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華院裡 義俠豪傑獲音訊
藥王廟中 惡狼歹徒同歸盡
「石砰」在開封府城北六十里,是一處人口稀少的小鎮,只有由東到西的一條小街。
在中午時分,司馬上雲和駱騏已抵「石坪」。
他二人一身武功,輕功方面也有深厚的造詣,這區區六十里,也不過花了個把時辰。
兩人走在街上——駱騏嘀咕道:「我們雖然來到『石坪』,還不知道『法華院』在什麼地方?」
頓了頓,又道:「如果玉清老道,來個信口胡扯,我們可冤枉了!」
司馬上雲朝街的兩側望了一眼,道:「這石坪雖然是個小鎮,倒也百業俱備。」
駱騏看到街上有家飯館,忙道:「司馬兄!我們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司馬上雲道:「順便向店家探聽一下,『法華院』在什麼地方。」
兩個人走進這家飯館,靠著牆沿一張位子坐下,吩咐店小二端上酒菜。」
店小二把酒菜送來,司馬上雲含笑問:「小二哥!這『石坪』小鎮有座『法華院』在何處?」
這店小二才二十左右,見問不由愣了一下,才道:「小的是石坪鎮上長大的孩子,卻不知本地有個『法華院』!」
駱騏聽到這話,兩隻眼睛直愣愣的瞪了出來。」
店小二彎彎腰又道:「小的去問問掌櫃的,說不定他知道。」
他走向店門的櫃前,指了指牆沿兩人桌座,跟裡面一個老掌櫃在說著。」
老掌櫃微微一皺眉,向這邊走了過來,朝兩人一抱拳,道:「兩位客官爺,來這裡要找一座『法華院』?」
駱騏點點頭道:「掌櫃的!你知不知道這樣一個地方?」
老掌櫃道:「據小老兒所知,石坪鎮有幾處庵寺院,卻沒有你所說的『法華院!」
司馬上雲心裡也不由暗暗地猜疑。
老掌櫃沉思了一下,又道:「兩位客官爺,這條街東端盡頭處,有一棵渾粗的大樹,大樹邊有一座出家人的道院。」
他朝店門外指了指,又道:「你們可以到那裡看看。」
司馬上雲道謝了一聲。
駱騏道:「看來這趟冤枉路,我們是走定了。」
司馬上雲道:「說不定『法華院』是座不見經傳的小道院,是以鎮上鄉民不知道。」
兩人離開飯館,照著老掌櫃所指的方向,走到街東的盡頭處。
街邊果然有一棵粗的大樹,離隔大樹不多遠,有一幢孤零零的房子,這幢房子黃牆斑駁,看來像是出家人修行之處。
兩人走近跟前,發現大門緊閉,門頂上端有塊橫匾,上面字跡剝落,依稀模糊中,可以看出中央有個「華」字。
司馬上雲這一發現,點點頭道:「就是這裡了。」
駱騏把大門口環扣動了幾下,裡面沒有人回答的聲音。
司馬上雲道:「難道這座『法華院』沒有其他的人?」
駱騏扣動門環,高聲道:「喂!裡面有人沒有?」
這座「法華院」裡,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回答的聲音。
駱騏一攤手,道:「我們雖然找到了這地點,卻是『上門不見土地』,回去吧!」
司馬上雲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不妨翻牆而進。」
駱騏一怔,道:「翻牆進去?給附近鄉民看到,還懷疑我們是小偷呢!」
司馬上雲一指,道:「駱騏兄!你忘了,你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開封城裡的總捕頭。」
駱騏點點頭,道:「也好,我們進裡面看個究竟再說。」
兩人繞到了「法華院」的後端,那裡面對著一望無際的野地,沒有半個人影。司馬上雲微微一縱身,已踏上牆頂,縱目朝院裡看去,裡面是一座後院,就躍身跳下去,接著,駱騏也翻進牆來。」
這「法華院」裡面積不大,越過後院,前面便是廚房。
再前面去,那臥房、大殿隱隱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霉味。
兩人巡視一匝後,並沒有值得注意的發現。」
駱騏道:「玉清老道甘心替呂伯玄頂命送死,結果還是給他滅口除掉……這雜毛,真不知是何等樣的人?」
他嘴裡在嘀咕地說著時,司馬上雲突然有所發現,輕輕「哦!」了一聲。
駱騏轉過身,問:「什麼事?」
司馬上雲一指牆上,道:「你看,那是什麼?」
駱騏抬頭循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詫聲道:「三枚鐵環?」
他這一發現,極是肯定地道:「這就不錯,呂伯玄來過這裡,卻因匆匆離去,沒有把這三枚鐵環帶走。」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現在不用鐵環,這三枚可能是老道的兵刃。」
