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劍曲 正文 第十一章
    據說在一甲子之前,關洛一帶,突然盛行自殺之風,使整座武林為之震驚,但沒有人知道原因。

    於是種種揣測和穿鑿附不的神話到處風傳,直到有一次—十八名大內高手在洛陽行宮集體自殺,才由其中—個沒立即斷氣的高手揭開了這恐怖的謎底。

    不是自殺,而是—種極詭異的武功所制,反劍自伐,同時也說出了「推元反戕」這個名詞。

    但那也是最後—次,六十年以來,這門武功再也沒有在江湖出現,被後人判斷為已是失傳。

    現在,這可怕的武功又出現了,谷大公子再怎麼自負,也不敢去鬥。

    局面暫呈僵持。

    駭人的拚鬥,—觸即發……

    就在此時,庵門方向突然起了吆喝,—個高吭的聲音說道:「老夫有重要事要見谷大公子。你們敢攔阻?」

    谷大公子彈回院心,問道:「怎麼回事?」

    庵門方面武士之—回道:「有個土老頭硬要見大公子,又不肯說出理由。」

    冷大公子道:「讓他進來!」

    人圈裂開,—個鬚髮灰白,手持竹杖,看上去髒兮兮的老者大步進入院入院子,直逼谷大公子身前停住。

    冷一凡暗道一聲:「武林判官,他現身何為?」

    二先生開口道:「大公子,他就是職業手武林判官!」

    大公子啊了一聲,目芒大張,詳細打量了這看來極不順眼,但卻相當可怖的人物幾眼,沉聲開道:「閣下在這種情況下要見本公子有什麼指教?」

    武林判官齔牙一笑道:「做椿不流血的買賣。」

    谷大公子目芒一閃道:「什麼不流血的買賣?」

    武林判官道:「就是以和平的方式做買賣,這也是老夫頭一次破例,事情很簡單,老夫受人之托,以兩樣東西向大公子交換一樣東西。」

    谷大公子眉峰蹩了起來。

    「此時此刻談買賣?

    「對,很合適的場面。

    「快說,什麼東西,如何交換?

    「這是一樣!」武林判官從袖筒裡摸出一樣東西,用兩指鉗住,亮在谷大公子眼前,是一支血紅的玉簪。

    「啊!」谷大公子臉色乍變,叫出了聲。

    「這是第二樣!」武林判官又取出一樣東西,抖開,竟然是一個女人的粉紅兜肚,上面繡著荷葉花蓮藕。

    所有在場的,全以迷惑的眼光注著中。

    「啊?」谷大公子又叫了聲,臉色變得說多難看有多難看,慄聲道:「這東西那裡來的?」

    「老夫說過是承接一椿生意。」

    冷一凡也迷惑了,似乎忘了還有劍架在脖子上,頭一轉腳步一挪,頸旁立即起了刺痛。

    冷一凡這才回過意識,自己尚是人家之俘。

    谷大公子不愧是一方梟雄,在經過一陣無比激越之後,臉色又逐漸回復正常,眸子裡又射出陰鷙之色。,「你閣下出示這兩樣東西的意思是什麼?」

    「就是表示這兩樣東西的主人在某人手中。」

    「某人是誰?」谷大公子的目光變成了利刃,在火矩光照下,更顯得鋒利無比,似乎直戟人的心臟。

    「對不起,買賣上規矩,老夫無法奉告。」武林判官搖了搖頭。

    谷大公子把牙齒咬了又咬。

    「你閣下剛才說要交換一樣東西?」

    「對!」

    「交換什麼東西?」

    「就是他!」武林判官手指冷一凡。

    「他」谷大公子栗叫出聲,如刃目芒掃向冷一凡,臉皮抽動了幾下,從鼻孔裡哼出聲道:「原來你們是一路的。好極了?」

    冷一凡大為意外。武林判官在這種場面下出現。買賣的對象是自己。

    記得他第一次在魯班廟現身。是為了天狗畢鵬的被殺。而接下南陽大豪蒲青山的頭托。以自己作為交換的對象。他的作法實在令人莫測。買托他的人到底是誰?目地又是什麼呢?

