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傲霜寒 正文 第二十七回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雲霄同著小叫化舒元、姑娘柳蟬三人,在大雪山請下來了干癡百愚雙奇,由灌縣都江口上船,順流而下。

    一路上看不盡的山和水,賞不完的大小礁石。

    不幾日的工夫,小船穿進了蜀江楚峽,回看巫山十二峰,但見秋雨濛濛,江水起霧,好一幅潑墨山水圖。

    黃昏時分,船到了秭歸,略為停泊,立又乘滿空明月,起舟而下。

    此際,明月斜照江心,清光如畫,江風陣陣,夜涼如水。

    江面上靜蕩蕩的,不見半條船影,只聽波打船舷,響起潺潺之聲。

    深夜行舟,雖然月色如畫,總嫌有點荒涼之感。

    舒元倏地驚叫一聲道:「大哥,你看那是什麼?」

    雲霄注目看去,只見一條細小黑影,由左岸截江斷流,斜駛而來,不由驚訝道:

    「咦!奇怪!好像是一隻船呢!」

    舒元道:「我看有些不像,小船怎麼會是一片細長影兒?」

    柳蟬笑道:「不是船,為何可以橫江斷流而渡……」那怪物體來勢甚快,就他們這幾句話的工夫,已然駛近,從飛波洪濤中,冒出來全身,真的是一隻小船。

    就是那船形狀古怪,窄窄長長的,最令人觸目驚心的,就是船頭兩舷那一雙大鐵槳。

    船前後各有一人,後面坐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童,船頭上站著一位老人,鬚髮皆白,人卻很精神,手持雙槳,撥浪如飛,橫衝浪頭,凌波而渡。

    微一起落之間,那小舟便像急箭一般,攔腰射到。

    雲霄方正驚異,忽聽一個小童口音,喊道:「姐姐!」

    柳蟬聞聲首先驚覺,細朝那小童看去,原來不是別人,乃是自己的胞弟柳春。

    再看那老頭,柳姑娘忍不住急喊一聲道:「爺爺……」那般上老人正是狂叟柳元善,聞聲哈哈笑道:「我算計著你們也該到了。」

    說話間,兩船輕輕靠在一起,柳蟬早已縱跳過去。

    柳元善道:「你們全過來吧!我這船是鐵殼鐵槳,比你們這條船要結實得多,走起來也快速得很。」

    雲霄笑道:「我們兩船並行不可以嗎?」

    柳元善道:「你小子不懂得,前途荊棘正多,說不定還有一場好熱鬧呢。」

    雲霄聞言不禁一怔,回頭看了舒元一眼,雙雙跳上了鐵殼船。

    柳元善掃了眾人一眼道:「大雪山那兩個老東西呢?」

    艙中響起了千癡上人的聲音道:「你老柳不知我有個暈船的毛病嗎?」

    跟著鐵殼船的艙中,發出百愚上人的聲音道:「我老古怯水,早已過來了。」

    柳元善哈哈笑道:「你們還是老毛病,怯水的先逃,暈船的挺屍,還不快過來?不然我就不管了,讓仇湄娘把你給抓了去。」

    千癡上人呻吟了一聲道:「你老柳真厲害,好吧……」一語未了,小船倏地微微一晃,鐵殼船的船頂上,已站起了一人,正是那千癡上人金不問。

    柳元善笑道:「看你這老癡,都快七八十歲的人了,還是童心未混,露出這一手給誰看。」

    三位老人一陣大笑,千癡上人下了船篷,百愚上人也鑽出了船艙,寒暄已畢,就各在船頭上坐下。

    此際,雲霄也丟開了自己所乘之船,跟著也坐在了艙門口。

    百愚上人道:「柳大哥,莫非前途有事,怎麼深夜迎來?」

    柳元善道:「騷狐狸的耳朵還真尖,雲小子上大雪山的事,竟被她探聽出來,已在這江面上,設下了十面埋伏。」

    千癡上人道:「你們這樣作,是打算幹什麼?」

    柳元善笑道:「因你當年和騷狐狸那段孽緣未了,請你去再續前緣……」千癡上人把頭一縮,搖頭道:「我癡老兒現在不行了,打算留下這點本錢多活幾年哩!」

    雲霄驚異地道:「天蠍教既在江面上設下十面埋伏,我們何不棄船登岸而行呢?」

    柳元善笑道:「你雲小子莫非怕了他們……」雲霄道:「癲仙的徒弟,還不會那樣廢物!」

    柳元善道:「那我們為什麼要躲他們,須知我這一雙鐵槳未老,今夜打算要它一顯威風呢。」

    他說著抬頭看了看天色,又道:「此時天色還早,你們不妨先睡一會,養好了精神,待會兒好和賊羔子們周旋。」

    雲霄搖了搖頭道:「難得今夜月白風清,我可捨不得負此江上明月,只可惜沒有酒……」船尾上的柳春,突然接口道:「雲哥哥,你不是很喜歡我們那裡的竹葉青嗎?

