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珠牌」反面所鑲嵌的那粒寶珠,在內力摧逼之下。能發射霞光,使對手在剎那之間,喪失神智,內力愈強。威力愈大,對方非在霞光收斂之後,不能恢復神智。
當然,這並不是值得稱道的行為,「魔中之魔」畢生未曾用過,韓尚忘本想以真功實力相搏,但事實非常顯明,他巳瀕臨生死邊緣,所以他用了。
最主要的原因、是對方可能就是自己的血海仇人,他不能放過對方,他亟於是要揭開這個謎。
韓尚志收起本門傳派之寶「惡鬼珠牌」.日蘊殺機。一不稍瞬盯視著躺在地上的假「血骷髏」。
「假「血骷髏」之時已甦醒過來,雖然他傷勢不輕,但仍掙扎著站起身形,蒙面青巾和前胸一片濡濕殷紅.那是他吐的血。
「冷面人,你準備把老夫怎樣?」
韓尚志冷漠陰寒的道:「我證實一件事之後,可以決定你的生死,不過……」
「不過怎麼樣?」
「你死有餘辜。但如我證實那事不是你所為的話.今天我暫時放過體、下次見面時,再取你狗命!」
假「血骷髏」向後退了兩步,陰聲道:「你要在老夫身上證實什麼事?」
韓尚志面上殺機浮掠,沉聲道:「十五年前……」
驀然
數縷銳風,從韓尚志身後疾襲而至。
他可真估不到此時此地,會有人潛伏在側,猝施襲擊,聽聲辨器,襲來的必是極厲害的暗器,而且是高於聽為。
心頭—震之下,疾向橫裡電閃飄移六尺,銳風擦衣而過。
「擦!擦!」連聲,數點黑星,嵌在丈外的村身上,韓尚志目光瞥掃之下,更是吃驚不小。這襲來的並非什麼暗器。而是幾片樹葉。
來人既具有摘葉傷人的功力,決非等閒人物。
轉身回顧之下,登時腦內「嗡!」的一聲響,全身起了一陣痙攣。
這暗襲他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他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
「賽嫦娥王翠英」面無表情,矗立在三丈之外,冷冷地注目韓尚志。
韓尚志透然之間,宛如利簇穿心,俊面扭曲成了—付怪形。
他木然呆立,在忍受著錐心裂肝的痛楚。
他的母親,競然三番兩次向他下毒手,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假「血骷髏」厲嘯—聲,飛風般朗林深處射去,轉眼無蹤。
「賽嫦娥王翠英」嬌軀一彈,也向同一方向射去。
韓尚志有如一尊雕像,—動也不動。
微風、拂動了他的衣衫,旭日,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長長的,是那麼的孤獨,無依。
日影上移,他的影子漸漸縮短,他仍一動不動的怔立當地。
他在想,深深地想—
他的母親偷襲他的目的,顯然是讓假「血骷髏」脫身,為什麼?
假「血骷髏」不惜以「佛手寶笈」為餌,希望從自己口中套出「鬼堡」的情況,為什麼?
假「血骷髏」的武功身手,與真的『鬼堡主人」如出一源,僅是火候上的差異,這其中有什麼蹊蹺存在?
「天齊教」少教主余少坤,曾對自己施展過使人真力無法提聚的怪功,與「鬼堡」
武功路數極為相似,自己的母親改嫁「天齊教」主,而現在她又出手救了假「血骷髏」,看情形這複雜的關係,似乎牽連到「天齊教」……」
他越想愈感迷憫,困惑。
如果假「血骷髏」是韓家仇人的話,母親出手救了他.這簡直不可思議,這種行為幾近喪心病狂!
可是一個做母親的,竟然三番兩次對親生骨肉下毒手,這在世間,找不到解釋,人和禽獸,到底如何區別?人!有時的作為,殘毒遠超過冥頑不靈的禽獸。
久久之後,他進出了一句:「殺!」
一個慈樣而略帶微淒側的聲音,黜告傳來:「孩子,你要殺誰?」
韓尚志全身一顫,聽聲音知道發話的是神秘莫測的「失魂人」,他不曾回頭,他明白「失魂人」不會現出身形的。
「您是『失魂人』?」
「是的,孩子!」
又是一聲慈詳的呼喚「孩子」!這使韓尚志想起剛剛離開的毒逾梟藐的母親,心裡不禁一陣劇痛,身形晃了兩晃。
「失魂人」的聲音又道:「孩子,你很恨你的母親?」
韓尚民咬緊鋼牙道:「不錯,恨之刺骨!」
「你方才說的『殺』字,是指她而言?」
韓尚志面上的肌肉,—陣抽搐,恨恨地道:「不錯!」
「失魂人」的聲音顫抖了,而且充滿著激詫:
「你要殺你的母親?」
「是的!」
「天下有做兒女的殺父母的道理嗎?」
韓尚志嘶啞著聲音反問道:「難道天下又有母親向兒子下毒手的道理?」
兩行痛淚,掛下了他鐵青的面龐。
「失魂人」沉默了半響,才邁:「可是你並沒有遭毒手.你好端端的活著。」
「前輩,這句話不能抹掉她那近於瘋狂的行為!」
「也許,可是天下事往往不能以常情推斷!」
「為什麼?」
「也許你母親有難言之隱?也許她不得不如此做?也許她有極重要的打算?」
「前輩能舉出事實嗎?」
「有一天會的,現在不是時候!」
「前輩佛口婆心,在安慰我?」
「你錯了,我既非佛口。也沒有婆心、我只是—個失去了靈魂的人!」
「晚輩不相信命運!」
「你從小到現在的遭遇不是命運?」
「不。那是人為的!」
「孩子,你太倔強了,不過,我再鄭重的告訴你,消除對你母親的怨恨,一切讓將來的事實來說明:「
韓尚志慘然一笑道:「晚輩沒有母親:「
「如果這話讓你母親聽到,她會悲痛欲死!」
「她會嗎?她時刻想置我於死地:哈哈哈哈……」
韓尚志歇斯底里的狂笑起來,那笑,其實是』種哭,—種不同方式的哭,他把滿腹恨、怨、憤、怒、、悲、苦……」
笑聲久久始停。
「孩子,這不能怪你,因為這是命運!」
「這是活生生的事實!」
「你不相信命運?」
「不相信!」
「有一天你會相信的!」
「永不!」
「不要太倔強,我所說的命運,是一種既定的事實,人力無法挽回,或是加以改變,你只能順應事實的發展,即使是死,也不能逃避,那就是命運!」
韓尚志仍然冷傲的道:「前輩說的是至理名言。但晚輩卻認定命運就在自己的手中、天下沒有一件事是既定而又決然的!」
「你不能稍改對你母親的看法?」
「她不以我為子,我自不能以她為母!」
「這話有失人子之道!」
韓尚志悲聲道:「十五年前,晚輩年僅三歲,全家慘遭血洗,二百多具枯骨,現在尚未入土,而她,以僥倖不死之身,改嫁他人,置血仇幼子於不顧,更甚要置晚輩於死地……」
「失魂人」以一種異常的聲音道:「你忽略了一點。」
「什麼?」
「你可曾想到令堂何以會僥倖不死。」
韓尚志不由一呆,不錯,這是一個謎,他曾想過,但無法索解的謎,在全家上下人等悉數被殺的情況下,她何以能獨自得脫?
