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盟 正文 第二回 神秘麗人
    舒兒回頭一看,老祖母已含笑站在身後,忙肅然為禮道:

    「奶奶還未睡麼?」

    萬氏點頭道:

    「死亡石情形特殊,今晚這雷聲更是特別,而且閃光著地之處,又在燕子山前,你願不願和我一同前去察看?」

    靈舒跳著道,

    「目前雨也住了,正好前往,只是風大,惟恐奶奶著涼,病上加病,何不讓孫兒獨自前去,如有所見,回來稟報,還不一樣麼?」

    萬氏見孫兒衣薄單寒,天真稚氣,想到他身懷絕症,無藥可治,一生希望,將成泡影,不自覺的流下淚來,但她又不願招惹孩子傷感,故把臉轉向別處,靈舒已知其意,一把拉著祖母的手,微笑勸道:

    「自閒雲上人,道孫兒有病後,奶奶終日愁苦,可是老人家卻又說過,人定勝天,孫兒受此鼓勵,專心致力於內功修為,你看,我如今不是很健壯麼?」

    說完,他輕鬆地跳了一跳,逗得老夫人也忍俊不禁,過了小溪,兩人展開身法,陸靈舒有心使祖母開心,塌腰一縱,人如天馬行空,奇快絕倫,一躍足有七八丈。

    萬氏卻不料他能在短短數月時光,便有如此進境,當下老興大發,微抖雙臂,一蹴而起,縱高七八文,驀覺真氣逆行,心裡泛惡,幾從空中直落而下,知道閒雲上人,所言不假,忙強提真氣,往前一掠,一個踉蹌,幾乎跌倒,靈舒已聽到祖母落地,發出濁音,不由大吃一驚,遂返身倒躍,扶著萬氏,淒然問道:

    「奶奶顧感不適麼?能否讓孫兒負著上山?」

    萬氏搖頭歎息道:

    「這點路,倒還難我不倒,只是真氣逆行,大非佳兆,舒兒,從此以後,你得好好照顧自己。」

    靈舒也不覺落下淚來,半晌無言,他突然問道:

    「孫兒生母,倒底是生是死,奶奶可曾知道?」

    萬氏臉色微變,暗地裡卻在留意靈舒,見他雖然有點激動,卻還保持著禮智,遂強作笑容道:

    「你母親行蹤詭秘,來也不明,去也不明,這個謎,恐難得到準確答案了,言之必煩,不說也罷!」

    靈舒突然緊握著祖母的手,一手指著前面道:

    「奶奶你看?死亡石已被轟雷震為粉碎,豈非奇事?」

    那大石坐落之處,果然碎石四散,零亂非常,靈舒隨意拾取一塊,覺很遠比一般石頭為重,遂觸發好奇之心,東一塊,西一塊,亂丟亂看一陣。

    這時大雨雖停,但遠處有閃光,電閃之下,忽然一道烏光奪目,不由觸發這孩子的靈機,心說:

    「這是何物,能隨著閃電反光?」

    方氏也看出奇異,緩緩朝正中走去。

    舒兒笑道:

    「世間不論何物,只要害人,絕難倖免,這石頭,死人不少,雖是無知之物,畢竟也遭雷劈了。」

    禹氏含笑未答,卻在全神注意,似尋失物一般,靈舒眼銳,竟於閃電之時,記住那反光之處,忽找到一塊長闊逾尺碎石,留神一看,不禁雀躍道:

    「奶奶心中要找之物,卻被孫兒檢出來了!」

    禹氏笑道:

    「你得了何物,這麼歡喜?」

    靈舒捧著石頭,一雙精眸,天真地望著祖母,滿含笑意,道:

    「奶奶你看!」

    那石頭當中,卻嵌著一物,體圓圓的,逕逾兩寸,烏溜溜的精瑩奪目,摸起來卻很光滑。

    禹氏眉頭一皺,似覺困惑道:

    「這東西非金非石,亦石辦金,普天之下,恐怕誰也沒法叫出它的名字來,何不小心砸碎石頭,把它取出?」

    靈舒大喜過望,默運神功,一掌朝石上拍出,巨石應手而折,烏光連閃,那石珠遂落在地上。

    祖孫兩人,又驚又喜,彼此鑒賞一陣,禹氏突從身邊取出一隻製造精美的烏漆革囊,默望舒兒微笑。

    靈舒喜道:

    「奶奶,你那來這般精緻革囊?」

    禹氏笑道:

    「你不是認為已夠聰明麼?不妨猜猜!」

    「這定是奶奶當年行道江湖之物,如今用不著了,故拿來贈與孫兒!」靈舒含笑,滿臉天真,凝望祖母,靜候回答。

    禹氏搖頭,太息道:

    「這是你母親隨身之物,在她失蹤之前,她把此囊留在我的房裡,那是一十三年以前的事,如今你又成人了。……」

    她最後數語,似有無限淒涼和感慨,底下的話,欲言欲隱,半晌,才繼續說了出來。

    「已過之事,我真不願再提,如你武功已臻大成,到時也就自然明白,所得石珠,不知其名,可能死亡的全部精華,就是這點東西,也許就是那害人致死之物,這革囊,是件珍品,蛟皮作面,天孫紫錦作底,中間還嵌著湎鐵一薄層,能避烈火兵刃暗器,你把這非金非石之手,納入囊中,必可無害。」

    靈舒連忙接過,佩在身上。

    突聞暴喝一聲:

    「打!」

    斜刺裡,飛來一物,快如石火,靈舒猝不及防,順手抓空,那東西,正打在革囊之上,「匍」的一響,來物滑落,伏首默察,卻是一隻雞卵大的石頭。

    革囊堪稱一寶,毫無損壞,舒兒大怒,伏身彈足,往前直撲。

    但見一條灰影,迅如石火電掣,已飛落燕子山頭。

    靈舒還待追趕。

    禹氏喝阻道:

    「舒兒,不可魯莽,任他去罷。」

    那人似乎嗤的發出一聲冷笑,嫣嫣餘音,不斷傳來,靈舒又氣又急,嘟著嘴道:

    「不是奶奶的話,我饒了他才怪哩!」

    禹氏笑道:

    「江湖上,性格古怪的人,多得不可勝數,此人尚無惡意,否則,以他這種手法,要想傷你,絕無困難,縱令他有害你之心,但總未曾把你打著,古云:『但退一步地,何處不為人?』癡兒,從你束髮受書,經蟲子集,我半點都未曾忽略,竟連這點道理也不懂麼?」

    嚇得靈舒斂容下跪,不敢抬頭。

    禹氏把孫兒挽起,立即返宅,那拾取之物,就擺在禹氏房裡,雖經仔細鑒賞,畢竟無法斷定,究屬何物!但事情也奇,這位年事極高的老婦人,常患氣喘,三天兩日,必定發作二次,哮喘之聲,雖遠隔數屋,猶清晰可聞,這幾日雖然發作次數不減,但顯得輕鬆得多,這是近年來從未有過的事,不由使禹氏和舒兒大感驚奇。

    靈舒突連想到這塊神秘石子,竟順手把它掛在祖母頭前,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疾病的威脅,如稍解除,這在沒有得過重病的人,真是無法想像。

    韶光如天;秋盡冬來,三更已過,寒月滿窗,靈舒正趺著床上,鍛練那菩提妙諦。

    這種佛門至高無上的功夫,好容易才悟出十之六七,一經垂眉人定,立著雜念不生,隨引發丹田真氣,遍走全身,忽覺督脈靈台,真氣受阻,於是息虎調龍,引陽祛陰,又感逆氣上行,胸膈之間,脹痛欲裂,這才領悟閒雲上人,謂自已身藏暗疾,手有鬼脈,在火候不到時,無法體會,功力漸進,立時反應出來,忙散去功力,呆在榻前,瞻前顧後,也不覺悲從中來。

    窗欞之上,突聞「冬」的一響,隨有石子落地。

    靈舒驚道:

    「這可好!人在倒霉時,竟有人欺上門來。」他含著一股悶氣,雙掌往前一推,劈空掌風,隨手而出,窗門劃然而開,一式金燕穿簾,人即飄落戶外。

    房子原面對後園,綠竹漪漪,枝格葉曳,疏影掠地,月滿枝頭,景物清麗之極。

    這孩子,書卷之氣十足,立時火氣全消,於是背手仰頭,貪看月色,渾忘一切。

    那緊接山林的竹叢裡,突傳來一聲冷笑道,

    「原來是一位少不更事的書獃子,未免白跑一趟。」

    靈舒心中一動,忙長揖為禮道:

    「是那位前輩高人?」

    「不必問誰,有膽你就跑來好了!」

    林子裡,一陣籟籟之聲,夜深人靜裡,這聲音顯得特別清晰,舒兒一聲朗笑,「蟄龍騰空」,疾如飛矢,直往山頭之上撲去。

    「好身法,只可惜火候稍嫌不足!」這分明是位婦人的聲音,而且帶著七分老氣,遂逗發了靈舒的孩子氣,一式「雲裡鞦韆」,身子輕飄飄的往前掠去。

    那人似乎吃了一驚,感歎地道:

    「阿彌陀佛,這是拚命!」

    東北角,一條灰影,沖天直上,逕朝木魚山嶺之上撲去。

    木魚山形似僧尼用的紅魚,長闊十餘里,除翠拍蒼松之外,楓樹極多,每到秋深,紅葉似錦,而危巖削石間,野菊傲霜,黃白相間,互映成趣。

    靈舒踏枝而行,窮巖越嶺,奇快無匹,前面的人,似乎被他追得有點不耐,又忽冷笑道:

    「小書癡,莫把好人當作惡人,靈巖洞裡,深幽險峻,如果有膽前去,算你有種!」

    舒兒一怔神,想到祖母猶在病中,離家太久,如她醒來之後,發覺自己不在,豈不愁苦?不由把腳步立即停了下來,笑道:

    「家中還有祖母臥病,要試我的膽量,不妨就在此處交上幾手!」

    「貧尼遁跡空門,卻不耐和後生晚輩,爭長較短,要打,洞裡的人,你才不是他的對手呢!」

    「這簡直接近挑釁!士可死,不可辱!」舒兒不由大怒,暗道:

    「不論怎樣我倒得往洞裡瞧瞧!」

    激想之間,略一停頓,前面的人,似已去遠。

    靈舒雙臂一抖,丹田真氣上提,一式「鶴響天高」,上拔五六丈,這一帶,山洞峭壁,又陡又險,幾個起落只驚得宿鳥爭鳴,夜梟厲嘯。

    靈巖洞,在木魚嶺的東北方,岩石酷似蛙形,內部中空,直通山腹,入口處,有如蛙嘴,四周,清泉環繞,大雨之前,白雲如絮,雨過後,虹霓橫空,景物千奇百變。

    登巖小憩,使人飄飄欲仙,鄉下人頗有迷信色彩,每以虹霓白雲,適當其處,以為系岩石之靈所致,遂稱靈巖。

    越過山嶺,折左而下,循石徑可直達靈巖之上。

    小立巖頭,只覺白露沾裳,青衫微濕。

    靈舒在洞前看了一看,山風吹來,呼呼作響,洞裡黑黝黝的,又深又遠,無事之時,自己也曾游過幾次,何曾見甚人來?不由踟躕好笑道:

    「今晚,明知受了人家的捉弄,不在家中睡覺,卻來此處探幽,多划不來?」

    正待抽身而退,忽閃呼然一響,一塊斗大石頭,卻朝自己頭上疾落,還聞有人笑道:

    「蓮花化石,打掉你三分癡處。」

    靈舒後退不及,順勢往前一縱,正好躍入洞裡,「崩」的一聲,石頭互撞之下,音波傳入,發出轟轟之聲,直若雷鳴。

    連番受激,舒兒不免心中大憤,抱定主意:

    「無論如何,須遍歷全洞,以免受人諷刺!」

    巖洞由入口處真往內穿,坡道陡峻,洞形極不規則,石鐘乳在洞頂和洞壁間,形成千奇百狀鳥獸魚蟲,應有盡有。

    舒兒身上未帶火摺,仗著曾習夜目,一丈以內,約略可以辨物。

    這巖洞,似無盡頭,走了又走,不但杳無所見,而且寒氣襲人。

    舒兒又好氣,又好笑,幾番想半途而返,終於忍住。

    驀覺似有一種鼻息咻咻之音,因為人在洞裡,聲音聽來非常清晰,循音辨物,明知一種極為兇猛的獸類,使舒兒產生戒心。

    但自己目力無法及遠,如遇毒蛇猛獸,猝然而攻,黑暗中,無法及防,豈不坐以待斃?

    舒兒急中生智,隨手拾了一塊石子,凝運指力,揮手之間,朝前打去。

    陡聞「嗥」然一聲大吼,只震得兩耳欲聾,那東西,似乎怒極,一陣「啪啪」和岩石碎裂之音,不斷傳來。

    靈舒全身佈滿真氣,正想用內家罡力,劈出一掌,忽聞一種清脆悅耳的少女之聲,出語警告道:

    「前面來人,趕緊退出吧?再往前行,便是死路!」

    這聲音,直帶磁性,充滿著柔美和女性魅力,使舒兒感到一身輕鬆,如臥花叢,細聽黃鸝巧囀,令人心醉。

    靈舒被好奇心所誘惑,竟不顧危險,緩緩往前走來。

    突覺腥風撲鼻,一龐然大物,其快如風,朝舒兒身前,直襲而至,因為洞頗猝窄,左右兩旁,無法閃避,舒兒不退反進,挫腰縮腿,兩手擎天上擊,劈出奇勁內家罡風,左肩之上,似乎挨了那東西一掌,又痛又麻,暗中襲擊之物,眼帶藍光,也被掌風掃中,「吧」的一聲,洞搖石碎,這上面的石鐘乳,也振落不少。

    「留心狒狒反擊!」少女又出聲警告。

    果聞「嗥」然一聲大吼,地面蹬蹬作響。

    舒兒仗著夜目,已把對方看清,幾乎嚇出一聲冷汗來。

    原來這東西頭如巴斗,眼似銅鈴,身高四尺以上,腿短腰長,雙臂垂地,全身都長著長達三寸以上的黑毛,兩掌大如蒲扇,雙爪如鉤,舉步之間,碎石陷地,果然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狒狒。