    我已替你帶了來,還有半隻鹵雞。」

    雲霄一聽說有酒,豪興大發,立即引發了他那狂性,哈哈笑道:「好兄弟……」接著朗聲唱道:「人生幾何,良日苦多,有酒當醉,擊舷而歌鋼掉兮鐵槳。擊空明兮訴流光,耿耿兮於杯,掃妖氛兮劍氣……」歌聲方落,嘩然一聲長嘯,衝霄而起。

    嘯聲清越,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震得江水潺潺翻波。

    狂叟柳元善似也激發了豪情,雙手帶起一對大鐵槳,撥動得船行如飛,浪花如雪,隨著那鐵槳的起落,水花由兩舷掠過,又暴雨一般地灑下。

    當鐵殼船破浪沖出很最厲害時,真似雨大蓬雪花銀浪中夾著一條飛魚,朝前猛衝過去。

    正然飛行間,忽見正前方不足二十丈左右,江面上現出一列沙洲,蘆葦叢生,波濤暗湧,水流湍急,形勢甚是險惡。

    舒元越看越奇怪,忙問雲霄道:「大哥,你看江中那片沙洲,好奇怪啊!怎麼長蛇一般橫攔江上,船隻怎麼過得去呀!」

    狂叟柳元善朝前一打量,急道:「各人快出艙來,準備迎敵,賊羔子們真的在這裡埋伏下了。」

    一聲未了,就見那橫江的沙洲角上,嗖的飛起一支火箭,亮光閃了幾閃,轉眼而沒。

    柳元善哈哈一陣狂笑道:「賊羔子們,老像見不得人的鬼魂,有種的只管來,我老頭子手下早癢了。」

    話聲中,船行更速,奔馬似的。

    柳元善似已用出了全力,隨著那鐵槳起落,整條船都一齊搖撼,瀝瀝有聲。

    同時那一隻鐵槳翻飛,牽連著後梢的舵板也軋軋亂響,聲勢端地威猛異常。

    只見千層浪花,在舵旁飛舞,鐵殼船如乘風般急速。

    離著那一片沙洲,越來越近了。

    柳元善突地一聲高喝:「春兒準備了!」

    後梢掌舵的柳春高喊了一聲:「知道啦!」

    應聲中,突地用力一扳船舵。

    鐵殼船本是朝前直走,驟然間,就像脫了韁的瘋馬般,又似翻水欲躍龍門的鯉魚,頭前尾後,迎波乘流從水平面飛起。

    船直像騰雲駕霧一般,離開水面,衝出去好幾丈遠近,三四大高下。凌空飛越過那條沙洲。

    「唰啦啦!」響聲震動,打得水花四濺,鐵殼船就在浪花狂濤包圍之下,安然無恙地落回水面上,依舊朝前衝去。

    狂叟柳元善忍不住又是連聲狂笑,破口罵道:「哈哈……你們這些有眼無珠的混帳東西,也不打聽打聽,狂叟柳老太爺是什麼來頭的人物,憑這些小孩玩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現世!」

    原來那極像沙洲般的東西,並不是真的沙洲,乃是排幫中人特製的攔江鎖,全身是用木板製成,一節節的互相聯結,在浮木中間,貫通了一條長大的鐵鎖鏈,浮木四周,鑲有極多鋒利的刺鉤,橫的直的都有,每一根刺鉤都露出浮木三四寸長。

    排幫中人平常在不用時,就把這江鎖藏於蘆葦中,若遇強敵,放了出來,沿江湖流順勢漂去。如果對方來船不夠機警,或是能耐未到家,划船經驗不足,遇上了真得束手無策,只好任由擺佈了。

    因為船如和攔江鎖只一觸上,那鎖鏈上的刺鉤立即就發生作用,刺鉤把船牢牢釘住,越打算划船欲逃,那些刺鉤釘得船越緊。

    最後,他們只須把攔江鎖的首尾兩端,往回一收,就成了網中之魚,束手被擒了。

    隱藏在暗中的賊人,在月明如畫之下,清楚地看到這一幕緊張的情形,剎時間,也被怔住了,一個個都被震懾得膽落心驚。

    狂叟柳元善的狂笑聲仍然哈哈連響,鐵殼船也早已回復了平靜。

    中天皓月,越顯得明潔,大江波浪,揚起水花似雪。

    驀然間,「砰!」的一聲巨響。

    就見從攔江鎖的尾部,飛起五六道火花,流星趕月般,沖天而起。

    「啪啪啪!」又是一陣小鞭炮聲起,就見那升起來的火花,一個個在天空中,爆炸開來,灑了滿天絕色星雨。

    緊跟著,又是一排響箭,從兩岸蘆葦中射來,直襲鐵殼船。

    狂叟仍是狂笑未休,那些箭矢一射近來,立被他那一隻鐵槳撥落。

    滿空中響起一陣陣尖銳破風之聲,但卻沒有一支射到鐵殼船上,全被撥落江心。此際,舵手已換了百愚上人,柳蟬、柳春姐弟二人,已換穿了水衣,俟機下水。

    雲霄等人,也各自亮出來兵刃,憑守著船舷左右。

    柳春見敵人箭仍放個沒完,氣得小臉緊繃,劍眉微豎,喝罵道:「這些東西真可惡,憑仗幾支冷箭,就能阻得了我們麼?