    谷大公子側頭望了二先生—眼,點了點頭,這是什麼暗號別人無法知道,但二先生也點點頭,表示會意。

    「老夫是走單幫的,不跟任何人同路!」武林判官冷陰陰地擺了下頭。

    「如果本公子不想做這筆交易呢?」

    「那將是很可惜的事,老夫只是個中間人,交易不成,至多拿不到酬金,可是對大公子而言,可就不同了。」

    「沒什麼不同,本公子是可以犧牲東西的主人。」

    「當然,谷大公子是提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漢大丈夫,就是犧牲兩個女人也沒什麼了不起。」

    反正天下不缺女人,要什麼樣有什麼樣的,說不定還比原來的更好,不過……「武林判官說到這裡,笑笑住口。

    「不過怎樣?」

    谷大公子目芒連閃,像舞動的刀光。

    「以谷家的名聲,大公子威望,如果說……」武林判官沉吟一下才又接下去道:「家下的愛妾俏婢到那種不人流的窯子裡去接客,那可就……」

    「什麼?你們敢把……」谷大公子雙目盡赤,臉孔立即扭歪極難看,突然伸手疾抓出……武林判官巧妙地閃了開去。

    「別動手,老夫只是中間人,並非當事人。」

    「如果你閣下不說出當事人是誰就休想活著離開。」谷大公子激動得像要發狂,手收回,但已抓上劍柄。

    「老夫自信還走得了,只是希望生意能做成。」

    「本公子的人現在何處?」

    「在何處無關緊要,只消放了浪子,公子的人便可以平安回到家,而且保證毫髮不損。原封原樣。」

    「不說出當事人一切免談。」

    「不計後果?」

    「正是這句話。」谷大公子似已橫定了心。

    「嗨!老夫就破例一次吧!當事人就是女殺手!」

    「女殺手!」谷大公子脫口叫了出來。

    冷—凡也大為激動,女殺手到底是誰。她為什麼插手這檔事?

    照武林判官的語氣來看,被女殺手劫持的很可能便是三夫人和巧姐兒,她這麼做實在教人莫測。

    所有在場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筆古怪的交易上,似乎忘了佛堂裡還有個極可怕的人物「推元反戕。」

    武林判官淡淡地道「大公子怎麼樣,還有什麼要考慮麼?最好是從速完成這樁買賣,繼續辦你們的事。」

    這句話提醒了谷大公子,四名老者是府中一等—高手,現在兩名橫屍佛堂門外,兩名生死不明。

    而佛堂裡這半天一無動靜,今晚行動的目的是被浪子所救的傷者,偏又有個可怕的人物「推元反戕」橫岔一枝,就這麼鎩而歸麼?