師叔「毒龍手張霖」自絕之前,僅只告訴自己母親已失節改嫁,並曾欲置叔侄兩於死地,此外,連血案的經過詳情,都不曾吐露,還囑自己不必報仇?
謎!
令人難以置信的謎!
一陣思忖之後,激顫的道:「難道前輩知道其中原因?」
「知道!所以我才對你說這樣的話!」
「前輩何不明白見示?」
「時間不到,說出來有害無益!」
韓尚志咬牙哼了一聲,緘口不語。
「孩子。我要你再訪『鬼堡』。」
「晚輩已記在心裡。」
「為何不立即去做?」
「晚輩目前尚有本門要事待理,無法分身,總之『鬼堡』之行,是晚輩此生大事,前輩不說,晚輩也會去的!」
「我的用意是要你向『鬼堡主人』道明身世!」
「這個……當然!」
韓尚志下意識的一摸懷中的「佛手寶笈」暗付,自己得先赴「勾漏山」,尋到「陰煞莫秀」,告訴他「陽煞高土奇」的下落,雙笈合壁,練成「須彌神功」,再赴「鬼堡」
報各索仇……」
心念未已,只聽「失魂人」又道:「孩子,你與『天齊教』已成了生死對頭……」
「這點晚輩清楚!」
「你要謹防暗算。」
「謹謝忠告!」
「你可以離開了。」
「晚輩還有兩件事請教!」
「你說說看?」
「第一件,武林之中,有幾個『血骷髏』?」
「你說十八年前還是十八年後?」
「十八年前?」
「一個!」
「十八年後?」
「兩個!」
「鬼堡主人能容忍別人冒其名號?」
「這自有原因!」
「請問?」
「我不能告訴你!」
韓尚志心裡—涼,又道:「真假『血骷髏』武功似同出一源,這其中……」
孩子,你將來會明白的,現在我不能告訴你,說第二件吧?」
「第二,『天齊教』與『鬼堡』有何淵源?」
「你為何有此一問?」
「天齊少教主余少坤曾施展過一種『鬼堡』怪功!」
「很抱歉,我無法答覆你這個問題!」
韓尚志不由沮喪萬分,謎.仍然是謎,他想不出對方何以要如此神秘!
他忽然想起自己被「鬼堡主人」以獨門手法,點了自己的數處大穴,使真氣無法凝聚運行,『失魂人」為了替自己解穴而斷了一雙玉掌.並且囑咐自己在見「鬼堡主人」
之時,拿出這雙斷掌,這更是匪夷所思的事。
心念及此,不禁脫口道:「如後輩猜想不錯,前輩與『鬼堡』定有什麼關係存在。」
「失魂人」以激動驚愕的聲調道:「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前輩能解『鬼堡主人』以獨門手法所點的穴道!」
「天下武術同源,萬流歸海,這不足為奇!」
「還有,前輩為晚輩自斷手掌,而且明示交與『鬼堡主人』「孩子,夠了,你可以走了!」
韓尚志茫然的搖了搖頭,道:「前輩大恩,粉身難報,晚輩告辭!」
說著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深深—揖,轉身撲上官道。
他母親「賽嫦娥王翠英」的影子,仍在他腦際徘徊,天倫夢斷,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劇,他不幸做了這悲劇的主角。
「失魂人」何以一再為自己的母親辯護,使他迷茫不解。
他想,也許她是基於—種道德觀念,不忍見別人骨肉之間發生不幸。
他想起先他而去的五位長老。
於是—
他把身法加快,像—抹輕煙,順著官道飄掠。
兩個時辰不到,他奔出了三百來里,但五長老卻蹤跡不見。
正行之間.十幾條人影,迎面疾奔而來。
韓尚志正待偏身而過,突然他發現這十多條人影。全是丐幫人物、為首的一個白髮老丐,正是老哥哥「南丐」。
於是,他徒然剎住身形.站在道中。
「南丐」—行,見有人停身道中,也同時剎住身形。
「老哥哥!」
韓尚志忙施一禮,喜孜孜地叫了一聲。
「南丐」裂咀哈哈—陣狂笑道:「小兄弟,我們義相見了!」
「老哥哥別來無恙?」
「哈哈哈哈,我老叫化兩肩—口,有什麼好不好!」
隨「南丐」而來的卜二個老丐,一個個怒日橫眉,瞪視著韓尚志。
韓尚志當然知道對方敵視自己的原因,但他成竹在胸,毫不為意,淡淡地掃了眾丐一眼之後,又向「南丐」道:「老哥哥風塵樸樸,意欲何往?」
「南丐」臉色微變之後,又恢復喜笑之容,道:「小兄弟,願不願陪我老化子—醉?」
「這個……」
「你不願?」
「小兄弟我要事在身,能否改日再……」
「小兄弟,老哥哥我這—杯酒意義重大!」
韓尚志略微—想之後,慨然道:「如此小兄弟我從命就是!」
「南丐」回頭向隨行十二丐一擺手道:「靈官廟酒席侍候!」
十二老丐齊齊躬身一禮,又復向韓尚志一瞥,方才轉身疾奔而去。
韓尚志目送十二丐幫高手離去之後,才向「南丐」道:「老哥哥,為什麼想起要請小兄弟我喝酒?」
「南丐」白眉一『掀,道:「意義重大。」
「小兄弟不解?」
「現在且不談這件事,老哥哥替你婉惜!」
「替我婉惜,為什麼?」
「你可能一生從此毀去?!」
「老哥哥的話,小兄弟實在不解……」
「病神就是你的化身?」
韓尚志劍眉一揚道:「不錯!」
「南丐」笑容一斂,白眉緊蹩,沉聲道:「你真的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不錯,這有何不妥?」
「『魔中之魔』,陰殘狠毒,殺人如草,武林同道遭害者不計其數……」
韓尚志不經意的一笑道:「老哥哥因此而代小兄弟我婉惜?」
「小兄弟,你變了!」
「何以見得?」
「從你說話的口吻!」
「不J我沒有變,也許老哥哥心中有事,所以才有這種看法。」
「小兄弟,如果我老化子現在問你令師的行蹤,你說是不說?」
「當然!」
「令師現在落身何處?」
「他老人家業已作古。」
「什麼、他死了?」
「是的!」
「南丐」老臉一連數變,道:「我老化子以為傳言失實,原來卻是真的,小兄弟,『魔中之魔』仇人滿天下,他這一死
「師債徒還!」
「南丐」身軀微微一震,道:「小兄弟,你我結交在前,總是有緣,現在,我倆仍是朋友,煞風景的話,暫且不談,三里之外便是靈官廟,你我痛飲一番……」
韓尚志若有深意的道:「老哥哥說這一飲意義重大?」
「喂!」
「可否稱之為絕緣酒?」
「南丐」面色大變,慘然一笑道:「此話怎講?」
「老哥哥明知故問,先師昔年與丐幫曾有一段過節,老哥哥是丐幫長老,而小兄弟我卻是『魔中之魔』的傳人,老哥哥相邀之意,當然是—了往日結交之情,言罷之後,也許是兵戒相見,豈不是絕緣酒!」