    他喝聲未了,舒元倏叫一聲:「不要臉的東西,真要干!」

    他聲出人已縱起,飛身上了船篷頂端。

    原來賊人見箭矢無功,打算以多為勝,從蘆葦叢中,蜂擁衝了出來。

    雲霄也忙叫道:「蟬妹妹!你照顧好了春弟……」柳蟬笑道:「你顧你自己緊要,我們還得防著狗賊們從水底掩來呢。」

    雲霄聞言吃驚地道:「從水底掩來,那可就糟了。」

    柳春一翻眼,冷冷地道:「怕什麼?來了就不讓他們回去!」

    雲霄被小柳春這麼一搶白,訕訕一笑道:「我是擔心賊人壞了咱們的船。」

    柳春仍是滿臉不高興,冷冷地道:「你有眼沒有,沒看到咱們這船是鐵殼的嗎?」

    雲霄又挨了一頓搶白,神色可就有些不自然了。

    柳蟬見狀,忙向柳春叱道:「弟弟,你這是幹什麼?對人怎麼可以這樣不客氣?」

    柳春氣呼呼地道:「誰讓他看不起人呢?我都這麼大了還用人照顧。」

    雲霄一聽,才知自己的這句話說錯了,微微一笑,也縱上了篷頂。

    在這時,蘆葦叢中哨聲四起,來人紛紛駕著長形快艇,齊湧而出,估計那些船,最少也有百數十條之多。

    轉眼間,江面之上,佈滿了賊船,每一條船上,點著一盞紅燈,懸著一面三角小旗,旗上寫著「排幫西陵舵」五個大字。

    雲霄看著詫異,忙向柳元善道:「老爺子,怎麼排幫的船隻,找起我們的麻煩來了?」

    柳元善道:「今日的排幫已不是往日了,全部落在天蠍教之手,就是奚平打從這裡過,只怕也不易行走哩!」

    說話之間,賊人船隊已漸漸逼近,一聲聲吶喊:「留下姓雲的來。」

    柳元善怒極反笑,哈哈之聲震耳,根本就沒將賊人那聲勢放在心上。

    笑聲中雙槳並舉,百愚上人也將船舵猛地往回一扳,鐵殼船立向右側竄去。

    這兩位世外異人,配合得再沒有那麼巧,一個掌舵,一個舞起長大的鐵槳,奮起神力,猛往水中撥動。

    一個朝前,一個監視著船後,只有那千癡上人抱頭倒臥艙內,直嚷道:「哎呀!我暈船啦……」倏地一推一挽,鐵船立時來了個三角形的側轉。

    正好當頭已有七八條快艇,急箭一般,飛駛而來,在月光影裡,忽見兩座銀光閃閃的銀山,當中夾了一條快船,沖風破浪而至。

    賊人們哪見過這樣的駕駛功夫?不由大驚,倏地一聲胡哨,跟著又是一陣呼嘯吶喊,七八條快艇一前一後,分左右兩面搶進,同時口中齊喝道:「老狗東西,還不快停,妄想抵抗麼……」就當他們喝喊聲中,狂老兒突然大發神威,雙槳並用,先用力一齊撥動江水,激起猛烈的浪頭來。

