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略微躊躇了一下,踏進洞口,洞徑有八尺高,可容兩人並行,是平著向裡延伸的,洞底也很平滑,雖然暗得伸手不見五手,但走起來沒大阻礙。
他手扶洞壁,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裡-進。
呼吸已完全閉止,但絲絲臭氣仍不時鑽入鼻孔,他盡量隱忍。
越往裡越黑,洞口滲入的微光已完全消失。
有目如盲,什麼也看不見,心裡已起了退出去的念頭,但腳步卻沒停下來,倔強的個性在支使著他。
摸進了約莫四五丈遠,突地,扶壁的手觸到了一樣東西,仔細一摸,證明是插在壁間的火炬。
他心頭一喜,有了火炬,便可以照明,可是火種呢?沒火種,火炬雖有也等於無。
以內功閉氣,如果靜臥不動,時間可以長些,要是行動不停的話,便無法支持太久。
現在他已感到胸口悶塞。
這洞究有多深?洞裡是什麼?
完全無法知道,他停了下來,下意識地在壁間摸索,火炬下方有個小孔,似乎塞有東西,掏出來一摸,狂喜過望,是個火折子。
晃著了火,點燃了火炬,洞裡大放光明。
這情況,像叫化子拾到了黃金。
光亮所及,使他駭然而震,前面五尺之處,是個斷口,如果再前行幾步,非掉下去不可。
定定神,持著火炬逼向斷口,舉高火炬一照,登時毛骨悚然,頭皮發炸。
眼前是個大坑,深不到兩丈,坑底堆滿了白骨腐屍,還有具新屍,赫然是不久前被他用筷子射死的大漢,俯臥在屍堆上,顯然是被拋下去的。
安樂窩裡的屍坑,這種處理死者的方式的確便當。
胸脹欲裂,他再無法久持了,情況已經明朗,也沒再待下去的必要。
於是,他滅了火炬,插回壁上,快步出洞。
由於洞口有天光透入,往回走便不怎麼困難。
衝出洞口,他迫不及待地深深透了幾口氣,心裡那份感受,簡直無以形容。
「二號!」冰冷的聲音發自身側。
小龍陡吃一驚,轉身,正面相對的是一號武土,兩隻眼在夜暗中有如夜梟。
「是你!」小龍力持鎮定。
「你不在屋裡養傷,跑到超生洞來做什麼?」
超生洞,很新鮮的名詞。
「睡不著……到處巡巡!」小龍用嗓子逼出聲音。
「嘿!」一號冷笑了一聲。
這一聲冷笑使小龍的心懸了起來。
「一號,你不是跟胡妹……」
「不必扯那些了,你剛才一進窩就殺了自己人,對不對?」
「不錯!」
「為什麼?」
「氣不過!」
「嘿嘿嘿嘿,我看不是如此吧?」
「那你以為是什麼?」小龍開始盤算如何應付這局面,他聽出對方語意不善。
「我以為你就是吃裡扒外的叛逆。」
「叛逆?」小龍明白,由於木箱的公案,對方一直懷疑有內奸,黑浪李七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整死的。
「黑狼李七是你的同夥,承認麼?」
「承認又怎麼樣?」小龍兩眼射出寒芒,他是有意這麼說,趁機挑起對方的內訌。
「你承認了?」
「承認又何妨?」
「好極,本人今晚就要除奸!」
「你除不了這麼多。」
「還有哪些?」一號厲聲喝問。
「廢話一句,你指望我會告訴你?哈哈哈哈……」小龍已不再裝假聲音。
「你……不是二號,你是什麼人?」一號聽出聲音不對,退了一個大步,手撫腰際,做出準備行動之勢。
小龍心裡同時也湧起了殺機,事逼致此,他除了放倒一號,別無他途。
「一號,我倆之中,必須有一個進超生洞對不對?別的什麼也不必問了。」
「嘿嘿嘿嘿,你距離超生洞還遠了些,不會送你進去,老子要活口,由總壇發落。」
「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一號沉哼了一聲,不再開口,左手一揮,右手揚了起來,手中持的是牛耳尖刀,專割喉嚨的。
小龍已有經驗,對方先揚左手是放毒,當然,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毒對他起不了作用。
一號停了片刻才舉步前欺,他是等放出之毒起作用。
小龍故意打了一個踉蹌。
一號的利刃飛快遞出,手法相當詭異。他們用刀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刺出的部位並非要害,顯然他是要留活口問供。
小龍就踉蹌之勢斜扭旋身,閃電般出右手拎住對方持刀的手腕,左手同時並指點出,說是這麼說,如果有人在旁邊絕對看不出來,因為太快。