    他仰起頭,望向對面的牆頭,似乎在期待什麼指示。果然,環立的武士圈中傳出了話聲:「放人,撤退!」聽聲音正是剛剛不久前對谷大公子發出指示的人。

    谷大公子跺跺腳,惡狠狠盯著武林判官道:「生意成交了,你能夠保證人質安然回去?」

    武林判官拍拍胸脯道:「當然,老夫這塊金字招牌是不容砸的,大公子回到家便可以看到你心愛的春夫人,還有那美若天仙的婢子。」

    谷大公子舉起右手在空中作了個記號。

    手下武士開始撤退。

    二先生收回架在冷一凡頭旁的劍,沉聲麼:「浪子老弟這一次算你運氣好,下一次不就很難說了,事情並不算了,你最好當心些!」

    事情並不算了,當然還有麻煩——武林判官走到冷一凡身邊,意似護持。

    就在此刻,原先衝進佛堂的兩名老者走出佛門,步履蹣跚,精神萎頓,一望而知死者全部撤退罄盡。

    院子又回復黑暗。

    冷一凡面對武林判官。

    「閣下為何如此做?」

    「生意買賣。」

    「過去那椿未完的買賣呢?」

    「老夫給退了。」

    「在下該向閣下說聲謝謝麼?」

    「不必,已經有人付出代價,這是交易,沒有人情在內。」武林判官一副生意人的口吻,但給人的感受絕非一般生意人的形象。

    「付代價的是女殺手;」

    「不錯!」

    「她的目的是什麼?」

    「只有地自己知道,生意人不管這些,」說著,深深朝佛堂門瞄了—眼,又道:「老夫得走了。」竹杖點地,大步出庵而去。

    冷—凡目送這神秘而又恐怖的人物背影自庵門消失,心裡佈滿了疑惑,他想不到女殺手何以要干預這樁事,竟然不惜綁架三夫人和婢以達目的?

    轉過身,只見佛堂寂寂,但青燈朱滅,他又想到了「椎元反戕」,心頭又緊了起來,略作思索,疾步走向佛堂。

    這—行動,身上暗器之傷發出刺骨之痛,但他現在還無暇處理自己的傷勢。

    跨進佛堂,不見人影,走到靜室門邊。朝裡一張,不由呆住了,不但音音和中年婦人不見影子,連床上的傷者也失了蹤。

    這可是怪事,人到那裡去了?

    後堂被谷家的武士重重包圍,才剛剛撤走,何以庵堂裡的人會失蹤?

    木板抽動的聲音突然傳來。

    冷—凡急回身望去,只見中年婦人正從佛龕下的暗門中鑽了出來,臉上驚怖之色末消,口裡喃喃地不知叨念著什麼;「大娘,人呢?」

    「人,誰?」中年婦人瞪大眼。

    「音音姑娘和那位受傷的老人。」

    「不是在靜室裡麼?」

    「靜室沒人。」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伸長脖子望向外面院廠。用抖顫的聲音反問道:」那些凶神惡煞全走了麼?「

    「唔!」

    冷一凡定定地望著中年婦人,如果音音不是「推元反戕」的傳人,應該就是她,她是故意裝作麼?

    看,實在看不出什麼異樣,想了想,道:「大娘,剛才在庵堂裡動手殺人的誰?」

    「不知道!」中年婦人搖搖頭,眼睛四下轉動:「殺人怎麼不見……」

    「被他們自己人搬走了!」

    「阿彌陀佛,菩薩真的有靈有感,消解了這大的災厄!大俠,那些人……他們是做什麼來的?」中年婦人怯怯地問「他們要找那受傷的老人!」

    「啊!」

    「大娘!我說人到那兒去了」?

    「不知道,那位叫音音女俠要我藏身在佛龕之下,怕我遭災,我什麼也沒看到,差點沒嚇死!」

    冷一凡皺起眉頭,左思右想之後,突然拔出劍來,雙眼一瞪,朝中年婦人劈去。,一聲駭極的驚叫,中年婦人癱座下去,張大了口說不出話,身軀撲簌簌抖個不住。

    冷一凡這出奇不意的舉動,目的是想試探中年婦人的反應,並非真的要殺她,他認為一個練武的人,在猝然遇襲的情況下,本能上必然有抗拒的反應。

    然而他失望了,中年婦人絲毫沒有預期的反應,她真的是個普通婦人,他快快地收回了劍。

    「大俠,你……這個做什麼?」

    「大娘!」冷一凡歉意地笑笑,隨口道:「我……我是忽然想到了一個招式,忍不住演練了一下,對不住,把你給嚇著了。」

    「噢!」沖年婦人用了很大的力,才站起來,望著冷一凡,吃驚地道:「大俠,你……你身上有血?」

    「是,我知道,剛才受了點皮肉之傷。」

    冷一凡表現得十分輕鬆,滿無所謂的樣子:「大娘,我要借淨室敷藥,請你在外面看看,如有什麼扎眼的人來,就請打個召呼!」「這我會,大俠放心!」冷一凡進入靜室,關緊房門,取出應用的東西,然後脫去衣服,初步檢查,一共挨了五下暗器。幸而都在前身與手腳,如果在背後,要自行治療可就麻煩了。

