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同春不能裝襲作啞,抱拳道:「素心姑娘,久違了!」
小青興致勃勃地道:「武大使,我家小姐為了你……」
系心立即以眼色止住小青說下去,接上話頭道:「聽說大俠在山中遭了凶險,有這事麼?」
武同春心裡十分明白,那是他自己放的空氣,笑笑道:「是有這事,總算化險為夷,多謝姑娘關心。」
小青又插口道:「怎麼一年多沒消息?」
武同春笑笑不答。
素心定定地望著武同春,粉腮飛霞。
這種目光,對武同春來說並不陌生,目光中有一種無形的火在燃燒,可以熔化人。
武同春心頭一蕩之後,立起警惕,暗忖:「自己是『天地會』生死之敵,稍一不慎,便是不了之局,華錦芳的事,已使自己焦頭爛額,豈可再節外生枝,何況自己是有妻女的人了。」
心念之中,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小青相當機伶,立即看出武同春神色有異,偏起頭道:「武大俠,你不高興看到我們小姐?」
武同春已經打定了主意,冷冷地道:「對不起,在下心情不佳。」
小青不放鬆地道:「大俠有什麼心事?」
武同春道:「這點在下無法答覆。」
素心白了小青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
然後含情脈脈地望著武同春道:「武大俠,我們……不能成為朋友麼?」
武同春淡淡地道:「江湖上不是敵人便是朋友。」
小青忍不住又道:「武大使,你是故做不解麼?這一年多來,我家小姐可沒忘記你,聽說你受了重傷,生死未卜,我家小姐兩度入山搜尋。年前為了彩玉牌,幾乎造成大禍,你……未免太無情了吧?」
素心垂下頭,沒阻止小青。
武同春感到有些內疚,年前,素心的彩玉牌使他脫過一厄,但感激是一回事,情孽又是另一回事,絕不可混淆的。
當下正色道:「那份人情,在下不會忘記。」
小青快口道:「那該有所表現呀?」
武同春吐了口氣,道:「在下不知如何表現。」
素心抬起頭,眸中微露幽怨之色,口唇動了好半天,才吐出聲音道:「武大俠,你……
像是變了另外一個我從不認識的人。」
武同春硬著心腸道:「人,總是會變的,時移事遷,有時不得不變。」
素心咬了咬香唇,道:「我們……連做朋友也不成麼?」
武同春道:「我們本來就是朋友!」
小青嘟起小嘴道:「我家小姐說的不是這種朋友。」
武同春心弦又是一顫。
小青轉向素心道:「小姐,落花空有意,流水總無情,您呀!白拋一片心了!」
話已說得非常露骨,武同春可不能再裝渾了,硬起頭皮道:「素心姑娘,在下明言了吧,在下是有家室的人,姑娘盛情可感,在下無法接受,因為……那不會有好的結果。」
話已說到了盡頭。
素心兩眼一紅,道:「相逢何必曾相識,相識何必再相逢。算了!只當我們根本不認識吧!小青,我們……該走了!」
小青氣鼓鼓地道:「小姐,這樣就算了?」
橫了武同春一眼,又道:「我不服氣,您又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他們就這麼無情!」
素心咬著牙道:「走吧!」
驀地,一個嬌脆悅耳的聲音道:「怎麼,不多敘敘相思這苦就要走了?」
武同春聞聲知人,暗忖:「這可真妙,她也來了!」
舉目望去,只見「魔音女」姍姍朝三人面前走來。
她長得醜,但身段窈窕,聲音更迷人。
小青噘起了嘴,靠近素心。
素心沉著瞼,目注遠方,這一對同父異母姐妹,水火不相容。
「魔音女」走近,止步,端祥了武同春幾眼,裂嘴一笑道:「武少堡主,想不到還能見你的面,這一年多來,你藏得好緊。」
武同春冷漠地道:「是嗎?」
「魔音女」可不像素心那麼含蓄,接著又道:「我一直在的找你,總算天從人願。」
武同春氣極反笑道:「找在下,為什麼?」
這一笑,「魔音女」可得意了,前進一步擠眉弄眼地道:「你還不明白?我喜歡你呀!」
武同春深下臉道:「你不喜歡童巡監了?」
「魔音女」怔了怔道:「噫!你怎麼知道?其實,我並不真的喜歡他,他趕不上你,武少堡主,我心裡呀……只有你!」
素心聽不過意,冷聲道:「不要臉!」
「魔音女」豎眉道:「你罵誰?」
素心還是望著別處,口裡道:「誰不要臉,我就罵誰!」
「魔音女」嬌軀一轉、瞪著素心道:「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武同春忍不住道:「你們不是姐妹麼?」