一號當然做夢也估不到眼前的叛徒二號,就是名震關中的浪子小龍。
人癱下,利刃掉地。
小龍順勢一把抄住對方的身軀,同時撿起牛耳尖刀,左右一望,抬著一號進入洞口。
在這種情況之下,臭味是次要的了。
他停在距洞口八尺之處,這樣惡臭不那麼濃,還可以兼顧外面的動靜。
一號被倚壁放成半坐,小龍面朝外蹲坐在他身邊,刀口放在他的頸子上。
「一號,你如果不想零碎死就好好回答幾句話。」
「你……到底是誰?」
「浪子小龍!」
「啊……你……」一號魂兒驚出了竅。
「聽著,你們總舵在什麼地方?如何走法?」
「……」一號沒吭聲。
「你不肯說?」刀鋒移向一號的左耳。
「浪子,你……休想活著離開。」
「這用不著你操心,回答我的話。」
「不知道!啊!」慘叫聲中,左耳被削了下來。
刀鋒移向右耳。
「說是不說?」
「你……做夢!」
「很好!」
又是一聲慘叫,右耳也被削落,然後是斷續的淒哼。
「你再不說,我從腳掌開始剝你的皮!」小龍已經狠定了心,仇深恨重,他對幽靈殿的人不會起絲毫的惻隱之心,他早已誓言要把對方劍劍誅絕。
一號全身癱瘓,只剩下口還能開。
「浪子,你……婊子生的,尼姑養的……」他的目的是激使小龍殺他,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是活不了。
「我不會一刀子殺了你,沒這種便宜事!」小龍點破了對方的心意,「剝你的皮頂多剝到足踝,此地不送死人便不會有人來,有的是時間讓你消磨。」
「浪子,你……是雜種,你娘是千人壓,萬人騎……」
這種惡毒的話,加到父母頭上,即使是生來的窩囊廢也受不了,而小龍是正牌武士,他眼前所使的手段是基於恨之一念,同時他也不是老奸巨滑之徒,能控制得住情緒,怒火陡地熾燃。
「噗!」地一聲,加上半聲悶嗥,牛耳尖刀筆直地插進一號的心窩。
就這麼,這一幕結束了。
小龍只有些後悔,並不自責失算。
起身出洞,深深吸了幾口氣,然後重新進洞,閉住呼吸,拖起一號的屍身,摸索前行,一隻手仍然撫著洞壁,不久,觸及那支火矩,再跨前兩步,振臂把屍體前拋。
「砰!」響起沉悶的屍體落坑的聲音。
他轉身出洞。
兩名大漢正朝這邊走來,其中一個提了盞燈籠。
小龍心中一動,迎了上去。
「二爺,到處找您不著!」大漢之一開了口。
「什麼事?」
「總壇有使者來到。」
「噢!」小龍心頭為之一緊。
「請二爺立刻去見。」
「嗯!」小龍滿腹狐疑,不知這種時分何以總壇派特使來?自已是冒充的,並不瞭解內情,只要一個不慎,就會露出馬腳,但又不能不面對現實。
燈籠前導,回到原來的屋子。
堂屋裡有四個人,小龍目光一繞:一顆心收得更緊,其中一個竟然是善心人,臉色難看之極。
居中坐著的是一個絡腮鬍老者,眸子裡閃著野獸般的稜芒,旁邊站著善心人,兩名黑衣漢子左右分立門邊。
小龍到了門檻外停住,他判斷絡腮鬍老者定是所謂的使者無疑,他抱拳躬身為禮。
「進來!」絡腮鬍老者抬抬手。
小龍跨進堂屋,兩名漢子留在門外。
「二號,你是剛接管此地的?」
「唔!」小龍點點頭。
「你不能說話?」
「……」小龍又點點頭。
「本座奉命帶東二號來辦件事,既然你受傷不便,就在旁邊看著。」
小龍退到側方站去,心裡一團謎。
「東二號!」絡腮鬍老者望向善心人,「你能設法脫身,逃離敵人的掌握,證明你對本殿還忠誠……」
善心人臉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痛苦之色。
「算你造化高,回來得及時,否則……你的女兒將變成這窩裡的一分子,供大夥兒玩樂。」
善心人全身一顫,精瘦的臉孔起了抽搐,想說什麼沒說出來,只是嘴皮子動了幾下。
小龍暗自心驚,他本來明白善心人受制於幽靈殿,完全是為了他的女兒被扣作人質,現在這群邪魔又玩什麼花樣?
「現在可以讓你見見你的女兒,她毫髮未損!」說完向門外做了個手勢。
善心人的兩眼立時張大,眨也不眨地望著門外。
小龍現在只有靜坐壁上觀的份。
人影慢慢移近,進入光亮所及的範圍,停住。
「心肝!」善心人怪叫一聲,往外便撲。
「別動!」絡腮鬍老者暴喝出聲,宛如雷鳴。
兩名黑衣漢子立即撲身阻擋。
「爹!」女人的尖叫。
小龍卻是木住了,兩名漢子左右挾持住一個少女,而這少女竟然是特三號胡妹。
她現在衣著已經改變,一副淑女之態,淚流滿目。
胡妹就是善心人的女兒?
