩個身著孝服的少年男女,倏地轉身,雙雙目眥欲裂的瞪視著司徒文,其中那女的嬌聲喝道:「二賊,家父與你何怨何仇,竟爾遽下毒手?」
那少年跟著悲聲斥道:「司徒文,我東方明文,恨不能食你之肉,寢你之皮!」
慈雲師太與殘神毒膽,不由皺眉微退。
千手神愉一生計智超人,這時也傻了眼了。
司徒文有苦說不出,咬緊牙關,半聲不吭。
「嗆嘟!」一聲,東方兄妹已各掣長劍在手。
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此刻
人群之中,又是一陣喧嚷。
眾人轉目望處,只見三十餘個老少不等的人物,倏地一湧而出,成扇形展開,停身兩丈之處。
居中一個老者,手托一個白木大盤,盤中卻放著一個神主牌,和一柄金光燦爛的鉤形兵刃。
千手神偷不由脫口悄悄向司徒文道:「長江水路三十八寨寨主,要為他們的總舵主『鐵指金鉤』吳霸天復仇,既然捧出吳霸天神牌和其遺留的獨門兵刃金鉤,看來他們是要下決心死拼了!」
司徒文茫然的一點頭,心中紊亂已極。
三十八寨主,齊齊轉身面對居中的神牌曲膝一拜,然後轉身齊齊向司徒文怒目而視,那氣勢可真是駭人至極。
場中的空氣,緊張到了極點。
這些人都是為了報仇雪恨而來,怨毒至深,而司徒文卻是含冤莫白,被人硬栽為兇手。
以當前情勢而論,場中這近百的高手,聲勢雖然駭人,但司徒文並無所懼,以他的凌今蓋古的身手,應付綽有餘裕。
他最擔憂的是該否出手的問題,出手難免就要傷人。
在彼此俱是無辜的情況下,他實在不忍心再造殺劫。
但事實允許他這樣做嗎?
東方明文兄妹,志切父仇,恐怕被人佔去頭籌,雙雙長劍一晃,劍尖幻成五朵工整的梅花,就要出手。
司徒文不由感到微微一窒,心裡暗叫道:「梅花劍!」
「梅花劍」上古絕學,每出一招,必含五式,端的凌厲狠辣異常,想不到這絕響的傳聞中的絕學,竟出現兄妹二人身上。
那少女面如秋霜,眼含怨毒,嬌喝道:「惡魔,你記清楚了,姑娘我叫東方明珠,今天我兄妹要為父復仇,現在亮出你的兵刃!」
司徒文苦笑一聲道:「姑娘,是否肯聽在下一言?」
「要你亮出兵刃!」
「在下空手奉陪!」
東方明文接口厲聲吼道:「不行,家父喪命在你鐵笛之下,我兄妹必須從鐵笛之上討還公道,不必多言,亮出你的鐵笛吧!
司徒文在對方一再相逼之下,怒意頓生,緩緩自懷中掣出鐵笛,信手一揮,鳴的一聲怪嘯,破空而起。
場中眾人,臉色為之一變。
這支烏光閃亮的鐵笛,曾是震撼當今武林之物,眾人雖然懷著滿腔熱血而來,但乍聞鐵笛嘯聲,也不禁心泛寒意。
三十八寨寨主之中,突地走出一個鬚髮灰白的赤面老者,環視眾寨主一眼之後,越出眾人五尺之地,沉聲道:「今天長江水路三十八寨寨主,奉總舵主之靈位,矢志要以怪手書生項上人頭,獻祭靈前!」
此言一出,全場為之肅然。
司徒文星目陡射奇光,一掃那灰髮赤面老者,冷笑一聲道:「各位不容辯解,不分皂白,我司徒文頭顱只有一顆,自信有這能耐的,儘管取去,決不皺眉!」
千手神偷白眉深鎖,征立無語,在這種情勢之下,他根本無話可說,只有聽其自然發展。
眾人也不禁為司徒文這豪壯的話而暗自心折。
東方明文兄妹,雙雙怒叱一聲,首先發難!
