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開口,臉色在一變之後恢復冰冷。
潛龍手跨進殿門,然後側身向外站立。
氣氛相當詭譎。
小龍直覺地感到態勢不妙。
兩條人影從東西廂現身,步上殿廊,一左一右,距丈許把小龍夾在中間,現身的是江湖雙絕。
雙絕面帶陰笑,笑中含著殺機。
「浪子!」彩雲令主開了口,「你是罕見的傑出劍手,就憑你能傷得了老夫這一點,就不得不對你另眼相看,特別款待。」
「……」小龍接不上話,在情況不明之前,他不知道怎樣回答。
「名劍手不應該死得像狗,對不對?」
「……」小龍的臉皮子抽動了幾下,他幾乎可以預料到情況將如何演變了。
「武士,該死得像個英雄,這叫惺惺相惜。」
「閣下想要做什麼就直截了當吧,用不著拐彎抹角。」小龍終於搭上腔。
「此地連老夫在內,一共四把劍,你必須憑本事在四把劍下求生。」
「哈哈哈哈!」小龍狂笑了一聲,「有意思,閣下安排得太好了。」
笑歸笑,狂歸狂,事實歸事實,小龍可以肯定,一對一或可僥倖,要是四劍聯手,他擋不了一擊。
情況顯示,關於加入天一會的賭約已自動消解,對方存心要他的命。
彩雲令主在會中是什麼身份。
潛龍手態度曖昧,又是何居心?
紅杏到底該屬於哪一類女人?
小龍在瞬息間想得很多,但想到的都沒有答案。
江湖雙絕開始挪步進迫。
「浪子,準備自衛!」絕門劍在挪步之間拔出了劍。
「浪子,拔劍吧!」絕戶手的手指在彈動,一副迫不及待要出手的樣子。
潛龍手站著沒動。
紅杏的臉色沉得像鉛。
小龍拔劍,收懾心神,取勢。潛龍手的話又響在耳邊:「出劍不可猶豫,殺人必須致死。」他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他不知道,但話卻是至理名言,可以作為一個劍手的座右銘。
空氣在雙方亮劍之際驟呈無比地緊張。
這並非公平的決鬥,近於仗勢迫殺。
小龍心裡一再重複潛龍手的話,氣勢在昇華,人劍合而為一,沒有劍,沒有人,只有搏殺的一念,意志成鋼,信念像鐵,旺盛的攻擊企圖達到頂點。
他還沒經歷過像今天此刻這種如錐尖、如刀刃的感受,似乎本身已成為無堅不摧的力量。
雙絕迫近到可以出手的距離。
小龍凝如石像,在他而言,一切都已靜止,而一種具無比力量的動,在靜中飽和,一觸即發。
可怕的時刻。
生死見於一動的瞬間。
雙絕在遲疑,小龍的態勢所含蘊的無比威力他們可以感受得到。
不明白,一個劍手在幾天之內會突然更上層樓。
彩雲令主五彩面具遮臉,看不出他的表情,但露在外面的目光卻已經凝固了。
「呀!」地一聲厲叫,雙絕劍掌齊出。
雙絕聯手對敵,在江湖中尚屬空前。
劍光騰起,乍閃,暴滅。
極短暫的一瞬,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是小龍持劍的姿勢改變了一下。
「砰!」絕門劍栽了下去。
「砰!」絕戶手也栽了下去。
血,從兩具屍身冒出。
彩雲令主虎地站了起來。
小龍仍保持原姿不動,他似乎並不知道一劍誅雙絕,他還在人劍合一的境界裡。
紅杏的粉腮連連抽動,眸光變得十分可怖。
「甄護法,你為何袖手旁觀?」彩雲令主厲喝出聲。
「副會主!」潛龍手打了一拱,「屬下事先沒料到雙絕如此不濟,同時如果會三人之力對付浪子,傳出江湖,三人的名頭將掃地,所以屬下要單獨解決他。」
「你有把握?」
「九成!」
小龍的意念回到了現實,他自己也不相信能在一個照面之間搏殺了大名鼎鼎的江湖雙絕,但他絕不敢稍懈,更不抱樂觀,最大的敵人是潛龍手。
潛龍手在宮門外提示的兩句話,使小龍的修為立即有了突破,才能毀雙絕於一照面之間,但潛龍手是天一會的護法,他為何要幫助敵人?
小龍想不透,也沒時間去想,因為潛龍手已經跨出了殿門逼向他身前。
潛龍手在最適切的距離揚起了劍,無懈可擊的架勢,無形的懾入氣魄。
小龍又進入人劍合一之境,他同樣要用對方提示的原則對付對方,——殺人必須致死,出劍不可猶豫。
空氣在剎那之間凝凍。
時間似乎也停止了運行。
「嗯——」一聲長長的悶嗥起自殿內。
潛龍手收劍後退。
小龍大驚意外,抬眼望向殿內,不由「啊」出了聲,兩眼瞪得滾圓。
彩雲令主已由站著的姿勢變為坐下,紅杏仍緊貼著站在他身後。
令小龍吃驚的是彩雲令主的神態,他雙目暴睜,大張著嘴,脖子僵直得像被人用力拉住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潛龍手進入殿中,劍尖垂地,沒採取任何行動。
紅杏的臉有些蒼白。
突地,紅杏揚起了右手,手中是一柄晶亮的匕首。
她刺殺了彩雲令主?小龍全身感到一陣發麻,這些突發的情況,簡直不像是真實的。
血,從椅子腳下蜿蜒流出,像一群紅蛇。
紅杏不顧一切,故作姿態要獻身給彩雲令主,原來她是要製造殺他的機會,為什麼?