小龍迷惑了。
善心人被兩名黑衣漢子硬擋回原位。
落腮鬍老者已離座而起,道:「東二號,早告訴你要冷靜!」
「使者!」善心人突然跪了下去,「求你開恩,讓我們父女面對面……說幾句話……」
「你們現在不是面對面麼?」
「可是……使者,讓老夫摸摸她,摸一下也好……」
「爹!」胡妹又哀叫了一聲。
「寶貝!」善心人扭頭向外,老淚滾滾而下。
骨肉之情,令人鼻酸。
「東二號,聽著,你要想骨肉重圓,過普通人的平安生活,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殿主已下了恩典之令,只要你忠誠依命行事,事完就還你們父女自由。」
「使者……」
「起來!」
善心人站了起來。
絡腮鬍老者揮了揮手,胡妹被帶著離開。
「爹!」聽來是斷腸的聲音,逐漸遠去。
善心人想撲出去又止住,口裡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東二號,你是用計脫離他們的?」
「是的,他們低估了老夫的能耐,妄想用點穴之法控制老夫……」
「如果你再回去,他們會起疑麼?」
「不至於,老夫自有說詞。」
「那你就回去,摸清他們的底。」
「好!」善心人擦去了淚痕。
「膽敢跟本殿作對的,絕非是泛泛之輩,你一點也摸不到邊?」
「老夫只聽他們稱他高人,從沒提名道姓。」
小龍一聽,心頭大震,恍然而悟善心人是被袁美玉他們制住,因為女兒胡妹而逃脫,現在幽靈殿的人又支使他回去摸底,企圖追出敵對之人。
「東二號,你目前所知道的只是一男兩女?」
「是的!」
「再把名字說一遍。」
「男的便是浪子小龍,女的一個叫小玉,一個叫紅杏,手底下都相當不賴。」
小龍暗暗挫牙。
「很好,注意隨時聯絡,現在送你出去。」手一擺,「送他出去你們再回來,今晚在此過夜。」
「是!」兩名漢子帶著善心人離開。
持燈籠的漢子前導。
小龍心念疾轉:「如何把這消息傳給袁美玉她們?她們不知道善心人別有居心,不會加以防範,有心人算計無心人,問題便嚴重了……」
絡腮鬍老者炯炯目光照向小龍。
小龍下意識地感到一陣忐忑。
久久,絡腮鬍老者才開口道:「去叫特三號來,本使者得睡個舒服覺,明天一早上路。」
小龍不由氣往上衝:心裡道:「老子堂堂武土,去替你叫姑娘。」
但事實上卻無法發作,管安樂窩等於是烏龜頭,對方的身份高,為了大局,非忍耐不可,當下點點頭步出堂屋。
如何叫法,那裡去叫,小龍根本就摸不著門路,此地對他全是陌生的。
四下望了一眼之後,他朝右首第一棟有燈光的屋子走去,誤打誤撞倒是撞對了,居中一間的房門敞開著,胡妹正在對鏡理妝。
他大步走到門邊。
胡妹抬頭一看,粉腮立時堆下笑來,起身道:「二爺,我正準備收拾一下就來陪您……」
小龍道:「使者要你陪他,他在等著。」
胡妹「噢」了一聲,蹙起額頭道:「這……二爺,使者只住一晚,你是來日方長,要不……我替您選…個暫時陪您一晚?」
小龍直想作嘔,揮揮手,要胡妹快去。
胡妹討好地向小龍拋了一個媚眼,笑笑道:「二爺,我知道您心裡不是味道,可是這沒辦法,過了今晚,我會盡心侍候您,我……這就去!」
柳腰款擺,姍姍而去。
小龍忽然對善心人可憐起來,他不顧生死,做那些違反本心的事,為的是保全這寶貝女兒,如果他知道他視為心肝的女兒,已經變成了不知羞恥的淫娃時,準會活活氣死。
在胡妹來說,她明知道父親為她付出的慘痛代價,為什麼這樣沒心腸呢?
想著,他出了房門。
遠遠望去,堂屋裡燈影下,胡妹躺在絡腮鬍老者懷裡,扭股糖似地絞在一團,隱約還可聽到胡妹的蕩笑聲。
小龍的兩眼發了赤。
他不由得又想起剛進窩時那不堪受凌辱而反抗的可憐女子,俠義之情勃然大興,自己只顧私仇,而無視於這些悲慘的不幸者麼?
抬頭望天,看星斗應是午夜之後,離天明已不遠。
大部分的房子都已熄了燈火,空氣一片死寂。
再望那邊的堂屋,已不見絡腮鬍老者和胡妹的影子,想來是進房了。
自己就這樣露立終宵,還是回房去消受窩囊的時辰?
