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一輛雙套蓬車,奔行在開封近郊的官道上,趕夜路不奇,奇的是駕車人竟是個白髮老者,像這種年紀,本不該出來餐風宿露在奔波勞碌的。
蓬車駛離官道,轉上一條小路,地點越來越荒僻,不久,蓬車在一片竹林之前停了下來,竹林中隱約露出一角紅牆,是座尼閹。
車門開啟,鑽出三個人來,一個是青衣老婦,另一個是美絕絕倫但神色木然的女子,年紀已近三十左右,由一個素衣少女攙扶著。
素衣少女幽幽地開了口:「此處便是家師清修之地,家姊心神喪失,只好暫時投靠,或許家師能使家姊復原,閹堂謝絕男賓,請恕無法接待。」
駕車的白髮老笑笑道:「這點規矩在下省得,蕭姑娘不必客氣,」聲調竟是個少年人。
青衣老婦語音悲淒地道:「安頓了這苦命孩子,老身或許還得另找棲身之地,仍請少俠要探查歐陽仿的生死之謎,老身懷疑他還在世間。」
素衣少女恨恨地道:「如果歐陽仿真的沒死,我非殺他不可。」
白髮老人口裡發出一點苦笑道:「蕭姑娘,如果歐陽仿真的沒死,他怕見令姊,必然有特殊原因,這一點在下一定要澄清。」
素衣少女似水眸光在白髮老人面上一繞,道:「願我們不久能再相見。」眸子裡閃動著一種令人迷惑的光焰。
白髮老人深深望了那神情木然的美女一眼,道:「在下告辭,請珍重!」口裡叱喝一聲,勒轉馬頭,朝來路馳去,不久,又上了官道,駛向開封城。
正行之間,一個聲音道:「停下來!」
白髮老人大吃一驚,勒住馬,扭頭一看,一個蓬頭亂須,身穿百衲破僧袍的怪和尚:端坐在車蓬頂上,竟不知是何時上了車頂的,白髮老人一躍下車,不知是何事他激動,身軀在簌簌直抖。
以和尚飄然下地,緊盯著白髮老人,開口道:「你老兒是誰?」
白髮老人以異樣的腔調應道:「大師因何有此問?」
怪和尚再次打量了白髮老一番,道:「你老兒是否『鬼影無痕』馬西元?」
「不是!」
「那你是誰?」
「老夫……」
另一個聲音接口道:「你和尚年紀不小了,怎會問出這等沒出息的話來?」人隨聲現,赫然是「一統會」太上護法「五嶽神魔」童一貫。
怪和尚一翻眼,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童老魔……」
「你和尚叫什麼?」
「野和尚,沒名沒號。」
「少給老夫來這套,報個來歷。」
「出了家,還有什麼來歷可言。」
「哼!」
「沒什麼好哼的,你老魔剛才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五嶽神魔」嘿嘿一笑道:「你和尚要找『鬼影無良』馬西元?」
怪和尚目芒一閃,道:「不錯!」
「你這輩子找不到他。」
「為什麼!」
「馬西元號稱『鬼影無痕』數十年來,江湖中僅知其名,未見其人,恐怕沒有一個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憑你和尚指名提號地問,是也變成了不是,你想,這輩子你能找到他嗎?」
「他是不是?」
「不是!」
「這麼說,你老魔是唯一見過馬西元真面目的人?」
「老夫沒這麼說。」
「那你憑什麼斷定這老兒不是馬西元。」
「因為老夫認識他。」
「他是誰?」
「算了,你和尚最好不要問,幸好你沒得罪他,不然就有你的好看了。」
怪和尚雙眼連翻,期期地道:「這老兒難道會吃人?」
「五嶽神魔」冷冷地道:「也差不多!」
怪和尚轉身便要離開……
白髮老人一抬手,道:「慢走!」
怪和尚回頭道:「老兒,什麼事!」
白髮老人一字一句地道:「你是少林『廣覺』?」
怪和尚駭然大震,連退了三個大步,慄聲道:「你老兒憑什麼說我和尚是少林寺的?」
白髮老人道:「有人在找你!」
「找我和尚?」
「唔!」
「誰?」
「冷面修羅方石堅!」
「不認識。」
「你認識,在洛陽白馬寺你們見過面,和尚,佛家戒妄,不能說謊話,老夫說你是『廣覺』你不否認吧。」
一句話把怪和尚扣住了,良久,才期期地道:「老衲不否認。」
「五嶽神魔」面露驚詫之色,少林戒律極嚴,「廣覺」大師在寺內位份不低,何以會變成這等形象,鬚髮不修,袍履不整。
白髮老人點頭道:「好極了,老夫帶你去見方石堅。」