    確定了部位之後,他拿起了手術刀,剖挑人肉的暗器,沒鏡子,他看不到自己痛得齔牙裂嘴的形象。

    但可以聽到咬牙的聲音,還有豆大的汗珠。

    暗器被一一剔了出來,順序放在桌上,兩顆鐵蒺藜,一根天狼釘,一把柳葉飛刀。

    最後,右邊第三四兩根肋骨之間凝結了一粒豆大的黑色血味,這就是唯一的淬毒暗器,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樣的毒。

    他坐下來喘息了一陣,試去汗水,交緊牙關,再次操起手術刀,亂起血珠,刀尖劃了下去,不痛,只有癢的感覺。

    刀尖碰到了東西,牢牢嵌在兩根肋骨之間,用鑷子鉗住拔了出來,定睛一看,心頭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古怪暗器,形似歡翅的胡蜂,半寸多長,筷子頭粗細,藍汪汪地十分怕人。

    暗器是什麼名稱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淬的什麼毒。

    毒,天下之毒難以計數,而毒道在醫道中是特別的一門懂得藥性並不一定懂得毒。

    冷一凡對於毒只是略窺門徑,僅能辨識江湖上一般常。用之毒,對於奇毒怪毒,便不甚了了。

    現在,他面臨了難題,他分辨不出所中的是什麼毒,他在中毒之初,是以獨門點穴封住毒勢,這只是應急,時間可不能長。

    他坐回椅上,苦苦思索解毒之方。

    可能是因為剖剔暗器而牽動了被封堵的穴脈,他忽然感覺情況不對,頭腦陣房暈眩,還有嘔的現象。

    這分明是毒發的先兆,為了救急,他吞服了三粒解毒丸。

    這種解毒丸對一般常用之毒,可以說,有神效,但對特製的獨門奇毒,是否有效就很難說了。

    約莫過了盞茶光影,症狀依舊。

    這證明解毒丸無效,冷一凡內心大急,如果就此不幸,那實在太冤枉,連施毒人是誰都不知道。

    逐漸,他感覺到四肢開始僵硬。

    死亡的陰影籠上心頭。

    大事未了身先喪,應使英雄恨終天!

    冷一凡想到了自己所負的重大責任,登時心亂如劍扎。他忘形地叫道:「我不能死屍然而,不願死可以不會死麼?

    死的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有所繁,死不瞑日。

    而更令他痛苦的是他要辦的事不能托付任何人,非得親身處理不可,甚至連身世都不能洩露。

    燈焰成雙,兩眼開始昏花。

    他站起身來,一個頭重腳輕,幾乎栽了下去,忙用手扶住桌子,努力定了定神,心想:「要死死到別處,不能死在尼姑庵裡,我必須振作起來離開。」

    心念之中,他自點了數處穴道護住元神,希望能多支撐—陣子。

    暈眩之感減輕了些,他咬咬牙,打開了房門。

    中年婦人站在佛堂門旁。忙走近前來。

    「大俠,你的傷……」

    「不礙事了。」

    「可是……你的臉色不好?」

    「大娘,不要緊,過了—陣子就會好。」他擲動腳步。

    「大俠,你要做什麼?」

    「我要去辦事,很緊要的事……」

    「天這麼黑,而且你又受了傷,要是那些人……」

    冷一凡走到門邊,聞言之下,苦苦一笑,要是碰上谷家的人,當然只有聽任宰割一途了。

    但待在這裡同樣活不了,生命之火即將熄滅,又何必去顧慮這些,他跨出了門檻,盡量裝出沒事的樣子。

    「大俠,你真的不要緊?」

    「不要緊!」

    「要是那位音音姑娘回來問起你……」

    冷一凡心頭一陣刺痛,心意一轉,道:「大娘,果真音音姑娘回來問起,就請告訴她……我…我去魯班廟。

    「魯班廟?」「是的!」腳步又開始挪動。

    魯班廟!

