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溪畔柳林。
小翠俏立在紛披的垂柳陰中。
浪子三郎匆匆來到,躊躇了—陣才緩緩走近。
「小翠,我准知道你在這裡!」
「我不是小翠!」
小翠回過來。
「小翠,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為什麼要隱瞞身份?為什麼不認我?」
浪子三郎的聲音很痛苦。
「奇怪,你又不是失心瘋,為什麼硬指我是小翠?」
「小翠,我都想明白了, 『造化仙翁』用他巧奪造化的雙手把你改變成他—生中唯—愛過的女你『無緣師太』,腮邊的美人痣便是明證……」
「哈哈哈哈……」
小翠仰天大笑起來。
「小翠,這並不好笑。」
「浪子三郎,我在胡扯些什麼,你是想我妹妹想瘋了?奉勸你—句,死了這條心.小翠另有心目中的戀人,你不必妄想,怎麼也輪不到你,你請便吧,我在等浪子十三向他要人,他要是尋不回小翠,我就帶他的頭回家。」
浪子三郎愕住。
她到底是不是小翠?
老小子的判斷錯了麼?
「浪廣三郎,再告訴你.天底下腮邊上長紅痣的女人雖然不多,但也不少.你沒事可以四處去找,看你要多少。」
「小翠,你……你沒理由這樣對我。」
「告訴你我不是, 你沒耳朵還是神志不清。」
浪子三郎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怔民許久。
「好,算是不是,文蘭姑娘。你告訴你,小翠除了浪子十三還有什麼知心的男友?」
他像突然變得很笨。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你在故意騙我,是不是?」
「哼!浪子三郎,你以為你是老幾?很了不起是不是?人要有自知之明,天鍍下並不是每—個女人都欣賞你那—套.也不是每—個男人都不如你,別想左了。」
小翠的話夠刻薄,絲毫不留餘地。
浪子三郎滿頭玄霧,就自己錯認她是小翠,她也沒理由如此損人,老小子救了她,趙大娘照料她,自己送鍇解她的毒,她—點也不感激?就算她心切小翠安危下落,但也不能皂白不分,怨恨所有的。」
小翠轉身揚長而去。
浪子三郎愣在當地。
不知呆了多久……
「小子,你怎麼啦!追到人沒有?」
來的是老小子。
「追到了,她不是小翠。」
「小子,她是不是還是不承認,這當中有學問,你到底看清楚了沒有?」老小子四下—望,道:「她人呢?」
「走了,到底她是還是不承認,我迷糊了。」
「小子,你的頭腦忽然不靈光了?」
浪子三郎白了老小子—眼沒開腔。
老小子「唉!」了一聲道:「天底下最壞事的就是女人,好在我老人家這輩子沒碰過女人,所以活的很舒坦。」
浪子三郎又白了他—眼。
「老小子,不碰女人的男人不算男人!」
「你小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小子瞪眼。
「天地陰陽自然之理,男女歡合人之大欲也,你不是唐玄藏胎裡便吃素,也不是白癡低能,怎可不碰女人?」
「啊!看不出你小子居然會說出這幾句有學問的話,我老人家也面上有光,不枉收你做寄名弟子,不對、就是徒弟, 上回我老人家有龍神祠對江天尺死過一次,你小子改口稱我師父,還恭敬下拜,誓言要殺江天尺,這不是假的吧?」
浪子三郎啼笑皆非,但人遼闊在也無法否認。
「老小子,你還活著, 一切外甥打燈籠照舊。」
「沒關係,過—次癮就夠了!」老小子倒是想得開:「話說因頭,小小妞不承認她是小翠?」
「死不承認,完全否認。」
「先別急,我們慢慢找證據,如果她是,遲早會露馬腳,想賴也賴不掉。萬一不是也不要緊,反正她是小妞的姐姐,她在找人,我們也在找人,到頭來還是—家人,現在我們回去吧!」
嬌喝之聲倏告遠遠傳來。
兩人互望—眼,不約而同地循聲奔去。
林中草地。
二女相對,小翠和東方月華,像兩朵迷人的奇花。
兩個天仙美女碰在一起的確難得。
「你說人在找我?」東方月華問。
「不錯,運氣還好,沒費多大力氣便找到你。」
小翠回答,聲音相當冷。
「我們並不認識?」
「只要我認得你就行。」
「有什麼指教?」
「我先自我介紹—下。」小翠揚起了臉,展現了她的傲性:
「我妹妹你一定認識,她小小翠……」
「小翠是你妹妹?」
「對,浪子十三是她的男友,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對不對?」
小翠冰冷的目光直照在東方月華的臉上。
「這與我何干?」
「嘿!」小翠冷笑一聲,還披了披嘴:「當然與你有關,而且關係至大,因為你蠱惑浪子十三.使他對我妹妹變心,我妹妹目前下落不明,所以我找上你說個明白,你看這問題該怎麼解決?」
「嘿!」東方月華也冷笑了—聲:「交朋友是個人的自由,也是個人的權利,誰也干涉不了誰,談不上解決二字,你妹妹愛誰是她的事,十三公子喜歡誰又是他的事,誰也強迫不了誰。」
這時,老小子和浪子三郎已悄然來到現場。
「說得很好,可以清教你的來路麼?」
「無此必要!」