快通電閃的各攻王劍,每一劍攻出,都現五朵梅花,同時刺向五個不同部位,詭異凌厲,世無其匹。
司徒文冷哼一聲,身形頓化一縷輕煙,在凌厲無匹的「梅花劍」下,飄忽游離,竟被他安然避過這疾攻的十劍。
場中除了千手神偷之外,無人見識過司徒文這種冠絕武林的奇詭身法,不禁齊齊為之動容,歎為觀止。
東方兄妹五劍落空,身形乍退又進,手中劍一緊,宛若狂風疾雨般又猛攻而上,劍風觸體生寒,哧哧之聲不絕。
剎那之間,只見滿空儘是朵朵耀眼的梅花,密密麻麻,把司徒文一個身形,裹了個風雨不透。
「梅花劍法」武林絕響,每一招等於五柄劍同時攻向五個不同部位,的確是奇詭凌厲到極點,但司徒文仗著冠蓋古今的「煙雲飄渺步法」躲閃卻是游刃有餘。
他一面閃避,一面心裡盤算:「今天場中除了東方兄妹之外,慈雲老尼和殘神毒膽是兩個勁敵,三十八家寨主,也不可輕視,再加上為數近百的高手,若不謀速戰速決,時間一久,鐵鑄銅澆的金剛也支持不了,後果堪虞!」
心念之中,清叱一聲:「在下要得罪了!」
一溜烏芒從萬朵梅花之中,騰躍而起。
司徒文既經打定主意,速戰速決,功力已有八成貫注笛身,這一施展開來,豈同小可。
一陣陣撕心裂肝的怪嘯,源源湧出,激盪在空中。
功力高如慈雲師太等人,都感到心族搖搖。
其餘一般高手,被笛聲震得氣翻血湧,心頭鹿撞,忙不迭的運動抵敵,一個個面目失色,股慄不已。
東方兄妹似已覺出這笛聲具有無上威力,與那日劈殺父親的笛聲,截然不同,心中不免一動。
但對方奇幻莫測的笛招,已使他兄妹倆的劍勢漸落下風,揮灑之間,已不能隨心所欲,處處受制。
再加上一陣陣推心裂肝的鐵笛怪嘯,更覺無法久持,一時之間,險象環生,不由心膽俱顫。
場中部分高手曾目擊那幾樁兇案的,也體會到眼前這個怪手書生與那行兇的怪手書生似乎有些異樣。但,此刻,誰又敢出面否定那行兇的怪手書生不是眼前這個呢!
只有感覺得適才怪手書生聲辯的話,或許有可能而已。
勢成騎虎,除了聽任事實發展之外,別無他法。
兩聲驚叫傳處,東方兄妹長劍脫手飛上半天,變色而退,那摧心裂肝的怪嘯聲,也倏然停止,群雄如釋重負。
就在此刻
慈雲師太兩掌一錯,快逾電閃的向司徒文劈出。
一旁的殘神毒膽,也在同一時間,劈出一道掌風。
這兩個一等一的頂尖高手,竟然聯手合擊,其勢豈同小可,兩道勁風,有如怒海狂濤,呼嘯暴捲而出。
司徒文這時,熱血沸騰,怒火高漲,不再顧忌什麼後果,只求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對方既然不計聲望,聯手合擊,自己又何必再事猶豫。
左手鐵笛疾掄,揮起一圈渦流勁氣,封住「殘神毒膽」的劈空勁氣,右手兩指並伸,兩縷白濛濛的指風,射向「慈雲老尼」。
「殘神毒膽」只覺自己劈出的八成功勁的一掌,竟如泥牛入海,被鐵笛揮舞成的渦流,消卸無形,面色立交。
「慈雲師大」見對方指風竟然現出濛濛白氣,直透掌風襲來,心知厲害,忙不迭的硬把掌力撤回橫移三尺。
司徒文一招迫退兩個頂尖高手,使在場群豪膽寒不已。
「慈雲師太」與「殘神毒膽」都是名重一時的高手,竟然被這二十不到的後生小輩一招迫退,頓感老臉無光。
何況他們是為了報仇雪恨而來!