    現在是半夜子時左右。

    冷一凡拚命掙扎著摸索到這裡,已經進入虛脫的狀態。思想渙散,無法集中思考一件事,心裡只保留著一個意念,跳進殿角的枯井裡,那應該是個很不錯的埋骨之所,即使音音不到,也不致曝骨露屍。

    他已來到枯井邊,跨坐在井欄上,他沒立即跳下去,因為他不到最後的時刻,他在想音音。

    音音和那胸刺虎標的老者神秘失蹤,天知道她遭遇了什麼?

    他也努力想許多事,但都很模糊,沒有具體的意象,因為意志已不能集中。每一個意念都像跳躍的火花一閃即滅。

    一條人影,出現在距冷一凡八尺之外,接著,兩條、三條陸續出現,上下十人之多,圍成了一個圈。

    冷一凡努力集中眼力,發現已經被圍,他想,現在跳下井去,一定會被撈起來,恐怕想好死也不可能。

    而且要死也不能當著人如此死,死要死得像個武士,不能像一條狗,於是,他收回跨在井欄上的一隻腿,站了起來「林管事,要發個信號請求支援麼?」一個人開了口。

    「不必,捉一隻病犯還不手到擒來。」

    冷一凡突然想起了谷府事林大風,是個狠角色,看來谷大公子一家雖然在普渡庵斷羽,但並未放棄行動。

    「管事!」另一個接上話:「浪子還有同夥,全都是惹不起的角色,雖然他中了毒,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小子,看咱的,你們準備帶人。」

    「管事……」

    「廢話少說。」

    黑夜,加上目力模糊,冷一凡只能看到動的影子,靜止的便無法分辨,他拔出了劍,他要利用每一分殘存的力氣。

    武土,必須死在劍下。

    林大風開始挪步……

    冷一凡發現一個動的黑影朝前移來,握劍的手緊了緊,努力振作心神,他不知道手裡的劍是否還能殺人。

    但他必須出劍,盡其殘存內力出劍。

    黑影移近到開尺之內。

    「呀!」冷一凡沙啞地叫了—聲,長劍攻出,在他,是拚命的一擊,而且用了殺手招式,但力道究竟有多大,他完全不知道。

    「嗯!」他—聲悶哼。

    林大風連退三步,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後是數聲驚呼。

    冷一凡本身晃了兩晃,跌坐下去,意識一陣模糊。

    「老子非親手捉你不可!」

    林大風又從地上站起,他沒死,而且傷勢也不重,還能夠行動,語聲中,又已舉步前欺。

    冷一凡暗道:「完了!」

    平時無敵的殺手,竟然對付不了一個林大風,努力一咬牙,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他不意被活捉,他要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眼前黑影一晃,他知道對方已出手,本能地出劍格拒。