「我收回剛才的話。」小翠喘口大氣,眸子裡光芒閃閃:「我不想跟人浪費口舌,簡單—句話,遠遠離開浪子十三,從此刻起不許再跟他來往。」
「你憑什麼?」
「憑我是小翠的姐姐。」
「你妹妹現在還不是十三公子的妻子對不對?」
「口裡放乾淨些,你管不著、」
「那我的事你也管不著。」
「你會後悔。」
「後悔的也許是你。」
小翠已經忍無可忍,再也按捺不住了。
「我先宰了你再找浪子十三算帳。」
暗中的浪子三郎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悄聲道:「老小子,不能讓她們拚命,你得出面阻止,這女人的身手我知道,小翠的姐姐非吃虧不可。」
「哈哈哈哈……」
東方月華大笑起來。
老小子斜起眼,用手拐碰了一下浪子三郎。
「那女人什麼來路?」
「不大清楚。」
「你怎麼斷定小翠的姐姐會吃虧?」
『因為我知道這女人身手極高。」
「能勝過無劍之劍?」
「唉呀! 老小子,見了死傷總是不好,對不對?」
「你為什麼不出面?」
「我份量輕,唬不住人家,」
東方月華已斂住了笑聲。
「你真的要動手?」
「難道是說著玩的?」
「那我先提醒你一句, 『無劍之劍』並非天下無敵,有時候不一定可恃。」
東方月華說這句話反過來便是她的所恃,並不在乎「無劍之劍」。
「那你就試試看?」
小翠已亮出手刃架式。
東方月華神色—肅,低眉,雙手在胸前捏出一個很古怪的佛訣。
暗中的浪子三郎急聲道:「老小子,你倒是快呀!」
老小子怪聲怪氣道:「這女的邪門,這勢子……」
浪子三郎用手推他道:「老小子,雙方一出手便立見死傷,你要是不阻止,咱們從現在起橋歸橋路歸路。」
手一用力,老小子蹌了出去,不現身也得現身。
老小子大聲道:「你這小無賴!」身形已經暴露了。
小翠與東方月華齊齊吃了一驚。
老小子已到了兩女身前。
「這麼好看的兩個姑娘,你們這是做什麼?」
「老小子你別管!」
小翠甩了甩頭。
「小丫頭,我老人家能不管麼?唉!我老人家可是被迫的,沒辦法!」
說完,目注東方月華,一瞬不瞬。
「為什麼這樣看我?」
「你這起手式很好玩。」
「好玩?」
「唔!你是老尼姑的徒弟沒錯吧?」
東方月華嬌軀—震,收了式連退兩步,反瞪老小子。
小翠也收了式,狐疑地望著東方月華。
「你老人家……」東方月華期期艾艾。
「你準備施展『般若三式』對抗『無劍之劍』?」
此言一出,震撼了三個人。
浪子三郎在暗中直念佛,想不到老小子居然也認得「無緣師太」的獨門武功「般若三式」,幸虧自己已經把在「無緣庵」外偷學到的「般若三式」融合在老小子新創的神軾裡變成了自己的獨門武功,不然遲早會被揭穿這樁事。
小翠也曾經聽她父親柳如風提過「般若三式」這門佛門武功,的確是威力無匹,但據說早已失傳,怎會出現在對方身上?老小子說的老尼姑是誰?
老小子又道:「你們這—拼是兩敗俱傷,何苦?」
小翠與東方月華互望對方—眼。
女人的心胸比較狹小,老小子這一說不但不起警惕作用,反而激起了反效果,誰也不願承認自己的獨門功夫會弱於對方。
「我不相信會是兩敗傷!」小翠首先說。
「讓事實來證明!」東方月華跟著表示態度。
浪子三郎暗叫一聲:「苦也!如果老小子阻止不了,勢將變成無法收拾的局面,這該怎麼辦?
小翠雙掌一揚道:「老小子,你作見證!」
東方月華也亮式道:「這太好了。」
老小子跺腳道:「不可以,不許你們打,你們誰傷了誰我老人家都下不了台。」望向小翠:「你老子柳老頭跟我有那麼點交情。」
又轉向東方月華:「無緣老怪姑跟我也有點香火之緣,你們不可以打,要打得等我老人家在場的時候。」
「老小子,你可以不在場,現在離開。」小翠任性地說。
「對,你老人家可以走!」
東方月華附和。
「亂來,這成什麼話?」老小子怪叫—聲,移位,把身體橫在兩人的正中央:「你們要打就出手吧。」
暗中的浪子三郎直想笑,這叫老無賴。
「你知道你是誰了!」
小翠突然省悟。
「我是誰?」
東方月華反問。
「一向用青布蒙臉的。」
「啊!小浪女!」老小子脫口而呼。
浪子三郎心弦猛震。
東方月華的粉面頓時變的很難看,身份被揭穿對她的復仇行動相當不利,她立即冷靜下來,覺悟到自己犯了大錯,不該逞一時的意氣而壞了大事,為了兒女之私而忽視了血海深仇,將如何以對父母在天之靈?心念之中,雙手自然垂落。
「老小子,你還不走?」
小翠敵意仍濃。
「小丫頭,別大呼小叫,我老人家不會走的。」
「你袒護她?」
小翠氣的眉毛挑得老高。
「沒有的事!」老小子端詳了東方月華幾眼:「我老人家對誰都不偏袒.小浪女和小小妞將來會有—個做小小子的媳婦,—家親能袒護誰?」
一口氣說了好幾個小,似乎他不用這「小」字不過癮,連他自己也不例外。
「小小妞是誰?」小翠故意問。
「小翠!」
「哼!你那寶貝徒弟配得上我家小翠麼?做夢!」
浪子三郎暗中在苦笑。
「老小子,我走了!」
東方月華為了顧及大計,硬憋下一口氣,作了痛苦的選擇,聲落,人已在數丈之外。
「哼!」
小翠又重重地哼一聲,放下手。
浪子三郎暗唸一聲:「阿彌陀佛!」
小翠跺跺腳,掉頭奔離。