小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殿內,無法想像會再發生什麼奇變。
紅杏揚起的右手放下,咬了咬下唇,兩眼望向站在側方的潛龍手。
潛龍手沉聲道:「紅杏,你馬上離開,此地由我來清理。」
紅杏點點頭,道:「一切有勞了。」說完,收起匕首,緩緩舉步出殿。
小龍橫身攔住。
「先別忙走!」
「怎麼?」
「為何殺人?」
「因為他們該殺。」
「我要知道真正原因。」
「對不起,眼前無法奉告。」
「你們騙我來,是存心利用我作你們殺人的工具?」小龍愈想愈不是味道。
「浪子!」紅杏淒淒地笑了笑,「以後你會明白的,你代我殺了雙絕,使我能完成了一半的心願,我永遠感激你,現在我急著要去辦另外一件大事,別攔我。」
「大事……殺人?」
「我不否認!」
「你殺人的目的非說出來不可。」
潛龍手步出殿門,望著小龍道:「浪子,讓她走,由區區來告訴你。」
小龍長長吐了口氣道:「你走吧!」
紅杏深深地望了小龍片刻,黯然笑了笑,迅疾地離開現場。
小龍轉對潛龍手。
「你閣下說吧?」
「我們先收拾現場。」
「料理善後是天一會弟子的事。」
「浪子,你既然幫了紅杏的大忙,就幫到底,此地發生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否則紅杏的苦心誓願便將成為泡影。」潛龍手一副凜然的樣子。
「在下是被閣下請來的,閣下得有個合理的交代。」小龍憤然之情溢於言表。
「當然會有交代,現在我們動手清場。」
小龍無可奈何,只好收起了劍。
「呀!」殿裡突然傳出一聲驚呼。
小龍與潛龍手雙雙大吃一驚,殿裡只有彩雲令主的屍體,這聲驚叫是誰發出的?雙雙抬眼望去,只見一個毛茸茸的身影,站在彩雲令主的遺體前。
「老山羊!」小龍脫口說了出來。
老山羊是什麼時候來到的,兩個人都沒發覺。
小龍彈身入殿,潛龍手也跟著進去。
「原來是你老閣下!」小龍開了口。
「浪子!」老山羊斜開半步,「你看他是誰?」
小龍一愕,他這才注意到彩雲令主的面具已被揭去,露出了一張同字臉,這就是彩雲令主的真面目,在小龍而言,完全陌生,他從來沒見過這臉孔。
「他是誰?」小龍反問。
「三星手鮑天成?」
「他就是三星手鮑天成?」小龍大為激動,為了求取萬年龍骨,他苦苦追尋當年在長安得寶的三個目標,大漢鏢局局主尤三貴死於非命,中州豪客郭永泰跟著被殺,最後一個對像三星手鮑天成也成了屍體,到底萬年龍骨是落在誰的手裡?
這一連串的兇殺,顯然是有計劃的預謀,殺人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原先判定彩雲令主是主謀,而現在他也被殺了,下手的卻是紅杏……
小龍目如芒刃射向潛龍手。
事實擺在眼前,潛龍手甄一仁跟紅杏是勾搭在一起的,而他的功力高得驚人,他和她先後所表現的行為都是窩裡反,這已經隱約地說明了誰是主謀。
潛龍手也正視著小龍,他的眼光裡看不出什麼,沒有任何心虛的表現,城府之深,實在教人膽寒。
老山羊用力一頓枴杖,自言自語地道:「都死了,這是從何說起?」
小龍緊盯著潛龍手,接上老山羊的話道:「就從你閣下說起吧!姓甄的,你說過要明白交代,現在就請交代,什麼廢話也不必說。」
潛龍手望向老山羊道:「閣下確定他真的是三星手鮑天成?」
老山羊道:「錯不了的,多年前老夫跟他有數面之交,想不到他會是名震江湖的神秘人物彩雲令主。」
小龍仍逼視著潛龍手道:「他是天一會的掌令,你閣下會不認識?」
潛龍手把目光移回小龍臉上道:「是不認識,他見任何人都戴著那撈什子面具,平素起居也相當詭秘……」
小龍冷哼了一聲道:「這話能使人相信?」
潛龍手道:「事實如此,你不相信也得相信。」
小龍口角一撇,道:「紅杏為何要暗算他?」
潛龍手道:「這是她多年的心願。」
小龍道:「可是她是天一會的人?」
潛龍手道:「對,她就是因此而加入天一會。」
小龍毫不放鬆地道:「那閣下呢?加入天一會的目的又是什麼?」
潛龍手道:「算是情非得已吧!」
小龍冷冷一笑,道:「閣下與紅杏沆瀣一氣,照事實看來,全是精密預謀的行動,這叫情非得已?」
「嗨!」了一聲,潛龍手道:「浪子,你該感覺得到我們是友非敵,你何必挖根?」
小龍道:「非挖不可,在下也是情非得已。」
潛龍手沒追問小龍為什麼不得已,吐口氣道:「浪子,情況很快就會明朗,你暫時隱忍吧,咱們不必因鬥口而動劍,划不來。」
小龍默然了,情況詭譎得如五里迷霧,看樣子動劍也解決不了問題,靜以觀變,伺機而動才是上策,對方的功力自己已經領教過,真的要動劍自己勝算不高。
潛龍手又拾回原先的話題:「咱們動手清理現場吧!」說著,瞄了老山羊一眼又道,「區區相信閣下一定能代守這秘密。」
老山羊打了個哈哈道,「當然!當然!老夫這輩子唯一的長處就是能守口如瓶。」
小龍心念疾轉:「要得到萬年龍骨,打入天一會是唯一的途徑,三個得主都已先後死亡,東西當然落在天一會,只要能看住潛龍手和紅杏,便有機會。」心念之中,開口道,「在下向來一言九鼎,加入天一會這一節……」他注意潛龍手的反應。