    金鐵交鳴聲中,全身似乎已被抖散,一絲意識未泯,但已無法動彈。「嘿嘿嘿嘿!」林大風冷笑一聲:「小子們,逮個活的回去,是大功一件,大公子必有重賞!」

    心裡一急,冷一凡突然清醒過來。伸手一摸,意外地摸到了劍柄……

    林大風伸手抓向冷一凡的前胸……

    「哇」慘叫聲中,林大風趴跌在冷一凡的身上,劍已穿透後心。

    冷一凡被這重重地撲壓,登時昏絕過去。

    冷一凡醒轉,睜開眼,眼前仍然是一片漆黑,天還沒有亮。

    他感覺自己躺在一張很熟悉的既冷且硬的木板床上,移動眼睛,看到窗欞透進的濛濛天光。

    窗子的形式也不陌生,他突然省悟到自己仍在魯班廟。

    這間房就是自己以前的棲身之處,床也正是原來的床。

    自己被擒了麼?這是他第一個意念。

    自己還活著!這是第二個意念.何以寂靜無聲?這是第三個意念。

    才這麼想著,耳畔突然傳來話聲,是女人的聲音。

    「這個問題以後再談,眼前先說解毒的事!」聲音很怪像是改意悟著嘴說話,又像是用鼻子聲音。「好吧!」另一個較嫩的女人聲音。冷一凡大為震驚,這兩個女人到底是誰?那較嫩的聲音似曾相識,但絕不是音音,另一個則完全陌攔,照話音,自己是得救了,救自己的就是這兩個女人,或許是其中之一。他們在商量解毒的問題。

    「他所中的毒,看來是傳說中的」閻王令「,天下能解這毒的可能只一兩個,但卻早已絕跡江湖。」

    是濃重鼻音的女人說話,頓了頓,又道:「要不是他根基深厚,而且又精醫術,早已沒命了。」

    「你說閻王令?」

    「應該不會錯,對於毒,我並不十分外行。」

    「以你所知,能夠解這毒的有什麼人?」

    「兩個,一個是」天一「穆小虹,一個是」萬毒太保「但這兩個人已經好幾十年沒聽人提過,要找也無從找起。連是否尚在人間也很難說。」

    「兩個都沒傳人?」

    「沒聽說!」

    沉默了片刻。

    「看來非得冒險不可!」聲音較嫩的女人開口。

    「冒險,什麼意思?」

    「我會一種迫毒的法子,但相當危險,如果成功,他不但可以活下去,而且闢地開天,通生死之關,功力也可以倍……」

    如果失敗呢?「

    處理後事!「

    又是一陣沉默。

    「看來為了救命,此險非冒不可,不過……我認為必須要他本人同意,我們無權主宰他的生死。」

    「是應該如此!」

    「現在就做?」

    「當然,等毒侵心腦,便神仙無救了,人交給我,你請便吧,我們之間的問題等這裡事了我會找你解決。」

    她倆之間有什麼問題外人無法揣測。

    冷一凡心頭打起一個結,聽那脆嫩女人的聲音,施術解毒是成敗各半,換句話說得賭一次命,但這命又非得賭不可。

    「你要我走?」

    「對,我不喜歡別人看我施術。」

    「好,我走,祝你成功。」

    聲音寂然,看來那用鼻子發音的女子真的走了。

    冷一凡感到…陣緊張。那脆嫩聲音的女人就要為自己施術迫毒,她到底是誰?如果施述失敗,便將—瞑不視。

    轉念—想,自己本是必死之身,能有—半活命的希望已經很幸運了,就是死也強如死在井中或谷家人的劍下。

    似有身影來到床邊。

    「浪子,你早該醒了。應該已經聽到我們所說的話,我不必再費—次唇舌吧?」脆嫩的聲音還夾著幽香味。

    「在下是聽到了!」「你願意冒這險?」

    「沒有選擇的餘地,在下並不在乎生還是死。」

    「很好,我現在就動手。」

    聲音實在太熟,冷—凡仔細—揣摸,立刻激動起來。

    「在下知道你是誰了。」

    「女殺手!」

    「不錯,這沒否認的必要,浪子,準備好。你得要忍受些痛苦,希望能使你好好活下去。」

    停了停,又道:「浪子,一半一半,為防不幸,趁你還能開口有什麼話要預先交代麼?也許……我會替你辦到。」

    這是要他交代遺言,冷—凡在激動之餘,心頭升起感激之情,他當然不甘心死,也不能死。

    但心裡的牽掛卻不能向外人交代,個人也無法代勞,要是不幸,只有隨自己帶入土。

    「在下沒有什麼要交代的,」他毅然說出了口。

    「真的沒有?」

    「真的。」

    「很好,你沒有,我倒是有句話想問你,並非我現在為了替你解毒而藉機提出要求,如果不願也可以不說,我一樣盡力施述……」

    「什麼話要問在下?」

    「你曾經替谷老太爺診過病,他得的是什麼病?」

    老問題,但相當令人困惑,她和二先生曾先後問過,她為什麼再次提問題?「

    顯然此中大有文章,該不該洩露這秘密?