「魔音女」冷哼一聲道:「屁姐妹,誰知道她是什麼種?」
這話粗鄙不堪,出自一個少女之口,實在令人駭異。
小青咬牙瞪眼地道:「二小姐,別欺人太甚!」
「魔音女」大聲道:「沒你小賤人說話的份。」
素心微側嬌軀,狠盯著「魔音女」道:「我要殺你!」
秀眸中殺氣盎然。
武同春不想再看下去,轉身挪步……「魔音女」彈身截住,道:「你不能走!」
武同春寒聲道:「在下為什麼不能走?」
「魔音女」可能是臉丑皮厚,不知羞地道:「把話說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武同春真有些啼笑皆非了。
他冷酷地道:「不喜歡!」
「魔音女」醜臉大變,向後退了一個大步,厲聲道:「因為我長得醜?」
「與美醜無關。」
「那為什麼?」
「什麼也不為,就是不喜歡。」
「你想做天地會會主的繼承人麼?」
「哈哈哈……」
「這有什麼好笑的?」
「好笑之至。」
「魔音女」醜臉一陣抽動,道:「我想要的東西,非到手不可。」
武同春喘口氣,道:「在下並非東西,別人也許是,你隨便去要吧!」
「噗嗤!」小青笑出聲來。
「魔音女」目中殺芒一閃,怒喝道:「我先宰了你這不知死活的小賤人!」
隨著話聲,電閃彈身撲去。
「砰」地一聲,「魔音女」連連倒退,是素心出的手。
這一來,她更加激怒如狂,厲聲道:「很好,我們今天見個真章。」
「嗆」地一聲,拔出劍來。
素心的手也按上了劍柄。
眼看兩個異母姐妹,就要白刃相向。
就在此刻,一聲洪喝倏告傳來:「給我住手,你倆造反了!」
一個紫衫蒙面人飄絮般飛瀉入場,武同春心頭大震,來的竟是天地會主。
不久前生死相拚的一幕驟映腦海……天地會主厲芒朝兩女一掃,怒聲叱喝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兩女收起了劍。
「魔音女」撒嬌似的道:「爹,她欺負我!」
天地會主道:「胡說,你是好人?」
素心寒著粉腮,不發一語。
「魔音女」又道:「您給我這張醜臉,使我一輩子落在人後。」
天地會主深深地掃了武同春一眼,心裡已經有數。
他轉向二女道:「素心,素珍,你倆注意聽著,不許與他來往。」
素心偏過頭。
「魔音女」挑眉道:「為什麼?」
天地會主道:「他是有婦之夫!」
「魔音女」恃寵而驕地道:「人家就喜歡他嘛!」
天地會主怒聲道:「胡說,你簡直是太不像話……」
「魔音女」道:「娘會替我作主。」
天地會主吹了口大氣,道:「我說不許就是不許,現在給我滾!」素心拉了小青一把,轉身便走……天地會主大聲道:「站住!」
素心停住腳步,沒吭聲,顯然父女之間毫無感情。
天地會主聲音微帶激動地道:「你連一聲爹都不叫我?」
素心低著頭道:「您並不爭我叫一聲爹,有人叫就成了!」
說完,不理他父親的反應,彈身疾奔而去。
小青自然跟著馳去。
「魔音女」冷冷地道:「不像話,居然敢如此目無尊長。爹,你得好好教訓……」
天地會主一擺手,粗聲暴氣地道:「少廢話,你也滾!」
「魔音女」翹嘴道:「滾就滾!」
她瞟了武同春一眼,舉步離開,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
天地會主這才正對武同春道:「本座最後勸你一句,退出江湖,好好與華錦芳廝守!」
天地會主緊接著又道:「本座可以贈送你一筆金銀,終身享用不盡,怎麼樣?」
武同春不但覺得好笑,而且也相當奇怪,對方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麼?還是因了華錦芳的關係?心念之中,脫口道:「閣下為什麼要這樣做?」
天地會主怔了片刻才道:「你不必問為什麼,跟本會敵對,於你沒什麼好處。」
武同春心念疾轉:「眼前又是一個完成聖僧遺願的好機會……」
心意才動,忽然瞥見四下裡有不少人影隱約浮動,不用說,全是天地會的高手。
他心念又轉:「如果動起手來,元法穩操勝券,反而會使事態更尖銳化,對方心裡上有了防範,日後要找機會就更難了。
「反正天地會與『流宗門』已展開明爭,應該利用時勢,否則等於幫助了『流宗門』,豈非除了一狼,又來一虎……」
天地會主見武同春沉吟不語,以為他已動心,又道:「打定了主意沒有?」
武同春悠悠地道:「以後再說吧!」
他拱拱手,大步離去。