老小子望著小翠的背影喃喃自語道:「活脫的小小妞,她死不承認,親姐妹頂多是外表相像,那有什麼毛病全像的?不行,非要小小子把這怪事弄明白不可!」
石家堡。
內宅,二夫人玉鳳的臥室套房,最隱密地方,母子二人在密談,數名最忠心的侍婢在房外擔任警戒,厚厚的帷幕不但擋了光連聲音都阻隔了,這佈置是一再被神秘人物騷據之後設計的。
「家輝,你—直查不出 『誅心人』的來路。」
「我在盡全力!」
「不是老小子他們—伙?」
「沒有任何蛛絲馬跡顯露他們是同路。」略為—頓:「娘,幸而我有先見之明,作了雙重防護,否則的話這漏子可大了。」
「照日前的情況而淪,他是最可怕的敵人。」
「時辰將到,他們會—個—個地消失。」
「現在最傷腦筋的是『玄功解』……」
「娘,依我判斷,老頭是故意藏私,因為我……」
「這件事我始終想不透,第—,他握有『玄功解』的消息是突然傳出來的,在此之前我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到底是誰旋的風聲.是真還是假?第二、如果他真握有這本秘笈,他自己不何不練.也不要家慶和你練?第三,他已中風癱瘓,為何還要守密?……」
「我還是堅持早先的判斷,他是因為練『玄功解』而走岔中風的。」
「可是東西呢?」
「遲早會找到。」
沉默了片刻。
「家輝,我還是不贊成你跟月女之間事.我始終覺得她為人太深沉。」
「娘,這是您的偏見,地是精明不是深沉。」
「如萍有什麼不好?」
「太懦弱.也無能,對我來說她只是個累贅。」
「別忘了,她曾經為人婦。」
「娘,有句話本來我不想說,你既然嫌她曾為人婦,那我告 訴您,月女……並非婦人,仍然是完壁之身。」
「什麼?這……怎麼可能?」
玉鳳駭怪至極。
「可能,因為……家慶天生無能。」
「你……怎麼知道?」
「大嫂哀怨自己無意間透露的。」
「天哪!竟然會有這種事?」默然了許久:「可是,為什麼……這些年來,—點點可疑的跡象都沒有。」
「娘,這種事能讓人知道麼?家慶平素暴躁易怒,就是這個原因。」
「嗯!想來也是,難怪月女—直不見喜,可是……家輝,如萍娶進門也已經兩三年,為什麼也不見喜,難道說你也……」
「哈!娘,別胡猜,這不怪我,是她命中注定的吧!」
「對了,如萍的妹妹出嫁,你不是要陪她回……」
「娘,我仔細想過,目前是多事之秋,意外事件層出不窮,我要是公開陪她上路目標太大,所以我要她先走,我暗中跟上,這樣比較好。
「說的也是!」
石家堡的二少夫人,想當年「天下第一家」在全盛之時,就是堡裡一條狗出來也沒人敢招惹,別說是堂堂二少夫人,只要「龍」字號的武士亮了相,黑白兩道的大小角色都退避三舍,比之官眷還要威風,而現在不同了,護衛的根本不敢亮字號,還盡量裝成一般行旅,因為老堡主「武林千歲」石中龍樹敵太多,一旦失勢,當然群豐收報復,連家主都有人敢綁架殺害,—個女眷自然不在話下。
二少夫人如萍是交城人,太原到交城中途必須投宿過夜。
這裡是清源,距交城還有大半天路程。
遠安客棧一—清源城的最大客棧。
丫頭復復在上房服侍二夫人上床之後,溜到下房與負責護送的管事小朱和四名武士飲酒作東,小朱是個小白臉,香香是小騷貨,小朱原本是「陰陽童子」手下,而香香則是太原第—客棧的特別女侍,兩人都是新進石家堡的。
二更已過,客棧裡除了少數客人還在房裡作樂之外,大部分都已入睡,連當夜斑的小二都坐著打鼾了。
一條人影來到如萍的房門之外。
「二少夫人,請開門!」
「什麼人?」
如萍從朦朧中驚醒。
「黃龍武士劉三。」
「劉三……香香那丫頭呢?」
「沒看到她的人。」
「豈有此理,這丫頭,什麼事?」
「家主在趕來的途中發生意外。」
「啊!」如萍驚叫了—聲,邊穿衣邊道:「什麼意外?家輝他……怎麼樣了?」
「家主恐怕已經……」
房門打開,如萍臉色蒼白,嬌軀在發抖。
「二公子到底……怎麼樣?」
聲音也在發抖。
「作成……沒救了。」
如萍的淚水奪眶而出。
來人進入房門,順手帶上。
如萍後退一步,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你……不是劉三,你是誰?」
「劉三的哥哥劉二!」
「你想做什麼?」
如萍已發覺情形不對。
「二夫人旅途寂寞,特來為少夫人解悶。」
來的是個年輕書生,相當英俊,只是眼神有點邪。
如萍的武功雖然不怎麼特別出色,但也是武林世家的女兒.自有其根基。
她原本煞白的臉現在泛了青,眸子裡殺芒閃閃,揚掌便朝對切去,這一切看似平平無奇,但其中暗藏無數變化,是一記致命的殺手。
年輕書生身手也不弱,在極不可能的角度閃了開去,身法不但玄奇而且曼妙,「二夫人見面就要動手?」
「你到底是誰?」
「風流客!」
「找死!」如萍雙手齊出,一掌一指,都指向要害,招式到了中途,忽地掌指互換,一般高手絕接不下來。
年輕書生單手一圈一劃,身體摳成一個極古怪的姿勢,竟然把這相當凌厲的一招化解,就著圈劃之勢,閃電般變勢出招。
如萍閃彈到床邊,順手拔出了床頭劍。
年輕書生沒進迫,邪笑著揚了揚手。