    裂著一雙怪嘴,圓睜著眼,凶威暴發,突地,前臂伏地,碧光閃閃,朝舒兒臉上不住亂掃,這正是它突擊之前,次身作勢。

    舒兒不由大駭,正待揮掌便擊,那少女立又響起一陣急促聲音:

    「此物力大無窮,刀槍難入,凶威暴發時,能裂人而噬,你手頭並無寶刀神刃,如何是它敵手?趕緊逃命去罷!」

    靈舒此時,已受著一種好奇心所驅使,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全身真氣滿佈,其軟如綿,堅逾精剛,一念之間剛柔立判,這正是菩提妙諦的初步功力。

    狒狒身軀前移,緩抬右臂,探掌前遞,其快如風,舒兒用了一式「綠葉連空」,雙手一圈,朝那毛掌之上探指點去。

    這一招,變得特快,正從永字八法中的啄字訣變化而來,指觸毛掌,其堅如鐵,舒兒內力疾吐,這惡物吼了一聲,縮手不迭,又反手一圈,長臂在空中畫了一道大弧,五指箕張,疾罩而下,這股腥風掌力,迫使舒兒心頭一懍,就勢一旋身,人已欺身而進,左手五指一合,趁旋轉之勢,化啄為挑,又從永字八法中的精奇招式,變化而來;雙方原已欺近,靈舒仗著輕靈疾快,乘虛一點,掌中惡獸血門,正是三十六大死穴之一。

    狒狒連挨兩招,才知來人並不好惹,鼻息咻咻的往地下一蹲,又復蓄勢待敵。

    靈舒心中還記著那發話的少女,這種帶有磁性的鶯聲,使他急於一見,忙往身後緩緩退去。

    洞內豁然開朗,黑暗之中似覺一模糊少女身形,驚喜之下,不顧危險,疾撲而來!

    那少女急道:

    「山奇一身武功,厲害無比,你既無法將它制住,如何可行?趕快設法逃命!」

    那怪獸,大聲疾吼,全洞皆鳴,猛可裡,朝上一躍,雙臂連揮,壁上岩石應手而落,旋捧著一塊斗大石頭,朝著靈舒頭上便砸。

    舒兒恐傷少女,左手一抄,正想把她攔腰帶起,往後閃開。

    驀聞少女嬌吒道:

    「不准挨我!」

    這一喝,聲色具厲,不由使靈舒一呆,但大石已到身前,勢挾排山之威,忙用摔碑手,朝著石塊打去。

    掌石相接,其勢過猛,石頭雖被摔落,但也把舒兒震得手臂全酸,後退不及。

    那惡獸,已接近少女身前,似乎恨她多嘴,不由凶威大發,怒吼兩聲後,左臂毛爪箕張,往少女頸上捏來。

    只聞少女發出一種慘不忍聞的叫聲,舒兒熱血沸騰,大聲喝道:

    「孽畜找死!」

    「燕子抄水」掠到那惡獸身旁,用出十成功力,一掌朝它背上拍出。

    這狒狒武功奇詭,竟把右掌朝後一抄,「葉底偷桃」,他手臂長過靈舒很多,一抄即到,眼看就得兩敗俱傷。

    此時少女聲音,已帶嘶啞,靈舒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左掌朝下一削,用的正是永字八法的努字訣,而且含著佛門菩提絕學,軟綿綿的一股真力,把狒狒山奇這一抄,力道消去,自己一掌,隨勢疾吐,掌中靈台。

    山奇狂吼一聲,左手立松,右足一彈,往後疾退。

    蹬蹬步履之音,只震得山洞搖晃,緊接著異吼連連,岩石如雨,疾落而下。

    靈舒已看出那少女兩手竟帶著手鐐,而且移動之處,也只有數尺遠近,她已失去抵抗能力,只要挨著一下,不死便傷。

    「伶香恤玉」之心,原是男子本性,舒兒立把身子擋在她的前面,揮動雙臂,勉強把打來的石子擊落。

    少女已經萎頓不堪,喘息稍定之後,立對靈舒道:

    「我和你都在極度危險之中,惹怒此物,勢必同歸於盡,煞著還在後頭,此處洞頂之上,有一把尺寸很短的劍,劍名闕光,那是在必要之時,它用來殺我之物,你如取得此劍,攻它谷道,或能取勝,也未可知,只是闕光雖利,水斷凹鴻,陸斬虎豹,可惜尺寸太短,能否把山奇殺死,可毫無把握……」