「南丐」微頷首,兩滴老淚,奪眶而出,這淚,是至性至情的表露。
韓尚志忍不住鼻頭一酸,討道:「老哥哥真是性情中人」。
「南丐」黯然神傷的道:「小兄弟,老化子本要待到酒後,才告訴你,想不到你一語把它道破,不錯。現在我們仍是朋友,一個時辰之後,我們將是生死之敵,老化子身為丐幫首席長老,如不過問,上無以對祖師,下無以對各代弟子……」
韓尚志胸有成竹,毫不在意,師父所遺的「魔魔尊者恩仇錄」之上,每一筆帳,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下一轉話題道:「老哥哥、丐幫耳目遍天下,對於假『血骷髏』的來龍去脈,有否端倪?」
「南丐」廢然一歎道:「毫無蛛絲馬跡可尋!」
「依老哥哥看來,會不會是第二代的『血骷髏』?」
「小兄弟說這話可有所指?」
「第一,假『血骸骷髏』與真『血骷髏』武功路數同出一源,僅是功候上的差別而已,第二。以真『血骷髏』的功力而言、恐怕不會容人冒名瓜代!」
「小兄弟這一說很近情理,但假『血骷髏』的功力,在目前江湖中,恐怕己難找出對手,仍然是無法證明的疑案!同時、除了你我之外,恐怕也沒有人知道『血骷髏』竟然有真假兩個!」
韓尚志想起假『血骷髏』已變作了自已掌下遊魂,眼看真相即可大白,卻不料被那梟獍不如的母親「賽嫦娥王翠英」救走、不由暗地咬了咬牙……
「南丐」慨然一歎又道:「平靜了十多年的武林、又重臨末日的恐怖!」
韓尚志倏地目射奇光,沉凝十分的道:「真假血骷髏之謎。不久定可揭穿!」
「也許會的!小兄弟,我們該走了。」
「好,請老哥哥帶路!」
兩人同時彈身順官道馳去。
顧盼之間,來在一個山環之內,「南丐」朗右側的叢林—指道:「就是這裡!」
兩人離開官道、向叢林奔去。
「南丐」表面上不怎麼樣,但內心卻沉重無比,他與韓尚志在桃林之內,一見投緣,結了忘年之交,以兄弟相稱,想不到世事難測,韓尚志中途做了一代魔尊「魔中之魔」
的傳人。
四十年前,「魔中之魔」血洗三湘分舵,舵主以下三香主。十二頭目,四十弟子,無—倖免,其後,「魔中之魔」突地失蹤江湖,這筆血債,丐幫誓要索訴。
現在「魔中之魔」已死,這筆債落到了韓尚志的頭上。
忘年之交.馬上就要成生死之敵。
「冷面人韓尚志」的功力,早巳震撼武林、這筆血債索討起來……」
「南丐」心念及此,不由暗地打了兩個冷顫。
他明知這對丐幫或許會是另—場血劫。然而,全幫上下。敵愾同仇,遲早仍是無法避免的事,他不敢往下深想。那後果著實可怕。
韓尚志成竹在心,倒是泰然若素。
叢林之內,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大廟。
廟門之上,—塊巨匾,泥金剝落,但仍可辯認出是「靈官廟」三個大字。
將及廟門,—個中年丐者,急步而出,單膝一曲,道:「弟子江分舵舵主邱成,恭迎長老法駕!」
「南丐」—抬手道:「邱舵主免禮,酒席擺好了沒有?」
邱成起身,遲在—側,恭謹的道:「已經齊備多時!」
「好。帶路!」
三人魚貫進入廟內。轉過兩重院落,來到正殿之上。
所經之處,所有的丐幫弟子,全都以大禮參拜「南丐」。
韓尚志所看到的.卻是—些略帶驚異的仇視的眼光。
正殿供桌之上,擺了十幾個盆碟,旁邊置了一罐酒,泥封未除。
「南丐」輩份極尊,而且生平不拘禮俗。向陪侍—側的邱成道:「通通離開,我要單獨與這小兄弟痛飲一番。掌門駕到之時。再通知我!」
「遵命!」
分舵主邱成施禮退出殿外,其他在四周的弟子,也紛紛起身退開。
「南丐」一拉韓尚志道:「小兄弟,坐下!」
兩人相對坐定之後,「南丐」用手輕輕拂去泥封,—股酒香。撲鼻而起,韓尚志不由脫口讚了一聲:「奸酒!」
「南丐」狂飲數碗之後。似乎暫時忘記了現實。毫興大發,談笑風生。
半個時辰之後,只聽外面高喝一『聲:「掌門人駕到!」
「南丐」擲碗離座,老臉—陣抽搐,向韓尚志苦笑—聲道;「小兄弟,你我緣盡於此!」
韓尚志微微—笑,也跟著站起身形。
—陣雜踏的腳步之聲傳處,人像潮水般向殿前院落之中湧進c當先—個年在五十上下的丐者,面目威稜,逕直朝正殿走來,後隨十六個老年丐者、原先跟隨「南丐」的十二個,也在其中。
其餘的丐幫弟子、朝院外的四面散開,剎時築成了—圈人牆。為數不下二百人之多,但除了腳步聲之處,再也沒有其他聲息。
「南丐」搶前王步。道:「趙非參見幫主!」
「不敢當長老大禮!」
為首的威稜老丐、急阻止「南丐」行禮,轉身面對韓尚志道:「你就是『冷面人韓尚志』?」
韓尚志冷冷的道:「不錯!」
「四十年前今師『魔中之魔』與本幫的—段過節……」
韓尚志不持對方說完。接過話頭道:「由本人了結!」
殿內殿外,無數雙閃射著仇焰的眼睛。全集在韓尚志身上。
丐幫掌門一抬手道:「請到院地之中講話!」
韓尚志身不晃肩不搖,一閃便飄落院中。
這一手功力,看得丐幫高手心弦為之一震、
丐幫掌門緩步落入院中、十六個老丐,手執打狗捧。在掌門身後一字式排定,「南丐」面色凝重十分的站在掌門人的右側方。
空氣在這—刻之間,驟呈緊張。
丐幫掌門目掃全場一周之後,發話道:「韓少俠願代先師了斷四十年前的那一樁血債?」
韓尚志點點頭道:「師債徒還,名正言順,但不知貴幫準備如何了結?」
「血債血還!」
「不死不休?」
「不錯!」
所有在場的丐幫高手,面上全現出悲憤之色,一付躍躍欲試之態。
丐幫掌門一頓之後,又道:「本幫棄徒『天星丐伍七』,仗『天齊教』之勢,欺師滅祖,韓少俠義伸援手,說起來對本幫有恩……」說到這裡,話鋒一頓,接著又道:
「但三湘分舵血案,乃是本幫歷代幫主遺命非索討不可的債……」
韓尚志依然冷漠平靜的道:「掌劈『天星丐任七』,在下基於老哥哥趙長老的交情,掌門人不以越姐代皰見責,已屬大幸,恩字決談不上,至於先師昔年的欠帳、貴幫索取理所當然!」
這—番話,義正辭嚴,聽得在場的人全為之動容。
「南丐」面無表情,但內心卻難過已極。
丐幫掌門面色—沉道:「話已說明,敝幫要得罪了!」
場中空氣又是一緊。
韓尚志心想,時機已至,眼前丐幫重要份子,大概都已在場。
心念之中,俊面—肅道:「掌門人,在下有一個問題請教!」
「請講!」
「如果四十年前貴幫三湘分舵弟子,確有取死之道,又當如何!」
這話大出在場幫眾意料之外,不由齊齊面上變色。