如萍劍揚起,刺出,忽然感覺力不從心,—陣暈眩,劍掉地,人也跟著癱倒:「你……用毒!」最後一個毒字出口,知覺頓失。
年輕書生笑了笑,先撿起地上的劍放回床頭鞘中,然後把如萍抱回床上,脫鞋,在床前擺整齊,然後開脫她的衣裙,一件—件擺放在床頭小櫃上,晶瑩圓潤的胴體隨著衣物的減少而逐漸暴露,最後—絲不掛,眩人眼目,惹人心魄,燈光映照下,成了—堆足以把人熔燒的烈火。
房間裡頓時春光無限,春色撩人。
年輕書生坐上就床沿,勾起半邊帳門,伸手撫上綿軟又帶彈性的酥胸,然後順勢向下,口裡嘖嘖有聲,自語道:「真的是天涯何處無芳草,還是惹火的尤物……」
如萍—無知覺,任由年輕書生盡情輕薄。
驀在此刻,外面突傳腳步聲。
年輕書生已經脫了鞋,正待解衣,聞聲驚起。
「二少夫人,二少夫……」—個嬌媚的聲音。
年輕書生伸手在如萍臉上指了指,連鞋也顧不及穿,匆匆打開窗子,穿掠而逝。房門推開,香香進房,走進床邊。
「呀!」香香尖叫出聲。
如萍醒來,頭腦還有些昏沉沉。
「怎麼回事?」
石家輝出現在門邊。
「二公子……不,家主,夫人她……」
石家輝進了房,臉色大變。
如萍完全清醒,—眼便看到床前的丈夫。「家輝,你……」
如萍坐了起來。
石家輝背轉身去。
如萍這才發覺全身涼涼的,低頭—看,「哎!」地尖叫一聲,趕忙拉被掩住赤裸的嬌軀:「這……這怎麼……」
突地想起了年輕書生闖進房的一幕,她只記得出劍昏倒,以後的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傻住了。
房外又來了人,是管事小朱了隨護的武士。
石家輝猛一揮手。
香香很警覺,立刻到房門邊要小朱他們出去,然後關上房門,人將就靠站著。
「這……到底怎麼回事!」
如萍幾乎要哭出來。
「怎麼回事問你自己呀!」
「這不是真的!」如萍雙手捂眼厲聲狂叫。
「一切擺在眼前,有眼睛的都能看到,這是假的?」
「天哪!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只有呼天。
石家輝一聲長喘。
「如萍,這種事如果傳揚了去,你我兩家都無緣立足江湖.這後果我不說你也知道。」又是一聲長喘,似在壓抑狂激的情緒:「我們結縭將近三載,沒有恩也有情,我石家輝認了,現在你仍然準備上路回家,我不陪你到交城了,不管你用什麼理由向家裡交代,反正不必再回家門,我很難過……這麼做已經是情至義盡,話說到這裡為止,堡裡的情況你很清楚,我必須趕回去,我走了!」
說完,轉身便走。
香香拉開房門。
石家輝頭也不回地走了。
「家輝!」如萍發出一聲慘叫。
「少夫人!」香香上前:「事情已經到這種地步,就想開些吧,如果……事實不是如此,總有雲開見日的—天。」
「哈哈哈哈哈……」
如萍狂笑起來。
香香在一旁搓手,表示出同情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許久,如萍斂了笑聲,掀被下床,拿衣裙穿上,臉上出現了—種從未有過的堅毅之色,恨到極處反而沒有恨了。
「少夫人,您……」
「不勞相送,我自己會走!」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不可是的,我已經想通了。」
「少夫人想通了什麼?」
「你不必知道,我也沒有必要告訴你!」
穿戴整齊,抓起床頭劍,朝房門走去。
香香橫身攔住。
「少夫人……」
「你想做什麼?」
如萍像是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向表現的很溫馴柔弱的面孔現在已佈滿了殺機。
「婢子想知道……少夫人是不是回交城?」
「要你管?」
這是一聲厲叱。
數條人影突然出現在房門外。
如萍的右手五指按上了劍柄。
來到房門口的是管事小朱和四名武土。
「你們想做什麼?」如萍寒聲喝問。
「少夫人!」小朱打了一個躬:「屬下等奉命把小夫人平安送到交城府上,請少夫人多多擔待!」
「不必,我自己會走!」
「請恕屬下等上命難違!」
小朱又一躬身。
「你們準備攔阻?」
「屬下等不敢!」
「不敢就閃開一邊!」
小朱和四位武土面上現出十分為難這色,站著沒有動。
「嗆!」地一聲,如萍拔出了長劍。
香香向小朱使了個眼色道:「朱管事,既然少夫人決意要單獨行動,做屬下的當然不能無禮犯上,據實覆命就成了,我看……由我單獨一人伴送少夫人,一路之上也好照應侍候,你們就退開吧!」
小朱很聽話,立即與武士退站一邊。
如萍冷哼了一聲,挪動腳步。
香香快步跟上道:「小婢陪伴少夫人……」
如萍也不回頭道:「不必!」
是斷然的口吻。
香香不捨地道:「少夫人,不容小婢盡點心意麼?」
如萍回身,手中劍抖了抖,怒視著香香沒開口,看樣子她真的會出劍。
香香倒退兩步,苦著臉不敢再跟。
如萍進入院地,縱身上屋而去。
「香香,這怎麼辦?」小朱上前靠近。
「你這只笨鳥!」香香用手指戳了一下小朱的額頭,妖聲媚氣地道:「你不會立刻傳報二公子請示?」
說完,扭了下蠻腰,「咕!」地一笑,胸前一陣晃蕩。