    話猶未盡,那惡獸果然變更了主意。

    頂上的石鐘乳,本是千奇百狀,它竟朝上一躍,握著一根倒垂的石柱,運腿如飛,把石鐘乳打得亂紛紛的朝兩人頭上下落。

    這些都是數十斤,以至數百斤的硬塊,只要挨上,非死必傷,雖然,靈舒靠著摔碑手法,把兩人護住,但也禁不住這種奇異攻擊。

    好在頂上倒垂之物,掃打一陣以後,山奇後足所及之處,都已掃光,不換位置,立變得無物可打。

    少女喘舒舒的急道:

    「寶劍就在那酷似鍾形的石鐘乳上,趕快去取,如果讓它換了位,我們只有死路一條。」

    舒兒只覺她口氣舒蘭,甜蜜蜜的嬌音,使人有一種特殊感覺,正待聳身上拔。

    不料狒狒早已捷足先登,它兩隻前爪抓著那倒垂石柱,身子一甩,立飛到那石鍾之上。

    少女銳叫一聲。

    靈舒大感驚震,心說:

    「闕光劍如被此物所得,那我們只有束手等死!」於是隨手撿了一塊斗大巨石,黑暗之中,狠狠朝著那石鍾之上打但聞轟然一聲巨震,石鍾狒狒,同時從頂上掉了下來。

    一聲嗆啷,寒光四繞。

    少女急叫:

    「這是闕光發亮,趕快拾奪!」

    靈舒如猛虎出柙,往前一竄,不料那山奇見著閃光,也陡然憶及寶劍,猛往前撲,探爪便抓,舒兒較為輕巧,正好使用「蜻蜓探水」之術,貼地而掠,順手一抄,正好把寶劍取上。

    山奇來勢更猛,撈劍不著,一把卻抓著舒兒大腿。

    說時遲,那時快,闕光嗆的一聲,一溜銀光,脫鞘而出,舒兒順手朝山奇臂上便撩,饒你臂堅如鐵,這柄寶劍卻是鋒利異常,粗逾六寸的手臂,竟被闕光斬了一條長約三寸來長的口子。

    黑暗之中,僅憑夜目難於辨別這惡獸的傷痕,但聞異嘯連連,舒兒臉上,似覺灑了不少腥臭難聞的血水。

    那少女,又在旁邊提醒舒兒道:

    「惡獸受傷,速即猛擊,遲則不及!」

    靈舒一劍得手,仗劍長嘯,劍芒打閃,奪目生寒,他把從永字八法中自行悟出的劍訣,使了出來,但聞呼聲震耳,幽暗古洞裡,隨著劍式,現出一團閃光,把惡獸山奇,緊緊圈定。

    少女卻在一旁讚歎道:

    「這路劍法,果能窮造化之奇,只是內力不能達於劍梢,真氣不繼,勢難持久,恐難克制這等惡物!」

    山奇果然揮動雙臀,風隨掌出,勢若排山,一掌一式,猛猛朝那劍身崩去。

    靈舒但覺劍身壓力奇重,嗡嗡之響不絕如縷,連環使上二十四招,一式重逾一式,於是精奇招數,絕不能得心應手。

    那狒狒卻是愈打愈勇,抓、崩、劈、點,硬接硬攻,正合上一句俗話「困獸猶斗」,何況這東西力大無窮,靈舒已覺睏倦不堪,暗道:

    「這樣僵持不下,如何是好?」

    猛憶及身前這位少女,既能看出自己的劍道,功力一定不凡。

    藉著劍身上嵌有明珠,亮光閃爍之下,已看出她的雙手,不但帶著手鐐,連脖子上,也套上了蛟筋,無怪不能隨意走動,立起下了一種奇異念頭:

    「如果能斬她手鐐,斷去蛟筋,讓她恢復自由,兩人合敵—個惡獸,那危險豈不減少很多!」

    念頭一湧,氣壯百倍,暗把實力凝注右臂,刷刷刷,連環三劍,「擎天一柱」、「昂目穿雲」、「疾風暴雨」,把山奇逼個手忙腳亂。

    旋將手腕一沉,身子隨劍式一矮,暗裡抄起一塊斗大石頭,朝山奇胸上砸去。

    變生肘腋,狒狒受驚,只有往斜刺裡倒縱,靈舒以進為退,疾回身,闕光隨一轉之勢,捲起一條銀練,匝地而起,指向山奇,卻挾雷霆萬鈞之勢,朝鐐梏之上劈落。

    雷響劍嘯,妝如石破天驚,鐐梏立斷,石洞裡,光華嘹繞,緊裹著一位貌勝子都的少年,快似旋風捲烈火,朝少女身後一閃,少女歡嘯道:

    「你手法真快,斷鐐斬縛,俐落之極,由我把這惡獸纏住,你拿寶劍刺它要害。」

    閃閃銀光之下,已照著她那嬌俏身材,一身碧藍,滿頭秀髮,蠻腰楚楚,幽香襲人,但倉卒中,無法細看她的容貌,人在劍光中微微一晃後,業已欺近異獸身旁。

    一條巨大無比的黑影,捷比石火雷電,將周圍空氣,激盪得如大海狂濤,排空直捲。

    靈舒恐少女受傷,忙揮闕光短劍,劍上光芒,暴射而起,但舒兒短劍,還未擊到惡獸身上,山奇的龐大身軀,已被一股奇勁掌風,震得往壁上一撞。

    舒兒劍落,底下一空,驟驚之下,手臂似乎被人輕輕一推,還聞笑語晏如,那聲音似乎更帶磁性。

    「瞧你憑地魯葬,幾乎把我傷著,山奇還未死呢!」

    舒兒一動,無意間,手肘觸著一隻軟綿綿之物,回頭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原來人家的乳房,正被自己的手肘壓個正著,那份俏麗顏面,幾乎使自己懷疑是在夢中,生死關頭,猝然驚艷,在複雜緊張的微妙心情下,手臂往下一垂,劍上光華大減。

    少女也覺嬌羞難禁,粉臉低垂。

    閃光劍的兩面,各嵌著三粒豆大明珠,照得劍身上,如一泓秋水,銀光閱爍。

    但靈巖洞的中部,頗為廣闊,劍上光華不強,銀輝裡,突見那山奇的身影,朝兩人直竄而來,男女雙方,本陶醉在一種驚喜的氣氛中,暫把生死忘卻,惡獸猛襲,少女二度發難。

    山奇用「靈猿撲枝」之式,少女則用「綵鳳棲梧」,一黑一藍,疾逾驚雷掣電。

    惡獸長臂一圈,內含少林七十二神功之一的「抱樹功」粗同巨於的黑臂,挾著一股腥風,揚合之間,朝少女攔腰便抱。

    「孽畜找死!」

    少女連環劈出兩掌,「摘香拾翠」、「步障搖紅」,掌分陰陽,疾含勁風,由身旁貼地飛出,捲起地下的碎石,發出一陣激盪之音。

    山奇圈來之勢,旋風也極為疾勁,風力一撞,幾絲破空之聲,由旋風裡直射而出。

    山奇厲嗥倒退,兩手按胸,似乎受擊。

    平地突然捲起一道銀光,直繞惡獸身側,嗥嘯之聲,椎心刺耳,倏地銀光乍斂,山奇匐然而撲。

    少女知道靈舒業已得手,偏還關心已極,一式「皺鶯出谷」,俏生生的朝他身後一掠,右掌扣著舒兒左肩,往斜刺裡一躍,還低聲細語道:

    「山奇生性殘暴,不易死亡,我們趕緊避開要緊!」

    不待語畢,立即鬆開了手,轉拉著舒兒衣服,朝向洞口走去。

    山奇中劍。劍從谷直達內腑,臨死猶作最後掙亂,一陣翻滾,毛爪所及,碎右如雨,轟吼之聲,全洞均為之震動,也不知經過若干時候,從石隙中傳來一線晨光。

    地上,躺著一具黑屍,凸目裂嘴,狀極駭人,靈舒擬將寶劍抽出,少女立即止住道:

    「動作要快,否則,它腹腔之內鮮血噴了出來,留心弄髒了衣服!」

    靈舒見她軟語鶯聲,如一朵芙蓉,靛苞初放,不由愛上心來,渾身疲勞,已忘得一乾二淨,逐跳上前,將劍一抽,但聞吆的一聲,鮮血直噴而出,藍衫之上,血跡斑斑,不由尷尬之極。

    少女掩口微嗔道:

    「叫你小心,偏不聽話,如你弄成這般模樣,如何出得洞府?」

    舒兒納劍還鞘,將手帕朝血跡之上,抹了又抹,微笑道:

    「能和妹子一道返家,驟得麗人,不知祖母如何喜法?」

    少女一怔神,隨即恢復原有天真之狀,含笑問道:

    「你沒有父母麼?」

    舒兒搖了搖頭,兩點熱淚,不禁奪眶而出,回顧對方,粉臉上,也掠起一層暗影,似有無限心思,盡在不言,舒兒不由又憐又痛,暗道:

    「我們彼此,應是同病相憐,大約她也沒有父母了,否則,何以會被惡人,這般幽禁起來?」逐笑問:

    「妹子芳名尊姓,煩不吝見示,使我也好稱呼?」

    耳際,突響起一陣銀鈴似的嬌笑,道:

    「論年齡,你應稱我姐姐才對,大約冒失慣了……」

    舒兒俊臉一紅,嚅囁道:

    「哥哥妹妹,似乎容易叫得嘴響,而且一般習慣,也是如此。」

    對方微蹙雙蛾,薄嗔道:

    「姐姐弟弟,還不一樣麼?說出你今年多大?」

    「小生庚周乙酉,虛長一十五歲?」

    「那還差得遠呢?不但是姐姐,而且還是大姐姐呢!」

    看她雲發霧鬢,翠袖低垂,一笑嫣然,美舒兒,不覺大

    為傾倒,幽深的古洞裡,兩美相對,耳鬢廝磨,宛如玉樹環花,臨風小立,彼此都覺陶醉了。

    旭月初升,靈舒請少女隨同自己一道出洞,這妮子,手弄碧玉搔頭,半晌未置可否,隨後決然一笑,還柔情脈脈地看了舒兒一眼,欲言又止者再。

    靈舒急道:

    「寒門雖微,但猶可稱溫飽,還望妹子萬勿見卻!」

    「你可知道我來歷不明,薄命紅顏,盡皆禍水,你無意之間,把我從劫難中救了出來,如果讓災禍降臨你的頭上,豈不使我含恨一輩子!而且茂然而往,也難免驚世駭俗,依我所見,還是不去的好!」

    語雖娓娓,而且言來頭頭是道,但可苦了舒兒,卻又不好勉強勸說,一時神回黯淡,凝若木雞。

    少女一付剪水雙眸,覷看靈舒,似已看穿他的心意,笑說:

    「看你這樣子,多可伶!世事蒼茫,瞬息萬變,如不能把事情看透,那無異作繭春蠶,自甘束縛,這道理,希望你好好體會!」

    靈舒歎道:

    「我幼攻詩書,何嘗不解此道?只是你我一見,即如舊識,柑見容易,離別為難,這中間,或許就是人世所稱的緣法,我也無法解釋,此刻也不便多語……」

    少女接口笑道:

    「看清形,我不登門拜府,是不行的了!」

    洞門口,似有人接口道:

    「緣即是孽,孽即是緣,相見無緣,不如不見!你那能逃脫得了!」

    少女猛地一驚,雙掌一合,直縱而出。

    靈舒也不敢怠慢,立即御尾追來。

    經過許多曲折迥環寬隘不等之處,雙雙已到洞口,耳際,卻傳來幾聲朗笑,還有那震耳佛號,一杵鐘聲,由雅嘹亮,在淡淡晨曦之下,越顯得景物宜人。

    兩人相視一笑。

    舒兒見少女頭上青絲,極度凌亂,正想代她一理,少女微含笑意,羞怯地輕輕避開道:

    「公子爺,這可不是你幹的活兒,三千煩惱絲,久未梳洗,只你一挨,惟恐越理越亂。」

    她一舉一動,在在都含著少女的溫柔婉變和優美,靈舒已著迷了。

    「木魚山除你祖母外,似乎還隱藏著一位玄門高手,只是他這身武功,尚不是一流人物!」

    「然則妹妹所見到的人,都勝過他了!」

    「當今武林中,高手輩出,南天八奇,難有敵手。……」

    「南天八奇?妹妹也知道麼?那是怎樣的人物?」

    「我也弄不清楚!」

    「是不是有位丐幫人物,隨身還有四個貌像醜陋的童子。」

    少女臉色大變,嬌軀幾乎有點抖顫,急問:

    「你如何見過這魔頭?」

    舒兒毫不隱瞞,把閒雲禪師的事,一一道出。

    少女滿臉愁急,跺足道:

    「你和祖母,怎會管這樁閒事,說不定殺身之禍,就在眼前,這便如何是好?」

    這又觸發了舒兒的豪氣,淡淡一笑道:

    「我和祖母,都是患有怪症的人,如說喪氣話,那是朝不夕保,但我抱著人定勝天,武以術道,決不讓人世間有那種仗技橫行的人,更不能見死不救。……」

    少女秀眉皺了一皺,攏近前握著舒兒脈腕,兩道柔和的目光,卻注視在他臉上,凝視一會,熱淚如斷線明珠,直落而下,正待開口,靈舒卻搶先說道:

    「我身懷鬼脈,病在膏盲,攻之不可,達之不及。……」

    「誰告你?難道他有解救之法麼?」

    「藥能醫假病,佛渡有緣人,閒雲禪師,雖能看出症狀,但無法可解。」

    少女凝望長天,除聲歎息道:

    「這真是天意,無怪乎你遇上了我!……」

    「你這是什麼意思?」

    「事情未到明朗之時,多言徒亂人意!」說完話,她望著舒兒,臉上帶著三分羞怯,隨道:「我是慕容青娥,以後就叫我一聲青妹好了!」

    東方大明,到了家,禹氏已守在門口候著。

    靈舒慌忙就地拜倒,青娥也跟在身後,下起跪來。

    老人家竟不問情由,一手一個,從地下拉起,笑臉堆歡道:

    「此事,我已略知梗概,但姑娘的大名,卻付闕如!」

    靈舒忙把青娥的名字代說了,禹氏顯得特別高興,拉著這位絕世麗人,不住問長問短。

    慕容青娥,帶著三分羞怯,似乎不敢挨近這位年高德劭的老祖母,但妙目流波,深情款款,嬌怒中含有三分稚氣,而且有問必答,可是對自己的身世,卻語焉不祥,僅云:

    「父母健在,曾習武功,因受惡人所害,為老父幽禁於此,並遺惡獸山奇,就近監視,飲食物品,均就乾糧及附近山果充飢云云!」

    禹氏笑道:

    「不是老身以老賣老,像你這麼一位溫文嫻靜,貌似天仙的姑娘,再大的錯,訓斥幾句,你還不會改麼?何至幽禁?靈舒這孩子,文學武功,色色都是上乘,只是他體質單弱,使我親心,姑娘此來他也有伴了,正可分去老身不少心事!」

    慕容青娥,突往禹氏身前一跪,粉目中熱淚紛拋,悲聲道:

    「老人家的話,晚輩只有感激而已,公子才情武學,色色都是上乘之選,只是晚輩這不祥之身,抱難言之隱,能在此間停留幾日,我也不願先作預言,一切只有期諸來世!」

    最後一句,竟難以出聲,好在禹氏和靈舒,也不再多問。

    就這樣,青娥遂暫時留在陸家,紡織女紅,廚下操作,溫柔腕孌,處處能得禹氏歡心,但這妮子,卻有一個怪癖,飲食起居,絕不挨近禹氏和舒兒,盥洗用具,也另備一處。

    禹氏不由詫異萬分,肅容一問,必瑩然欲涕,默默無言,起初,禹氏以為她有奇異潔癖,仔細觀察,卻又不然,目已和舒兒的冷飯殘羹,本是置棄之物,她也欣然就食,毫不為意,但她用過之物,絕不許靈舒和禹氏稍觸,而且善於察言辨色,侍候慇勤,每到中霄,靈舒必起而鍛練內罡,但一跳出窗戶,這位深情款款的少女,必默立窗前,含笑相候,兩人對手過招,靈舒已看出她不但有一身詭秘武功,而且煞風強勁,絕非自己所能比擬。

    少女就舒兒所習,常加指點批評,似乎想一口氣,把自己所習所能,一舉傳授,不但如此,這妮子,還涉及群書,棋琴詩畫,無一不能,而博聞強記,幾可與靈舒齊頭並進,每當閒暇,必就舒兒房中,吟誦背書為樂。

    這不啻相對畫眉,雖不涉及兒女之私,但眷戀之情,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天清晨。

    兩小入房請安問候,禹氏正跌坐運功,靈舒不由一怔神,暗道:

    「奇怪,氣喘未癒,玄關難通,真氣運行,處處受制,如何打起坐來?」正待逅巡退出,禹氏已張眼含笑道:

    「你兩人來得正好,十餘年的痼症。」

    「石頭?」慕容青娥噫了一聲,粉臉上現出一種奇異之色,似乎人到絕望之際,突現出一線生機,喜悅和驚異之狀,難以形容。

    靈舒也頓覺驚奇,忙從床頭上,取出那烏亮的圓石,遞與青娥,並告訴她如何得著此物。

    少女全付精神,似乎貫注在這塊石上,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靈舒笑道:

    「你如愛著,我就拿它贈你!」

    「真的?!」她覺得有點迷惘,「這是天地間最難得之物,當今之世,除了一人以外,恐怕沒有人能懂得他的來歷和用途了。」

    「誰有這等本領?」

    「這是一位武林怪客,善冶劍之術,假癲狂以玩世,喜泛海以浮槎,狀若九天神龍,一隱即現,世稱離垢先生,除了他,實難找出第二人。」

    禹氏笑道:

    「這位前輩,在六十年前,即聞已歸道山,如今談他,豈不等於數說古董!」

    青娥粉臉一紅,把烏光圓石,擺在革囊之內,順手朝舒兒肩上一掛,笑道:

    「你把此物配著,沒事時,可練習流星趕月的手法,但須牢記,指力不可用偏,而且小心把他砸碎!」

    大門外,疾傳采一聲清罄,接著佛聲盈耳。

    靈舒笑道:

    「化緣者到!」

    「既來化緣,便是有緣,居土如心存輕薄,豈不有失厚道!」這聲音,如當頭棒喝,青娥和靈舒,彼此對看一眼,相顧動容。

    禹氏已離榻而起,緩緩答話道:

    「長者不記後生過,愚孫失禮之處,容老身謝罪便了!」

    一絲餘音,看似低沉無力,究其實,這是震撼武林的「一字玄功」,化為聲音,往對方傳去。

    禹氏身更不閒,點足間,已穿落簾外。

    靈舒青娥,也匆匆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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