潛龍手道:「自然,區區會成全你的。」
小龍目光游視現場一遍,道:「如何料理法?」
潛龍手道:「後面有口枯井,把人放下去,填平井口,乾乾淨淨。」
小龍道:「好吧,咱們立刻動手。」
於是,連老山羊在內,各挾一具屍體,繞到宮後,果然有一口巨大的枯井,轆轤架業已腐朽,是多年不用了。
三具屍體被拋落井底,潛龍手推倒了近旁的一座假山,用假山石填塞了枯井,的確是乾乾淨淨。
彩雲令主,江湖雙絕,三個黑白道聞名喪膽的人物,竟然填了井,這的確是令人不敢置信的事。
事完,三個人又到前殿清除了血跡。
小龍對老山羊的不速而至疑念未釋。
「你老閣下怎會到三元宮來?」
「這裡本來就是老夫的落腳處。」
「宮裡沒道士?」
「本來有三個老雜毛,香火不濟,三餐難接,遷地而去了。」
「這麼說……閣下算是此間的主人?」
「好說,鳩佔鵲巢而已。」
潛龍手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臉色一整,向老山羊道:「老兄,區區想請你辦件事。」
「噢!」了一聲,老山羊道:「請老夫辦什麼事?」
潛龍手道:「這件事除了你老兄,沒人能辦得到。」
老山羊嘻嘻一笑道:「先別戴高帽子,你說說看,是什麼事?」
潛龍手靠近老山羊,湊近耳朵低語了一陣。
老山羊瞪眼道:「老夫辦不到!」
潛龍手道:「你老是不願?」
老山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地道:「老山羊我想多活幾年,這種賣命的事……」
潛龍手截斷了對方的話道:「老哥,你沒選擇的餘地,非辦不可。」
老山羊道:「強買強賣麼?」
潛龍手道:「就算是也無妨。」
老山羊苦臉道:「這不是明擺著要老夫送命?」
潛龍手道:「是也只這一次。」
老山羊道:「人能死幾次?嗨!算我老山羊倒了八輩子霉,才碰上這種事。」
小龍可不知道潛龍手到底要老山羊做什麼,別人用耳語,當然是不願第三者知道的秘密,所以他連看都不看雙方一眼。
潛龍手笑了笑,道:「你老哥是答應了?」
老山羊從鼻孔裡吹了口氣:「以你的身份和能耐,辦這種事豈非更便當?」
潛龍手道:「你老哥是行家,辦起來會得心應手,這不是能耐身份的問題。」
老山羊道:「得啦!算我倒霉。」
潛龍手抱拳道:「重托了!」
老山羊橫了潛龍手一眼,默不作聲地揚長而去。
「浪子,我們走!」潛龍手面向小龍。
「我們……走?」
「對,去見主人。」
「主人,誰的主人?」
「是你的,也是我的,別忘了你入會的諾言,你早已是天一會的一員了。」
「剛才的三條命案……」小龍瞪大了眼。
「別擔心,神不知,鬼不覺。」
「不怕隔牆有耳?」
「這點區區有把握。」
「現在就走?」
「對,先吃喝上一頓,然後辦事。」
小龍勉強點了點頭,他看準潛龍手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同時並不忠於天一會,心懷叵測,很可能在進行一項極大的陰謀。現在既已證實彩雲令主是鮑天成的化身,要得到萬年龍骨,勢非打入天一會內部不可。
他不期然地又想到紅杏,彩雲令主是紅杏利用特殊的機會下手殺害的,不言而喻她是潛龍手的死黨,而自己,很可能也會被潛龍手籠絡成一路。
跟潛龍手這種人物做一路,等於相伴虎狼,得時時警覺提防。
「我們走!」
「走!」
兩人相偕離開了三元宮。
一頓酒從下午吃到天黑,換了三次菜,添了八壺酒。
小龍和潛龍手都已有了醉意。
「閣下,我們到底在耗些什麼?」小龍實在坐煩了,一肚子的不自在。
「耗時間!」潛龍手滿不在乎地回答。
「耗時間,是吃飽了沒事幹麼?」
「誰說沒事幹?」
「我們已經迎送了好幾批酒客,把座從過午佔到黃昏,人家不做生意了?」
「我會多付酒錢。」
「那有什麼意思?」
「意思可大了,咱們辦事得等辦事的時辰,時辰不到辦不了事,坐著吃喝打發時間不比亂逛苦等強麼?」潛龍手笑笑。
「你閣下不是說帶在下引見會主?」
「對,沒錯!」
「那還耗什麼?」
「不到時辰見不到。」
「還要呆多久?」
「等起更!」
小龍吐了口悶氣。
「來了,浪子,你最好是裝啞巴,少開口,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插嘴。」潛龍手目注門外。
小龍滿頭玄霧,不知道潛龍手到底在搗什麼鬼。
一個短打扮的漢子走進酒店,東張西望,兩隻突眼在酒座間逡巡,發現了潛龍手,立即快步湊了過來。
「李三,你來喝酒?」潛龍手問。
「小的奉命……」目光望向小龍,住口不語。
「自己人,有話儘管說。」
「小的奉命找護法……」叫李三的漢子壓低了嗓子,「發生了大事。」
「什麼大事?」
「掌令與二位輔弼叛會。」李三有些急促。
「什麼?」潛龍手瞪大了眼,「掌令與輔弼反叛,那還得了?」
小龍心中一動,掌令是「彩雲令主」,兩位輔弼指的定是「江湖雙絕」無疑,三個人都已躺在三元宮後面的枯井裡,照這樣看來,潛龍手和紅杏所安排的場面,是執法的了?