天地會主沒阻止,暗伏的高手也沒現身攔阻。
人的長大,年齡是其次,主要的是思想,在各種磨煉中成長,武同春在迭經挫折憂患之後,不知不覺地成熟了。
他出道時,年紀已經不小,但到現在,才算真正地長大,所謂長大,也就是閱歷增長。
他已經能控制自己,衡量利害得失。
如果換回以前的他,他不會走的,豪氣與匹夫之勇是不同的。
他始終想不透天地會主所以這樣委曲求全是什麼意思。
凡屬采雄類型的人物,是只求目的,不擇手段,豈會輕易放過可怕的敵人。
如果說,僅是為了副會主牟英山與華錦芳的父親是權交這一點,不值得他那樣做,而且這層關係並非直接的。
何況,牟英山也已經死了。
可是,事實上,情況的轉變,是在牟英山認出華錦芳的身世後,在此以前,是火與水不相容的。
而牟英山臨死,曾吐露了受托二字,受托什麼?受誰之托?這到底是為什麼?黃昏,他離開襄陽已在五十里之外。
眼前是一條荒涼古道,遠樹含煙,野草淒迷。
「得!得!」
一陣杖頭點地之聲,從身後傳來。
武同春扭頭一看,精神為之大震,來的是丐幫首座長老「鬼叫化」,打狗棒點著路面,歪斜而行。
武同春回身停候。
「鬼叫化」行近,瞪眼道:「小兄弟,你怎麼除去了化裝?」
武同春苦苦一笑道:「身份被揭穿,易容是多餘之舉。」
「鬼叫化」上下打量了武同春幾眼,嘖嘖地道:「實在夠風度。」
武同春訕訕地道:「您老謬讚了。有事麼?」
「有!」
「什麼事?」
「一個大好消息,天地會副會主牟英山,已經被『流宗門』殺害,雙方水火之勢業已形成,這是武林之福。」
武同春目光一溜,四下無人,悄聲道:「牟英山是在下做的。」
「鬼叫化」翻眼驚聲道:「是小兄弟你殺的?」
武同春點點頭道:「是的!」
「鬼叫化」軒眉道:「妙極了,天地會把帳算在『流宗門』頭上。」
武同春這才恍悟天地會主與自己見面之時,沒追問牟英山的死因。
心念之中,劍眉一挑道:「您老可曾查出天地會主的來歷?」
「鬼叫化」哈了一聲道:「這隻老狐狸夠狡猾,這麼多年,瞞盡了天下人耳目,就連會中一般下級的弟子,都不知道他的來歷,聽說一向處理會務,都由副會主牟英山出頭,他只在幕後操縱。」
武同春靈機一動、道:「有了!」
「鬼叫化」道:「什麼有了?」
武同春道:「天地會新任巡監童光武,是『流宗門』伏在該會的暗樁……」
「噢!」
「而童光武被醜女纏住,看來已被認定是乘龍快婿……」
「又怎麼樣?」
「以此要挾童光武,要他從『魔音女』口裡探索天地會主的來歷。」
「嗯!此法可行,不過……」
「不過什麼?」
「童光武既是『流宗門』的伏樁,對方當然也會不擇手段的查這件事,說不定『流宗門』已經知道了。」
想了想,武同春道:「看來應事吧!」
「鬼叫化」目芒一閃,道:「你現在又成了『無情劍客』,誰封你的?」
武同春心中一動,他又想到了與天地會主相拚的一幕,這「無情劍客」之號,是天地會主封的,對方為什麼要捏造這麼一個外號代自己掩飾身份?而且是對他的妻女,這實在令人莫測?心念之中,期期地道:「是天地會主封的!」
「鬼叫化」大感意外地道:「什麼,天地會主封你的?」
「是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武同春直言無隱地把事實經過說出來。
「鬼叫化」的雙眼瞪得更大了,用手猛持鬍子,震驚地道:「怪事,難道這當中會有什麼陰謀?或許是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內幕?對方殺害本幫邱長老,本來的目的是要對付老弟你……」
武同春幽幽地道:「對方當時只知道我是『冷面客』。」
「鬼叫化」道:「這老要飯的知道。你這一恢復了容貌,對方永遠不知道秘密,會認定『冷面客』已死於通天巖頭。現在的問題是天地會主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話鋒一頓,又道:「會不會跟令先尊有所淵源?」
心中一動,武同春道:「只要查出對方的身份,謎底當可揭曉。」
想了想,又道:「不對!」
「鬼叫化」道:「又是什麼不對?」
武同春咬咬牙,道:「晚輩出道之初,也是本來面目並未隱秘身份,卻接過對方的死亡令『天地符』,這又做何解釋?」
「鬼叫化」一昂頭,道:「是啊!什麼原因使對方改變態度?想籠絡你麼?」
武同春搖頭道:「不,對方曾提醒過要晚輩退出江湖的條件……」
「鬼叫化」連連翻眼道:「這可就令人莫測了!」