越想越火。
殺,摧毀這罪惡之窩,救出這些可憐的生命。
小龍下了決心。
小龍懷著滿腹的殺機回到了堂屋,聽見胡妹哧哧的笑聲發自下房,他的心安了一半,他悄悄攜進來的長劍在上房裡,如果上房被佔,他想採取的行動將大受影響。
他進入房間,取出包紮得很穩妥的兵刃,檢視了一番之後,緊緊抓在手裡。
現在,他必須考慮行動的方式和步驟:他不在乎身在虎穴,也不怕對方人多,最重要的一點是如何讓那批可憐的女子安全脫身,困難在於他只一個人,沒外援,沒內應,顧此就難免失彼,所以必須考慮周詳。
盤算了好一陣之後,他大略地決定了行動的原則,情況的演變難料,只有看事應事,因為全般的狀況他並不瞭解,可能遭遇的抵抗無法估計。
首先,得設法除掉這落腮鬍老者,他是已知的可能勁敵,然後制住胡妹,能加以利用更好,再以後破壞閘門,打開出路,引出所有的人。
第一次,他要為余巧巧而對幽靈殿的人大開殺戒。
他站在房門內側,劍出鞘。
「什麼人?啊!」他沙啞地栗叫出聲,他想到如果衝到對面房間,情景定然不堪入目,所以故意叫嚷,誘出對方。
一陣響動過後,絡腮鬍老者衝出房門。
「什麼事?」
「嗯!嗯!」小龍發出怪聲。
絡腮鬍老者定睛望著上房門,他相當老到,沒冒失迫過去。
胡妹披著件外衣,在房門裡伸頭外望,一臉驚惶不安之色。
「二號!」絡腮鬍老者沉喚了一聲。
「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浪子……小龍……」
「什麼?浪子小龍?」絡腮鬍老者臉上變了色,寒芒畢射的眸子四下一掃,「他人呢?」
「走……走啦!」
絡腮鬍老者衝到堂屋門邊,向外面搜視了一陣,然後迫向上房門,單腳跨入……
「哇!」絡腮鬍老者的慘叫。
「呀!」胡妹的驚叫。
尺長的劍尖,透出絡腮鬍老者的後心,鮮紅的血順劍尖下滴。
劍尖突然抽去,屍體倒進房門,隨即被拖了進去。
「砰!」地一聲,胡妹跌坐在門檻裡,面無人色,張大嘴叫不出聲音來。
小龍跨出房門,長劍已回鞘藏在身後。
「二爺,這……這……」胡妹努力迸出聲音,但無法說出完整的一句話。
小龍上前,鞘尖點出,胡妹仰面栽倒,外衣掉地,全身竟是赤裸的,小龍呼吸一窒,嚥了泡口水,硬起頭皮,把胡妹抱到床上,拉被掩住。
「你好好躺著,待會就可脫離苦海!」
外面傳來急驟的腳步聲。
小龍立即奔出堂屋,站到燈光照不及的位置,那奔來的是五名漢子。
「立刻分頭傳令,敵人現在超生洞方向,快去!」小龍揮手下令。
五名漢子立即掉頭奔去。
小龍轉身進堂屋,匆匆入下房到床邊。
「胡妹,聽清楚,快穿好衣服,看機會通知所有的遭難女子,準備離窩,你很快便可父女團聚。」
說完,掀開被,伸手一點,解了胡妹的穴道,然後出房滅了堂屋裡的燈火,疾步趕往屋後的超生洞。
幢幢人影,湧向了超生洞。
天亮之前最黑,彼此面目不辨。
超生洞前,慘號破空疊起。
小龍毫不留情地揮舞長劍,在敵我不分的情況下,人影迅快地減少。
遠處火把移來,慘號聲已停歇,搶先奔來的已沒半個活口。
火把迫近,當先的是谷口負責守莊院偽裝駝背的老者,後隨十幾名黑衣漢子,全都帶著兵刃。
小龍坐在洞口,背倚一塊山石,裝作受傷的樣子。
意外地,小龍發現胡妹跟在老者身後,他大惑不解,分明已交代她通知那些女子準備脫離苦海,她怎麼反而跟了來?難道她不想父女團圓?
時間已不容許他去細想,人已奔到近前。
「啊!」
「呀!」
驚呼聲連串爆出,這一地的死屍使來人喪膽亡魂。
老者衝到小龍身前,兩眼瞪得滾圓,道:「二號,原來你就是叛徒!」
「使者就是他殺的!」胡妹補上了一句。
十多名黑衣漢子立即合圍,個個怒目切齒。
小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胡妹竟然會出賣他?她父親被脅迫作工具,為的就是她,她是安於這淫亂的生活麼了她還有人性麼?
老者後退,作勢。
小龍躍起。
除了持火把的,其餘的黑衣漢子各佔方位……
小龍暴笑一聲,長劍劃向老者……
各式兵刃齊上。
老者彈開,反手一掌。
小龍一劍落空,身形閃電般旋開,滑進,閃過群攻避過老者的一掌,手中劍變勢劃出。
「啊!」尖厲的慘叫聲中,胡妹栽了下去。
小龍在憤極之下殺了胡妹,隨即感到後悔,不該要她的命,也許她如此做是出於不得已,但後悔已經遲了,人死了就無法再復活。
老者一翻腕,手中多了柄牛耳尖刀,幽靈殿的專用兵刃,有獨到的用法。
小龍並不在乎,他有十足的信心對付這一群。
七八件不同的兵刃罩身而來,劍光騰起,慘號隨之,有三名漢子栽了下去,其餘的紛紛後躍。
老者突進,身法相當詭異。
小龍的劍攻出,快,狠、詭,辣兼備。