「是的,還盜走了會符。」
「噢!還有呢?」
「會主判斷三個叛逆可能會持會符趕回汾陽總舵,去接收會務去了。」
「會主根據什麼判斷的?」潛龍手按桌而起。
「現場死了三位護衛弟子,還遺下了面具,有人聽到掌令與左右輔弼密議謀奪會主之位……」
「事情發生在何時?」
「黃昏時分!」
小龍一聽不對勁,彩雲令主與二絕被殺在午前,怎會在黃昏盜符殺人?他的目光不期然地注視到潛龍手臉上,心想:真正要謀會主之位的可能是他,對了,他請老山羊去辦事,可能辦的就是這件事,奇怪的是老山羊怎會答應去幹這事。
「你先走,本人馬上趕去料理。」
「是!」李三匆匆離去。
潛龍手朝小龍偏了偏頭,道:「時辰已到,我們走!」摸出錠銀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小二,夠了麼?」
小二走了過來,拿起銀子一掂,道:「爺,太多了,一半足夠!」
潛龍手道:「多的賞你!」
小二怔了怔,才哈下腰去,眉開眼笑地道:「爺,謝啦!謝啦,請寬坐,喝杯熱茶。」
潛龍手離開座位:「免啦!」
小龍起身,跟著離座。
小二再次哈腰道:「兩位走好,請多光顧。」
一幢深宅大院。
是天一會購置下來準備成立分舵的。
小龍和潛龍手甄一仁來到門前,此際正是起更時分,大門是關緊的。
小龍心裡大為嘀咕,到底跟著潛龍手是在攪些什麼?天一會的叛徒,可怕的人物,自己似乎已變成了工具,結果會是什麼?
潛龍手低聲叮嚀道:「浪子,記住在路上跟你說的話,無論發生了什麼情況,你都要保持冷靜,對你有極大的好處。」
小龍點頭道:「在下不會忘記的。」
潛龍手上前扣動門環,有節奏的扣擊,是暗號。
大門開啟,應門的是李三。
「護法回來了,會主等得正急。」
「有沒有新的情況發生?」
「沒有,會主在大廳坐等。」
「好,我馬上去見會主。」
「這位……」李三望著小龍。
「新進的好手,浪子小龍就是他。」
「哦!」
「我們目前正需要他!」說著,用手一推小龍道,「我們進去。」
穿過兩進院落,來到燈火通明的大廳。
小龍目光穿進廳門,一看,心頭為之大震,端坐在廳裡的,赫然是在留香院為紅杏主婚的貴婦人,紅杏站在她身側。
她就是天一會主?