    然後看準了賊船,雙槳齊飛,連撥江波,帶打賊船,橫掃過去。

    須知狂老頭這一雙鐵槳,乃是純鋼精製,多大的怒波狂濤,也打不斷,重量也不輕,使用起來,長短遠近均可隨心。

    當年五俠鬧江州,狂叟又鐵槳威震潯陽江口,武林中誰不聞名喪膽,如今雙鐵槳再決出世,賊人哪知厲害。

    剛好有兩條快艇貪功心切,搶在前面,吃鐵槳激起來的怒濤迎船一打,快艇立時便被翻高五六尺,跟著浪頭又一卷,登時隨波沉入江心。

    另一隻快艇,僥倖躲開了浪頭,卻被鐵槳掃中了船頭,「轟」然一聲響,立被打碎。

    那船頭上手持兵器的一名頭目,似被鐵槳同時掃中,狂吼了一聲,也栽入水中。

    兩船既毀,跟著又是十來條船衝到。

    柳元善手中鐵槳又是一撥一掃,掀起巨浪滔天。

    須知賊人們這些快艇,並不長大,乃是以輕快為勝,船身輕靈,貼水打槳而馳。

    那些操船的人,全是多年的水上積盜,被踏波無痕奚平收服,歸入了排幫,在歐陽清管束之下,倒也不敢胡作非為,可是心中總有那麼一點不舒服。

    如今排幫歸了天蠍教,成了個同惡相濟,他們的氣焰也立即囂張,仗著精能水性,可也真作了不少惡事。

    可是,他們今天碰上了鐵槳狂叟,卻就不行了。

    在雙鐵槳猛撥迅擊之下,掀起滔天巨浪,當頭的幾隻小艇,已然被浪拋起,只一落下,定然必被狂濤捲去。

    那為首的幾個頭目,自恃水性不凡,情知小艇必翻無疑,打算不顧一切,飛縱向鐵船上去。

    哪知,隨著小艇湧波下降之勢,人方縱起。

    倏地一股急流捲來,帶著一片又長又大的鐵槳,已橫掃而至。

    但聽幾聲慘嗥之聲過處,那幾個小賊人連人帶船,一齊被鐵槳打飛,轉眼間,隨波沒入江心。

    跟後搶進的幾條船,來勢甚急,眼見自己人死得那麼慘,不由激發了凶悍之氣,不見機而退,更是向前猛衝。

    狂叟柳元善突地又是一陣怪笑,笑聲中,他覷準先前被鐵槳所激起的浪山,正向船外倒去,為勢又猛又急,竟是直壓對方船頭。

    他笑聲倏斂,立即雙槳齊飛,猛力在水中一撥。

    跟著又是大片巨浪,激起如山,推波助勢,迎著衝來的快艇壓落。

    慘叫聲此起彼落,方衝到跟前的那十隻小艇,又被打飛,破船和浮屍,紛紛被捲入浪濤漩渦低處。

    排幫方面,估不到對方有這麼厲害,甫一照面,對方連兵刃都未用,只聽到幾聲怪笑,接連幾槳過處,便打翻了十幾隻船,傷了二三十名水性頗高的幫中弟子,不禁又驚又恐。

    又是一響胡哨聲起,排幫的船隻,竟然不怕厲害,厲聲喝罵中,又復爭相往前衝來。

    百愚上人猛地又把舵一扳,笑道:「狂老兒,安定地走吧,何必多造殺孽。」

    舵一扳正,鐵殼船驀地一個轉折,船又改走直線。

    狂叟柳元善又是一聲狂笑,雙槳一舉,撥浪分波,疾駛而下。

    但見兩岸狂濤奔騰,驚波怒浪,翻翻滾滾,急駛如飛,休說排幫的船追趕不上,就是那洶湧如山的波濤,也難挨近鐵船。

    轉眼間,鐵船已衝出重重包圍之外。此際月正中天,影浸江心,天上水底兩面鏡子對照,越顯得水天瑩澈。

    眾人又在新勝之餘,對此江上明月,誰也忍不住興高采烈。

    雲霄捧起一小罐竹葉青,咕嚕嚕先向腔中灌下去大半罐,抬手一拭嘴邊餘瀝,笑道:

    「老爺子這一手大江飛舟,雙槳蕩魔,值得我浮此一大白。」

    狂叟柳元善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打算藉故喝酒哇!那可不行,老實告訴你,酒帶的不多……」艙中的千癡上人接口道:「有酒得分我一杯……」柳元善笑道:「你不是暈船嗎?還是睡你的吧!」

    千癡上人道:「只要有酒,我也就不暈船了。」

    鐵船駛行速度稍慢,千癡上人不知是酒癮發了,或者是因船行稍穩而心中平靜,竟從艙中鑽了出來。

    就在他方一腳跨出艙門的一瞬間,鐵船突地一蕩,他身形猛一搖晃,方「哎喲」了一聲……船後竟然有人隨聲附和,響起了幾聲慘叫,同時似有重物墜水之聲。

    雲霄等小兄妹們,還以為是千癡上人栽下水去了,急忙回首驚顧,卻見癡老兒仍然好好地倚著艙門而立,神色也顯得驚異。

    原來那是排幫中兩名水上頭目,從水中疾泳追來,打算立功逞能。

    柳元善早就發現了,連手中的鐵槳也停了下來。

    水中兩人,不知死星照命,還以為自己的水性很高,連快如奔馬的鐵船都能追上,於是,立功之念越甚,就更是加勁了。

    正當他們剛剛趕上鐵船,方由水中冒起的瞬間。

    柳老頭就有那麼快,倏地雙槳一橫,一推一拖,啪啪兩聲,正打中兩人的腦袋。

    驟然兩聲慘叫,手腳一掙扎,人便下沉,一縷冤魂,大約已奔向了水晶宮。

    由於這麼一耽擱,倏聞吶喊之聲又起。

    就見滿江都是船影,齊聲高喊:「休放走那小船,留下姓雲的來!」

    柳元善笑向雲霄道:「小子,聽到沒有?萬船齊發皆為你,名聲不小啊!」

    雲霄笑道:「哈哈這倒大出我意料之外,雲霄會有這麼大的名氣!」

    說話之間,排幫船隊已然又逼近上來。

    在百十隻小船擁衛中,有一艘大型快船,船頭上站著兩個相貌兇惡的漢子,身穿水衣水靠,手中各持著一件非常奇特的兵刃,明月清輝下,看得逼真。

    右邊那漢子,滿臉落腮鬍子,站在船頭,有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兒,四十多歲的年紀,三角眼,一臉橫向,額上隱現幾條刀疤。