石家輝突然出現在院子裡,他並沒有離開。
「家主!」
小朱立刻搶上前行禮。
「你不必說,我都知道,你們五個立刻順大路追下去,暗中護送不可現身,到交城為止,途中如果追不上,也要到地頭,向崔府說明經過再回來覆命。」
「遵命!」
小朱又行了一禮,轉身退下。
「香香!」石家輝抬頭。
「婢子在!」
香香脆生生地應了—聲。
「你抄小路去,盡量快,趕到頭裡,在李村路口等跟小朱他們會合一起行動,如果小路上發現二少夫人的行蹤,暗暗尾隨,別驚動她。」
「是!」香香應了—聲。
李標。
實際上只能算是個地名,住了十來戶農家都姓李,是清源到交城大小路的會合點,距度城已不足十里。
香香一路疾趕,根本沒見如萍的影子,天沒亮她到了大小路的交叉口,只好停下來等待小朱他們來會合,從大路比小路要慢上半個時辰的腳程。
距李村中口不到—裡的地方,有三棵數人合兜的大樹呈品字形排在路邊,蔭覆數畝,人馬都可以歇腳,樹下搭了個茶棚,此刻沒人.只留個空灶和一堆柴草,桌椅長凳架在角落裡,通常要到近晌午才開棚營業。
小朱和四名武士來到,沒茶點,但還是本能地停了下來,一匹馬的韁繩扣上馬樁,其餘四匹便主動靠攏。
「我看二少夫人八成沒走大路!」
—個武士說。
「快到岔口了,說不定香香有消息!」
「李村岔口就在前面,我們停下來幹嘛?」
「歇會兒再走,既然不見人影就不必急了。」
「我們朱管事可是細緻人,累不得的!」另—個武土打趣地說。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從茶棚後面轉了出來,天亮前很黑,等近身才看清楚是個手持摺扇的年輕書生,這種地方,這種時分出現這種人物,真是咄咄怪事。
「咦!哥兒,你怎會在這裡?」一個武士問。
「公子……」
小朱脫口叫出兩個字便住了口。
「你不是石府的朱管事麼?」年輕書生笑著說。
「不錯!」
「真是幸會,在這種夜靜無人的地方。」
「公子是……」小朱心裡直犯嘀咕。
「專門候駕的!」年輕書生灑開摺扇一搖。
「你……」
小朱栗叫,但只一個字出口,人便栽了下去。
四名武士是久經訓練的,遇事不驚,反應神速,四支劍同時出了鞘,沒有出手的機會,年輕書生的摺扇已經劃了半圈,慘哼聲中,四武士幾乎是同時栽了下去,倒地這後便再沒聲息。
「哈哈哈哈……」年輕書生長笑—聲,悠然地道:「各位,沒辦法,江湖上很多事是需要人墊底的,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說完,飄然向前直奔去,看起來還真是瀟灑。
年輕書生的峰影剛消失,又一條人影來到,目光一掃茶棚子邊的屍體,怪叫道:「哇!才只撒了一泡尿,竟被這毒小子斷送了五條命。」
來的是浪子三郎。
他還逐一檢視屍體,四武士都已斷了氣,只有小朱還有游絲般的一丁點氣,他立即伸手連點小朱的七處大穴,然後按住小朱「脈根穴」貫入真氣。
小朱的呼吸隨著粗重起來,眼珠子也動了。
「小子,怎麼回事?」浪子三郎急差別。
「殺……殺人……滅口!」
「是『陰陽童子』干的?」
「不……錯!」」
「為什麼?」
「因為……因……」—口痰,湧上,斷了氣。
浪子三郎直起身,喃喃自語道:「他離開太原城就是要殺人滅口,為什麼?死的是哪一路的人?這一路追丟了兩次,真見鬼,他,居然敢教我浪子三郎吃癟,看樣子他必在附近不遠,追!」
自語聲中,順路追了去。
天色已經開始放亮。
浪子三郎來到李村岔路口,只見一個女子坐在路邊。
他並不認識香香。
「小姑娘!」
「你是什麼人?」
香香站起身來。
「過路的!」
浪子三郎胡應著,他這才看出對方竟是個十分妖嬈惹的少女,奇怪這種時候怎麼會坐在這裡?
「你多大年紀叫我小姑娘?」
聽聲口還不是普通女子,浪子三郎留了意。
「好,去掉小字,叫姑娘如何?」
「還差不多!」
「你怎麼一大清早坐在路邊?」
「等人!」
「等什麼人?」
「咦!怪了,你一個過路的管人家什麼閒事?」
「嘻!我懂,你在等情郎,相約私奔對不對?」
「少放臭屁!」香香不屑地白了這破爛小子一眼,還加上一個「呸!」字,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窮小子……」
「什麼窮小子,告訴你,我只是喜歡這種行頭,看我穿著是不是?我有的是銀子珠寶,別猛然眼看人低,我身上隨便撈一把夠擦胭抹粉穿金戴玉花上三年。」
「有意思!」香香被逗笑了:「我問你句話。」
「說!等你問完我再問你。」
「你是一路順大路來的?」
「當然?莫不成是飛來的?」
「你看到五個騎馬的人麼?」
浪子三郎心中—動,這女的大有問題。
「看到啦,裡邊不有個小白臉。」
「對,就是他們五個,怎麼……」伸長脖子朝來路望了望:「還不見人來?」
「可能……來不了啦!」
「為什麼?他們……」
「你先說說他們都是什麼人,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然後我再告訴你原因,事關重大,弄錯了對象可不得了。」
浪子三郎故作神秘。
「你……到底什麼來路??