想不到天一會的主人會是個女的。
小龍想起了古塔小轎,紅杏站在塔門外傳話,當時就懷疑隱身塔裡的可能是女人,果然是猜對了。
跨入大廳門,小龍隨在潛龍手的身後,他深望了紅杏一眼,紅杏沒什麼特殊的表情,只臉皮子抽了抽。
「參見會主!」潛龍手施了一禮。
「你帶了浪子來?」貴婦人冷電般的目芒直照在小龍面上。
小龍力持鎮定,他想像得到,能當一會之主的人物,絕非等閒。
「見過會主!」小龍深深抱拳。
「浪子,你誠心加入本會?」
「是的!」
「你大概已經知道本會發生了非常變故?」
「知道一點點。」
「很好,目前本會需要你效力,改日再為你正式行授職之禮,從此刻起,你算是本會一員。」
「是!」
貴婦人姿色是上等,但此刻她的臉色相當難看。
「坐下再談!」貴婦人抬了抬手。
潛龍手躬了躬身,示意小龍同在側方落座。
「請問會主作了什麼措施?」潛龍手凝重地問。
「本座已飛訊總壇,下令留守弟子盡量順從叛逆。」話鋒頓了頓,似乎在抑制內心的衝動,「霍總管已經帶領六大使者上路,我們立即啟程,希望能在叛徒未抵總舵之前趕上。」
小龍明白,霍總管指的就是胭脂狼霍香。
「實在想不到……會主倚為心腹的人會謀叛。」潛龍手搖搖頭,「能追上就可以粉碎他們的陰謀。」
「本座……要以最嚴厲的手段制裁叛逆。」
「那是當然的。」
「浪子,你真的肯為本會效力?」那目光銳利得似要刺穿人的心。
「是!」小龍欠了欠身。
「回總舵之後,你便可以接掌令之職。」
這是極高的職位,小龍下意識地心頭一動,但他非常清楚,潛龍手的陰謀正在進行。
「謝會主,在下不敢當此重職。」
「不必謙遜,本座相信目力還不差,不會看錯人的。」說完,轉注潛龍手道,「甄護法,準備動身如何?」
「稟會主,在下有話稟陳。」
「上了路再說吧!」
「不,非常重要,得立即稟陳會主。」
「說吧!」貴婦人皺了皺眉。
紅杏望向潛龍手,眼色很怪異,小龍注意到了,他知道紅杏與潛龍手是一路的人,她和他可能要採取什麼行動,去追彩雲令主一行根本是句空話。
該採取什麼樣的立場,這是小龍眼前必須考慮的問題,他討厭紅杏的奸猾,他恨潛龍手的狡詐,不管怎麼樣,天一會主是受害的一方。
同情弱者是人性的弱點,雖屬弱點,嚴格地來說,是正義感的反射作用,小龍在驟然之間作了決定,必要時他要對邪惡不義之徒施以懲罰。
思想有了定規,情緒便穩定了。
他冷眼旁觀。
「會主記得天一會開山立櫃那一年秋天發生的事麼?」潛龍手沉緩開口。
「發生的事多了,誰記得是哪一件?」
「是件極不尋常的事。」
「護法新加入本會不久,怎知道十七八年前本會發生過的事?」
貴婦人挑起了眉毛。
「屬下是聽人說的。」
「好,你說下去。」
「那年掌令『彩雲令主』接受會主的邀請加盟天一會,共襄武林天下歸一統的大業……」
「甄護法!」貴婦人打斷了潛龍手的話,「你要說什麼就長言短敘吧,我們時間不多。」
「好的,會主記得羅秀才和萬妙女夫妻的公案麼?」
貴婦人臉色大變。
紅杏也臉色大變。
「怎麼會提到陳年舊事?」
「事已陳舊,但事卻未了。」
「甄護法,你提這……」
「會主請平心靜氣地聽下去,因為屬下要稟陳的與會主有切身的利害關係,屬下不能隱忍不報。」
「唔!」
「羅秀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萬妙女是江湖絕色,掌令好色成性,殺了羅秀才,霸佔了他的妻子萬妙女……」
貴婦人站了起來,隨即又坐下,臉色已呈鐵青。
潛龍手從容不迫地接下去:「聽說萬妙女死得很慘,是會主下令手下十名壯漢,把她輪暴致死的。」
貴婦人雙目暴睜。
紅杏改變位置,站到貴婦人身後,臉色變得很可怕。
小龍也下意識地熱血翻湧。
「甄護法,你提這舊事目的何在?」
目芒像刀,直射在潛龍手臉上。
「屬下是傳述聽到的話,請會主不要動氣。」
「你聽誰說的?」
「萬妙女的親生女兒。」
「什麼?」貴婦人虎地站起身,把座椅踢開一邊,「萬妙女還有女兒?」
「是的,當年倖免於劫,由善心人養大,她誓言要為父母報仇。」
「她人在何處?」
貴婦人的臉,微見抽搐。
潛龍手站起身。
小龍也跟著站起。
紅杏的兩眼突露凶光,手一揚。
小龍連想都不想,大喝一聲:「住手!」一個側旋,右掌劈了出去。
貴婦人電閃般離開。
紅杏被掌力震得一個踉蹌,手中緊捏著亮晃晃的匕首,臉色一片煞白。
小龍的劍已掣在手中。
紅杏朝貴婦人撲去。
小龍長劍橫出,把紅杏硬生生地迫開。
「浪子,你瘋了!」
潛龍手厲吼一聲,長劍也告出鞘,兩眼睜得滾圓。
七八名大漢奔到廳門外,一看情勢,迷茫地怔住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貴婦人從大廳側門掠走。
潛龍手飛身截阻,但卻被小龍攔住。
貴婦人身影消失。
紅杏厲叫一聲,撲擊小龍。
小龍沒出劍,閃了開去。
廳門外的七八名大漢呆若木雞。
「小龍,你是不是發了瘋?」
潛龍手渾身發抖。
「我很正常!」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
「我最恨用卑鄙的手段殺人。」
「你沒聽我剛才說的?」
「……」小龍無言以對。
他是想起了彩雲令主被殺的情景而義憤出手,他不願自己被利用作工具。
「紅杏是為了報不共戴天之仇,你這一攪,使她的苦心化為流水,縱走了女魔……」
潛龍手激動得說不下去。
「浪子,我恨死你!」
紅杏咬牙切齒,眸子像要噴出血來。
「我浪子最恨被人利用!」
「你是非不明,黑白不分,你……」
潛龍手怒氣衝天,劍揚了起來。
小龍也取了姿勢,他深知潛龍手的功力,如果要動上手,將是一場生死之鬥。
「嗨!」潛龍手跺跺腳,收回了劍,「浪子,我早交代過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都要冷靜……」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小龍毫不示弱。
紅杏流下了淚水。
小龍已然感覺自己出手太孟浪,照剛才潛龍手所說的故事,天一會主是該死,但他不想認錯。
「浪子,你曾經遭受過滅門之痛,苦心孤詣地報仇雪恨,你難道不同情紅杏的遭遇?」
「……」小龍瞪著潛龍手,心想:他怎麼知道自己的過去,是聽了江湖的傳說麼?