    左邊那一位,年歲較輕,約有三十歲開外,他正高舉著手中奇形兵刃,在指揮那些水賊划船急追。二人一邊催船,一邊口中齊聲喝罵道:「老狗識相點!快留下你那條船和性命來,你今夜就是逃進了水晶宮,我們也會追你到龍王殿!」

    柳春忍不住還聲罵道:「憑你們這些魚兵蝦將,還能阻得住我們!我看還是你們識相點,趕快夾起尾巴跑吧!如果惹惱了我們老爺子,他那一對鐵槳就不再留情了!」

    那滿臉落腮鬍子的漢子接口道:「小東西,看你胎毛未退,卻冒得大氣,你打聽過沒有,惹了出水蚊熊震江熊大爺,該是什麼個罪名?」

    舒元插口笑道:「惹了你等於好鞋踏上了臭狗屎,有點嫌髒的罪,可對?」

    右邊那漢子突地厲喝道:「小子,我看你是找死!」

    柳春接口還罵道:「別發威,嚇不倒誰,有膽子只管來,不來就是我的孫子。」

    出水蚊熊震江一聽這兩個小孩口齒尖利,不由氣得怒吼連天,立把手中怪兵刃一揮,喝道:「弟兄們,暗青子招呼他們。」

    他這一聲令下,剎那之間,響起一陣嗖嗖之聲,各式各樣的暗器,全都集中朝鐵殼船上打來。

    鏢箭如雨,彈丸似風,劃空發出聲聲尖銳的呼嘯。

    船上各人,舞動手中兵刃撥掃砸打,暗器紛紛落水。

    群賊怒吼吶喊,聲連數里,來勢兇惡已極,震撼著江波水面。

    此際,那千癡上人忽然鑽出艙來。

    柳春總是年輕,心誠情熱,忙道:「癡老爺子,你不是暈船嗎?

    快回艙去吧,小心暗器傷著了你。」

    千癡上人歎了一口氣道:「不行,我被這班魚鱉蝦蟹鬧得睡不著,乾脆打發了他們算了。」

    柳春熱心腸,還是不放心老人家,忙道:「老前輩,你暈船站都站不穩……」柳元善插口道:「春兒,你就少管點閒事吧!癡老兒哪裡暈船,他是害的懶病,睡足了,也得出來現現寶了。」