一怔之後,同時怒喝一聲,左右夾攻而上,「慈雲師太」雙掌疾揮,連攻九掌之多。
「殘神毒膽」右手一揚,一對鵝卵大的蘊毒鐵膽,已應手而出,鐵膽的一端系用五金朵絲扣在指上,收發由心。
司徒文左笛右掌,疾架相迎,剎那之間,掌風呼轟,笛聲嘶吼,再加上鐵膽與鐵笛相撞擊的「鏗鏘!」之聲,組成一曲駭人至極的交響樂章。
千手神偷見小兄弟的神威,足可應付裕如,寬心大放。
四周群豪,連眼都看直了,宛若置身一場惡風暴雨之中。
東方兄妹這時已拾回被震飛的長劍,厲叫一聲,加入戰圈,乘虛蹈穴,覷準機會,就是惡狠狠的一招五劍。
司徒文以一敵四,頓時豪氣萬丈,運足十成功力,笛如孽龍攪海,威稜絕世,右手忽掌忽指,凌厲無儔。
雙方各不相讓,捨死忘生,只殺得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半盞熱茶的工夫不到,四周部分高手,因受不住笛聲的摧殘,已自動的退到十丈之外。
那些功力較高的,雖勉力忍住,但也不由面露痛苦之色。
交手的四人,也漸漸的感到無法支持。
一方面要應付鐵笛的奇招絕式,一方面還要運功抵敵那推心裂肝的鐵笛怪嘯,一時捉襟見肘,手忙腳亂。
司徒文雖在盛怒之下,但一絲靈智未混,他在考慮,是否要使出「玄天笛法」中最凌厲的一招「窮陰極陽」。
如果施出「窮陰極陽」這一招,四人中至少有兩人喪命當場,而再加上掌力指功,四人活命的機會極微。考慮至再之後,他決定讓對方小挫而退。
於是驚心動魄的場面出現了!
司徒文左笛右掌,一陣疾揮猛劃,勁氣渦流之中,挾著萬重笛影,如山掌勁,鋪天蓋地的猛捲而出。
三丈之內,全被渦流勁氣充滿,近身一丈之內,笛掌幻成一面怪異的網幕。
四聲問哼起處,四條人影,如拋珠般,被彈出三丈之外。
四周群豪,不由驚呼出聲。被笛掌網幕,彈出的四人,雖然沒有受到什麼重大傷害,但已心碎膽裂,面如死灰愣立當場。
司徒文收笛兀立,儼若一尊天神。
他雖然以蓋世神功,彈飛了四個勁敵,但本身國真力損耗過巨,也感到有些氣翻血湧。
以他目前的功力而論,無論何時何地,都可調息運氣。
司徒文深深的知道,這一場狂風暴雨還不算過去,單只那三十八寨寨主,就足夠自己應付。
而在近百的人中是否另外匿伏有其他的頂尖高手,殊難逆料。
於是
司徒文就著站立的姿勢,飛快的讓真氣循周天運行。
三周天之後,已感到差不多回復如初了……
驀然
三十八寨寨主之中,為首的那灰髮赤面老者,從居中那人手中,接過那白木托盤,高舉過頂,在眾寨主面前一揚之後,恭敬的放置在近旁的一塊大石頭上。
白木盤中放著三十八寨總舵主「鐵指金鉤」吳霸天的靈牌,和那柄黃光燦燦的金鉤,刺眼之極。
眾寨主一見此物,一個個面上煞光又現。
灰髮赤面的老者向眾人微一揮手,當先向司徒文身前數來,其餘眾寨主,轟鬧一聲,搶步跟上。
場中空氣,一鬆之後,又緊張起來!
緊接著又是一群為數約四十的衣衫襤褸的人也神態肅然的緩緩移來,從衣著上可以揣知是窮家幫的人物。
司徒文心中對那冒名賈禍的惡徒,恨入骨髓,但目前他連忖想的餘地都沒有,他須先應付當前的難關。
千手神偷章空妙,低喚了一聲:「小兄弟!」
像是關切,又像是無可奈何的提醒他小心應付。
司徒文報之以一個苦笑!
三十八寨寨主,人多勢眾,再加上窮家幫的四十餘高手,聲勢之盛,足令人喪膽亡魂。
放眼武林,任你千中選一的頂尖高手,也不敢輕櫻其鋒,誰敢說有能耐接得下近百高手的合擊。
場中的空氣,緊張得使人透不過氣來!
司徒文眼看著漸漸逼近的三十八寨寨主,使面冷若冰霜,心中卻在轉著是否要大開殺戒的念頭。
轉眼之間,三十八寨寨主已停身在兩丈之外,人影一陣閃晃,已分四面把司徒文和千手神愉圍在核心之中。
窮家幫高手,又在眾寨主的圈外,再加上一圈人牆。
戰火一觸即發,無人敢逆料後果如何。
司徒文生平最厭棄不恥的就是江湖上這種以多為勝的作風,一股難以抑制的「恨」,已緩緩自心中升起。
逐漸,恨意轉變為殺機!