「浪子,太行女這一免脫,再要找她難了。」
「太行女?」
「不錯,天一會的會主,天下最淫毒的女人。」說完轉向廳門大喝道,「你們不快滾等死麼?」
七八名大漢互望了一眼,轉身奔離。
「浪子!」潛龍手接下去又道,「你是否還認為你做得對?」
「……」小龍不作聲。
就事而論,他是錯了,但在他的潛意識中,他最大的目的是得到萬年龍骨,照目前的情勢判斷,這目的必須從天一會身上達到,所以他不願意她死。
「浪子,仇報不成,我……死不瞑目!」紅杏嗚咽起來,「你……你為什麼要……幫助她?」
「我沒幫助她。」
小龍咬緊牙。
「那你……」
「我有目的!」
「什麼目的?」
「等我逮到她就會告訴你!」
小龍說完轉身朝外疾掠而去,快如深宵的蝙蝠。
沒人追他。
潛龍手望著頻揮痛淚的紅杏。
「紅杏,我該喊你一聲羅姑娘,這事不能怪浪子,我也有錯。」
「為什麼?」
紅杏拭了拭淚痕。
「如果我事先坦白告訴他這項行動,使他心理上有了準備,就不會發生這樣的後果。」
「他說……他有目的……」
「對,我知道他的目的。」
「什麼目的?」
「這……」潛龍手深深地想,好半晌才開口道,「告訴你也無妨,他一直攪和在天一會謀寶的漩渦中,是為了求取一樣東西,用來治一個人的絕症。」
「哦!什麼東西!」
紅杏睜大眼望著潛龍手。
「萬年龍骨!」
「什麼?萬年龍骨?」
紅杏上前兩步。
「是的,對需要的人來說,是無價之寶。」
潛龍手也感覺出紅杏的神情有異。
「這與天一會主何干?」
「關係太大了。」
「怎麼說?」
「據傳言,三十年前有一批寶物在長安出土,其中便有萬年龍骨這東西……」
「唔!」
紅杏的雙眼放光。
「那批寶物分別由三個人得到……」潛龍手話鋒頓住,到各門邊張了一眼,又回到原地,「你應該早已知道,一個是大漢鏢局的局主尤三貴,再就是第二個遭殃的中州豪客郭永泰,第三個是化身彩雲令主的三星手鮑天成,這三個得主先後死亡,東西自然是落在天一會主的手中,所以他……」
「我明白了,他想從天一會主身上找東西?」
「一點不錯。」
「完全錯了!」
「這……怎麼說?」
潛龍手大感意外。
「東西如果在鮑天成手上,便不會發生兩次謀寶殺人的公案。」
「為什麼?」
「這事的內幕是已死的首座使者井江透露的,鮑天成與會主太行女是同屬一類的邪惡人物,物以類聚,一拍即合,表面上是會主與掌令,實際上是夫妻關係……」
「這我從令堂被害的事件上早已判斷出來,鮑天成好色而不知厭足,見了有姿色的女人便打主意,而太行女本身淫蕩,卻又妒心極重,所以……」潛龍手說到這裡止住,他怕觸痛紅杏的傷心處,停了停,轉口道,請說下去。 「鮑天成不知在哪裡求到一個丹方,據說可以延年益壽,而這丹方的主藥便是萬年化骨……」 「我知道了,如果東西在他手上,便不會發生這兩次血腥事件……」
「對!」
「這麼說,東西已落在太行女的手中?」
「沒有!」
「沒有?」潛龍手驚聲反問,「那怎麼可能,三人之中,必有一人,難道東西早易了主?」
「東西易主沒錯。」
「誰得到?」
紅杏定睛望著潛龍手,久久才開口道:「閣下投入天一會,難道也是為了這個?」
「我不否認!」
潛龍手點頭承認。
「甄大俠,我觀在不必再稱你護法了,東西的下落我知道,但必須等到太行女伏誅之後我才公開。」
潛龍手默然。
紅杏不安地望著潛龍手。
「你閣下不至於動武迫我說出來吧?」
「絕對不會,自從我發現你跟老山羊他們有聯絡的秘密,你坦白告訴我是為了報血仇之後,我就下定決心要助你完成心願。」
「我再謝謝你!」
紅杏福了福。
「不必!」潛龍手擺擺手,又道,「我們先搜索現場,然後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好!」
兩人開始搜索。
漆黑的夜。
小龍並沒走遠,他在距大宅院半里之處徘徊。
他已經把整個的事情冷靜地想了一遍,他覺得對不起紅杏。以前對她有誤解和不諒,同時也感到自己太自私,只為自己打算,破壞了紅杏的大事。如果能逮到天一會主太行女,雙方的目的都可以達到。但何處去追太行女呢?她這一免脫,當然不會再在附近停留。潛龍手要老山羊盜取天一會的信符,放出了彩雲令主和江湖雙絕叛變的煙幕,照理而論,太行女必已抄近路奔趕汾陽總舵無疑。迢迢千里的路途,並非指日可達,如果認真追趕,也許能在中途截到。
經過一番考慮之後,小龍決心兼程抄近路去追天一會主。
孑然一身,別無掛礙,想走便走。
奔出了里許,忽然發現前道的小橋頭似有人影晃動。
在目前情況下,他不能無所警覺,遠遠剎住奔勢,然後借林木掩護,悄然迫了過去。
從形影判斷,橋頭上站立的是三個女人。
再迫近,運足目力觀察,全身的肌肉突然收緊。
他首先認出的是天一會主太行女,跟她面對的是胭脂狼霍香,另一個看不清面目,不知道是誰。
胭脂狼奉命率六大使者趕回總舵,怎麼又回了頭!