刀尖臨到心窩,刀鋒向上對正咽喉,但卻突然中止,就差那麼一寸,無法進刺,因為劍尖已在同時扎進老者的左肋。
沒有哼聲,刺入得太快。
「呀!」栗叫聲中,各式兵刃再次從不同的角度攻上。
小龍抽劍,斜揮,旋身移位。
「哇哇!」聲中,又三名漢子倒地。
老者反而是最後一個栽倒,他死了,但心目中殺他的仍是叛逆二號武士。
情況已十分明顯,再出手固定是死路一條。
火把一拋,殘存的開始豕突狼奔。
小龍彈身揮劍,左圈右勒,慘叫之聲不斷。
火把掉地仍著,散落著使照耀的光圈更大,最先逃者已到了五丈之外,他也是最後一個倒地。
血腥的場面落幕,恐怖的慘號聲靜止。
天色已經發朦。
小龍仗劍奔到屋間的通道,衝向一間燈光沒滅的房間,一腳踢開。
「爺!」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癱跪在地。
「聽著,立刻通知所有的受難者,準備好,等外面莊院火起,立刻逃生!」
「爺……」那女的才吐出一個字,小龍已奔了開去。
兩名漢子迎面奔來。
「站住!」
「哦!是二……」
慘號刺耳,兩名漢子不明不白地交出了生命。
小龍到了閘前,閘門緊關著,抬頭上望,閘頂堡樓裡還有人影,目光一掃,兩端有石級上通。
連想都不想,小龍沿石級登上閘樓。
閘樓裡有一架絞盤,是控制閘門用的,旁邊擺著兩張床,一張桌子,看樣子便知道有人日夜輪班看守。
現在,樓裡只剩下一名中年漢子,一見小龍來到,忙躬身行禮。
「二爺,裡邊發生了事?」
「唔?」小龍走近絞盤,「打開閘門!」
「二爺是要……」中年漢子有些遲疑。
「快打開,少廢話!」
「是!」中年漢子轉動絞盤,軋軋聲中,絞索繞到了頂,表示閘門已全開。
「你很聽話,賞你一個全屍!」
「二爺……啊!」中年漢子連意念都沒轉過來,便被小龍點了死穴,趴伏在絞架上。
小龍下了閘樓,直奔前面的莊院,搜索之下,竟然已空無一人,想來是剛才全趕到窩裡赴閻王之宴了。
忽然間,小龍想到這批可憐的女子必定身無分文,缺少盤纏如何回鄉?
自己身邊所帶金珠,量少價高,無法分散成幾十份,得想個辦法……
於是,他再次展開搜索。
事實並未使他失望,在正屋加了鎖的上房裡,找到了兩箱金銀,有整的也有碎的,他把箱子搬到大門外的台階邊,打開,然後選擇了莊院的最側邊點燃了火頭,用意是怕火勢蔓延太快而阻了去路,由邊間燒起,會使時間更充裕。
天光泛亮。
火苗吐出上騰。
工夫不大,那幾十個女子蜂擁而出。
小龍站在門裡院地,大聲道:「門口有些金銀,你們酌量需要自己拿,有家的回家,沒家的遠走高飛……」
誰也不明白是什麼回事,黑毛武士竟然放她們脫離地獄,夢想不到的意外,有的下跪叩頭,有的當場哭出聲來,亂哄哄奪門而出。
小龍想到要毀就毀個徹底,以免再被利用,於是,他又朝裡奔,逐間予以點燃。
整個安樂窩陷入火海,小龍從容離開。
小龍逗留在市街外的野林裡,他無法回店,因為他無法自己除去化妝,此刻仍是黑毛二號的身份,只要一現身,便會有幽靈殿的人出面聯絡,那將是件麻煩事。
此刻,是過午時分。
他想不出什麼好方法能與袁美玉她們搭上線。
善心人已受命作奸細,如果不盡快通知她們提防,很可能會掉入陷阱。
想到善心人,他便聯想到被自己所殺的胡妹,善心人本身無惡,他是受害者,如果他知道女兒已被殺,不知會有什麼反應?
等天黑溜回客店,這似乎是唯一之途,只要回到客店,聯絡上隔房的甄白夫,問題便可迎刃而解。
等到天黑,這是段漫長的時間。
小龍百無聊賴地坐在林裡的石頭上,望著林外的大路,他希冀奇跡出現,能巧碰自己人。
一條身影進入視線。
是眼花還是錯覺,小龍心中一動,揉揉眼睛再看,登時狂喜過望,來的竟然是紅杏。
紅杏走得很慢,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龍站到林邊等候。
紅杏進入了三丈距離。
「紅杏!」小龍叫了一聲。
紅杏聞聲止步,目光掃瞄之下,發現了小龍,立刻匆匆走近,喚了一聲:「小龍哥!」
「奇怪……」
「什麼奇怪?」
「你怎能一眼認出是我而毫不懷疑?」
「很簡單,沒有別的男人直接叫我的名字,同時你脖子上裹的布是最明顯的標誌……」
「哦!」小龍恍然。
「還有,我本來就是找你來的,不然我走這條荒僻的小路幹嗎?」
「什麼?你找我……」小龍大為驚奇。
「對,我們得到消息,黑毛二號武士造反,血洗安樂窩,判斷你必會朝這個方向來,走的是這條路。」
「這消息怎麼傳來的?」小龍一陣激動,安樂窩所經歷的一切湧上心頭。
「你一個人當然無法斬盡殺絕,免不了有漏網之魚,現在對方已在全力部署,捉拿叛逆。」紅杏笑了笑。
「你們的消息……」
「別忘了我們有內線。」