香香覺出情況不對。
「是我在問你??
浪子三郎昂頭挺胸, —副很神氣的樣子。
香香怔怔地望著浪子三郎,久久沒開口。
「姑娘,」浪子三郎開了口:「別這麼望我,教人怪難受的,我是規矩人,而且已經訂過親,遵從古訓,路邊的野草閒花絕不能碰,其實……嘻嘻,像我這麼英俊瀟灑的男人還是打得到的,世間並非只我一個。」
香香突然粉腮大變。
「你是浪子三郎?」
「沒錯!」浪子三郎面不改色,嘻態依舊,但心裡卻大吃—驚,自己被人抖出來路,而自己對人家卻—無所知,這叫吃癟:「本人天理人道流的開派祖師,名傾江湖,威震武林,你能認得出來,還算有點見識。」
聽來很可笑的話,香香卻—點想笑的意思都沒有,浪子三郎這四個字好聽得很多,只是沒見過,她是從他的言記號德性猜出來的。
「三郎大俠,失敬!」香香福了—福。
「我不是什麼大俠,道道地地的浪子,直接叫我浪子三郎好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話,我在等著。」
「這……」
「你不說我就走啦?」
「好,我說!」香香又考慮了一陣:「五個人當中,那年輕的叫小朱,是石家堡的新進管事……」
「噢!」浪子三郎心頭一震:「另外四個呢?」
「黃龍武士!」
浪子三郎的內心激動非凡,他非究明真相不可。
「你呢?怎會在此地等他們?」
「這些……你能不問麼?」
「非問不可!」
「唔……我叫香香,是石家二夫的丫頭,我們是護送二少夫人回交城娘家的。」
香香咬了咬下唇。
「哦?二夫人呢?」
「呃……二少夫人性急先走,她騎的是快馬,天又黑,我們走岔了找不到人。」
香香不願說出真情。
「石家二少夫人性急,不對吧?」
浪子三郎對石家人的性情居然也瞭解。
香香窒了窒。
「啊!是心急不是性急,她家裡有事。」
「這還是差不多。」
「三朗大……啊不,浪子三郎,他們五個……」
「全死了!」
香香花容慘變,連退了兩個大步。
「是……是你殺的?」
「你聽說過我浪子三郎隨便殺人麼?我是路過前面的茶棚,見五個躺在地上,所以才……」
「小朱……他……也遇害了?」
香香像要哭出來。
「嗯!很不幸,他活不過來了。」
「啊!我的小朱……」
香香哭叫一聲狂奔而去。
浪子三郎車轉身子正等起飛攔截,突然靈機一動,轉回身反朝去路奔去,他判斷「陰陽童子」必然伏匿在這附近觀望,既是殺人滅口,不會獨留香香一個,所以佯作追去中途折轉,迂迴向來路茶棚子位置。
東方天邊一抹紅,太陽將要露臉。
茶棚子邊香香伏在小朱的屍體上哀哀痛哭,雖然她不是什麼正經女子,但即使是青樓女子也會有專情的對象,她跟小朱之間是有真情的,生離死別,能不哀傷欲絕麼?巫峽猿啼,嫠婦夜泣,令人聞之鼻酸。
「香香!」
—條人影突然出現在她身邊。
來人赫然正是「陰陽童子」。
香香抬頭。
「公子,嗚……」
「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吧!」
「公子,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我發誓為他報仇!」歎口氣道:「小朱是我的心腹手下,殺他等於是剁我一隻手,我不會放過兇手的。」
「他是我第一個真正愛上的男人,指望……跟他天長地久,他……這—走.我……什麼都完了,嗚……」
「起來吧!」
香香扶扶小朱冰冷的臉頰,搖晃著站了起來。
「香香,你怎麼知道小朱他們……」
「我在前面路口碰到一個人?是他告訴我的。」
「—個什麼樣的人?」
「浪子三郎!」
「啊!」陰陽童子大驚失色, 目光下意識地四下一掃, 自語般地道:「這小子怎麼會到這條路上來?」
「他說……人不是他殺的?」
「殺人兇手會自承殺人麼?香香,他認識你?」
「不認識!」
「唔!」陰陽童子點點頭,眸於裡閃過一抹殘陰之色:「香香,依我判斷,那小子八成是兇手,你被他蒙了,不要緊,我會找到他。」
突地一個聲音接話道:「不必找,我自己來了。」
「陰陽童子」與香香都大吃—驚。
浪子三郎從對角的大樹身後轉了出來。
「陰陽童子」兩眼發了藍。
「浪子三郎,你何故殺人?」
「我,殺人?」
浪子三郎用手指了指鼻子。
「你不敢承認?」
「笑話,姓童的,我浪子三郎如果真的殺人時,—定人敲鑼打鼓, 讓所有人知道,因為我殺的一定是該殺的人,准大快人心!」
「陰陽童子」臉皮一陣抽動。
香香厲叫一聲:「我跟你拼了!」惡狠撲向浪子三郎,她真的是要拚命。
同—時間,「陰陽童子」摺扇前指。
浪子三郎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把香香旁拉五尺,時間是「陰陽童子」抬手之前的一瞬,他早巳料到「陰陽童子」必然會來這一手,而在香香身形撲出的剎那,他已經移位偏開了尺許,這—來閃避與拉人順理成章。
「陰陽童子」摺扇撒開。
浪子三郎又帶著香香偏開數尺。
「姓童的,你是想兩人—起殺?」
浪子三郎怪叫。
香香的手臂被浪子三郎牢牢抓住,她本來要掙扎,聽浪子三郎這麼一叫,她不動了,駭然望著「陰陽童子」。
「陰陽童子」本來英俊的面孔現在變得十分難看。