以司徒文的修為功力來說,這是一個可怕的意念。
如果司徒文不計後果的任性而為的話,雖然最後鹿死誰手尚未可料,但在場的人,所需付出的代價無法估計。
千手神偷不開殺戒已久,司徒文深深明白,當然不願意老哥哥捲入這場血劫之中,當下斷然轉頭道:「老哥哥,請你退出場外!」
千手神偷鬚髮箕張,激動的道:「小兄弟,情勢所迫,其咎不在你,放手的干吧!老哥哥我老話一句,活膩了!今天就陪著你……」
三十八寨寨主之中,已有半數以上,亮出兵刃。
殺氣蒸騰,瀰漫了整個現場。
司徒文急道:「老哥哥!無論如何請接受小兄弟的要求,退出圈外!」
「我章空妙一生走南闖北,什麼陣仗沒有見過……」
「我知道,但仍請老哥哥允我所請!」
「難道我能眼看……」
「不!小兄弟我要憑一己所學,獨力按待,現在還未到你老哥哥出手的時候,請在圈外為小兄弟掠陣如何?」
「你以我章空妙為何種人?」
司徒文幾乎急得流下淚來,狠起心道:「老哥哥不能體諒小兄弟的心意,那我只好先得罪!」
千手神偷在萬般無奈之下,歎了一口氣,道:「小兄弟,我老哥哥為你掠陣吧!自己當心!」
說完瞞珊的緩緩移身人圈之外。
司徒文眼看著老哥哥退出之後,心中了無掛得,俊目中,湛湛神光暴射,掃了群雄一眼,豪氣干雲的沉聲道:「今日的局面,是各位造成,一切後果,在下不負責任!」
群雄不禁心中一顫!
怪手書生自出道迄今,在武林中所創的奇績,他們耳熟能詳,談到後果,誰也不敢去想像。
但,箭在弦上,不發也得發。
群雄所傳的是人多勢眾,另外就是一股復仇的意念,在壯他們的膽,使他們無反顧之心。
剛才司徒文震飛四個頂尖高手的一幕,已使他們見識了對方的功力,但群雄都自認是有頭面的人物,豈能虎頭蛇尾,自拆招牌,明知凶險,也只好放手一搏。
三十八寨主中為首的灰髮赤面老者,厲聲大喝道:「怪手書生,你是自己了斷,還是要我們下手?」
司徒文聞言之下,幾乎氣破頂門,仰首向天,張口發出一串撕空排雲的長笑。
笑聲激盪排雲,淒厲之中,夾著一股豪壯之氣,似要撕裂長空一般,笑得在場群雄,耳膜欲裂,膽落神搖。
笑罷之後,星目又電掃群雄一眼,朗然道:「我司徒文沒有理由要自行了斷!」
灰髮赤面老者又道:「那你是要等我們動手了!」
司徒文星目一轉,肅然道:「在下最後再向諸位進一言,聽與不聽任各位之便!」
「小子,你有什麼遺言,快說吧!」
「近日來一連串的血案,並非在下所為,各位如信得過在下,一月之內,向各位交代一個明白,如何?」
群雄之中,有不少人發出冷哼之聲。
灰髮赤面老者嘿嘿一聲冷笑道:「你這話只可騙騙三歲小孩!」
「各位一定要逼在下出手?」
「嘿嘿!逼你出手?好狂妄的小子!」
「在下一再容忍,實在不願多造殺孽!」
「小子,你滿手血腥,何必假撇清,裝什麼貓哭老鼠!」
司徒文見對方毫無緩手之意,一味蠻橫,心知任自己說得舌敝唇焦,也是枉然,今日之局,不見真章不休。
當下俊面一寒,殺機陡熾,厲聲道:「在下已仁至義盡,你等既然不可理論,那就休怪在下出手無情了,上吧!小爺我一准接著!」
一場恐怖的血劫,緊跟著展開!