武同春皺眉苦想。
想來想去,還是把事情的問題結到副會主與華錦芳之間的關係上,除了這,再找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釋。
當下冷冷地道:「不管怎麼樣,『無我大師』的遺願非完成不可。」
驀在此刻,兩聲淒厲的慘號,遙遙傳至。
「鬼叫化」驚聲道:「有人被殺!」
武同春轉動著目芒,道:「聽聲音在附近不遠,不知是什麼人。」
「鬼叫化」道:「說不定是天地會與『流宗門』的人。」
武同春目芒一閃,道:「晚輩去看看。」
說著,彈身朝聲音所傳的方向掠去。
「鬼叫化」的身法,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決不遜於「黑紗女」,所以才有這外號的。他也隨著彈身,但沒有與武同春同一路線,而是從側方統回。
喝叱之聲傳出,武同春很快地找到了現場,在數丈外掩蔽以觀。
野林裡,橫陳了兩具屍體。
兩個活的握劍相對。
一個是三十不到的年輕武土,另一個是黑衫老者。
死者與那年輕武士,胸襟都繡天地會的乾坤標誌。
老者是誰?是「流宗門」的高手麼?年輕武士滿臉激憤之色,咬牙切齒地瞪著黑衫老者。
黑衫老者滿面殺機,陰森森地開口道:「你膽敢反抗?」
年輕武士激越地道:「耿堂主,屬下三人,到底犯了什麼錯而橫遭殘殺?」
黑衫老者獰聲道:「本堂是奉命執行,你就認了吧。」
暗中的武同春大為駭異,想不到對方都是「天地會」的人。
天地會殘酷的作風,自己人也不例外,姓耿的堂主奉命殺手下弟子,而不說出罪狀,這叫不教而誅,夠酷虐。
轉念一想,對方是自己的生死對頭,管他如何自相殘殺。
年輕武士抗聲道:「殺人得把人叫醒,我不認。」
黑衫老者寒聲道:「單憑你敢拔劍對本堂這一點就死有餘辜。」
年輕武士厲聲道:「難道要無辜引頸受戮?」
黑衫老者冷酷地道:「上頭既然下令要本堂就地執行,你絕非無辜。」
年輕武士狂聲道:「多說無益,出手吧,如果我被殺,算身手不如你,活該,否則的話,你就撂在此地。」
黑衫老者獰惡地道:「本堂要把你分屍,以為抗命者戒。」
劍芒暴閃,雙方出了手,金鐵交鳴聲中,雙方一合即分,竟是旗鼓相當。
乍分倏合,狠鬥在一起。
武同春一看年輕武土所使用的劍法,不由心頭劇震,大喝一聲:「住手!」
黑衫老者與年輕武士被這猝發的聲音所驚,雙雙收劍後退。
武同春看出那年輕武士所施展的劍法,竟然是家傳一脈的「無敵劍法路數,是以大感震驚,發聲喝止。
正待現身查究…「颼!颼」數點寒星疾射而至。
武同春意外地一驚,閃電般劃身避過。
「嗤!嗤!」樹身上釘了三顆天狼釘,這是十分歹毒的暗器,登時怒火大熾,目芒掃處,三丈外一條黑影閃過,他連想都不想,便撲了過去。
人影已在五丈之外了,他當然不會甘休,身形一緊,劃半弧截在頭裡。
「呀!」驚叫聲中,人影剎住,是個中年壯漢。
武同春冰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壯漢驚怖地連退三步,慄聲道:「無情劍客!」
武同春心中一動,對方竟然能叫出自己這個新名號,再次喝問道:「你是誰?」
壯漢股慄地道:「天地會外堂頭目江豹。」
武同春眸中煞芒一閃,道:「你暗器手法不錯!」
壯漢身軀一顫,嚅嚅地道:「不知道是武大俠,所以冒犯……」
現場那邊,搏擊之聲又起,武同春急於要解開心中之謎,不耐久耽,寒聲道:「使用天狼釘這等暗器之人,絕非善類,你認了吧!」
吧字聲中,身形一欺,白光暴騰。
「哇!」慘號聲中,那叫江豹的頭目,連閃避的餘地都沒有,更別說反抗了,「砰」然栽了下去,再也不動了。
同一時間,現場傳來一聲慘號。
武同春心頭一震,不知是誰殺了誰?急忙奔回現場,目光掃處,不由一呆,黑衫老者臥倒在血泊中,業已斷氣,那年輕武士已不知去向。
人影一閃,「鬼叫化」飄入現場。
性急之下,武同春沒頭沒腦地道:「人呢?」
「鬼叫化」瞪眼道:「什麼人?」
武同春道:「那名年輕的天地會弟子。」
「鬼叫化」道:「走了,你問他幹什麼?」
武同春發急道:「我得找到他,他朝什麼方向走的?」
「鬼叫化」朝右面一指,道:「穿林而去!」
武同春再不答話,急急追了下去。
比際夜幕已垂,林子裡一片黝暗,加之林深樹密,視線不朗,目力再好也得打些折扣,武同春狂追了一程,到了林盡處,一無所見。