「霍總管,你得到的消息絕對正確?」
天一會主的聲音帶著激動。
「絕對正確,不然屬下不會半途折回來。」
胭脂狼回答。
什麼消息,小龍無從想像,他在盤算應該採取什麼行動才能制住天一會主。
「令妹的功力如何?」
「跟屬下相差無幾!」
原來那在旁邊的,是胭脂狼的妹妹。
「但我們仍然無法穩操勝算,潛龍手的劍法太高強,連本座都不是他的對手。」
「屬下想到一個人……」
「誰?」
「浪子!」
小龍心頭一震,屏息著再聽下去。
「浪子……他還沒正式入會,保證他肯效忠本座麼?」
天一會主抬頭望了望天。
「會主不是說剛才是他出手援助會主脫身的麼?」
「唔!」
「他既然這樣做,顯示他有意效力,同時他的行為足已成為潛龍手的死敵,說不定他們雙方仍在拼生死,也說不定兩敗俱傷……」
「對,本座沒考慮到這一點,現在……霍總管,你說該怎麼辦?」
「屬下先潛回一探,會主請在此地稍侯!」
「好!事不宜遲,你馬上去查探,本座跟令妹隨後慢慢跟進,中途會合,可以爭取時間。」
「那屬下立刻行動。」
機會,天從人願的機會。
小龍心喜萬分,他毫不猶豫地悄然後退,到適當距離,發足電奔。
他必須在胭脂狼之前趕到那宅院。
小龍剛剛趕到,潛龍手與紅杏正步出大門。
雙方照面,停住。
「快!我們回大廳去。」
小龍迫不及待。
「回大廳?」潛龍手不解。
「做什麼?」紅杏也很納悶。
「天賜良機,太行女即將回頭,先進去再說。」
「噢!」
紅杏一聽,噢出了聲。
三人急急返回廳裡。
「快!我們擺出拼生死的態勢。」
說著,拔出了劍,亮開架勢。
潛龍手也亮劍佔位,做成對峙之局。
紅杏手持利匕,作出隨時準備突擊的樣子。
「怎麼回事?」潛龍手問。
「在下在外面橋頭,碰上了太行女和胭脂狼姐妹……」
「什麼,胭脂狼姐妹?」紅杏插嘴問。
「是不錯!」
「胭脂狼那來的妹妹?」
「這……」
「快說你的,別管什麼姐姐妹妹。」
潛龍手接回話題,他似乎也被小龍的神態感染了緊張。
「她們判斷我們已成死敵,要胭脂狼先潛回察看,太行女和另一個女的隨後跟來。」
「啊!太好了!」
「胭脂狼馬上會到,你閣下快裝出力拼後不濟的樣子……」
「來不及了!」
小龍一愕,目光掃處,呼吸為主一窒,胭脂狼已站在廳門之外,她來得太快了。
紅杏激動地道:「知道了,你去辦你的事!」
胭脂狼笑了笑,轉身隱去。
小龍驚震無比,看樣子胭脂狼也是他們一路,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潛龍手點點頭,道:「來,演戲吧!」
雙方恢復交手對峙之勢。
潛龍手在喘息。
小龍也開始胸部起伏。
要你一寸一寸地死。
「格格格格……」
太行女笑了起來。
「呀!」栗吼聲中,小龍攻出一劍,用的是絕招殺手,十成真力,他知道潛龍手會毫無問題地接下。
劍芒暴閃,金鐵交鳴,雙方彈退數尺。
小龍正好退到太行女的側方。
何青菁持劍近迫。
「你先上路!」小龍向何青菁大喝一聲。
手中劍劃出,中途閃電變勢,掃向太行女。
「你……」太行女做夢也想不到小龍會對她下手。但身為一會之主,應變的能力是非常人所及的,你字號中,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劃了開去,雙手突然揚起。
「浪子,快閃!」胭脂狼急叫一聲,彈身出劍,電攻太行女側背。
小龍劍已再度遞出,聞警之下,本能地斜裡一閃。
同一時間,一蓬銀芒射過。
「嗤嗤……」聲中,廳壁上現出了一個北斗七星,是鋼針排成的。
「你敢!」太行女厲哼一聲,移形換位,避開了胭脂狼的一擊。
小龍毫不遲滯地出劍疾攻。
太行女飛起一腳,身旁的座椅凌空迎向小龍的劍。
「嘩啦!」聲中,木椅被劈碎,散了一地的木屑。
太行女射向廳門。
「回去!」潛龍手早防到她這一著,恰到好處地橫劍攔截。
太行女剎勢回蹤。
何青菁長劍揮出,正好迎上太行女回縱的身軀。