「香香!」浪子三郎放開手:「乖乖站在旁邊別動,我替你逮殺小朱的兇手。」
香香站住不動,滿面驚疑。
「陰陽童子」閃動彈身……
「回去!」
浪子三郎如巨鷹沖天,半空中一掌把「陰陽童子」震回原地。
「陰陽童子」站穩, 口角沁出了鮮血。
「姓童的,別急著走,事情還沒交代清楚怎麼可以開溜,講溜功你比我差得太遠了,安分一點,破扇子也給我收起來……」
「什麼毒針毒粉對我完全不管用,還有什麼『亡命散』什麼的最好也省省,我一向老實,所以把話說在間裡,要是惹毛了我,我就先斷了你兩只用毒的手。」
「陰陽童子」的臉孔扭歪,他做夢也估不到浪子三郎的功力會高到這種程度,簡直已經到了不可思議之境。
「姓童的,現在路無行人,咱們慢慢聊聊!」
「浪子三郎,你休得意,待會兒你就哭不出來。」
「那是待會兒的事,先談現在,人是你殺的對不對?」
「你……胡說!」
香香的神色開始變化。
「他們五個是被毒殺的,你賴不了!」
「小子,你殺了人想嫁禍,我為什麼要……」
「你的目的是滅口。」
「小朱是我的心腹,我會……」
「很不巧,我來時小朱還沒斷氣,他親口說的。」
「鬼話!」
「還有,玄玉那妖女是你枕邊人,你不但殺了她,還剝去她的衣服拋在河裡,你的心比你用的毒還要毒。」
「童少白……,你……」香香撲出。
浪子三郎—把拉了回來。
「香香姑娘,我要你乖乖站在旁邊怎麼不聽話,他一身都是毒,你送死麼?」
「陰陽童子」僵立著,臉孔已完全變了形。
「現在我想聽聽你殺人滅口的原因?」浪子三郎還是嘻著臉,真是像是在跟很要好的朋友閒聊,半點火藥味都沒有。
「陰陽童子」緊閉著嘴。
「我知道!」
香香咬牙說。
「你知道?」浪子三郎偏過臉:「那你說吧!」
「他在清源客棧裡用詭計污辱了石家堡二少夫人!」
「有這種事?」浪子三郎栗叫。
「他人在這裡,問他。」
浪子三郎臉色劇變,目暴殺光,這種情形是他出道以來的頭一次。
他一向嘻皮笑臉,天坍下來也不當回事,突然之間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童少白,說,有這事麼?」似乎每一個字都帶著殺機。
「有!」陰陽童子承認了。
「想不到你吃了天雷豹子膽。竟然敢壞石家二少夫人的名節…… 」
浪子三郎咬牙切齒,雙目噴火。
「陰陽童子」溜動目光。
「童少白,不必妄想有人來救你,也沒人救得了你,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敢這樣做?」
「他是奉命而為。」香香又接了話。
「奉誰之命?」
「問他才知道。」
浪子三郎目光照定「陰陽童子」,如果說目光也能殺人,浪子三郎現在的目光就可以殺人,而且已經殺了好幾次,這種目光連不相干的人:接觸了都會膽寒,已經集憤、恨、怒、毒之大成。
「你說?」
「……」
陰陽童子緊閉著嘴。
浪子三郎深深—想。
「你不說我代你說,那蒙面的特使對你下達的命令,對不對?」
「陰陽童子」全身一戰,後退了兩步。
「你……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有知道的理由,現在你說,他是誰?」
「不……知道!」
「你敢再說一遍?」
「是……真的不……」
浪子三郎—晃而前,手爪抓出。
「陰陽童子」手中摺扇疾劃,雖說他已被浪子三郎完全鎮懾住,但他的武功仍是未可輕視的人,人被逼到了極處.便會傾其全力不顧—切地反抗,就是俗話聽說「狗急咬豹子」,拚死一聲;摺扇一劃,其凌厲簡直無以形容。
浪子三郎改抓為劈,這是他新練武功的—式。
雙方出手疾逾電光石火。
「哇!」地一聲怪叫,「陰陽童子」不是被擊中,而被揮掌所發的罡勁震透內腑,口血噴處,人跟著連打踉蹌,這一蹌拉近他與香香之間的距離,—個陰毒的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忘命名陰,拼聚殘餘,一個急衝。
「哎!」香香尖叫一聲,已被扣住。
因為勢疾,加上「陰陽童子」已負重傷,兩人差一點滾倒在面,但還是穩住了,「陰陽童子」反剪香香手臂,他到了她的身後,香香變成了盾牌。
浪子三郎氣炸了頭皮。
「陰陽童子」面目有如厲鬼,滿嘴滿身都是血。
「放了她!」
「小子……你是在……說夢話!」
「你以為以她作人質就能走得了麼?」
「至少有一個墊背的。」
香香目眥欲裂,只有怨毒沒有恐懼。
浪子三郎挹手一指。
「童少白,你準備死幾次?」
「隨便,本人已經不在乎了。」
浪子三郎的手仍指著,雙方距離在八尺之外。
「童少白,我要你放手,她本是你的人對不對?」
「現在已經不是。」
「你想怎麼樣?」
「我帶她上路,你要是不想她死就別跟來。」
「我說過沒人救得了你。」
「你別動……」
「陰陽童子」一腳後伸,準備退走。
「殺了他,別管我的死活。」香香厲叫。
「他長翅膀也飛不了。」
浪子三郎話剛說完,「陰陽童子」突然怪哼一聲,雙手鬆開,連連後退,他感到一縷奇怪的罡氣直貫腦海,就像是挨了致命的一擊,浪子三郎的手完全沒動,而且遠在八尺之外,這罡氣何來?
