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聖君 正文 第十九章 痛心疾首
    「無後老人」顯得相當激動的道:

    「怎麼會是她?」

    尹一凡茫然不解的道:

    「她是誰呀?」

    「小子,你不見『無魂女』身上掉落的是半枚制錢麼?」

    「半枚制錢?哦!她是斐劍要找的人,可是半枚制錢不是『火帝方允中』之物嗎,怎會落在她手裡?」

    「小子,虧你聰明一世,這丫頭不是『火帝』的女兒便是他的傳人!」

    「我們追……」

    兩人跟著向谷道外馳去。

    「前輩,那絳衣少女所持的『玉牌』是什麼來路?」

    「老夫從未聽說過什麼『玉牌主人』,其中大有文章。」

    「那女子的身手,太以駭人……」

    「咳!長江後浪推前浪,這些後生小輩的身手一個比一個可怕。老夫自信閱歷不差,竟也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數。」

    且說,斐劍心急如焚,恨不能一下子飛出那挾窄而衰長的谷道,甫出谷口,一聲淒厲的尖銳慘號,倏告傳來,這一聲慘號,猶如當頭霹靂,震得他魂飛魂散,宛如失足墜入無底深淵。

    難道悲劇業已造成?

    距谷口十丈之遙,絳衣少女臨風綽立,地上,躺著「無魂女」。

    斐劍像一頭受傷的野獸,電撲上去,身形半俯「無魂女」身前,只見她口鼻溢血,氣息奄奄,離死已不遠了。

    「師姐!師姐!」

    斐劍狂亂的呼喚著,聲音是慄人的。

    絳衣少女粉腮大變,駭然退了兩步,手足無措。

    「無魂女」雙眸緊閉,面如白紙,臉上的肌肉在抖動,抽搐。

    「師姐,你……不能死啊!」

    絕望的呼喊,終於使「無魂女」睜開了雙眸,但目光遲滯無神……

    斐劍從身上取出另半個制錢,暗中與檢來的一合,不錯,是一個制錢擘分為二,嚴絲合縫,他把那半制錢,用手指捻著,在「無魂女」的眼前幌動。

    「無魂女」漸漸有了反應,口唇一陣顫動,吐出微不可聞的幾個字:

    「九宮山……人……皇!

    眼皮一合,再不睜開,死了。

    斐劍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足發麻,有一種精神崩潰的感覺。

    他做夢也估不到「無魂女」便是四師伯「火帝方允中」的女兒方靜嫻,制錢圓合了,人死了,可是半部「天樞寶笈」卻沒有下落。

    那半部「天極寶笈」是如何落入「三元老人」之手,又遭別人劫奪呢?

    「九宮山……人……皇」他在心裡重覆著這幾個字,心頭猛地一震,暗忖,是了,師父與四師伯同中了「附骨神針」而「附骨神針」是「武林三皇」之中「人皇」

    的獨門暗器,師姐方靜嫻的遺言,分明是指出當年的蒙面劍客與「人皇」有關,莫非「人皇」本人,也是他的門下,而「人皇」,隱居在「九宮山」。

    然則,「劍塚」之內的人,該是誰呢?

    最後,殺死「兩儀書生」夫婦,劫走「天樞寶笈」的人,又是誰呢?

    「兩儀書生」的妻子黃筱姝請自己尋找黃筱芳,這是一個重要關鍵,能找到黃筱芳其人,抽絲剝繭,也許能找出頭緒,但人海茫茫,找一個素味生平而其名不形的人,何異大海撈針。

    無數念頭,在一剎之間,全部湧現腦海。

    目光,再落在方靜嫻的遺容上,心頭翻起另一番思緒。

    她死了,可能是師門唯一的一個親人,被毀了,他想到第一次碰到她,被玩弄以人頭作賀禮,而後,她不斷的殺人,以美色誘殺那些遊蜂浪蝶,她的行為不可恕,然而她的遭遇值得同情,她死了,身上帶著身孕,是被她所殺的薄倖男子「鄂西大豪」之子歐陽瑾的遺孽,一屍二命。

    絳衣少女幽幽地開了口:

    「她是你師姐?」

    一句話,把斐劍拉回現實,陡地立起身來,面上抖露一片恐怖殺機,慄聲道:

    「你……殺了她……」

    「可是少快為什麼不早說出她的身份?」

    「我現在才知道!」

    「我為我的行為致以歉意!」

    「如此輕鬆?」

    「不然要怎樣?」

    斐劍咬牙切齒的道:

    「我要你償命!」

    絳衣少女粉腮一連數變,沉聲道:

    「這是誤會,無法避免的誤會!」

    斐劍悲憤至極的道:

    「不管如何,我非殺你不可!」

    「你殺不了我,而我,不願與你動手,這事讓主母來解決好了!」

    提到東方霏雯,斐劍心中起了異樣的變化,登時為之一窒,只這一窒之間,絳衣少女以驚人的速度,翩然而逝。

    斐劍木然望著絳衣少女消失的方向,腦海裡一片狂亂。

    尹一凡輕輕上前,語音充滿了關懷與同情的道:

    「大哥,『無魂女』是你師姐?」

    斐劍沉重地點了點頭,尹一凡又道:

    「是她親口說的?」

    「不,是我判斷的!」

    「判斷,根據什麼?」

    「半枚制錢信物!」

    「可靠嗎?」

    「為什麼不?」

    「比如說,這半枚制錢另有來路,像目前的寶笈數度易主……」

    「不可能,制錢本身毫無價值,而且,我有根據……」

    「什麼根據?」

    「我在大洪山一座峰頭上,見到了四師伯的墳墓,立碑人是他老人家的女兒方靜嫻,這半枚制錢在她身上,還有什麼可疑。」

    「啊!是這樣,可惜她死了!」

    「我非殺絳衣賤婢不可!」

    「大哥,冷靜些,這是誤會,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你也是現在才知道。」

    兩粒淚珠,滾落腮邊,這是他對師姐方靜嫻的悼念。

    「無後老人」沉緩地開了口:

    「你無妨再搜搜她身上,看有沒有其他的事物幫助你解開謎底!」

    斐劍不由一愣,男女有別,這對死者未始不是一種適宜,但事實上這又是必要的,考慮了許久之後,只好硬著頭皮,小心異異地在「無魂女」身上搜了一遍,卻是一無所獲,頹然站起身來。

    無後老人道:

    「此處風水不錯,把她就地葬了吧!」

    斐劍傷感地點了點頭,尹一凡也幫著動手,頃刻之間,便告完成,碑上,僅刻方靜嫻之名,略去了「無魂女」三字不雅的外號。

    尹一凡開口道:

    「大哥,今後行止如何?」

    斐劍想了一想,道:

    「我準備一探『劍塚』!

    「現在?」

    「是的!」

    「無後老人」一搖手道:

    「不可,此非其時,凡是謀定而後動,照事實而論,你我三人都不是塚中人的對手,何況還有那一座墨石奇陣阻擋,如果冒然去闖,後果必與那些死傷的武林同道一樣,這事只有緩一步再談,先求得奇陣的破法,再及其他!」

    斐劍一想也是,目前不宜去冒這個不必要的險,心念一轉,道:

    「當今武林,不知誰精於奇門之學?」

    「無後老人」皺眉思索了片刻道:

    「傳說中,只有『武林玉皇』之中的『人皇』精於此道!」

    「什麼,人皇?」

    「不錯!」

    「晚輩可以找到他!」

    「你怎能找到他?」

    「他隱居在『九宮山』……」

    「你聽誰說的?」

    顯然,「無魂女」死前吐露的幾個字,「無後老人」與尹一凡尚未趕到,沒有聽見,所以才有此一問,斐劍把「無魂女」遺言說了一遍。

    「無後老人」駭然一震道:

    「這問題相當嚴重,又須從長計算,首先,假定『無魂女』果是你四師伯遺孤方靜嫻,那她說這幾個字的用意,可能是指『人皇』是當年殘殺『五帝』的兇手,這一點因『附骨神針』之故,與事實相當接近。但,也可能完全不是這意思……」

    斐劍腦際靈光一閃,激動的道:

    「晚輩想通了!」

    「你想通了什麼?」

    「前輩不是說當今武林天下,只有『人皇』精於奇門之學……」

    「不是他一人,奇人異士所在多是,這只是僅老夫所知而言。

    「是的,假定『人皇』便是當年因『天樞寶笈』而殘殺先師及四位師伯的兇手,或是主使人,他自不會放棄有關『天樞寶笈』的每一過節,他既精於陣法,這『劍塚奇陣』之中,可能是他的門人或有關係的人,換句話說,對方已得手『劍塚』珍藏……」

    「嗯!很有道理,但既已得手,何不遠走高飛,為什麼如此張揚呢?」

    「這……也許另有圖謀……」

    「九宮山你切不可去!」

    「為什麼?」

    「你的身手,如與『人皇』比較,相差不可以道里計,試想,你一旦身份敗露,後果如何?就算你找到了對方,實了對方便是兇手,你又能如何?」

    斐劍霍然而震,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

    「無後老人」接著又道:

    「你目前最要緊的是探查那半部『天極寶笈』的下落,如果物歸原主,煉成上乘武功,才能談到報仇誅凶!」

    斐劍咬了咬牙道:

    「如不能尋回寶發,此生就不談報仇了?」

    「話不是這樣說,在志者,事竟成,人生的際遇難測,切不可氣餒,你是老夫生平僅見的奇材,將來必有大成,武林劫運已興,期望你在私仇之外,毋忘武林正義,做一個真正的武士,除魔衛道。」

    斐劍大是感動,誠摯的道:

    「晚輩謹受教!」

    「無後老人」重重一拍斐劍的肩頭,莊重無比的道:

    「斐劍,不少有心之士,寄望於你,盼你好自為之!」

    斐劍一震道:

    「前輩這話必有所指。」

    「當然,老夫不會無故放矢,不過現在言之時早!」

    「晚輩……能值得前輩如此看重嗎?」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言止於此吧,還是來談談實際的問題,你到巫峽找『兩儀書生』,結果如何?」

    「兩儀書生夫婦雙雙被害……」

    「噢!」

    「他的妻子叫黃筱珠,臨死之前,要晚輩找一個叫黃筱芳的女子,說她知道一切,但人海茫茫,要尋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何異大海撈針……」

    「兩儀書生的妻子還說什麼沒有?」

    「沒有,她否認『兩儀書生』夥同『鄂西大豪』毒洗『三元幫』,也否認殺害『鄂西大豪』,晚輩來不及問出兇手,她便斷了氣。」

    「啊!這公案愈來愈離奇複雜了,但事在人為,總要查出個水落石出!」說著,轉向尹一凡道:「小子,你沒法與老醉鬼連絡,把這些情況詳細告訴他!」

    尹一凡聳了聳肩,道:

    「遵命!」

    老醉鬼是誰?尹一凡的師父?但尹一凡說過他師父已經死了。

    「無後老人」目光又移向斐劍,道:

    「老夫準備跑一趟丐幫總舵,找丐幫長老『千耳神曹化』,請他協助查探所謂黃筱芳那女子的下落,還有你所說的以金欽作暗器的人和『屠龍劍客』的生死下落,老夫將並設法探查……」

    斐劍感激萬分的道:

    「晚輩謝過前輩關懷德意。」

    「不用,哦,老夫忘了問你,那絳衣少女是什麼來路?」斐劍不由面上一熱,期期艾文地把結識東方霏雯的經過,簡略的說了一遍,但對於雙方情感上的過節,卻是隻字未提,「無後老人」經驗何等老到,斐劍不說,他也料到了幾分,只淡淡的道:

    「江湖鬼蜮,願你凡事三思,老夫先走一步?」身形一起,又回顧尹一凡道:

    「小子,你也該上路了!」

    「無後老人」走後,斐劍心中感慨萬端,對方的古道熱腸,俠義行徑,使他哀心感佩,但無端受人好處,又使他感到痛苦。

    他望著尹一凡,想開口問他老醉鬼是誰,話到口邊,又忍了回去,也許別人有難言之隱。

    「大哥,你的行止?」

    「我?」

    斐劍苦苦一笑,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但每一件事都無從著手,殺害母親的兇手「金釵」主人,到現在茫無頭緒,母親遺命要殺「屠龍劍客」,「紅樓主人」也請自己找「屠龍劍客」,但人呢?還有師門仇人,秘笈下落……

    這些,別說付諸行動,連想都無從想起。

    尹一凡不捨的追問道:

    「大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斐劍脫口道:

    「我由此往西行!」

    「西行?」

    「是的!」

    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說出了這一句話,西行何為?這是潛意識在作祟,因為絳衣少女曾說過:「家主母有事西行,回頭當謀與少俠一晤……」

    親仇未復,師仇未報,武林中魔焰器張,能沉湎於兒女私情嗎?他警覺之下,不由悚然而震,但,東方霏雯的絕世仙姿,卻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心,那一絲突然而生的警惕,顯得無比的脆弱,情,他忘不了,拋不開,剪不斷。

    千古以來,有幾人能勘破情關?

    尹一凡若有所覺地笑了笑,道:

    「如此,再見了!」

    拱手一揖,轉身……

    他突然怔往了,腳底下象生了根。再也無法移動。

    斐劍一抬眼,目光與另兩道寒芒相碰,全身象觸電似的一震,也怔住了,一股寒氣,由心底冒了上來。

    兩丈外,一個紫衣蒙面人,像幽靈似的停立。

    不久前與紫衣人遭遇的那一幕,電映心頭,對方功力之高,簡直無法想像,若非尹一凡與「無後老人」假「紅樓主人」之名,誘走紫衣人,自己決活不到現在。

    而現在,紫衣人又出現了。

    他內心更驚悸十分,但表面上仍是那樣冷漠。

    紫衣人會在此時此地現身,的確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慧黠多智的尹一凡,此刻竟也只有發抖的份兒,半等莫展。

    紫衣人開了口,每一個字像一鋼粒珠,撞擊在人的心上:

    「你是誰?」這話是對尹一凡而發。

    尹一凡聲音已不若平時的鎮靜,低應道:

    「區區在下『陰魂不散』!」

    「你,也叫『陰魂不散』?」

    「不錯!」

    「今天你這陰魂該散了!」

    了字聲落,只見紫影一閃,尹一凡淒哼一聲,栽了下去。

    斐劍不由肝膽皆炸,根本不計自己的功力是否對方之敵,「唰!」地撥出長劍,電彈而上,長劍挾奔雷駭電之勢,罩向紫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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