    柳春詫異地道:「爺爺,是什麼寶呀?」

    柳元善笑道:「你先別問,我猜你癡爺爺回頭會傳給你的、」柳春笑道:「那一定是種出奇的武功,啊?」

    柳元善笑道:「叫你不要多問,多磕頭就行……」柳春實在有些不懂,呆呆地向他爺爺看去,狂老頭不住地朝他擠眉使眼色。

    他不由心中一動,就勢往地上一趴道:「癡爺爺,春兒給你磕頭了。」

    千癡上人見狀,朝著狂叟一瞪眼,倏地跳起腳來道:「老狂,你這是什麼居心,有這樣教孩子的嗎?」

    柳元善笑道:「你不在艙中睡覺,誰請你出來了,人家孩子可是給你磕頭了,你好意思不管。」

    千癡上人仍然是跳著腳,嚷道:「我說不管就不……」一聲未了,嗖的一顆彈丸,正打在他肩胛之上,力道還真不小,打得他哽了一聲。柳元善笑道:「上天有眼,我看你管不管!」

    千癡上人哼了一聲道:「好!我算又上了你一次當,小東西還不快起來,等我得空傳給你就是了。」

    柳春也是福至心靈,聞言咚的一聲,又磕了個響頭,方站起身來。

    千癡上人又嚷道:「愚夫子,咱們配合著點,你也該露一露彈指神功了。」

    他在話聲中,已從手腕上退下來兩個赤金手鐲,有兩根牛筋繩連著,丟上了半空,右手緊握繩中,一上一下地晃動起來。

    初時還不覺什麼,等十數次上下之後,竟然越動越快,且發出嗡嗡聲響,勁風自生。

    對方打來那些暗器,只一進入這勁風圈內,立即被反震回去。

    同時那百愚上人,也佝僂著半身,雙掌平放在水面,十指亂彈,水花潑刺刺地濺起,化成一條條水箭,紛紛射向賊船。

    這麼一來,只打得排幫船上那些賊徒,慘叫連聲。

    柳元善趁這當兒,雙槳一貫勁,破浪疾駛而行。

    排幫中人哪裡肯捨,仍然尾隨後追。

    無奈此際風高浪急,江水洶湧,鐵殼船走得又快,儘管他們苦追不捨,喊殺聲喧,卻奈何不了旁人。

    這時,那鐵殼船夾浪而行,宛如一條魚王,後面跟著無數小魚群,貼波而游。

    天空一輪皎潔的明月,業已斜西,清光依舊映人,雲白星稀,水天一色,不時撲面吹過來陣陣江風,清澈心脾。

    無奈這種勝景,江上人卻無暇賞玩。

    東方曙光已露,遠遠已望見了江陵縣城,上下客貨,都在此停泊,時當太平盛世,民殷物阜,兩岸帆檣,如林如織,十分熱鬧。

    雲霄等人,方出虎穴,哪有閒情賞玩,只是添了些食物,起錨再走。

    從這裡向下走,倒是個大地方,舊名潯陽,今稱江州,當年宋江曾在這裡題過反詩,黑旋風李逵也在此處鬥過浪裡白條張順,就以上二十年來說,七俠鬧江州,力戰天蠍八尊者。

    往年的七俠,今天卻來了三位,狂、癡、愚,他們是舊地重遊,都不禁興起無限感慨。

    潯陽樓風光仍舊,店主人為了招徠顧客,將當年宋江所寫來的那首:「西江月」詞,裱裝起來,懸掛在敞庭當中。

    狂叟柳元善為了憑弔往事,當然要登樓痛飲。

    其實凡是來到江州的人,有誰不到潯陽樓光顧一番?不登潯陽樓,就等於沒到過江州。

    潯陽樓除了烹調精美外,較馳名的還是鯽魚,更重要的是這兒有著侑酒的歌妓,一個個都生得艷美。

    因此,這家潯陽樓的生意,百年來一直未衰,一到傍晚時分,總是坐無虛席。

    雲霄等一行,老少爺兒們七人,將船一靠岸,就奔來這潯陽樓。

    今天許是天色還早,樓上空座正多,他們就選了個靠窗臨江的座頭,坐了下來,點了酒菜,推杯暢飲起來。

    雲霄方舉杯邀飲之際,忽然一眼看到那首:「西江月」,低聲念道:「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邱,潛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雙頰,哪堪配在江州,他年苦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他將詩吟完,驀地一掌拍在桌上,「砰」的一聲響,震得碟飛湯濺。

    恰好癡老頭正然就匙飲湯,一下子濺了滿鼻子湯水,燙得他哎喲了一聲,朝著雲霄一翻眼道:「小子,你這算是幹什麼?」

    雲霄聞言,才知自己失了態,忙賠笑道:「老前輩,你別生氣,我因為心中有氣……」千癡上人長眉掀了兩下,道:「胡說,你不讓我生氣,為什麼你生氣,非得還我一個明白不行!」

    雲霄道:「你看那首詞,填得太豈有此理!」

    柳元善道:「哈!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懂文墨,我得聽人給評評理,怎麼樣的豈有此理?」

    雲霄道:「他那『自幼曾攻經史』,當然是個讀書人才,讀書在明理,明理為作人,作人何用權謀,足見是個圖謀不軌之輩。」

    柳元善笑道:「也還評得有理,要不然他宋江何以能稱雄梁山水泊,至今我們江湖中人,也還對他十分佩服哩!」

    雲霄道:「這種假仁假義之人,怎能令人佩服。」

    百愚上人道:「好小子,你莫非打算要轉移江湖風尚不成?」

    雲霄道:「江湖上講究『道義』二字,也就是說處之以誠,交之以義,誠或義,都是發自內心的良知,怎麼用得上權謀,宋江的『長成亦成權謀』,無異供認出他的處世待人,完全是用權謀,哪有什麼道義在?」

    百愚上人聞言,不禁頻頻點首。

    雲霄又道:「『恰如猛虎臥荒邱,潛伏爪牙忍受』,這兩句越發顯出來他的居心叵測了,竟然是早有準備,結黨營私,和目前的天蠍教,有何分別?」

    柳元善道:「評得也對,那麼下半闋呢?」

    雲霄道:「他刺文雙頰發配江州,有什麼不幸?實在是朝廷寬待了他,他知思自悔,重新作人,有什麼冤仇?就是有冤仇,也應該血染他那鄆城,卻犯不著血染人家這潯陽江口呀?請問,潯陽江人,有誰和他結有仇了呢?」

    柳元善突然一拍雙掌,道:「對,雲霄,憑你這一說,江湖風尚實在是該有一轉移,想不到我們敬若神明的呼保義,是這麼一個魔王。」

    「是什麼人打算轉江湖風尚,好大的口氣!」倏地從樓下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

    跟著一陣樓梯聲響,上來了一俠赤面黑鬚的道者,竹筍冠,金耳環,道袍敞開,前襟束起,白襪護膝,足踏雲鞋,一部濃髯灑胸,身背寶劍,飄下尺多長的金黃絲穗。

    柳元善一見,由不得心頭一凜,忖道:「這魔王還在人世呀?」

    他一念未了,那道人已然洪聲道:「哦!這才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千癡上人早已打上了招呼道:「虯龍兄弟!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虯龍道人似乎托大得很,聞言哼了一聲,抬手一指雲霄道:「這小子是什麼人?」