灰髮赤面老者,猛喝一聲:「上!」
三十八個寨主,齊齊虎吼一聲,各劈出一掌。
三十八道勁風,從不同方向捲向司徒文,有如滔天狂浪中的一隻小舟,面面受襲,勁勢之強,足可撼山拔岳。
眾寨主存心一舉而毀去司徒文。
千手神偷心中暗叫一聲:「完了!」
司徒文任是功力通天,也無法同時應付這四面八方在同一瞬間暴捲而來的三十八股強猛勁道。
他除非拔空而起,憑他的蓋世身法,足可脫出圈外,但,他能這樣做嗎?他連想都不曾想到。
好個怪手書生,不愧百年不一見的武林怪傑。
就在對方揚手出掌的電光石火之間,護身神罡,應念而生,在身體週遭布上了一堵無形的勁牆。
驀集十成功勁於雙掌,一陣圈劃,匝地狂飆,應勢而出,暴捲向左右前三方,轟轟雷鳴之中挾著撕空銳嘯。
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起處,悶哼之聲響成一片。
立有八條人影,被震飛尋丈之外。
而司徒文本身,雖然顧全了左右前三方,而背後卻硬接了數記劈空勁力,雖有神罡護體,也感到一陣血翻氣湧。
眾寨主被這一掌之威,震得惶然而退。
其餘在場群眾,也為之目瞪口呆。
第一個回合,有八個寨主重傷倒地。
喘息方定,除了傷者之外,其餘三十個寨主,個個國射凶焰,在灰髮赤命老者一揮手之下,刀劍齊舉又告攻上。
一時掌風嘶吼,走石飛沙,劍芒映日,耀目難睜。
司徒文目毗欲裂,撮口一聲長嘯,鐵笛已掣手中。
一溜烏芒閃處,奪魄極魂的嗚嗚怪嘯排空而起。
剎那之間
喝叱聲
悶哼聲
慘呼聲
金鐵交嗚聲
勁氣激撞聲
響成一片。
戰況之慘烈,泣鬼驚神。
人影在鐵笛嘯聲中,不斷的減少。
就在這戰況漸趨尾聲的當口
第二圈的四十餘窮家幫中的高手,紛舉竹杖,暴喝聲中,加入戰團,一時之間,情勢又告大變。
不久之前,窮家幫的祖師「銀杖骷髏令主」尚且敗在司徒文手下,這四十餘幫眾,可說是不自量力。
但他們在幫主遭害的悲憤中,明知不敵,也得一拼。
司徒文雙目赤紅,似要噴出火來,殺機既起,就無法遏止,暗地一咬牙,手中鐵笛一緊,又全力攻出。
他經這接連幾場拚鬥,真力損耗不小,但在他挾怒出手之下,招式勁道,並未減低,仍然凌厲至極。
窮家幫的四十餘高手,較之三十八寨寨主,要遜色得多,這一近身搏鬥,單只那笛聲,就使他們承受不了。
一陣狂風疾雨的搏鬥中,窮家幫的高手,迅速的減少下去,五丈之內,死傷遍佈,厥狀慘不忍睹。
血雨腥風,籠罩了整個現場。
干手神偷章空妙,見小兄弟神勇絕世,局勢已然大定,不會再有什麼凶險,寬心大放。
這一冷靜下來,心中倏地升起一個念頭:「既然有人假冒怪手書生之名,妄造血劫,目前其用心雖不可測,但這冒名的歹徒,豈會放棄欣賞這一手導致的好戲,說不定就隱身近處,我何不乘機一搜,也許能尋出些端倪!」
心念之中,深深瞥了一眼正在場中拚鬥的司徒文,展開輕功絕技,就向靠山的一面星飛電射而去。
且說司徒文這一面。
這時,拚鬥已接近尾聲,窮家幫和三十八寨寨主,只剩寥寥十餘人,其餘的,傷者佔了大半。
算是司徒文始終一絲善念未泯,所以死的並不多。
破空之聲傳處,數條人影,瀉落當場。
只聽一聲沉雷似的猛喝:「諸位住手!」
眾人聞聲回顧,場中多了一個獨臂老者,和一個白髮朱顏的怪女人,後隨四個少年男女,勁裝佩劍。
司徒文一見來人,驀然收手後退。
眾人也停手怔立。
來的正是邛崍一派掌門「白髮紅顏」孔冷芳師徒,和白髮紅顏的胞弟萬壽莊主「南天一燕」孔懷仁。
司徒文自上前見禮。
群雄之中,也有不少人上前執禮寒暄。
「南天一燕」孔懷仁是第一個被怪手書生所害的人,被鐵笛殘去一臂,這件事場中群豪,幾乎無人不知。
此刻,見這獨臂老人姐弟,面對怪手書生,竟然毫無敵意,不由大惑不解,連稱怪事。
「南天一燕」孔懷仁,看了一眼遍地的死傷高手,無限淒婉的一「唉!」了一聲之後,朗聲道:「老夫來遲一步,竟致釀成了這不幸的事件……」
群豪不由奇異的把眼光全投在這獨臂老者身上。
「南天一燕」一頓之後,又接著道:「這事說起,各位同道也許覺得奇怪,老夫在怪手書生鐵笛之下廢去一臂,當時不察,曾向眼前這位尋仇報復。」
說著用手一指司徒文,又道:「幾乎弄成不了之局,幸得老夫當時發覺笛聲和招式與那行兇的人判然不同,一談之下,才悉有人冒名行兇,企圖嫁禍於眼前這位真正的怪手書生!」
司徒文感激的朝南天一燕看了一眼。」
忽然想起老哥哥怎的許久沒有動靜,星國電掃之下,場中果然已失去了千手神偷的蹤影,不由稱奇不置。
老哥哥到底因何急事,竟然一聲不響的走了!