武同春頹然止步,目光四下游掃,半個影子也沒有,咬牙暗忖:「奇怪,那年輕武士何以會施展家門絕技『無敵劍法』,這是父親生前研創的,沒聽說父親有過傳人……」
「鬼叫化」跟蹤而至,道:「小兄弟,怎麼樣?」
武同春吐口氣,道:「不見人影。」
「鬼叫化」道:「對方既被會中高手追殺,走不遠的,只要一現身就是死路,多份還匿在林子裡。」
武同春道:「也許是,但這一大片林子,藏上十個人也無法找出來。」
「鬼叫化」道:「你追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想了想,武同春照實說:「晚輩見他所使的劍法,是先父所創的劍法路數……」
「噢!有這種算?這麼說……是你的同門了?」
「先父沒收過傳人。」
「那可就是怪事了,你看錯沒有,也許路數相近……」
「不,晚輩沒看錯。」
「令先尊的同門所教傳人呢?」
一句話提醒了武同春,立即想到被殘殺的師叔歐化雨。
歐師叔化名歐陽一凡,投在天地會任右護法,為的是想調查父親傷亡的原因,結果,被指為叛逆而慘遭殺害。
「無敵劍法」是師兄弟共研而父親總其成,歐師叔就曾傳過這劍法與魏士廷,剛才逸走的年輕武士,極可能是師叔的傳人……想到這裡,心頭映起了師叔慘死的那一幕,不禁切齒。
「鬼叫化」道:「想出路數了麼?」
歐師叔曾說過不許洩師門之秘,武同春期期地道:「想不出來,除非……找別人。」
「鬼叫化」道:「還有兩個被殺的,三人可能是一路,照情理推測,有兩個可能……」
武同春星目一亮,道:「您老說說看?」
「鬼叫化」沉聲道:「殺人者是該會會主,被殺的是兇手的屬下弟子,所以有兩種可能,第一個可能,是三人犯了會律,而下令格殺。
「第二個可能是那堂主有某種把柄落在三人手裡,所以不惜滅口」。
「殺人者沒明示罪狀,僅稱是奉令執行,這就表示內有蹊蹺的,可惜活的走了,死的已不能開口。」
武同春深悔自己出手慢了一步。
當然,如果不是那壯漢打岔,事情就不會是這樣的,那壯漢不用說是黑衫老者的心腹,負責把風的。
「鬼叫化」突地一頓手中打狗棒,道:「對了,有個問題得說清楚,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亨不立……」
武同春瞠目道:「什麼事須要正名?」
「鬼叫化」煞有介事地道:「正名呀!」
「正名?」
「不錯!你上從什麼時候起改稱晚輩的?」
「可是您老的年紀輩份……」
「算了,老要飯的不作興這一套,從現在起,你叫我老哥,我稱你小兄弟,你自稱小弟,名正言順。」
武同春知道爭辯無益,笑了笑,道:「恭敬不如從命,老哥,小弟高攀了。」
哈哈一笑,「鬼叫化」道:「這才像話!」
武同春心中暗笑,這老化子可真與眾不同。
武林中講究的是尊早有別,長幼有序,他偏說名不正言不順,這樣頭髮鬍子一把抓,天下大亂了。
「鬼叫化」偏頭想了想,道:「如果能找到那小子,可能會查出天地會主的來歷,再不濟,也能知道些內基。
「咱們來個守株待兔,老要飯的守在這裡,你到左邊的林緣,右後方是來路,幾條不喘氣的人躺在那兒,他絕不敢回頭。」如判斷不差,對方必須乘黑夜遠走高飛,不敢等到天亮的,去吧!」
這倒不失為一個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武同春點點頭,繞林而去。
荒野寂寂,只偶爾傳出一兩聲刺耳的夜梟啼叫。
武同春在莽林的另一面藏好身形,守株待兔,當然,這是姑妄為之的事,也許對方早已遠飛了,能擊殺一名堂主,身手是可觀的。
靜下來,他無法不想。
首先想到的是天地會主令人莫測的曖昧態度,從而想到了妻子華錦芳,這是最煩心的事,夫妻之間,將來是何了局?還有神秘的「黑紗女」,她報復的行動何時終了?她最後的目的是什麼而後,又想到了拜弟許中和,多可怕的誤會,他心靈上所受的創傷,是一輩子無法平復的。
一條淡淡的灰影,從遠遠的林邊掠出。
武同春一眼瞥見,登時精神大振,立即彈身追去,除非是他,換了別人,這麼遠的距離,又兼夜暗,是無法發現的。
那人影似在忘命奔馳,速度驚人,由於先有數十丈的差距,等武同春追上,離那片野林已有半里之遙。
距離一近,看出正是要追的人。
眼前出現一個小小的村落,約莫十來戶人家,那人影直撲村子。
武同春心念一轉,暫不攔截,緩上勢子,尾隨而進。
村狗揚起了急吠,互相應和。
那人影飛身掠入一道土圍牆。
武同春跟著飄進去,朝角落裡一閃,不帶任何聲息。