內線,小龍立刻想到了侍候特使花五娘的紀小芸,有那麼一根內線,消息自然靈通。
「找我有什麼事?」
「第一,你現在是罪大惡極的叛徒,幽靈殿非要得你而甘心,你將寸步難行,所以你必須解除易容。」
「這我想像得到!」小龍點點頭,望了望四周,「你可以替我解除易容?」
「當然,否則我何必巴巴地趕來會合你。」
「那最好,否則可憋死人了。第二呢?」
「你怎麼知道有第二?」
「你剛才說第一,這表示不只一件事,必有第二。」
紅杏笑了笑。
「第二點非常重要……」話鋒頓了頓才接下去,「還記得梅林主人梅天奇最後的遺言麼?」
「記得!」小龍雙睛一亮:「幽靈殿總壇的機關佈置圖,他生前交付給一個姓童的好友,怎麼?這方面有了什麼線索?」
「我們探查到砥柱山裡住了位上輩奇上叫童叟,很可能他便是梅林主人的受托人。」
「什麼理由?」
「第一,他姓童;第二,他們年齡跟梅天奇彷彿,輩分相同;第三,他住的地方也種了很多梅樹,雙方是同好;第四點最重要,根據一位山民的描述,半年前曾經有位白鬍子老公公來過梅林,因為他形象有如土地公,所以山民印象深刻,而童叟正是這副形象。」
「這麼說,八九不離十了?」小龍大為振奮,能得到佈置圖,便可對幽靈殿來個-庭掃穴。
「可以這麼說。」
「準備怎麼做?」
「你去拜訪他。」
「我們一道去不更好?」
「不成!」紅杏深望了小龍一眼,咬咬下唇,又道,「童叟性情十分古怪,他生平最恨女人,他住的地方連山中土著的婦女都不許接近,同時……」
「同時什麼?」
「我不想跟你一道!」紅杏的臉上掠過一抹異色,顯然她這句話裡有文章。
小龍又覺察到紅杏的神色不太正常。
「為什麼不想跟我一道?」他偏要追問下去。
紅杏抬頭望了望天空,微微一笑,笑意有些淒然,跟她平時的笑容完全不一樣。
「我本天空一片雲,飄浮無定,明知停不住,又何必勉強停留,自己尋苦惱,也平白添了別人的痛苦!」她說這句話的神情,完全不像是江湖兒女,而像是個極有素養的大家閨秀。
小龍迷惘地望著她,不知道她這幾句文縐縐的詞代表的是什麼意思,許久,他若有所悟,自尋苦惱,添別人痛苦,這不是明指著袁美玉麼?是了,她定以為自己跟袁美玉接近相處,已經……
他猛可裡抓住紅杏的手,道:「紅杏,你……」
「什麼也不要說,我們在談正事!」紅杏掙脫手,向側方挪了兩步。
小龍大感沮喪,心念疾轉:也罷,誤會總歸會消失的,解釋是多餘,讓事實來說明最好,目前余巧巧的大仇未報,豈可動這念頭?
「好,談正事!」
「我們到林子裡去!」
兩人進到林密處停了下來,紅杏從懷裡取出幾個小瓶,其中一瓶是藥水,她倒了些許在掌心裡,然後配上另幾種藥水,用指頭調合均勻,輕輕往小龍臉上塗抹。
纖柔的指頭在臉上滑動,小龍的心跟著跳動。
誰也不再開口。
塗抹完畢,紅杏用羅帕擦拭,頰上那撮黑手隨帕而落,小龍知道易容已除,恢復了本來面目。
「好了,你仍然是浪子小龍。」紅杏吐了口氣。
「我現在就走麼?」小龍解下了頸間裝傷的布條。
「唔!登上砥柱山半腰,便可看到山坳裡的房子,梅樹圍繞,那就是童叟隱居之處。」
小龍默然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件大事,道:「對了,我告訴你件重要事……」
「什麼重要事?」
「善心人受命作內應對付我們。」
「不要緊,他逃走後又自動回頭,我們已提防到這一著。」
「他又在你們的掌握中了?」
「不錯!」
「可是……」小龍突然想到善心人不計生死維護的寶貝女兒胡妹已死在自己劍下,這該說出來麼?如果善心人知道這不幸的消息之後,將會如何?這比要他的老命還要嚴重……
「可是什麼?」
「沒什麼,我……這就上路!」小龍決定暫時不說出來,等以後再設法表明,胡妹淫蕩成性,根本無視於她老子所受的淒慘折磨和一片愛她之心,甘願墮落,在當時情況下,殺死她並非大錯。
「你走吧!」紅杏苦笑著微微搖頭。
小龍心裡打了老大一個結,但他不想再說什麼,情,是個古怪的東西,分合都無法勉強。
他再次抓住紅杏的手,緊緊握了握,放開,吐口大氣,舉步出林。
一聲幽幽的歎息,紅杏的淚水掛了出來,喃喃自語道:「小龍哥,道是無情卻有情,有情終歸是無情,天下的事就是這麼難料……」
一朵浮雲掩去了日頭,林子裡頓呈幽暗。
紅杏的心境也是一片幽暗。
砥柱山。
山腰右邊的坳子裡,疏落的梅樹掩映著一椽茅舍,顯示出一種孤高獨特的情調,這便是童叟隱居之處,毫不費事地便找到了。
小龍站在茅屋前的梅樹間。
屋門半掩,靜悄悄沒半絲聲息。
小龍貫足丹田真力,發話道:「童老先生,晚輩浪子小龍求見。」
叫了三遍,什麼反應也沒有。
奇怪,是童叟高臥不理人,還是人不在家?