群雄聽了南天一燕一番言語,將信將疑。
東方明文兩兄妹互相一陣低語之後,東方明文突地越眾而出,掃了在場的人一眼之後,道:「本來我兄妹交手之初,就已覺出情形有異;但當時不曾仔細去想,現在經孔前輩一提,方才醒悟,先父被害之時,我兄妹曾在當場日擊,那怪手書生唯一特徵就是鐵笛嘯聲,平平無奇,絲毫也沒有蝕魂奪魄的威力!」
此語一出,群雄之中,頓時響起一片嗡嗡之聲。
司徒文激動不已的道:「在下曾三番兩次,向諸位解說,但不蒙明察,現在事實既成,在下除對死傷者深致歉意之外,決在一月之內,尋到冒名嫁禍的兇徒,對江湖同道,作一個交代!」
群雄一時之間,愧悔交進,默然無語。
驀在此刻
官道右側的山邊,突然傳來一陣喝斥之聲。
接著一先一後,飛起兩條人影。
司徒文目力超逾常人,只這一眨之間,已看出當先一條人影似著青衫,而後起的一條人影,卻像是老哥哥模樣。
連念頭都來不及轉,疾若流星般劃空追去。
撇下了尚在驚愕中的群雄。
待司徒文趕到山邊,登上高處一望,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只剩下空山寂寂,白雲悠悠,不由沮喪之極。
他本聰明絕頂的人,細一推敲,倏有所悟,不禁喃喃自語道:「怪不得老哥哥遽爾失蹤,原來老哥哥已思念及此,那假怪手書生,既然安排下這一條借刀殺人的毒計,他焉有不在一旁暗暗窺視的道理,正如日前自己拚鬥邛崍掌門白髮紅顏孔冷芳等人時,不也是曾露行蹤嗎?如此看來,方纔所見的兩條人影,除老哥哥之外,必是那歹徒無疑!」
自語了一陣之後,心下又自忖道:「據那兩個玄衣絕色女子所說,那冒充老哥哥向自己下毒手的,既是『千面人妖』那魔頭,而這魔頭又與假怪手書生一道,目前只要能追尋到那『千百人妖』一切自可大白,好在老魔右手中指奇短,一看即知,任他千變萬化,只要留心,不難認出來!」
發了一回呆之後,恨恨的一跺腳,朝著方才人影逝去方向,疾掠而去,把「天馬行空」
身法展到極限,有如一縷輕煙。
一口氣馳出了二十來里,但仍未發現任何跡象。
眼前,山勢將盡,現出一大片蘆葦。
蘆花似雪,在風中宛若千層白浪,起伏不停。
官道靜蕩蕩的躺在這一片蘆海之外。
司徒文提氣轉身,踏著白絮也似的蘆花,飛投向那官道,身形之妙曼巧快,有如一隻掠波海燕。
轉眼之間,已掠到官道之上。
神目展處,官道盡頭,正飛馳著一條人影,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粒跳擲著的小小彈丸,速度確也驚人。
司徒文心中一動,不顧驚世駭俗,展開神功,腳不沾塵的趕去。
漸追漸近,已可看出那人是一個白髮土老頭兒!
心中不由一喜,道:「那不是老哥哥麼!」
功力又加了二成,疾如脫弩之箭,一射十丈開外,接連幾個躍縱,已經追了個前後腳,脫口叫道:「老哥哥,害得我好苦!」
白髮老頭應聲止步,倏然轉身,面露嘻笑之容。
司徒文又道:「老哥哥,你敢是發現了什麼警兆所以不告而行?」
千手神偷嘻嘻一笑,並不答言。
司徒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因有前車之鑒,下意識的朝千手神偷的右手一看,俊面立變。
對方右手中指,赫然比其他四指短了半截。
猛喝一聲道:「乾麵人妖,小爺今天要把你挫骨揚灰!」
喝聲未完,左手五指如鉤,閃電般朝對方面門抓去。
對方似乎早已有備,司徒文面色才變,喝聲甫自出口,猛然後射丈餘,掉頭就向路側的蘆葦叢中射去。
司徒文好不容易湊巧碰上這化身老哥哥向他下毒手的「千面人妖」,豈肯放過,身形一閃,已超越在頭裡一丈之處。
「千面人妖」行藏被識破,心知不是對方敵手,不由心搖膽落,急萌逃走之念,身形才起,已被對方追在頭裡!