土牆裡,是一棟三合的低矮瓦屋,正面是敞開的,那人影站在正屋門邊,輕輕的扣著門。
屋裡傳出了人聲:「誰?」
「爹,是我,大元!」
「怎麼?半夜三更的回家來?」
「爹,快開門,有急事。」
「急事?哦!」
一陣響動之後,堂屋右邊的房窗亮起了燈火,接著,屋門打開,應門的是個老人,披了條被單,口裡嗆咳著。
他嘮叨地道:「真是的,這麼晚了,什麼急事嘛?」
那叫大元的年輕武士回頭張了一眼,道:「爹,進去再說。」
父子倆進入房中。
武同春狸貓般躡到了窗邊,從窗隙內望,只見老者坐上床,拉被擁了下身,又是一陣嗆咳,道:「說吧!什麼急事?」
大元站在床邊,惶急地道:「爹,我們收拾收拾,離開此地!」
老人瞪大了眼,慄聲道:「大元,你……你說什麼?」
大元擦了擦額汗,盡量使聲音平和地道:「爹,您別著急,孩兒是說我們拾輟一下,離開這裡。」
老人喘著氣道:「為什麼?你……你在外面闖了禍?」
大元搓著手道:「爹,您現在暫時別問,我們愈快離開愈好?」
「這是什麼話?」
「如果對方發覺找上門來,後果可就……」
「你得說個理由出來呀?」
「我們得避禍。」
老人驚叫:「避禍,避什麼禍?」
大元頓腳發急道:「爹,來不及了,您……不能再聽孩兒慢慢稟告麼?」
老人吹口氣道:「不成,這是祖業,我不能放手,我指望替你娶一房媳婦,在這裡養我的老,送我的終……」
大元拭著汗,道:「爹,孩兒不孝,但換個地方也是一樣。」
老人又是一陣撫胸嗆咳,喘息著道:「胡說,換個地方,去住破廟,挨門乞討麼?這是四代祖居,雖然破舊,但這是我們的根。我年老多病,受不了奔波,要走你走,我不走,死也死在這裡。」
武同春到現在還聽不出所以然。
大元突地跪了下去,激動地道:「爹,我求您老人家,暫時離開些時,孩兒做苦幹粗活也要孝敬您老人家,過些時還可以回來,屋子不會被人拆走的。」
老人固執地道:「不成,我不走!」
大元直喘氣,無可奈何地道:「爹,您記得那位教孩兒武功的歐老先生麼?」
老人點頭道:「記得,怎麼樣?」
大元惶然道:「他老人家早已被害,孩兒……」老人慄聲道:「被害,為什麼?」
大元道:「爹,你不懂江湖事,不談也罷,反正就是孩兒的身份暴露,也在追殺之列,兩位要好的朋友,已經被殺了,孩兒僥倖逃脫……」
老人驚叫道:「啊!大元,我早就說過,我們是安份良民,不許你學武,你不聽,學了武不說,還跟姓歐的到外面胡闖,現在……可好了,唉!」
武同春心頭狂震,他明白了。
這叫大元的,是師叔歐化雨收的弟子,說起來是自己的同門師弟,怪不得他會施展「無敵劍法」。
大元站起身來,道:「爹,只求您委曲答應孩兒……」
「我不走,我不能撇下祖家。」
「爹,只是避風頭。」
「說什麼也不成。」
「那我們父子會……」
「怎麼樣?」
「一齊死在這裡。」
「有這麼嚴重?」
「一點都不假。」
老人用手捶著床沿道:「你師徒幹了什麼好事?」
大元惶急無限地到門邊外探視了一下,又回到床前,顫聲道:「爹,沒有,這……唉!
孩兒怎麼向您說呢?爹,孩兒現在就去收拾細軟,換換衣服,馬上離開此地……」
「慢著,我們父子到哪裡去?」
「到新野那邊去。」
「新野?入豫?」
「是的!」
「為什麼?」
「那裡是另一派人的天下,這邊的人不會追過去。」
「這麼遠的路,途中……不會出事麼?」
「爹,但願不會,孩兒打扮成鄉下人,可以蒙人耳目。」
武同春正待出聲,忽聽衣袂飄風之聲,忙閃入正房與廂房接暗角里,靜靜的等待動靜。
一個冷森森的聲音,起自天井中:「梁大元,你出來!」
武同春放眼覷去,只見來的是一個瘦長中年,後隨四名武士。
房中燈火突然熄滅。
那瘦長中年再次發話道:「梁大元,你逃不了的,乖乖走出來,本統領保證不傷你的家人。」
武同春殺機沖胸而起。
房內久久沒有動靜。
瘦長中年陰聲道:「準備進屋裡抓人!」
四名隨行武土,立即亮劍準備行動。
瘦長中年揚聲道:「梁大元,你再不出來將後悔莫及。」
武同春正待現身,昏暗的夜色中,只見梁大元緩緩步出堂屋門,手中執著長劍,到天井邊停住。
四名武士立即左右圍了過去。
梁大元厲聲道:「杜統領,這是為何?」
瘦長中年陰惻惻地道:「梁大元,你膽敢持劍抗拒?」
梁大元左右掃了四武土一眼,激聲地道:「屬下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屬下是順道探視老父……」