「南丐」木然的面孔,這時也罩上了一片驚詫之色,他判斷小兄弟決非無的放矢、他說這話、內中必大有文章。
丐幫掌門面露愕然之色道,「韓少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下說如果昔年貴幫弟子,確有取死之道。」
「這個……少俠此言、可有所指?」
「不錯,先師雖被稱為,魔中之魔』、但並未枉殺無辜,他老人家一生殺人無數,這反映了江湖中該殺的人太多!」
這話又使全場一震。
丐幫掌門轉頭向「南丐」看了一眼,因為「南丐」在幫中輩份最高,年事最長、「魔中之魔」縱橫江湖之時,「南丐」正當中年,對韓尚志所說的話。會起什麼反應,但「南丐」老臉之上同樣是迷茫驚異之色,於是惑然的道:「據少俠說來,令師倒是被人誤解的俠義之流了?」
這話多少有些諷刺的成份。
韓尚志冷冷一笑道:「武林中往往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多的是估名釣譽之輩,表面上正氣磅礡,崇俠尚義,而其內心可誅的,並不乏人。反之,為所當為,不計世俗的反應,而被目為巨魔大惡的,也未始沒有!」
「本幫主願聽少俠一道。」
韓尚志略作思索之後,侃侃言道:「四十年前,三湘道上,一件轟動江湖的血案,不知在場的幾位先生知悉?」
丐幫掌門身後。四個花甲以上的老丐,互相望了一眼、微微點頭。
「南丐」這時才開口道:「你說下去!」
韓尚志面色一肅,接著說下去道:「四十年前,三湘最大的『震武鏢局』,受保一支異常寶貴的大鏢前往天南,據說這支鏢除了珍寶玩古之外。還有一樣稀世之珍『萬年參王』……」
所有的目光,全凝注在韓尚志的面上、駭異不已。
「消息不知如何傳出江湖、引起了無數江湖人的窺視!這趟鏢『震武鏢局』出動了數十好手,並由局主夫婦,親自押解,還有局主獨生女兒隨行!」
韓尚志面上漸漸現出憤然之色,一頓又道:「豈知未出三湘地面,就已經被劫,而且劫鏢的人,用的是為江湖人所不齒的手段,毒!局主夫婦以下,將近百人,全部遇害,這件公案轟動了整個江湖,但,這鑷系被何人所劫,成了一個疑案!」
在場的丐幫主以下,面色不自禁的凝重起來。
韓尚志冷眼一掃在場的人,接下去道:「可是、天網恢恢,琉而不漏,局主的女兒、因為她長得太美,成了唯一的生存者,她被劫鏢者的首領先拍瞎雙眼而後把她姦污,正擬殺之以滅口的時候,忽然救星來臨,她得以不死,可惜那救她的是個出家人,沒有問明原因,匆匆把她送在一個尼底之內,她落了發,她雙目已盲。身體已被玷污,她仍活下去。為的是要報仇……」
場中靜得落針可聞,在傾聽這傳奇故事。
每一個丐幫高手,都直覺的感到這故事必與三湘分舵血案有關。
「那可憐的盲尼,記得那救她的出家人法名『無礙』……」
「南丐」陡地驚呼道:「無礙,他是『北僧』!」
韓尚志轉看了「南丐」一眼。他所說的。只是憑「魔魔尊者恩仇錄」所記載的敘述。
當年「北僧」尚術得名。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所記的「無礙」會是「北僧」的法名。
當下也不由心中一動。這真是巧到極點了,因此觸發他一點機,為當年的公案加多了一個更有力的人證。
就在此刻—
一聲佛號傳處,一條人影,飛瀉入院內人圈之中。
韓尚志一怔神之後,忙施一禮道:「老前輩來得好!」
來的正是與「南丐」齊名。且屬至交的「北僧」。
「北僧」的突然來臨,確出韓尚志意料之外,但也由「北僧」的來臨使他大喜過望,因為他是他為目中最有力的人證,可以免去許多口舌。
「北僧」先朝丐幫掌門合什為禮,再朝「南丐」點了點頭,然後向韓尚志道:「小施主,你說下去!」
韓尚忘智慧超人,知道「北憎」現身決非偶然,當下微微—笑道:「老前輩是為丐幫助拳而來?」
「北僧」由眉—揚道:「不錯,這一點老納毋庸否認,現在你說下去!」
韓尚志一額首接著道:「事後大約是—年,先師偶然在那尼庵之中遇到那位盲尼.也就是『震武鏢局』鏢主的千金,她在聞悉先帥大名之後,說出了這—段摻無人道的往事,同時取出一件信物,那是她在被姦污之時、從對方腰間無意中得到的,那信物指出了劫鏢殺人的兇手……」
韓尚志說到這裡頓然止住。
所有在場的人,心弦繃得緊緊的,這謎底立即就要揭曉。
丐幫掌門,身形已微微發顫。
「南丐」和那十六個老丐也都雙眉緊蹩。
「北僧」低宣了一聲佛號道:「小施主,兇手是誰?」
韓尚志日射奇芒,緊迫在丐幫掌門的面上,一字一頓的沉聲道:「三湘分舵主和他的親信下屬!」
這話有若睛天霹靂,震得所有的丐幫高手門瞪口呆。
丐幫掌門面色大變,—連退了三個大步。
「南丐」如銀鬚發蓬飛.激動至極的道:「有這樣的事?」
韓尚志冷冷一笑,又道:「那件信物,是丐幫三湘分舵舵主的信符。現在那信符仍在那盲尼的手中,至於四十年前,她被安置在什麼庵堂,請『北僧』老前輩說吧!」
「北僧」也不內激動起來.聲音略帶顫抖的道:「確有其事,當年老納就近把她安置在『慈雲庵』中,算來她已是花甲的人了!」
所有丐幫的弟子,全部低垂了頭,這真是丐門的奇恥大辱。
「南丐」全身簌簌而抖,仰首向天,默無一語。
韓尚志面向丐幫學門人道:「掌門人,在下話已說完.如何了結,恭候裁示。」
丐幫掌門長歎了—聲道:「這是丐門的不幸.大復何言,韓小俠.本幫主對你致歉!」
韓尚志破顏一笑道:「不敢當!」
接著轉向「南丐」道:「老哥哥。小兄弟我要事在身、恕無法久留,告辭了!」
「南丐」神色沮喪的道:「小兄弟,可有我老化子效勞之處?」
「老哥哥,將來如有仰仗之處,當再拜歇!」
他為了解決師父昔日所結的仇怨,不得不耽了下來。現在仇怨已釋。他的心又飛馳到五長老的身上去了。不知他們追截本門叛逆護法牟三酉,情況如何,登時心急如焚,似乎半刻也不能停留,說完之後,匆匆向「南丐」「北僧」及丐幫掌門長老等人施禮作別,彈身越屋疾掠而去。
消釋了丐幫仇怨,使他心頭大暢。
「南丐」和丐幫掌門,方待要說什麼,但韓尚志已如風而逝。
韓尚志離了「靈官廟」,重行踏上官道,把「浮光掠影」身法,施展到極限,像一縷疾風中的輕煙。
日落又出。
一晝一夜的奔馳,少說也有千里之遙,但仍不見五長老的蹤影,韓尚志心中大感急躁,他不能一路追到天南,他還有重要的事待辦!