急中生智,索性就身朝地上一滾,就這一滾之勢,抓起一把碎石,朝司徒文以漫夭花雨手法撒去。
司徒文身形未定,一片灰濛濛的東西,已告兜頭蓋臉的罩來,他以為是什麼歹毒之物,忙揮掌掃去。
掌風過處,把射來之物,掃得反捲而回。
「乾麵人妖」已在一把砂石出手,司徒文運掌風揮掃的電光石火之間,猛然一竄,已隱人蘆葦之中。
待到司徒文發覺射來之物,原是一把生砂之時,眼前已失去「千面人妖」的蹤跡,厲聲叱道:「任你飛天入地,今天小爺決不放過你!」
人隨聲起,飄身蘆葦梢上,往回疾掠。
蘆葦深厚,要想從其中尋出一個人確實難極。
司徒文來回飛走,竟然聲息俱無。
心中暗忖:「姑勿論千面人妖本身,單只那冒名行兇的假怪手書生和『天毒尊者』『幽冥教主』趙冰心幾個魔頭,都必須著落在他的身上,無論如何,不能讓他走脫!」
但想儘管是想,眼前蘆花蕩蕩,哪裡去尋千面人妖的形影,不過他斷定這魔頭必走不遠,在蘆葦叢中行走,免不了有聲響和動靜,只要對方一動,決逃不出自己的耳目。
漸漸,司徒文已搜索到蘆葦深處,距官道已在二十丈之間。
驀然
靠官道不遠的蘆葦,一陣晃動,並傳出沙沙之聲。
司徒文回身疾撲。
沙沙之聲,又告寂然。
如此數次,雙方像捉迷藏似的,乾耗著。
半晌之後,司徒文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揚聲高叫道:「千面人妖,今日小爺尚有要事待辦,不耐久纏,你的頭顱,暫時寄在你的頸上,以後哪裡遇上哪裡算!」
說完,逕自星馳電掣而去,故意踏得蘆葦傳出一片沙沙之聲。百丈之後,突然回身孤形馳回。
身輕如一片羽毛,捷若鬼魅,不帶半絲聲息。
久久之後,蘆葦一陣搖晃,司徒文屏息靜氣而待。
又過了半晌,蘆葦亦動。
如此一連四次,司徒文始終捺住性子不動。
慢慢的,一條人影,驀然從蘆花翻白之中冒出。
司徒文如鷺鷥般,隱身蘆花葦葉之間靜觀其變。
那人影向四面八方,詳細打量了一遍之後,似乎甚為放心,認定強敵已離此而去,一晃身形,撲上官道。
司徒文這一喜,豈同小可,運足全身功勁,如一縷疾風中的淡煙般,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跟蹤閃掠而去。
前面那人影,正是「千面人妖」,他認為司徒文已真的捨他遠道而去,暗道一聲:「僥倖!」又撲上官道疾馳。
司徒文以畢生功力,施展到身法上,其快可想而知,轉眼的工夫,已從旁側繞飛到「千面人妖」的前面。
「千面人妖」不時回首探視,果然沒有發現人蹤,不由寬心大放,緩下身形,暫作喘息。
正在自鳴得意之際,只覺眼前一花,一個俊美絕倫的青衫書生,面目帶煞,橫欄道中,不由嚇了個亡魂俱冒。
司徒文這下可學乖了,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飛撲愣怔不動的「千面人妖」,雙掌同時凌空猛劈。
「千面人妖」只這一愣怔之間,司徒文的掌風和身形,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撲襲而到,他連轉念頭的機會都沒有。
「砰!」的一聲,被震得連退了十幾步,退勢未盡,司徒文的兩手七指,五指抓向面門,另兩指扣向手腕。
只覺手腕一緊,面門一涼,右腕被扣個結實,對方的兩個指頭,有如鋼鉤,透肉而入,一張面具已被撕下。
「千面人妖」,原形頓現。
司徒文有鑒於在「正陽酒樓」之中,「千面人妖」在脈門被扣之下,仍能安然脫走,所以一橫心,扣指及骨。
這一著確實狠辣,「千面人妖」的獨門絕學「卸肌縮骨功」,竟然無從施展,自知今日難逃公道。