    柳元善冷冷道:「你管得著嗎?」

    虯龍道人聞言微微一怔,倏一笑道:「柳大哥你怎麼對貧道這樣不客氣!」

    柳元善道:「你何嘗對我客氣了?」

    虯龍道人道:「我上樓來不是打過招呼了麼?還要怎麼客氣?」

    柳元善道:「癡老兒不是招呼過你了麼?」

    虯龍道人道:「我要問這口出狂言的小子是什麼人?」

    柳元善哼了一聲道:「什麼人你也惹不起,所以我勸你少問。」

    雙方這麼一互相頂撞,眼看就要說僵了。

    小柳春一拉他姐姐柳蟬的衣襟,低聲道:「姐姐!怎麼這牛鼻子是吃生米長大的呀?」舒元也有些氣呼呼的,劍眉微豎,朗目圓睜,直盯著虯龍道人那張紅臉。

    雲霄本待發作,被百愚上人暗裡按住,也朝虯龍道人狠狠地瞪眼。

    一桌子吃酒的有七個人,全都靜靜的,對於那位虯龍道人,有的扭頭不理,有的微笑無言,有的卻是怒目相視。

    在這種情形下,虯龍道人好像是自尋台階,怒目向雲霄瞪了一眼道:「小子,你有種沒有?」

    雲霄道:「你打算幹什麼?」

    虯龍道人道:「我看你身帶寶劍,必定會個劍法,可敢同我比一比嗎?」

    柳元善忽地站起身來,怒聲喝道:「凌老二,你又打算鬧事是不是。」

    虯龍道人似乎對柳老頭有些怯意,聞言往後退了兩步道:「大哥!我……我可沒有找你呀。」

    柳元善道:「你打算找我也行呀!不妨到潯陽江中,咱們再會一會。」

    虯龍道人連忙搖手道:「免了!免了!上次那一場,差一點讓我把江水喝乾了。」

    柳元善道:「那次饒你不死,你可知是為的什麼」」那虯龍道人聞言,態度馬上頓了下來,笑道:「老哥哥!算了吧!我不就栽了那麼一次跟頭嗎?」

    柳元善道:「那麼這多年來,老毛病怎麼還沒有改!」

    虯龍道人嘿嘿一笑道:「我就是看不得帶劍的,嘿嘿!」

    柳元善冷哼了一聲道:「你要打算比劍也可以……」虯龍道人一聽說可以比劍了,心中大喜,忙道:「有什麼條件嗎?」

    柳元善道:「條件你們自己談,我不管,但此地不是比劍之處,你忘了二十年前那場禍事了麼?」

    虯龍道人忙道:「我沒有忘……你老哥說什麼地方吧!」

    柳元善道:「今夜二更天後,鄱陽湖口那片沙洲上,讓你們比一場看。」

    虯龍道人聞言,高興得大嘴一咧,哈哈笑道:「好!好!老哥哥,咱們就這樣,凌洵告退了。」

    他說著轉頭就向樓下跑去,看那樣子似乎高興得忘了所以。

    雲霄一直望虯龍道人下了樓,詫異地道:「老爺子,這是什麼人,看樣兒你們好像有梁子,又好像是自家人?雲霄糊塗了……」柳元善笑道:「提起此人,可大大有名,江湖上沒人不知他無賴漢的。」

    雲霄更是驚訝,愣愣地地道:「無賴漢?……他是個無賴漢?

    我沒聽說過江湖上有個無賴漢啊?」

    柳元善笑道:「這是數十年前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柳蟬接口道:「看他那副狂傲自大的樣兒,也真有點賴!」

    柳春是人小口快,不懂得忌諱,大眼眨了兩下,問道:「我看癡爺爺他們,好像很怕他的呀!啊?」

    千癡上人倏地一瞪眼,叱道:「放屁!誰怕他了?」

    百愚上人笑道:「癡老兒,人有失足馬有漏蹄,何必硬朝臉上貼金呢?」

    千癡上人一掀眉道:「愚夫子,你怎麼可以這樣不顧聲譽,我們只是在武功上鬥他不過,誰怕他了?」

    柳元善拈鬚笑道:「斗武功打不過人家,儘管嘴上不怕,就是心中有點怯,可對?」

    千癡上人點頭道:「這樣說還差不多……」柳春噗哧一聲,笑了起來道:「心裡怯還不是和怕一樣?」

    他一語點破,眾人立即大笑起來。

    雲霄等笑聲稍斂道:「聽老爺子這麼說來,他的武功一定是很高了,怎麼會很怕你呢?」

    柳元善笑道:「論他的武功,在武林中確是屈指可數的人物,只是他那個性情,使人有點不敢親近。」

    雲霄道:「我也覺得他有點橫不講理!」

    百愚上人道:「他簡直就是目無餘子,傲氣凌人。」

    舒元接口道:「老爺子的武功,當然是要高他一籌了。」

    柳元善沒等舒元話落,突地仰面哈哈大笑起來道:「論真的,我得比他差上兩籌才對哩。」

    原來這虯龍道人本名叫凌洵,乃是癲仙凌渾之胞弟,只一味的醉心武功,從不問什麼人情世故,且又生性好強,聽不得世上有武功超過他的人。所以不到幾年的工失,就創出個摩雲金剛的名號來。