嘿嘿一笑,瘦長中年道:「什麼也不必說,放下劍,隨本座回去,你再申訴不遲。」
梁大元無語。
瘦長中年接著又道:「你聽見本座的話了?否則的話,本座將下令格殺。」
梁大元手中劍動了動,仍沒吭聲,看樣子他想反抗,他自知絕無活路,但又怕累及了老父。
瘦長中年暴喝一聲:「格殺!」
四武士如響斯應,四支劍同時罩向梁大元。
「拚了!」
梁大元狂叫一聲,手中劍猛然掃出,金鐵擊撞聲中,四支劍蕩了開去,他施展的是「無敵劍法」。
武同春看得出來,梁大元的功候不足,不能完全發揮劍法的威力,但在一般高手而言,已經彌足驚人了。
乍分又合,展開了瘋狂的搏殺。
四武士身手也不弱,已可列入高手的等流。
「哇!」
慘號聲中,一名武士倒栽八尺之外,其餘三劍一滯,梁大元得理不讓,瘋狂出劍,淒哼聲中,又一名踉蹌退出圈外。
瘦長中年大喝一聲:「退下!」
另兩名武士立即收劍退開。
「不要……傷我的孩子!」
栗喊聲中,老人衝出堂屋門,隨即被兩名武士左右挾住。
梁大元狂吼道:「爹,您不該出……」
瘦長中年陡地一欺身,獰聲道:「梁大元,實在想不到你還是深藏不露的劍手,這些年,上下全被你蒙了。
「你是棄劍認罪,還是父子同歸於盡?」
老人狂喘著,他不是江湖人,這種陣仗把他嚇壞了,只有發抖的份兒。
梁大元激顫地道:「我認罪,只要……統領答應不傷害家父。」
「可以,把劍放下!」
「請先放了家父!」
「別跟本座討價還價。」
「不放人我就拚到底!」
「哈哈,你做夢!」
梁大元目眥欲裂地道:「我知道跟你『地煞』杜一清談條件是與虎謀皮,事已至此,我姓梁的認了,反正你是不會放人的……」
暗中的武同春心頭一震,「地煞」杜一清似聽人說過,是關外三凶之一,窮凶極惡,殺人如草,想不到他做了天地會的武士統領。
杜一清陰森森道:「梁大元,你實在有種,居然敢如此對待本座,馬上就要你付出代價。」
老人似已清醒了些,厲叫道:「你們就不怕王法麼?」
哈哈一笑,杜一清獰聲道:「本座就是王法!」
話聲中,掣出佩劍,閃電般劃向梁大元,招式之狠辣,令人咋舌。
梁大元除了拚死一搏之外,再沒別的路了,立即舉劍相迎,畢竟功力差了一籌,僅只四五個照面,便呈不敵之勢。
武同春正待現身出去……一條人影,自空而降,同一時間,杜一清使了記怪招,挑飛了梁大元的兵刃,梁大元連連後退,驚叫聲中,被剛來的人從後環臂扣住頸子。
杜一清沒有跟蹤出劍,大聲道:「童巡監,你來得正好!」
不速而至的,正是『流宗門』派在天地會臥底的童光武。
童光武牢牢反扼住梁大元,「杜統領,帶活口回去,有些話要問清楚」
杜一清點點頭,陰殘的一笑道:「梁大元,本座先殺這老狗給你看,算是你反抗的代價。」
說完,劍尖回指被兩武土扣住的老人。
梁大元狂吼道:「杜一清,你敢傷我父親,我做厲鬼來找你!」
杜一清回頭道:「等你做鬼時再說吧!」
一條人影,幽然出現。
杜一清突地錯步回身,喝問道:「什麼人?」
人影挪近,冷冰冰地道:「劍是無情劍,人是無情人。」
杜一清下意識的一退身,慄聲道:「你……『無情劍客』?」
童光武也跟著驚叫了一聲:「『無情劍客』?」
他從來沒有見過武同春的本來面目,他僅見過武同春的化身「冷面客」與賈仁,在他而言,是頭一次見到武同春的真面目。
杜一清寒聲道:「『無情劍客』你……意欲何為?」
武同春冰聲道:「少廢話,本劍客要殺人。」
梁大元頭頸不能轉動,但目光中全是驚愕之情。
他也不認識武同春。
杜一清一挫牙,瘦削的臉上,一片陰殘之色。
他沉聲地道:「朋友,你知道這是本會的家務事麼?」
武同春道:「不管你是什麼事,現在先放了人再說。」
「什麼,放人?」
「不錯!」
「你與他父子是什麼關係?」
「道義上的關係!」
「如區區不放人呢?」
「在下剛剛說過,殺人!」
陰陰一笑,杜一清沉聲道:「『無情劍客』,區區奉命不與你敵對,你最好是別太過份了。」
武同春愕然了。
天地會主竟然下令手下等不與自己敵對,這到底是為什麼?可是自己卻非與對方敵對不可,而且是生死對頭。
梁大元是師叔歐化雨的傳人,即使天地會主親自出面,還是非管到底不可。
在自下形勢下,如果強來,固可毀掉對方,但梁大元父子勢必遭殃不可,如果對方肯放人,倒無妨放對方一馬。
心念之中,道:「姓杜的,放人離開,在下收回殺人二字。」
杜一清寒聲道:「辦不到!」
童光武開了口:「朋友,別太過囂張,你知道跟本會做對的後果麼?」
武同春斜瞟了他一眼,道:「姓童的,你不配說這句話。」