不知不覺之間,來在一片樹林之內,官道叢林中穿過,耳聞水聲轟轟……」
眼前,橫豆著一條大江,官道至此而止,江岸一片濃蔭,千絲萬縷,全是垂揚。
一塊丈餘高的石碑,矗立江邊,上面刻著斗大的三個字:「柳林渡!」
奇怪的是渡口並無擺渡的船隻。
韓尚志望著那浩杏奔流的大江,籌思無計。
突然
一陣血腥之氣,撲鼻而來。
韓尚志大吃一驚,遊目四觀之下,只見柳林深處,似有人影躺臥的形象。
一晃身,穿林而入。
目光所及,不由一陣毛骨依然,橫七豎八,儘是血淋淋的屍體,不下三十具之多,再一細看,情不自禁的驚叫出聲:「陰煞!」
所有的屍首,全都是被抓碎天靈而死,腦血橫溢,厥狀之修,令人不忍卒睹。
除了「陰煞莫秀英」因丈夫生死不明,而遷怒所有的武林人,每年出現江湖一次,每次殺足一百個武林的人,方才罷手。
韓尚志大惑不解,「陰煞」與自己分手之時,她已殺足了一百人,為什麼打破往例,又開始屠殺?
忽地,韓尚志瞥見一具屍體,心頭一登時為之巨震。
那是天南「幻魔宮」護法牟三酉的屍體,由此證明,這一批漏網圖遁回天南的叛徒,已悉數遭了「陰煞」的毒手。
「陰煞」何以要對這些人下手。
五長老先自己上道追截牟三酉一行,何以蹤影不見?
莫非也遭了……
韓尚志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如果五長老也真的被害,那他與「陰煞」之間這筆帳就有得算了。
就在此刻
數聲暴喝.隱約傳來,因濤聲震耳,足以不易覺察得出來,可能,這暴喝聲並未曾停頓,只是被江濤之聲所掩,韓尚志到此刻才發覺。
當下凝神傾聽,暴喝之聲,似來自柳林的另—端。
他不逞多想,彈身就朝柳林的另—端馳去。
柳林之外,是—塊草坪,坪中,數條人影兔起鵲落,打得難解難分。
三個錦衣老者,手使枴杖。合鬥一個美艷婦人。
鬥場外兩個錦衣老者.閉目跌坐,似乎是受了傷。
那美艷婦人,不停的格格妖笑,出於之間,凌厲無比,三個使枴杖的錦衣老者,已被迫得走馬燈般亂轉.情勢岌岌可危。
三個使鬼頭枴杖的老者,正是天南「幻魔宮」元老院的五長老。此時已有兩個人重傷坐地調息。
美艷婦人.一點不錯,是「陰煞莫秀英」
「陰煞莫秀英」連攻三招。把三長老迫得踉蹌退出八尺之外,厲聲道:「你三個老東西別不知進退,我『陰煞』向例不殺能接我三招之人,否則你五個早巳魂歸根樂了,識相的快與我滾,趁我還沒有準備破例的時候!」
首席長老屠一飛暴吼—聲道:「陰煞,你傷我兩個師弟,毀去本門三十條人命,你得還出公道來!」
「公道。哈哈哈哈。」
笑聲之中,出手攻向屠—飛。
這—擊之勢,快逾電掣,而且凌厲很辣兼備。
另兩個長老同時怒哼—聲。鬼頭枴杖—掄。以雷霆萬鈞之勢,劈向「陰煞」。
屠一飛見對方向自己疚攻而來,舉杖封去。
「砰!」挾以一聲悶哼.首席長老屠一飛,撒手扔仗。仰面裁例。
幾乎是問『時間。另兩個長老的枴杖。已罩身劈向「陰煞」
雙方動作之快。猶如電光石火,但,畢竟「陰煞」功高一籌,一晃身。從枴杖影之中,飄了出去.嬌笑一聲道:「現在輪列你兩個了!