司徒文這才看「千面人妖」的本來面目,原來是一個鷂眼鷹鼻的白髮老者,看年紀,至少在七十以上。
「千面人妖」自知既落入怪手書生之手,決無幸理,不由橫定了心,鷂眼一翻,獰聲道:「小狗,你準備把老夫怎樣?」
司徒文咬牙切齒的道:「老魔,本少爺今天要把你挫骨揚灰!」
「千面人妖」淒厲至極慘哼一聲道:「小狗,老夫不幸落入你手,動手吧!」
「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哼!」
「我來問你,假冒本少爺的名號行兇作惡的人是誰?」
「不知道!」
「天毒尊者那老魔現在何處?」
「不知道!」
司徒文肺都幾乎氣炸,怒喝一聲道:「這可由不得你不說!」
左手中指,虛空向「千面人妖」連點三指。
「千面人妖」摹覺全身氣血逆行,如萬弩穿心,體內蟲嚙蟻咬,痛得他極口慘哼,一個身形篩糠似的抖顫不停。
「你說還是不說?」
「不……不……說……」
漸漸,只見他面如紫醬,兩眼翻白,竟然昏死過去。
司徒文運指朝他「天殷穴」上一點,又告悠悠醒轉。
如此一連三次,「千面人妖」寧受這種酷刑,抵死不肯說出,倒弄得司徒文沒了辦法。
司徒文思索了半晌之後,恨聲道:「也罷,小爺成全你了!」
左手食中兩指,並伸如朝,兩股指風,直透殘穴而入。
「千面人妖」一陣抽搐之後,真氣已破,武功全失。
司徒文廢去對方武功之後,扣住腕脈的右手兩指,驀然鬆開。
「哈咚!」一聲「千面人妖」軟癱在地。
「小……狗……老夫……做鬼……也……不……饒……你……」
「你要做鬼,容易之極,小爺必不使你失望!」
說著,俊面之上陡起一片殺光,右掌一揚,就要向「千面人妖」當頭劈落……
「慢著!」
隨著話聲,風聲颯然中,劃空飄落兩條人影。
全身由頭自腳,全被黑布包裹,只露兩眼在外。
司徒文舉起的手,徐徐放落,眼望來人道:「兩位是『死亡谷』中人?」
「不錯!」
「有何見教?」
「清閣下手下容情,留他一命!」
「為什麼?」
「我二人奉命要留他活口!」
「奉何人之命?」
「家師之命!」
「令師是……」
「死亡谷主!」
「什麼原因?」
「歉難奉告」
「兩位如不說出原因,在下恕不遵命!」
兩個黑衣人稍停之後,其中一個道:「家師與這魔頭有一段過節,須親自了斷!」
「在下不滿意這個答覆!」
司徒文口裡在說,心裡卻在想道:「奇怪,曾經數次現身的那兩個神秘絕色少女,也曾說過,她倆的師父與這『千面人妖』似乎有著深仇大怨,派出弟子搜尋,而現在這兩個『死亡谷』門下,也說與他倆的師父有仇,這真令人費解……」
黑衣人又道:「閣下要如何答覆,才算滿意!」
「須說出什麼過節,由在下參詳,是否有留活口的必要?」
「閣下未免強人所難!」
「如此就請便吧!」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司徒少俠,你是否因為無法從他口中問出實話,要想殺之洩忿?」
司徒文同樣冷冷的道:「這個你可管不著!」
「閣下要想問的話,我可略知梗概,是否要探詢冒名之人,和天毒……」
司徒文幾乎驚得跳了起來,奇怪!對方何由得知這般詳細,當下激動的道:「二位由何得知?」
「目前這魔頭讓我們帶走,你與本谷一月之約將屆,到時一併奉告,作為交換條件,閣下以為如何?」
司徒文沉吟良久之後,毅然答了一聲:「好!」
黑衣人又遭:「如此,還有一件事奉告閣下!」
「什麼事?」
「距此五里外的蘆葦之中,一方大石之前,你那老哥哥千手神偷章老前輩受傷待救!」
司徒文一聽,不由心中巨震,身形疾展,往原路馳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