香香扭轉身,劈出一掌。
慘哼聲中,「陰陽童子」仰栽下去,四肢一陣捲曲不動了。
同一時間,香香也栽了下去。
浪子三郎彈身上前。
「毒!」香香只吐了一個字便告氣絕。她死了,但兩眼圓睜,她是死的不能瞑目,因為要她命的是她和小朱曾經效忠的主人。
「陰陽童子」是被香香一擊震死還是自決?
浪子三郎伸手一探,「陰陽童子」是死了。
現場,七具屍體。
浪子三郎哭笑不得,他從太原一路跟蹤「陰陽童子」下來,中途一度脫線,他主要是要從「陰陽童子」身上迫出毀小翠容貌的蒙面人何背景,結果不但功虧一簣,還讓這匹色狼有機會糟蹋了石家堡二少夫人如萍。
他在想—
「陰陽童子」和香香進石家堡是一種刻意的安排。
石家慶死了,石家輝也如此無能?
蒙面人一幫如此對付石家堡的目的何在?
石中龍何以突然要傳家主之位與石家慶?
石中龍之中風有沒有人為的因素?
想到這一點他打了個冷戰。
大廈已傾,先折其棟,石中龍一倒便注定石家堡已走上了末日之途。
突地,他想到了矢志復仇的東方月華姐妹,東方月華曾說過不殺仇魁,定要石家家破人亡,這是最殘酷的報復,莫非這一連串的事故都是……
他又打了一個冷戰。
這能怪東方姐妹麼?
他感到—陣茫然。
這就是江湖,弱肉強食,逞謀爭霸,恩怨糾纏無有了時,一腳踏入便身不由己,可是自己……他不敢往下深想,頹然舉步離開。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走的是往交城的路,他準備做什麼?
日已上三竿。
大路上已經有了行人。
已經斷氣的「陰陽童子」突然坐了起來,死人真的能復活麼?
不,他沒死,只是裝死而逃過了這一劫。
他站起身來,拭了拭口邊的血漬,乾笑了一聲道:「天幸能騙過了這小子,只要人活著,遲早一天要這小子付十倍的代價。」
目光射到香香的屍體:「這娘們可是好貨,可惜,同樣的貨色還真不容易找到。」
生來的德性,他似乎已忘了死中得活。
遠遠有行旅接近。 。
「陰陽童子」朝大路兩端望了一眼,向不遠的路邊野林快速奔去。
小朱是他的心腹手下,他連他的屍體都不看—眼,他的心大概不是肉做的,人性當然是完全沒有,否則他就不會殺與妻子無異的玄玉。
進入要林子,他鬆口氣停下來,自語道:「浪子三郎這小邪門怎麼會有這高的功力,那他的師父老小子更可怕麼?他手指不動,能發出無形的致命罡氣,這是那一門子的武功?要不是我見機暗吞下 『仙遊丹』此刻早已到達西天了!」
自語甫落,—個聲音道:「童少白,你的確命大。」
「陰陽童子」陡吃了驚,摺扇不自學地揚起,目光掃處,立即又把摺扇垂睛。
蒙面人兀立眼前不遠。
「特使!」他躬了躬身。
「此次任務只成功—半!」
「是的,特使,沒料到半腰裡殺出了個浪子三郎。」
「殘局由我另外著人收拾。」
「謝特命名。」
「現在你作何打算?」
「打算?」陰陽童子—聽話風不對,心裡發了毛:「特使的意思是……」
「你的身份已經暴露,而對手都是睚難纏難惹的人物,你已經無法再在江湖上露臉,問你可有什麼打算?」
「這……」
陰陽童子的心已經收緊。
「你難道完全沒想過這問題?」
「那只有……離開中原—途。」
「你以前說過的遠走關外?」
「是……是的!」
「不行!」蒙面人搖頭。
「特使難道要……」他全身的細胞都抽緊了。
「你現在寸步難行,只要一露面就非落人敵人手裡不可,你絕到不了關外。」
「那……」
「陰陽童子」連舌頭都打了結。
「有一條路可走。」
「是……是什麼路?」
他想到的是死路,心裡起了兔死狗烹的悲哀。
「這一點等會再說,先談下一個任務。」
「下—個任務?」
他幾乎要額手稱慶,既然有下一個任務,這就表示自己剛剛的預測是多餘的,不會被滅口。
「對,非常重要,也非常艱巨的任務,你必須盡力達成,不歲太上對你的厚望。」
「是!」陰陽童子躬身而應,—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赴湯蹈火,屬下萬死不辭,請特使示下?」
蒙面人凝神著「陰陽童子」。
「陰陽童子」顯得有些站立不巡。
「你聽著!」蒙面人終於開口:「太原城出現了一個蒙面老者,自稱『誅心人』,來路和動機不明,給你的任務便是設法摸他的底,這非常重要,他可能是本門最可怕的敵人,比老小子和浪子三郎那一幫還要可怕。」。
「遵命,屬下盡力去做!」一頓又道:「剛剛特使說,要指示在下一條該走的路,不知是……什麼路?」
「你現在已經不能以本來面目現身對不對?」
「是!」
「如果你不再是『陰陽童子』而變成另外一個人……」
「特使的意見是易容改裝?」
「對,我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