怪和尚瞪著眼睛:「你老兒到底是什麼來歷?」
白髮老人道:「現在別問,老夫久已不用名號,沒什麼可告訴你的,現在我們就走。」
「你知道我和尚一定會跟你走?」
「非跟不可,你沒選擇的餘地。」
「不見得吧?」
「你和尚無妨試試看,走得了還是走不了。」
怪和尚轉身便走,白髮老人一閃身攔在他的頭裡,怪和尚怒哼一聲,劈出一掌,白髮老人衣袍飄飛,人卻穩如泰山,寸步不移,雙掌一圈一劃,一道如山旋動,暴捲而出,怪和尚被旋流帶出打了兩個圈,不由駭然鎮住,白髮老人悠悠地說道:「如何,還是跟老夫走的好。」
怪和尚無語。
「五嶽神魔」開口道:「請閣下告知令師弟的行蹤?」
白髮老人搖搖頭道:「辦不到。」
「五嶽神魔」是跺跺腳風雲變色的人物,但對白髮老人似有忌憚,老臉變了又變,慄聲道:「算老夫你閣下請求。」
「老夫現在有事。」
「這只消一句話,誤不了時間。」
白髮老人沉吟了片刻,道:「這樣好了,老夫替你捎信,就說你找他,不過那得看機會,他隱現無常,沒準落腳處。老夫只能答應你這一點。」
「五嶽神魔」咬了咬牙,道:「好,這信閣下務必帶到。」
白髮老人微「嗯」了一聲道:「老夫既然答應了,當然會辦到,不過有句話說在頭裡,別讓那些小嘍囉跟蹤老夫,連你在內,否則就別怪老夫下手狠辣了!」說完,向怪和尚道:「大師,上車吧。」
怪和尚道:「我和尚跑慣了腿,從來不騎馬坐車。」
白髮老人倒是很乾脆,毫不猶豫的道:「那咱倆走路。」說著,把頭掉向反開封的方向,韁繩拴牢在車座上,然後大聲一吆喝,兩匹馬托著空車,順官道疾奔而去。
「五嶽神魔」心念一車,拱手道:「容後相見!」身形倏起,追那輛馬車去了。
白髮老人目送「五嶽神魔」去遠,沉聲:「大師,你現在順官道前行,他會等著你。」
白髮老人等怪和尚走遠了,目光向四下裡掃瞄了一遍,突地用手在頭臉上一抓,假髮面具應手而落,露出了一張俊美的臉孔,接著又褪下寬大的灰布袍,折疊好,連同面具打成小包,提在手裡,身形突起,朝側方掠去。
他是誰?他就是「冷面修羅」方石堅,他千方百計要找怪和尚,以揭開「芒山老人」留字之謎,無巧不巧,怪和尚懷疑他是「鬼影無痕」馬西元,自己找上門,使他歡欣若狂,為了方便行動,所以他須保持白髮老人的身份,如果是本來面目,「五嶽神魔」是絕對打發不走的。
一陣飛掠,估計已超在怪和尚頭裡,然後又繞回官道,站在路邊等候。
月已西沉,大地頓黝暗。
一條人影,緩緩蠕動而來,方石堅迎上前去,朗聲道:「大師,幸會!」
怪和尚寒星似的雙目方石堅一打量,道:「原來是你小子,找我和尚人什麼事?」
方石堅盡量抑制激動的情緒,把語氣放得很和緩地道:「有件事要向大師請教!」
怪和尚「嗯」了一聲道:「先慢說事情,你先講怎會認出老衲的來歷。」
「聽人說的。」
「誰?」
「一位沒有名號的前輩。」
「就是傳訊與老衲的那白髮老兒?」
「不是!」
「那白髮老兒到哪裡去了!」
「離開了!」
「他是什麼來路?」
方石堅想了想,道:「不知道!」他不願詭言欺騙這位少林高僧,但又不能揭穿底牌牌,只好來個不知道搪塞。
怪和尚不再追問下去,轉口道:「不知道拉倒,現在你說找老衲有什麼事吧!」
方石堅整理了一個思緒,道:「大師認識『芒山老人』鐵一凡嗎?」
「認識,但已經很多年沒見面了,怎麼樣?」
「晚輩是他老人家扶養長大的。」
「哦,你是他的傳人?」
「這麼說也未始不可,但沒有師徒名份?」
「怪事,他肯放過你這塊好材料……他好嗎?」
方石堅眼圈一紅,道:「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怪和尚慄聲說道:「什麼,鐵一凡死了,怎麼死的?」
方石堅悲憤地道:「是『賽神仙』勾結『一統會』的『追命雙尊』下的手,晚輩已經代他老人家報了仇了。」
怪和尚滿臉激動之色,顫聲道:「他們對他下手原因是什麼?」
方石堅忍住淚水道:「說起來是為了晚輩,因為江湖訛傳晚輩是『鬼塚神燈』的傳人,兇手是的目的要揭開謎底。」
怪和尚仰首向天,似乎十分悲慟,久久之後才又道:「你說下去!」
方石堅咬了咬牙,道:「他老人家臨死時,曾在地上留下了字,寫的是少林二字,下面一點一橫,沒寫完便氣絕了,晚輩當時曾誤會是貴寺是兇手……」