    如此一來,他就認為天下無敵手了,大發狂言,天下他只服得一個人,那就是癲仙凌渾,並不是那凌渾武功比他高,因為是他哥哥的緣故。

    二十年前一個中秋之夜,七俠聚會潯陽樓,到的是癲仙凌渾、丐仙莫邪、狂叟柳元善、癡老兒金不問、百愚上人古百愚、老俠雲誼、綠萼莊主梅隱君。

    狂叟柳元善說到此處,禁不住一聲浩歎……百愚居士接著往下說道:「我們七個人商定聚會的時間是三年一會,見面時除互研武功外,最重要的是融洽情感。」

    千癡上人道:「但是那一年卻出了事,天蠍教護教十二尊者找上了我們……」柳春是小孩兒性,得失之心很大,忙問道;「你們是打敗了還是打贏了?」

    「當然是打贏了!」

    癡老兒一提起沾光的事,由不得眉飛色舞,哈哈笑道:「我和愚夫子雙戰武當高點癲,雲老大力戰少林寺的覺非和尚,梅隱君劍擋聖手摩什雷天化,柳老狂更厲害,他指名約戰鬧海金瞻陶鈞、鄱江長蚊姜世霸,老叫化青竹杖找上了鬼王馬震天,癲老頭一雙手敵住了陰陽判和五行劍,這一場打得真熱鬧。」

    百愚居士接口道:「這一戰也震驚了武林。」

    柳元善笑道:「我那一雙鐵槳,在潯陽江口大展威風,使得湖海雙霸血濺潯陽江真過癮……唉……」他方說到高興處,忽然一聲長歎道:「從那件事以後,雙鐵槳己二十年沒用了,今日又把它請了出來,是凶是吉還真難料呢!」。

    舒元插口道:「當然是吉啦,在江上一出手,不是就見了綵頭啦?」

    柳元善微微一笑道:「但願那樣才好!」

    雲霄道:「那你們又怎樣和虯龍道人碰上了呢?」

    柳元善道:「大勝之後,必有一番慶祝,就在這潯陽樓上,筵開十席,遠近來了百十位武林朋友,推杯換盞,正當酒酣耳熱之際,來了摩雲金剛凌洵。」

    柳春忽然插口道:「他不是虯龍道人哪?」

    柳元善道:「他那時還沒皈依三清,當然不是虯龍道人了,他一上樓來,我們看在凌瘋子的面上,忙著向他招呼,哪知和方才一個樣,大模大樣地一概不理,且還指名索戰。」柳蟬道:「他找上了誰呢?」

    柳元善微微一笑道:「他也不知被什麼人撥弄,竟找上了我,說要我一比水上功夫。」

    舒元道:「你們就那樣真的比了麼?」

    柳元善道:「我要是滿口答應,豈不顯得我毫無修養麼?再說當著凌瘋子的面,也不能那樣,所以就謙遜說自己水上功夫並不好,哪能和他比呢?」

    百愚上人接著道:「可是那凌洵還是不依,非得叫狂老頭當眾宣佈,有他在一天,不准妄談水上功夫。」

    雲霄道:「難道我師父在座,他不管嗎?」

    百愚上人道:「他怎麼沒有管?勸說之下,凌老二不但不聽,還幾乎和他哥哥動起手來,從那時起這二十多年了,就沒聽說癲老頭提過他這位寶貝弟弟。」

    柳元善輕歎了一聲道:「這件事立即轟動了江湖,那天我被逼無法,只好接戰了。」

    癡老頭哈哈笑道:「這件事立即轟動了江湖,那天到場觀戰的人多極了,就見他們兩人在急流驚浪間,追逐撲擊,果然兩人的功夫都是十分了得,兩岸喝彩聲雷動,哈!

    真夠勁。」

    柳元善道:「我們在水中周旋了有半個多時辰,未分勝負,以我的意思就此罷手啦,哪知,凌洵卻非要見個輸贏不可。」

    癡老頭笑道:「柳老狂一生氣,就使用了看家絕技,不到三五個照面,凌老二就喝上了水啦!老狂也真夠損的,還一個勁抓住人家的頭髮給幫忙灌水,一直等到凌老二喝得漲飽了,才把他拖上岸來。」

    柳元善笑道:「他自從吃過了那一次大虧之後,才算對我有了怯意。」

    舒元笑道:「這麼說來,在武林中他已服了第二個人了。」

    柳元善道:「我的意思還打算讓他服了雲霄,能收服了他去對付天蠍教那伙妖魔鬼怪,也就省事多了。」

    雲霄道:「我擔心自己不行!」

    柳元善道:「不行你也得想辦法,鬥力、鬥智,我猜你小子不會輸了他。」

    他們這餐酒,一直吃到起更,潯陽樓燈火已上,夜市正盛之際,他們會鈔下樓,直奔鄱陽湖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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