「呀!」地一聲厲叫,太行女挨了一劍,朝側裡蹌開,紅杏早已蓄勢待發,當然不會錯過這機會,閃電般向前一撲。
慘哼再傳,紅杏的匕首刺入太行女的右肋。
場面在剎那間靜止。
太行女面目淒厲如鬼,身軀搖搖欲倒。
何青菁舉步前迫。
「你們……你們……」太行女嘶聲厲叫。
何青菁的劍刺入太行女的心口。
太行女的身軀一挺,口裡噴出血沫。
「爹!娘!看你們的女兒……」
紅杏拔出匕首,一手抓住太行女的胳膊,瘋狂地朝她身上猛扎。
血,使太行女身上的貴婦裝更加鮮艷。
何青菁收劍。
紅杏鬆手。
紅杏和何青菁都是滿面淚痕,兩個女子,都遂了誅仇之願。
小龍也是狠角色,但這場面使他心頭冒寒,他轉過頭,壁上的北斗七星耀眼生花,他不自禁地自語出聲:「鬼箭!」
井江的拿手暗器,但比之太行女差遠了。
胭脂狼走近小龍。
「浪子,我代紅杏送你件禮物!」
「禮物?」
「不錯,你苦苦尋找的東西!」
說著,轉身出廳門,片刻回轉,手中持了一個布包。
「這是什麼?」小龍茫然。
「萬年龍骨!」
「啊!這……」小龍連退兩步,瞪視著胭脂狼,「芳駕……怎麼知道在下追求……」他激動得發抖。
「你在客店中曾對二斗子和郭家少夫人透露過。」
「啊!」
「這算是紅杏對你的一點心意!」說完遞過。
小龍伸出顫抖的手接過,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回頭一看,慄聲道:「紅杏呢?」
「她怕跟你說再見,她走了!」
「她……她……」
小龍想追。
「浪子!」胭脂狼伸手攔住,「你不必去追她,以後也不必去找她!」
「這……為什麼?」
小龍的心在劇跳。
「她一直為報親仇而奔波,從沒留心過任何男人,但她愛上了你,可是……」胭脂狼淒清地一笑,「你們無緣,你早已屬於另一個女人,所以,她走了,她曾說,她對你的一片心意,是鏡中花,水中月,有形而無質,最後一切歸於虛幻。」
小龍全身發了麻,腦海頓呈一片空白,眼簾模糊了。彷彿紅杏那嬌巧的美麗影子,就在眼前晃動,他喃喃地嗆著:「鏡中花,水中月……」
久久,他才從幻滅的悲哀中回過神來。
「芳駕……跟紅杏是什麼關係?」
「同門,她是我們的小師妹,我們全為她的仇而全力以赴。」
「你們……」
「對,老山羊、二斗子,我……」
小龍茫然轉目,太行女的屍體浸在血泊中,何青菁的面影浸在淚水中,不見了潛龍手。
「潛龍手,他……」
「他代你送紅杏!」
小龍忘其所以地衝出廳門,穿過院子,出中門,到了外院。
一個人影孤獨地站在院中央,是潛龍手,背向這邊。
小龍快速地移到他身後。
「閣下!」
「唔!」
「紅杏……她人呢?」
「走了!」
小龍一聽潛龍手的聲音不對,驚震地退後一步。
潛龍手緩緩回身。
「啊!」小龍失聲驚叫。
潛龍手,赫然是他的胞兄武大龍,衣著仍舊,面目已恢復了原形。
他本來知道大哥的易容之術精妙,但想不到神奇到這種地步,竟然連聲音都毫無破綻。
「大哥,你……」他相當激動。
「兄弟,事情算結束了,苦心沒白費。」
「大哥怎不早告訴……」
「以防萬一失誤,這樣最好。」
「大哥怎會也趕了來?」
「你留書出走,為了小威的病,我這身為人父的,能袖手麼?」
「……」小龍默然。
「兄弟,忘了紅杏吧!」
「……」小龍仍是默然。
「你不能辜負巧巧!」
「唉!」小龍深深歎了口氣,喃喃地道,「鏡中花,水中月!」
「兄弟,我們該到水仙宮,這也是刻不容緩的大事。」
小龍兩眼望著空處,沒有反應。
「兄弟!」大龍上前,一隻手搭上小龍的肩頭,「天下間惟『情』之一字最難拋捨,大哥我非常瞭解你現在的感受……」
「大哥!」小龍淒苦地笑笑。
「我們到水仙宮,你該想到巧巧這些日子來是什麼樣的心情?」
小龍深深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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