「以後呢?」
「證明是誤會,未完的一點一橫,當是大師法號廣字的起頭……」
「又怎樣?」
「晚輩不明白他老人家留字的用意,所以要向大師請教。」
怪和尚目光連閃,用手搔著頭上亂髮,期期地道:「我和尚想不通……」沉默了一陣,又道:「你說,你是他扶養長大,而又沒收你為傳人。」
「是的!」
「你怎會被他扶養?」
「這個……老人家曾透露過晚輩是個孤兒,身負血仇,要等晚輩自叩命運之門,習成絕藝之後才告之一切,但……他老人家卻已……」說到這裡,不禁泫然淚下,悲不可抑。
怪和尚突地一出手掌,大聲道:「是了,老衲明白了,你說你姓方?」
方石堅圓睜淚眼道:「是的!」
怪和尚目光一黯,道:「他留字的目的,是要老衲告訴你的身世,因為這件事只有老衲和他兩人知道。」
身世兩個字,使方石堅激越萬分,這是他朝日夢寐以禱的事,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探究這個謎,老人生前守口如瓶,驟遭慘變後,他以為身世永遠無法揭曉了,想不到老人還留下了這一步棋,當下顫抖著聲音道:「身世,大師知道晚輩的身世,太……好了,晚輩為了身世之謎,無時不在痛苦之中!」說完,迫切的望著的怪尚。
怪和尚手指旁不遠的土丘,道:「我們到土丘上去,可以預防有人竊聽!」
兩人到了土丘上坐下,怪和尚悠悠地啟口道:「這是一件江湖秘密,當初鐵一凡告訴老衲,因為我倆是方外至交……」略略一停,又接下去道:「這件事距今快二十年了,算來你當時尚在襁褓,當年中原武林道上,有一對令人欽羨的俠侶,男的叫方曉天,女的叫洪惜春,並稱為『鴛鴦雙劍』,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與鐵一凡是忘年至交,有一年春天,雙劍赴芒山造訪鐵一凡,中途遇害……」
方石堅全身一震,栗呼道:「中途遇害?」
怪和尚點點頭,道:「不須老衲說,你也知道雙劍便是你的父母,你母親當場被亂刃分屍!」
方石堅雙目盡赤。
怪和尚頓了頓,接下去:「你父親抱著你,負重傷突圍,半路力竭倒地,無巧不巧碰上了『芒山老人』鐵一凡離山路過,於是,他收留了你……」
方石堅目眥欲裂道:「家父呢?」
怪和尚歎口氣道:「傷重不治而亡。」
方石堅大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咬牙切齒地道:「請問誰是兇手?」
怪和尚喘了口大氣道:「僅知道一個人,是你父親斷氣前吐露的。」
「誰!」
「一劍斷流耿由義。」
「他是何許人物!」
「一方霸主,『百靈派』掌門人。」
「百靈派。」
「不錯。」
「請問該派門戶在什麼地方?」
「山東鄆城的劍堡便是。」
方石堅虎地站起來,抹了抹口邊的血漬,深施一禮,道:「警謝大師指點,晚輩沒齒難忘!」
怪和尚突地宣了聲佛號,沉重地說道:「你要報仇。」
「是的,親仇不共戴天。」
「老衲說了是罪過,但又不能不告訴你,希望你能體量上天好生之德,少造殺孽,只誅首惡,放過從凶。」
「晚輩盡量做到這一點。」
「老衲問你一句話,希望你據實回答……」
「請講?」
「那白髮老兒是否『鬼影無痕』馬西元?」
「不是!」
「好,老衲相信你。」
「晚輩告辭!」
「你走吧!」
夜盡曙色開,東方浮起了一片白,天快亮了。
「百靈派」由「一劍斷流」耿由義開山立戶,短短三十年間,躋身於六大劍派之林,聲譽鵲起,與日俱增,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距鄆城十里的「劍堡」便是該派開宗立派之地。
艷麗的陽光,照著堡前寬坦的黃土路,秋涼的天氣,但由於路邊沒有樹,給人一種熱的感覺。
一騎駿馬,揚塵而至,直到堡門才勒住,馬上是一個少年屆花甲的錦老人,清矍瘦削,一望而知是個富於機智的武林健者,老人下了馬,立即有一名年輕武士迎了上前,抱拳道:「閣下光臨敝堡,有何指教?」
老人沉宏地道:「煩通稟貴門主,就說故人於十哉特來奉訪。」
年輕武道了聲:「請尊駕稍候!」轉身奔入堡內,不久,伴同一個中年武士走了出來,中年武干超前一揖道:「家師奉請!」