童光武挑眉道:「什麼意思?」
武同春若有深意地道:「咱們心照不宣。」
話語中,暗暗點出了對方的身份。
童光武果然不再開口。
杜一清狐疑地望了童光武一眼,目光移回武同春面上,又道:「你定要與本會作對是麼?」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這已經成定局了!」
杜一清道:「你沒有救人的機會。」
武同春道:「未見得?」
杜一清道:「你一動,他父子先死,不信試試看?」
說著,向兩邊各閃了一下目芒,暗示一動手便要童光武與兩武士搶先殺人。
事實上,武同春要救他父子很難。
心念一動,武同春冷酷地道:「殺人的機會總有吧?」
杜一清陰聲道:「可能有那麼一點,也許是陪上一命。」
心一橫,武同春道:「在下如果不碰上,他父子是必死,在下來了,縱死救不了人,但你們卻非死不可,這是不同之處,說起來在下並不蝕本。」
杜一清怔了怔,眸子裡凶焰一閃,道:「好,咱們來這筆生意!」
事實上,武同春是絕對不願讓梁大元父子受害的,但一時之間,想不出兩全之道來,不由窒住了。
杜一清得意地道:「怎麼樣?」
梁大元頸子被扼住,強掙著發出含糊的聲音道:「大俠,請……保全家父,在下死不足借,免做大不孝之人。」
武同春殺機濃熾,但投鼠忌器,他不能輕率行動。
驀地在此刻,悶嗥乍傳,兩名挾持老人的武士,無緣無故地栽了下去老人也跌坐在地面。
事出猝然,杜一清等齊齊驚呼出聲。
良機不再,武同春根本不去想猝變因由,閃電般撲向童光武,右掌迅捷無倫地切了出去。
倉促中,童光武放手閃避。
杜一清出劍攻來,業已不及,梁大元滾了開去,武同春猛然揮掌,把杜一清震退,霜刃接著離鞘。
梁大元用身體攔在他父親身前。
武同春冷喝一聲:「姓杜的,你死定了!」
話聲出口,雪白的霜刃隨之揮出。
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杜一清奮力迎架,但仍被震得踉蹌倒退。
暴喝聲起,童光武從背後發劍疾襲,武同春回身封攔,杜一清立即上步搶攻,二對一,一個慄人的場面疊了出來。
杜一清與童光武都是一流劍手,在聯劍合擊之下,勢道是十分驚人的。
但武同春是特級劍手。
在迎拒之下,仍迫得二人守多攻少。
梁大元乘這機會,扶老人進入房內。
剩下那名受傷的武土,只有觀望的份兒。
激鬥持續著。
由於童光武與杜一清配合得宜,武同春一時不易得手。
梁大元入而復出,揀回自己的劍,兀立一旁。
厲喝暴起,悶哼隨之,杜一清暴閃八尺,武同春霜刃勒向童光武,童光武相當知機,在杜一清彈退時,斜掠開去。
武同春一劍勒空,變式疾掃。
「鏘」然一聲,童光武被劍盪開,但人卻沒有受傷。
梁大元厲叫一聲:「你想溜!」
武同春轉過目光,杜一清業已越土牆而去。
那名受傷的武士見沒人注意他,也彈身遁去。
童光武見事不諧,車轉身就待……武同春電疾閃身,橫劍截住,冰聲道:「姓童的,你留下吧!」
童光武目中儘是駭芒。
梁大元仗劍迫了過來,與武同春站成犄角之勢。
童光武持劍的手在發抖。
武同春接著又道:「童光武,你幾次該死都沒有死成,今晚你可就沒這麼大的命了。」
童光武慄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武同春道:「這你就不必知道了。你是自了,還是本劍客出手?」
童光武一挫牙,長劍揚了起來,他準備豁出性命一拚。
武同春口角一撇,道:「武士該死在劍下,很好,本劍客成全你……」
就在此刻,一個冷冷女人聲音道:「『無情劍客』讓他走!」
一聽聲音,武同春激動起來,脫口道:「『黑紗女』!」
梁大元臉色一變,「黑紗女」的大名,他並不陌生。「黑紗女」的聲音道:「放姓童的走!」
語氣像是下達命令。
武同春心念一動,道:「方纔殺兩武士救了老人,是芳駕的來作?」
「黑紗女」道:「知道就成!」
梁大元大為激動,想不到暗中出手救他父親的,竟然是鼎鼎大名的「黑紗女」,這實在是想不到的事。
童光武徐徐放下了劍,似乎他知道「黑紗女」一出現,他便可以不死了。
武同春咬咬牙道:「在下有話要跟芳駕徹底一談。」
「黑紗女」道:「先放了人再說。」
武同春道:「是命令麼?」
「黑紗女」道:「隨你怎麼解釋。」
「如果在下說不呢?」
「那是你自誤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