兩氏老不由為她這神奇的身法感列一窒。
「陰煞莫秀英」妖軀一挪,正待出手……
「住手!」
一聲冰寒至極的喝聲,倏告傳來。
「陰煞莫秀英」不期然的止住勢子,心中大感詫異,她想不到竟然有人放出聲喝止自己,這真是破題兒第一道的怪事。
江湖中聞「陰煞」之名而喪膽,「陰煞」現身之外,武林人望影而逃,現在居然有人喝令住手,她不是驚而是怪了。
二長老也駭然望著發聲的方向。
首席長老屠—飛這時掙扎著站起身形。伸手抹去口角發稍的血跡……
—條人影、從柳林之內現身出來,一晃,便到了場中。
「陰煞莫秀英」先是一怔,翻而喜孜孜的道:「冷面人,是你?」
「我正要找你!」
「找我!」
「喂!」
三長老—見韓尚志現身。不禁喜從天降,齊齊躬身道:「掌門師兄來得正好!」
韓尚志—抬手道:「三位長老免禮!」
「陰煞莫秀英」駭然驚怪道:「什麼,你……你是天南掌門人?」
韓尚志冷漠的—點頭道:「不措!」
「你不是『魔中之魔』的傳人?」
「先師正是上一屆掌門帝君!」
「陰煞莫秀英」情不自禁的退了兩步,粉面微微變色.道:「你是『幻魔宮』掌門帝君?」
「你不相信?」
「不是不信,令人感到意外而已!」
「柳林渡口三十多具屍身是你的傑作?」
「明煞莫秀英」柳眉一揚,淺笑合鬢,毫不為意的道:「不錯,怎麼樣?」
韓尚志依然冷漠至極的道:「你破了每年屠殺一百武林高手之例!」
「陰煞莫秀英」笑容一斂,杏眼中殺光隱隱。冷哼了一聲道:「冷面人,你看我美不美?」
韓尚志不由一怔,不知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間之間,答不上話來。
這時,坐地療傷的兩個天南長老,已站起身來。和另三個長老,並肩而立。
「陰煞莫秀英」再次問道:「冷面人。你說我到底美不美?」
「什麼意思?」
「你實在的回答我這問題!」
「不錯,你很美,美賽天仙,但內心卻……」
「夠了,這就是他們被殺的理由!」
韓尚志心念電轉,暗想,原來牟三酉一行.見色起意,卻不料碰到了一個女煞星,這真是死不足惜,牟三酉—行,雖說是本門叛逆,但還是門牆以內的事,如今喪命「陰煞」之手,傳出江湖,總是天南一派之恥。當下冷笑—聲道:「你知道被殺的是些什麼人?」
「天南門下不肖之徒!」
「在下的身份?」
「你要代他們找場?」
「當然!」
「陰煞莫秀英」粉腮—連數變之後,道:「這個暫且不談,停會再解決,聽說你已得到另—只『佛手寶笈』?」
「有這回事!」
「你記得我們不久前的君子協定?」
「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點不錯!」
「陰煞莫秀英」粉腮頓呈無比激動之色,芳心怦怦而跳.嬌軀也隨著激動的情緒而微見顫抖。
十八年來、她期待,苦尋,瘋狂的殺人,就是為了這個訊息。
「冷面人,這難道是真的?」
韓尚志伸手懷中,取出「佛手寶笈」,一揚.道:「這是可證明!」
五長老望望掌門人,又望望「陰煞」。摸不清是什麼回事。
「陰煞莫秀英」顫聲道:「給我看看!」
韓尚志略—遲疑之後,終於脫手扔了過去。
「陰煞莫秀英」伸手接住,同時取出她奪自韓尚志的那另。只烏銅手掌,合在一起,陡地瘋狂的大笑起來。
五長老面觀相覷,如墜五里霧中。
「陰煞莫秀英」笑聲歇處,秀目之中,已飽含了淚水。
久久之後,情緒才平復下來,粉面鐵青的道:「他是死是活?」
「還活著!」
「陰煞莫秀英」麵包稍嚴霧,杏目一閉,喃喃自語道:「他還活著!」
語畢,睜眼向韓尚志道:「冷面人,我莫秀英說話,向來說一不二,根據約定,這該屬於你!」
一振腕,—對烏銅手掌,飛向韓尚志。
韓尚志伸手接住,一時心裡激動萬分,「佛手寶笈」雙手合壁,只要練成上面所載的「須彌神功」何愁大仇不報,「鬼堡主人」功力再高,也得伏屍授首。
「陰煞莫秀英」前行三步,一付迫切期望之色,道:「冷面人,他現在何處?」
「鬼堡!」
「鬼堡?」
「不錯,被『鬼堡主人』禁在堡內石屋之中!」
「陰煞莫秀英」全身—震,芳容失色。
想不到她的丈夫「陽煞高士奇」竟然被禁在「鬼堡」之小一十八年。
「冷面人,你如何得這『佛手寶笈』?」
「在下闖入『鬼堡』,僥倖脫身,無意中得到的。」
「哦!」
「陰煞莫秀英」哦了—聲之後,略—沉思,道:「冷面人.我莫秀英會永遠感激你,再見!」
見字出口.嬌軀一晃……
「慢走。」
她快,韓尚志更快,—閃身橫攔在她的身前,冷漠的道:「陰煞,用不著說感激的話,我們是交易性質,彼此各個相久。我替你探出尊夫的下落,你送還另—半『佛手寶笈』……」
「陰煞英秀英」—怔神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還有一筆帳要算!」
「算帳?」
「不錯!」
「什麼帳?」
「你毀去本門數十弟子……」
「他們自己尋死!」
「傷本門三位長老。」
「你準備如何結算?」
韓尚志劍眉一挑,道:「本人不為已甚,會留你一命去見你丈夫……」
「陰煞莫秀英」粉面一寒之後,狂笑數聲道:「想不到我莫秀英竟然要讓人留命,哈哈哈哈……」
「你不相信?」
「冷面人,就憑你?」
「大概收拾你還不成問題!」
「我莫秀英也事先聲明,決不取你性命就是。」
「你不配!」
「陰煞莫秀英」粉腮倏罩殺機,陰陰一笑道:「冷面人,我成全你,出手吧!」
韓尚志冷哼了一聲道:「陰煞,接招!」
身形一劃,一掌擊向對方。
空氣在韓尚志出手之間,緊張到了極限。
五長老同時飄身後退八尺,他們存著瞻仰一下掌門師兄功力深到什麼程度的心意。
韓尚志這一掌用了十成功勁,出手之快,勢道之強,令人咋舌。
「陰煞莫秀英」陡地一震,她看出韓尚志已今非昔比,當下舉掌硬封。
轟然暴震聲中,雙主各退了一個大步,彼此都暗地驚心對方的功力不可輕視。
雙方乍分又合,各出全力,鬥在一起。
剎那之間,但見沙飛石舞,草屑漫卷,勁風如濤。
奇招怪式,層層疊出。
這是一場武林罕見的搏鬥,只打得風雲變色,日月無光。
天南五長老為之驚心動魄不已。
顧盼之間,雙方交換了近百招之多。仍是軒輕難分.「陰煞莫秀英」愈打愈是心驚,在這短短的時間之中.對方的功力竟然增加了將近一倍之多,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韓尚志也駭於「陰煞」果然名不虛傳,如果「陰陽雙煞」合手。武林中恐怕難找到敵手,難怪雙煞名頭如此響亮。