    雖然自己現在與谷家已成水火之勢,但洩人之秘又是另一回事,自己多次欠她人情,照理應該有所報償……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我想解開一個心中之謎。」

    「能告訴在下麼?」

    「作為交換?」

    在下沒這麼說,因為這也成了在下心中之謎。

    女殺手沉默了片刻。

    「好,我告訴你,我此次到襄陽來,為的是要找一個人而這個與谷老太爺關係密切,所以我必需求證,這樣你就滿意了麼?」

    冷一凡思維再三,這檔事自己曾告訴過二先生,說是精密也沒什麼大不了,既然她是為了找人,求證……

    「谷老太爺所謂的痼疾是練功走岔。」

    「唔!!」女殺手似乎並無特殊驚奇之感,停了停,自語般地道:「練功走岔,哼!一定是如此,我猜的不會錯。」

    冷一凡心中一動,記得二先生在聽到這秘密之後十分震驚,曾無心透露過谷老太爺不會武功。

    既然不是練功,就不會走岔,現在女殺手又都是同一聲口,看來關鍵便在這裡,但為什麼呢?

    她說猜的不錯是什麼意思?

    「這樣你也滿意了麼?」冷一凡學著她的口吻。

    「還是不太滿意!」

    「既然你治療的是走火人魔,照一般的方式,免不了要接觸病人的經脈穴道,可曾發現病人身上有什麼特徵?比如說……記號之類。」

    冷一凡心中一動,眼前又浮現出谷老太爺胸前刺的是紅龍。

    轉了這麼大的彎,問題在於此,這才是真正的秘密。

    為什麼她和二先生都在追求這秘密,尤其二先生本身是谷府的人,在他而言應該不是秘密。

    於此,他又想起了與音音一同失蹤的受傷老者,老者胸前刺的是老虎,竟成了谷府追殺的對象。

    這當中究竟有什麼錯綜的關係?這秘密應該透露給女殺手麼,會有什麼後果?想著他不得不做慎重考慮。

    「你不願意回答這一點?」女殺手見冷一凡久久不語,出言催促。

    「在下是不想回答。」

    「不要緊,我說過不會逼你,你回答的已經夠了,現在我來替你解毒,再說一遍,成功的機會只有一半?」

    口裡說得很坦然,但心裡仍是在乎,人,誰不希望活下去,何況他有必須活下去的理由。

    房裡依然很黑,經過了很長時間的適應,他所能看得到的,只是個模糊的身影,這就是令人聞名喪膽的女殺手。

    而現在是他的救命恩人,她為什麼要對他如此,他到現在還不明白,她到底是什麼來路,也仍是一個謎。

    「把這個先吞下去!」

    一粒藥丸塞到了口裡,冷一凡和著津液吞了下去。

    片刻工夫,丹田升起了一股熱,逐漸,烈變成了火,全身象被拋在火裡,炙熱難當,火辦愈來愈甚,似乎已由烤焦而火燃燒,他忍不住呻吟出聲。數指點下,他已發出聲音,但痛若有增無減。

    這是酷刑,一般人承受不起的酷刑,汗水浸透了裡外衣衫,他不但哼不出聲,連動都不能動,他不知道死是什麼滋味,但他想如果換了別人會選擇死而不堪承受這種痛若,彷彿把靈魂活生生剝離軀殼。

    指點如飛點下,每點一下,就像一把刀紮在身上。

    不久,他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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