正在發愣之際,身後一個蒼勁震耳的聲音道:「你小子胡闖什麼?」
小龍倒是吃了一驚,轉回身,五步之外站著一個土藍布衫的白髯老者,衣擺掖在腰間,高腰襪芒履,手扶枴杖,杖頭上吊了個大葫蘆,目光炯炯地瞪著自已。
「老先生,冒昧之至!」小龍抱拳為禮。
「你小子是幹什麼的?」
「特來求見!」
「你知道老夫是誰?」
「童老先生!」小龍恭謹地回答。
「知道老夫的規矩麼?」
「這……」
「此地不許生人踏腳,識相的快滾!」
「小可是專程拜謁,有事相求!」小龍忍住一口氣,仍不敢失禮。
「別來煩老夫,快走!」
「老先生至少得聽聽小可的來意……」
「不聽!不聽!滾!」童叟人老了火氣卻十足。
「老先生……」
「不聽!」童叟像孩子賭氣似地吹鬍瞪眼,不理小龍,大步往茅屋走去。
小龍既氣又急,但又不能強阻攔對方,眼睜睜望著老人進入茅屋,關上門。
到了地頭,也找到了人,事情非辦成不可,小龍跟了過去,直到門邊,大聲道:「老先生,你能不能聽完小可的來意再發脾氣?」
沒有反應。
小龍忍住心頭火,再次道:「老先生,您是武林先輩,江湖長者,想來樂於聽到除魔衛道的消息?」
死寂依然,童叟像是鐵定了心,不理不睬。
小龍有些難以按捺了,近於吼叫地道:「禮不過三,小可第三次請求老先生接見,如果老先生再不理,小可只好冒犯了,這兩扇木門絕擋不住小可。」
說完,揚起了手掌,作勢就要劈門。
「小子,你真敢?」童叟終於出聲。
「是老先生逼小可這麼做的。」
「老夫在山中過得好好的,你小子憑什麼來搗亂?總不成說是老夫逼你來的?」
「小可一再申言有事相求。」
「老夫久已不跟江湖人打交道。」
「情況特殊,請破一次例!」
「辦不到!」
「那小可只好破門而入了?」
「好小子,你如果真敢破老夫的大門,老夫打斷你的腿,教你爬下山去。」
「小可一向不信邪!」手掌再度揚起。
「小子,你說,所求於老夫的是什麼?」童叟顯然已經軟化了。
小龍放下手掌,平定了一下情緒:「小可承老先生的至交梅林之主人梅天奇前輩……」
「你小子說誰?」
「梅天奇……」
「哈哈哈哈……」童叟狂笑起來,像是突然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忍不住要發洩。
笑聲激盪,似乎要把茅屋掀翻。
小龍滿頭霧水,他不知道這怪人在聽到梅天奇的名字之後,會有這麼好笑。
笑聲很久才停歇,緊接著是暴吼:「小子,你給老夫滾,快滾!」
小龍為之大怔道:「老先生,您還沒聽小可說完……」
「老夫不要聽,一個字也不要聽,你滾!」聽聲音是怒氣衝天的樣子。
「老先生非聽不可!」小龍動了真火。
「不聽!」童叟斬釘截鐵。
「砰!」木門被小龍一掌劈開,門倒是滿結實的,梢子被震斷,門板卻沒破。
童叟端坐在竹榻上,白髯蓬立,是怒極的樣子。
「好小子,你真的敢?」說著,起身下了竹榻,緊緊抓住枴杖,「老先生斃了你再找梅天奇算帳!」
「那倒不必費事,梅前輩已經不在人世了!」
「什麼?梅天奇死了?」童叟老眼暴睜。
「不錯,死了,是慘遭殘害的。」
「死得好!哈哈哈哈……」童叟又狂笑起來,現在是一種得意的笑。
小龍傻了眼,木在門邊,他們不是至交麼?何以說死得好?即便是怪人怪語,也不能怪到這麼種程度,他是故意這麼說,還是……
「老先生是說梅前輩死得好?」小龍跨進堂屋。
「你小子耳朵沒毛病吧?」
「二位不是至交好友麼?」
「鬼話,老夫跟他仇比海深,恨比山高!」
小龍大為驚愕,對方說的到底是真是偽?梅天奇臨死時丟下的話應該不會偽,一個人在生命將結束時,所說的最後一句話絕對是真的,這當中定有什麼文章?