又是十招過去。
「陰煞莫秀英」嬌喝一聲:「著!」
雙掌振顫之間,—連拍出了二十四掌之多,每—掌所取的部位全不一樣,而且快得猶如一瞬。
就是「陰煞」二十四掌攻出之後,悶哼倏傅。
韓尚志—連退了五步,門角沁出兩縷鮮血。
「陰煞」—收勢道:「『冷面人』適可而止如何!」
韓尚志一咬牙,暴喝一聲:「你也接我—招試試。」
「魔王叫厥」挾以畢生功勁,以撼山栗岳之勢施出,這一招是「魔魔掌法」三絕招之中的最後一招,也是最具威力的一招,在含憤全力施展之下,其威力確實駭人。
「陰煞莫秀英」芳心—震,舉掌封架,竟然化解不開……
「砰!」的—聲。夾著一聲慘哼,「陰煞英秀英」蹬蹬蹬一連退出丈來遠近。櫻門張處。射出一股血箭,芳容淒厲無比
韓尚志一晃身,欺到「陰煞」身前,舉掌迎頭劈下……
「陰煞莫秀英」杏眼圓睜,狠狠地盯在韓尚志臉上。
這—掌劈落的話,「陰煞」勢非香消玉殞不可。
五長老駭然注目場中……
空氣在剎那之間,緊張得令人窒息。
就在掌鋒距「陰煞」頭頂不及半尺,韓尚志突地撤掌後退了三步,道:「我說過不殺你的……」
「你不殺我。」
「留你一命去見你丈夫!」
「你不後悔?」
「後悔,為什麼。」
「我莫秀英眶毗必報。」
韓尚志嘿嘿一聲冷笑道:「陰煞,如果你能活著離開『鬼堡』的話,本人在江湖中隨時恭候!」
「陰煞莫秀英」聞言之下,粉腮又是一變,雖然她在江湖中,已是使人聞名喪膽的人物,但提到「鬼堡」。也使她生出不寒而慄之感。
怔了半刻之後,口裡發出一陣淒厲的刺耳笑聲.轉身向柳林內踉蹌奔去。
從她搖晃不穩的身形來看。她的傷勢著實不輕。
首席長老屠一飛慨然道:「若非掌門師兄及時趕到,我等五人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韓尚志訝然道:「五位怎的和這女魔頭動上了手?」
「我五人到達柳林渡口,被慘號之聲驚動,發現牟三酉一行,已經遇害,同時有一條人影朝這方向消失,追蹤之下,碰上了她……」
「五位當時可知她是誰?」
「事出意外,我等當時沒有詳察牟三酉一行致死之由,所以未曾發覺下手的是「陰煞莫秀英」,同時我等對她只是聞其名而不知其人!」
三長老洪八牧接口道:「若非她自己報名.我們還真估不到這嬌美如仙的女人會是中原道上不可—世的『陰陽雙煞』之—.的『陰煞』,幸虧她有那臭規矩,不然我等五人勢非死傷不可!」
韓尚民點點頭道:「陰煞出手向例不過三,能接她三招的人.她不會殺害!」
二長老中天豹,大嘴-咧,道:「掌門師兄與她到底訂了什麼約而贏得了這一對武林奇珍『佛手寶笈』?」
韓尚志簡略的把當初與「陰煞」訂約的事.說了—遍.五長老這才恍然。
首席長老屠一飛面現不解之色道:「陰陽雙煞。惡名震中原。師兄你為何放了她?」
韓尚志正色道:「第—、本門叛逆牟三酉—行.見色起意.確有取死之道,第二、我與她既有約言在先,以她丈夫『陰煞高士奇』的生死下落交換『佛手寶笈』,如果我殺了她於心確有不忍,第三、她人『鬼堡』尋夫,注定已不能再危及江湖,因為她無法活著離開『鬼堡』!」
五老頷首無言。
韓尚志又接著說道:「牟三酉一行遇害,此間消息不會傳抵天南,現任掌門,必須會依原計劃前來中原,我們最好以逸待勞,候其自動投到,五位意下如何?」
五長老同時一點頭,首席長老屠一飛道:「就依掌門師兄之見吧,可能此刻這本門叛徒已在途中……」
驀在此刻
一聲淒厲的慘降,遙遙破空傳來!
六人同時感到一震。
接著
兩聲!
三聲!
韓尚志駭然道:「莫非『陰煞』又在殺人?」
屠一飛道;「恐怕不可能,她已身受重傷!」
又是一聲慘啤,劃空而來,聽聲音當在一里之外。
韓尚志心念一轉道:「我去前邊看看,勞駕五位長老把牟三酉一行的屍首掩埋!」
五長老恭應一聲,轉身馳去。
韓尚志一彈身,奔向慘號傳來的方向。
繞過柳林,只見遠遠的官道之旁,人影晃動。
韓尚志捷逾電閃的劃身飄去,在一堆亂石之後,隱住身形。
近百人影,圍成了一個拷老圈,僧道俗俱全。
圈中
「陰煞莫秀英」與一僧二道四老者互相對峙。
地上,橫陳了四具屍體,天靈破碎,腦血進流。
空氣在死寂之中,透著無比的殺機。
圍去住「陰煞」的一僧二道四老者中的一個灰髯老者冷冷的道:「陰煞,今天在場的黑白兩道朋友,都恨不能映你的肉」
「陰煞莫秀英」淒厲的一聲道:「你們的時候揀得不錯,是我受傷之後,不過,你們要取我的性命,須得付出一筆不扉的代價!」
灰髯老者嘿嘿一笑道;「陰煞,這是天意,你認命了吧!」
語聲未完,雙掌已疾劈而出。
一人動,數人從,其餘的一僧二道三老者,同時出手擊向「陰煞」。
勁氣如濤之中,一條身影。捷逾鬼魅的閃出勁氣圈外。
緊接著是一聲慘嗥。一條人影砰然栽倒。
「陰煞莫秀英」以重傷之身,避過七個高手了聯手的一擊,趁閃身之際,把灰髯老者天靈擊碎,屍橫就地。這種身手,確屬駭人聽聞。
外圍的高手.不由起了一陣鼓噪。
一僧二道三老者,在出手落空之下。齊齊暴喝一聲,身影晃動之中,再度把「陰煞」
圍在居中。
「陰煞英秀英」自視極高,不願一走了之,否則她不難全身而退,但眼前情勢,危殆十分,因她已被韓尚志擊成重傷,功力只及平時一半,而對方人數在百人開外,她心裡非常清楚,久戰必無幸理,於是,她採取了主動……
嬌軀晃處,逕取那灰衣僧人。
二道三老者在「陰煞」晃身之際,各以畢生功勁,劈出一掌。
五道勁風,向「陰煞」罩射捲至。
灰人僧人但覺眼眼一花,「陰煞」的雙掌已告臨體,閃避封擋均感無從。
「砰!」挾以半聲慘啤,灰衣僧人腦血飛濺,撲地栽倒。
幾乎是同一時間,勁氣激撞撕卷之中,傳出一聲悶哼!」「陰煞莫秀英「嬌軀連晃,張口連噴三口鮮血。
她那美賽天仙的芳容,這時淒厲如鬼,再加上濃厚的殺機,令人看了不寒而慄。
人圈之中,立時奔出四個和尚,一個抱起灰衣僧人的屍體遲了開去,另三個卻加入了戰圈,變成八比—之勢。
「陰煞莫秀英」用羅袖一抹口邊血跡,玉掌翻處,狹然攻向兩個道士。
她這出手之勢,快捷無比,而且招式詭異,大背武林常軌。
兩道士連念頭都末及轉,雙雙悶哼一聲,踉蹌退了開去。