錦衣老人打了中年武土一眼,笑哈哈地道:「小老弟大概便是耿堡主的首徒『風雲劍客』沈三思了。」
中年武士欠了欠身,道:「不敢,正是晚輩,於前輩請!」說完,側身肅客,年輕武士接過馬韁。
錦衣老人打了個哈哈,邁步進堡。
穿過一片青石鋪砌的場子,來到正廳前,一個灰髯老者迎出廳門,他,便是「百靈派」的開派掌門人「一劍斷流」耿由義,他遙遙抱拳道:「是哪陣風吹得於老弟來?幸會,請廳裡坐。」
錦衣老者疾行數步,踏上階沿,拱手道:「多年不見,耿兄風采如昔,不束造訪,冒昧之至。」
「哪裡話?最難佳日故人來,你我多年舊交,何須客套,請。」
「請!」
進入廳裡,分賓主坐下,小僮獻上香茗,耿由義開口道:「聽說於老弟甚得『金龍幫』佟幫主器重,位居總壇主香主,有這事嗎?」
於十哉朗笑了一聲,道:「不瞞耿兄說,小弟進入『金龍幫』實是感於佟幫主的知遇,哈哈哈哈!」
「老弟今天光隆重,是為了敘舊,還是另有指教?」
「二者兼而有之!」
「噢,請道其詳。」
於十哉乾咳了一聲,清了清喉嚨,正色道:「耿兄聽說新近崛起的『一統會』嗎?」
「聽說了,該會似乎有意君臨武林天下……」
「當然啊,這就是小弟來奉訪的主要原因。」
「哦!」
「一統會專橫霸道,排除異已,江湖各幫派人人自危,佟幫主有鑒於禍患之方興未艾,浩劫之來臨不遠,為了同道免於荼毒,所以有意聯合各門派共謀自救,草擬一紙盟約,重點在守望相助,目前已經有不少門派響應加盟,所以特地命小弟登門造訪,盼耿兄以武林命運為重,體唇亡齒寒之意,共襄義舉,不知耿兄尊意如何?」
耿由義沉吟了一陣,沉聲道:「金龍幫號稱天第一大幫,高手如雲,謀士如雨,諒來一統會必不敢造次……」
於十哉面色微微一變,道:「耿兄有何意見?」
「敝門以弘揚武學為主,不擬參與江湖是非。」
「耿兄的意思不準備加盟?」
「這點請於老弟轉陳佟幫主曲諒。」
「耿兄何不先過目盟約?」
「這……我看不必了。」
「耿兄不打算考慮了?」
「實在是抱歉!」
「弘揚武學,旨在維護武道,武道不振,弘揚武學豈非成了奢談?」
「老弟說得不錯,但武道上能與江湖恩怨混為一談?」
「希望耿兄三思」
「我早已想過了。」
「如此耿兄是拒絕?」
「老弟,我們多年不見,何不杯滿敘舊,不談那些煞風景的事?」
「不,小弟乃是奉命而來,應該先公而後私。」
「公事區區已經答覆過了。」
於十哉臉色一沉,寒聲道:「耿兄,你我多年至交,所以有所不能言者,佟幫主一向行事的原則是非友即敵,非敵即友,沒有中間路線。」
耿由義也作色道:「於老弟這是在威脅區區愚兄我嗎?」
於十哉皮笑肉不笑的道:「豈敢,小弟只是念在故交,不能不直言相告而已。」
耿由義道:「兄感老弟盛情,三日前,『一統會』也曾派遣特使來敝堡……」
於十哉臉色大變,目芒連閃,慄聲道:「來此何為?」
「與於老弟的來意相同。」
「也是要耿兄加盟?」
「一點不錯。」
「耿兄答應了。」
「這倒沒有。」
「對方不會這麼好說話吧?」
「當然,不過區區有自己的原則,沒人能強迫我作違心之事。」
就在雙方談論之間,一個青衣勁裝武士出現在堡門之外。
青衣武士仰首望著鑲嵌在堡門上的端刻有「劍堡」兩個斗大金字的大理石巨匾,點點頭,自言自語地道:「百靈派應該在武林除名了。」雙掌一揚,一道如山勁氣,凌空的暴捲,轟然一聲,石匾被震成了碎片,紛紛掉落地面。
兩名年輕武士,聞聲奔出,一看地上的碎石,不由面色大變,雙雙欺向青衣武士,其中之一暴喝道:「好小子,竟然敢到此地來撒……」後半句話嚥回去了,像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青衣武士兩道帶煞的目芒,迫視在開口的武士面上,像兩柄利刃,戮進了心臟,尤其那份怨毒與冷森,足可使人血液為之凝固,另一名土武士努力鎮定了一下心神,慄聲喝問道:「朋友是尋仇而來。」
「叫你們門主出來答話。」
「朋友什麼來歷?」
「冷面修羅!」
「冷面修羅」四個字,像平地焦雷,兩名年輕武士名打了一個哆嗦,面呈土色,連連後退,傳說中,這煞星是「鬼塚神燈」的傳人,後來又傳出與一代恐怖人物「招魂幡」也有關係,何以會找上門來呢?