「小可不懂……」
「沒人要你懂,滾出去!」童叟頓了一下枴杖。
「小可目的不達到是不會走的!」小龍的心火又冒了起來,這老人簡直不可理喻,乾脆來硬的。
「目的,你小子居然還有目的?」童叟老眼裡厲芒大熾,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才接下去道,「姓梅的唆使你小子來對付老夫對不對?」
「梅前輩遺言要小可來向老先生取回一樣他生前寄存的東西!」小龍這才算有機會說出來意。
「什麼,他有東西寄存在老夫這裡?」
「對,—張機關佈置圖。」
「簡直是放屁,老夫已經跟他斷了來往。」
「老先生,這事關無數的江湖生靈……」
「老夫不明白你小子在胡扯些什麼,快滾,別攪擾老夫的安寧。」杖頭離地微斜,想要動手的樣子。
「老先生想賴麼?」
「好小子你敢出言無狀……」枴杖斜揚而起,呼地一聲劈向小龍。
小龍閃電般劃了開去,只差那麼兩寸沒被杖頭掃中。
「老先生,動手不能解決問題。」
「解決什麼問題?」
「梅前輩寄存的東西。」
「你小子認為如何才能解決?」
「請老先生坦白說一句,交,還是不交。」
「如果老夫說不交呢?」
小龍登時血脈賁張,情況已到了攤牌的地步,要想和平解決已無可能,只有不顧一切來硬的。
「那小可只好冒犯!」
「哈哈,好個目中無人的小子,居然太歲頭上動土,不教訓你一下,你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話聲中,枴杖徐徐伸出。
小龍一看杖勢,心頭大凜,這看似乎平無奇地招式,含蘊著無比的玄機,沒指向任何部位,但所有正面的部位全在被攻擊之中,無從猜測下一步的變化,是以也無從防守,只有像他這種奇材,才能體會得出來。
當機立斷,他在瞬間拔劍出手,用的是他極少展示的絕招殺手,以攻應攻……
枴杖中途變勢,由徐突轉為疾。
劍招已完全發出。
「鏘!」劍杖交擊,只一下。
雙方的動作在剎那間凝住,童叟的杖頭指在小龍的血海堪堪沾及衣衫,而小龍的劍尖也隔衣抵上童叟的志堂,雙方所指都是致命的部位,只要誰多伸長三寸,生死立見,偏偏就是沒有,神奇地中止了。
「小子,你的劍原可再伸長一點的?」
「老先生的杖頭同樣可以點實。」
「老夫不願乾淨的草堂見血!」
「小可也無意殺人。」
「你小子的劍術是值得驕傲!」
「不敢,老先生的功力也令人折服。」
「小子,你猜,如果你的劍再送三寸,後果是什麼?」語氣顯著地平和。
「老先生的杖頭也會同時點實,結果是兩敗俱傷!」
哈哈一笑,童叟收回了枴杖。
小龍也同時撤劍。
「小子,你現在已經夠資格跟老夫談話了!」
「榮幸之至!」
「現在你說,什麼機關圖?」
「梅前輩生前為幽靈殿所繪製的佈置圖。」
「幽靈殿的佈置圖?」童叟白眉一蹙,「他是怎麼說的?」
「說是交付與前輩保管。」
「鬼話!」童叟大叫出聲。
小龍一愕。
「他指名說是交託老夫?」童叟目射奇芒。
「梅前輩遭受酷刑之後,臨斷氣前說是佈置圖托付給一位至交好友童,最後只說了個童字。」小龍定睛注視童叟的反應。
「他就只說了個童字?」
「是的,最後一個字。」
「他這個童字指的不是老夫。」
「……」小龍的眉毛挑了起來,想不到童叟到最後還是否認。
「老夫根本就不姓童,童叟是外號,因老夫性格有如頑劣的孩童,到老不改,所以才有這外號。」
「那……老先生的本姓……」
「老夫姓花,江湖上沒幾人知道。」
「……」小龍一目不瞬地望著童叟,他當然不會採信對方的說詞,久久,才冷冷地道,「半年之前,老先生曾經去過梅林,有這事麼?」
「有!有!」童叟一口承認,「老夫去找他算帳,他避不見面,憑著那梅花鬼陣,老夫沒奈其何,很遺憾沒能親手斃了他。」
頓了頓又道:「你尋圖的目的何在?」
「準備掃穴-庭,徹底剷除幽靈邪教。」
「梅天奇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怎會……」
「據說梅前輩有意棄邪歸正,所以對方在除他之前要追出原圖!」
「嗯!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老先生真的跟他有怨?」
「哼!」童叟怒目切齒,一屁股坐回竹榻上,憤憤地道,「此人已死,不提也罷,事關老夫家務,你小子就不必追問了。」
到底童叟說的有幾分可信?怎麼會扯到家務兩字上頭來?實際上,童叟等於什麼也沒交代,表面上他是煞有介事,仔細分析,完全是在打哈哈。
小龍不是三歲小孩,當然不會被幾句話打發走,佈置圖對他,對江湖實在太重要了,沒圖就休想摧毀幽靈毀,休想為江湖除禍根,為余巧巧和水仙宮的枉死者報仇,他是志在必得,非得到明確交代不可。
「老先生能有個明確交代麼?」小龍嚴肅地開口。
「什麼,你小子要老夫明確交代?」童叟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是的,算小可不情之請。」
「老夫憑什麼要向你交代?」
「就算因為小可登門求教這一點吧。」
「老夫自過平靜的日子,與世無爭,與人無尤,你小子破壞了老夫的寧靜,無理取鬧,老夫原諒了你,你居然不識進退,要老夫交代根本與老夫無關的事……」童叟怒氣勃勃,「你小子是什麼居心?」
「沒什麼,就是要圖。」小龍已橫定了心。
「是你小子親眼見梅天奇交給老夫的?」
「差不多!」
「什麼話?」童叟虎地站起身,白鬍子翹了起來。
「第一,梅林主人遺言交與姓童的這點假不了;第二,老先生也承認半年前到過梅林,第三……」
「住口,老夫不聽你胡扯,你現在滾!」用手朝堂屋門一指。
「小可說過不達目的不休。」
「你準備怎麼樣?」
「小可要明確交代,不想聽空口白話。」
「你小子要老夫破例?」老眼進出慄人的厲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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