「陰煞」已成強弩之末,這一招竟未能把兩個道士擊斃。
六道勁風,如狂濤般匝地捲起,在兩道士受傷而退的同時,從不同角度湧向「陰煞」,勁勢驚人。
「陰煞」銀牙—咬,對襲來勁氣,恍如未覺,聚集全部殘存內力,劃身欺向正面的兩個並肩而立的和尚……
二聲慘哼,同時傳來。
兩個和尚掌勁葉出,競然阻擋不了「陰煞」欺身之勢.雙雙仆地而亡,與其餘死者並無二致,也是被劈碎天靈。而
「陰煞」本身也同時被數股內家真力劈中。被震飛—丈之外,張口狂噴鮮血,嬌軀搖搖欲倒。
另三老者一和尚,搶步欺身,再度發掌狂劈。
「陰煞莫秀英」厲叫—聲:「想不列我莫秀英喪命在這些跳樑小丑之手!」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條人影,橫空而至,人影末落.銳嘯刺耳的指風,已電射向三老者—和尚。
三老者—和尚聞風知警,顧不得再傷「朋煞」撤掌抽身暴退。
場中一
多了』—個面如冠玉,冷若冰霜的俊美少年。
「冷面人!」
「冷面人!」
「冷面……」
驚叫之聲,響成一片。
這不速而至的少年,正是天南一派,未來的掌門帝君韓尚志。
韓尚志目如電炬,游掃全場一周,然後若無其事的向「陰煞莫秀英」道:「你可以走了!」
三老者一和尚這時已悄沒聲的退人人圈之中。
—陣鼓噪之聲過後。人圈陡地向裡緊縮。
數只火箭,升上半空。……韓尚志冷哼一聲,再度向「陰煞」道:「你最好馬上離開!」
「陰煞莫秀英」似感激又慚愧的望了韓尚志一眼,飛快的把數粒藥丸納入口中。然後激動的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第一、我看不慣乘人之危群打合毆的場面,第二、讓你完成十八年的心願!」
「冷面人,我莫秀英恩怨分明,我欠了你—筆。」韓尚志一搖手道:「這大可不必.我不是對你施恩,也許下次見面時,我會斃了你!」
「陰煞莫秀英」一怔神之後,淒厲的一笑道:「冷面人,那是另一回事!」
「現在你能行動嗎?」
「可以!」
「那你走吧!」
「他們已發出火箭訊號,可能是召集高手。」
「我知道,他們是衝著在下而來!」
「陰煞」以一種特異的眼色,深深瞥了韓尚志一眼,道:「冷面人,我很感激你,現在我走了!」
說著,挪動嬌軀,向人圈走去。
怒喝聲中,迎面的高手,齊齊舉掌作勢,看樣子他們非要把「陰煞」毀了不可。
三條人影,從背後的方向撲入場中,出手攻向「陰煞」……
「回去!」
冷喝聲中,韓尚志揚掌揮出一道如山勁氣,悶哼聲起,三個入場的中年漢子,被震得倒飛而回,撞向人圈。
「陰煞莫秀英」已行到人圈之前。
十餘雙手掌,蓄勢待發……
韓尚志一飄身站到「陰煞」身旁,朝迎面蓄勢待發的高手喝道:「閃開!」
那些高手,被他那帶煞的目芒一逼,齊齊心泛寒意,但他們卻沒有讓步的意思。
「閃開!」
韓尚志再度冷喝出聲。
人圈再度縮小,左右後三方的高手,也躍躍欲試。
韓尚志心頭電轉,如果要讓對方先行出手的話,這從四面八方攻向核心的力道,必然相當駭人,自己倒無問題,「陰煞」一條命決難保全。
心念之中,向「陰煞低喝了一聲:「闖!」
闖字出口,一道排山倒海的勁氣,跟著劈出。
慘哼之聲,響成一片,迎面首當其衝的十多個高手,立被震得飛瀉而出,其餘勁氣波及之處,也被迫得紛紛倒退。
人圈現出一道缺口。
「陰煞莫秀英」強忍傷痛,彈身馳出人圈之外,疾奔而去。
就在韓尚志出掌之後,左右後三方面的黑白道高手,也告齊齊出手。
無數道勁風,擊向核心之中,發出震耳欲襲的呼轟之聲。
近百高手,聯手一擊,其威勢可以想見。
韓尚志早計及此,就在「陰煞」彈身之際,陡然拔空而起,劃落人圈之外。
勁風歇處,韓尚志原來立足的地方,已被擊成數丈方圓的巨坑。
就在此刻
破空之聲傳處,十餘條人影,電瀉現場。
人影閃晃之中,近百高手再度布起一重人圈,把韓尚志和瀉落的十餘條人影,一齊圍在核心之中。
韓尚志一看來人,禁不住心中一震。
來的一共十二個人,僧道各半,內中崆峒「歸元子」和少林「性空大師」,韓尚志一眼就已看出,不言可喻這六僧六道,必然是崆峒少林各半。
六個少林僧中,一個白眉赤足的老和尚,面紅如嬰,眼光平平,一看就知是內功絕頂高手,已練到了返寶入虛的上乘境界。
崆峒歸元子口宣無量佛道:「施主本日應該有個明白的交代?」
韓尚志冷冷的道:「當然!」
少林「性空大師」接口道:「那就請小施主說出令師隱身之所。」
「先師業已作古!」
「什麼,令師已不在人世?」
「不錯。」
此語一出,全場的人都感到一窒,「魔中之魔」竟然不在人世了,這些債……
面紅如嬰兒的白眉老和尚,聲如宏鍾般的道:「阿彌陀佛,小施主這話當真?」
韓尚志冷冷的道:「在下沒有說假話的必要,大和尚如何稱呼?」
「老納少林達摩院主持了禪!」
「大師是為武林主持公道,還是……」
「令先師對本寺的過節,難道小施主你會不知道?」
韓尚志不由一楞,師父所遺的「魔魔尊者恩仇錄」上面,並沒有記載有關少林一派的事,這就令人費解了,當下惑然道:「先師與貴派似乎並無瓜葛?」
「了禪大師」白眉一豎,雙目陡射逼人奇芒,緩緩地道:「小施主不知情?」
「不知!」
「如此小施主出令先師生前的居所和埋骨之處……」
「為什麼?」
「老納等要搜上一搜。」
「搜?」
「正是!」
「搜什麼?」
「本派失物!」
韓尚志更覺逞惑,不知少林寺失落了什麼東西,何以會栽在師父頭上,難道師父真的……但師父所居土穴,自己曾細密的檢視過,除了一套炊具之外,別無它物,當下劍眉一挑道:「大師可不可以把真像坦白見示?」
「四十年前,本寺藏經樓住持了凡師弟遇害,失竊『大般若神功』秘錄一本,令師報名之後遁走,本寺曾派出各代弟子察訪令師下落,但如石沉大海……
「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
「先師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小施主斷然否認?」
「可以這麼說!」
子禪大師面色一沉,其餘四僧,也同時面現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