武士之一硬起頭皮,結結巴巴地道:「你……是……冷面……修羅方石堅?」
「完全正確。」
「見我們門主何事?」
「殺人!」
一名中年武士,從堡門奔出,目光一掃地上碎匾,登時臉色劇變,目爆殺光,狠盯著方石堅,名牌被毀,等於是毀了門派,可以說是一種極大的侮辱,也是嚴重的挑釁,這中年武士,正是「百靈派」門主的首座高弟「風雲劍客」沈三思,在江湖道上很有點名氣。
兩名年輕武士退了開去。
沈三思怒目切齒地道:「冷面修羅,你這算什麼意思?」
方石堅恨滿胸膛,仇盈腦海,冷森森地道:「你大概就是沈三思了,叫耿由義出來說話。」
沈三思厲聲道:「好狂妄的口氣,劍堡豈是你撒野的地方……」嗆地一聲,拔出劍來。
方石堅冷酷的道:「我不想第一個拿你開刀,想死得忍耐片刻。」
為了派譽,為了個人名頭,即使明知不敵,也得硬挺,明知是死,也得伸出脖子,不能皺眉頭,沈三思怒哼一聲,閃電般出劍攻擊,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身為劍派的第二代高弟,劍底不是不會含糊的。這一劍,玄詭厲辣,令人咋舌,可惜他碰到的對手太強了,是集兩個蓋世人物的絕藝玄功於一身的「冷面修羅。」
方石堅雙掌猛劃,「旋風掌」舉世無匹的絕學。
狂旋的怒濤中,傳出一聲悶哼,沈三思連人帶劍,旋到了八尺之外。
兩名年輕武士抹轉頭便朝堡裡奔去。
方石堅冷厲的掃了沈三思一眼,口裡冷哼了一聲,舉步欺向堡門,沈三思怒叫一聲,仗劍飛撲,方石堅一揚,一縷指風疾射而出,破空之聲刺耳。
這是得自一代巨魔「招魂幡」的「一指功」,勢可洞石。
「噹」的一聲金鐵振鳴,挾以一聲驚呼,飛撲的身影中途剎住,沈三思手中劍已被指風齊腰射折,嚇得他驚魂出了竅,木在當場,這一指如果射在身上,不用說定是前後皆穿。
方石堅昂首邁步,進入堡門,剛到達堡門的方場邊緣,一群人湧入場中,不下三十人之眾,立即散開來擺出應戰的態勢,站在最前面的,是個藍衣人。方石堅直欺到藍衣人老人身前一丈之處才停住,沈三思也從後面跟到現場。
藍衣老人面上一片驚疑之色,打量了方石堅幾眼後,微一抱拳道:「老夫呂明雄,少俠就是蜚聲武林的『冷面修羅』方石堅?」
方石堅語冷冰冰地道:「不錯!」
呂明雄臉色一沉,道:「少俠光臨敝堡,掌碎堡門匾額,意在何為?」
方石堅咬了咬牙道:「在下前來討筆舊債?」
呂明雄皺皺眉頭,驚詫的道:「討舊債?」
「唔!」
「以老夫所知,敝堡與少俠之間,似乎無從過節?」
「最好請耿堡主出面。」
「耿堡主便是老夫師兄,少俠有話對老夫說也是一樣。」
方石堅劍眉一挑,道:「閣下作得了主?」
呂明雄臉色一變,道:「大概可以,少俠無妨說出來聽聽。」瀟湘子提供圖檔,xieˍhong111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