一頓,又道:「『法華院』裡發現這三枚鐵環,可以證明玉清老道也是『飛環門』的人!」
駱騏一時無法會意,朝他愕然地看著。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使用的兵刃是一把鐵爪,以鐵環作兵器的除了『飛環門』的人,江湖上很少用的。」
駱騏道:「老道是『飛環門』的人才會替呂伯玄到『龍虎鏢局』,冒這一場凶險。」
視線投向司馬上雲,卻又困惑不解,道:「可是,呂伯玄怎又會用柳葉飛刀,將玉情置於死地?」
「滅口!」
「同是『飛環門』中人,玉清又替他賣命,呂伯玄怎會命人下毒手?」
「就是你過去說的,呂伯玄跟別人不一樣,他長了一顆『狼心』。」
微微一頓,又道:「他怕洩露自己行藏,所以將老道置於死地。」
駱騏聽到這些話,欲語還休……最後,重重吁了一口氣。
司馬上雲視線游轉,落向禪房地上時,看到搓成一團的廢紙,順手拉了了起來。
他展開搓成一團的廢紙,原來是一紙殘箋,上面留有寥寥數字。雖然是寥寥數字,落進司馬上雲眼裡,卻是臉色接連數變。
他側過臉道:「原來玉清老道是呂伯玄的師叔。」
駱騏詫然一聲輕「哦!」
司馬上雲又道:「呂伯玄可能準備要赴洛陽一行。」
駱騏兩眼直直地望著司馬上雲,道:「你……你怎麼知道?」
司馬上雲一指手上殘箋,道:「上面寫有『玉清師叔,我準備赴洛陽一行。』」
「呂伯玄既然要留下這張紙箋,又怎會搓成一團扔在地上?」
「我們可對當時的情形,作一個猜測。」
話語一頓,又道:「呂伯玄寫這一張紙箋,那是玉清老道離開『法華院』去開封的時候,他又邀了一些黑道朋友前往開封助陣,自己準備前往洛陽。」
駱騏接口道:「後來一想,有點不放心,就打消了寫紙箋的注意,暗中銜尾趕往開封府去。」
司馬上雲道:「是的!他在紙箋上寫下這幾個字後,突然改變主意,就把紙箋搓成一團,扔在地上,就暗中追隨那些人之後。」
「不錯!有道理。」
「『法華院』位置在石坪鎮鎮郊,孤零零一幢房子,附近設有鄉鄰,誰也不會想到接連犯下三條命案,官府緝捕的重犯,會跟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道院裡的道士有來往。」
「他現在又去了什麼地方?」
「從眼前所演變的情形來猜測,呂伯玄銜尾追去開封城,命人將玉清老道滅口後,現在可能去洛陽了。」
「洛陽……」駱騏又迷惑地道:「他去洛陽找誰?」
「他的黑道朋友,也許蟄居洛陽。」
他微微一頓,又道:「假設那些黑道朋友,在幫過他的忙以後散開了,難道去找『俠中俠』唐繼?」
駱騏道:「唐繼怎會收容這種人?」
「『俠中俠』乃是當今武林德齒俱尊的前輩,人家卻投奔前來,他也不能立刻翻臉。」
「如此說來,唐繼若是收留呂伯玄也是情非得已。」
司馬上雲皺眉道:「記得在洛陽捉拿黑豹,『俠中俠』求情,要關中大俠閔中天放過范二姑,那時呂伯玄曾在暗中發話,說唐繼老英雄是婦人之心,閔中天也曾說過認識呂伯玄,看來他一定在洛陽。」
駱騏道:「如此說來,他必然藏身洛陽。」
他轉了個話題問:「你是否有意前往洛陽一行?」
駱騏道:「府尊要我快速捕殺這條『狼』,也可以向上級有個交待。」
他話到這裡,不勝歉意地道:「司馬兄!只是辛苦你了。」
司馬上雲一笑道:「老朋友之間,說這話就多餘了。」
* * *
洛陽,本是古代建都之地,百業繁榮,建築宏偉。
二人到了城西巨宅范二姑處,司馬上雲投帖,前來拜訪這位白道前輩——「俠中俠」唐繼。
唐繼為了照顧故人妻室子女,經常住在洛陽花二姑的宅子裡,不時也跟閔中天過從。
今日一見司馬上雲來訪,不禁朗聲大笑道:「司馬少俠,多日不見,風儀益發的瀟灑了。」
司馬上雲一指旁邊的駱騏道:「唐老前輩!這位是開封府總捕頭駱騏。」
唐繼日往一瞥,道:「喚!天下三大名捕之一的駱騏英雄?」
駱騏抱拳一禮,道:「不敢!不敢!萬望唐前輩不吝賜教!」
賓主坐下後,唐繼不見外的哈哈一笑,道:「司馬少俠,你陪開封府總捕頭到舍間,是私人小聚,還是有其他的事?」
司馬上雲見這位老人家直接問話,也就直接答道:「晚輩和駱騏總捕頭想向前輩探聽一個人!」
「誰?」
「呂伯玄!」
唐繼臉色接連數變,銀眉一剔,道:「莫非是開封府緝拿的兇犯呂伯玄?」
司馬上雲點點頭,道:「唐前輩是否認識?」
唐繼輕輕吁了一口氣,道:「豈止認識,老夫知道的太清楚了。」
他懷有一份深沉的感慨,又道:「老夫生平從未做過一樁遺憾、後悔的事,如果有的話,那就是在呂伯玄身上。」
駱騏問:「此話怎講?」
唐繼道:「時光倒轉,二十多年前,老夫在洛陽城西郊草橋鎮救了一個年輕人。」
司馬上雲聽出老人家的弦外之音,試探地問道:「莫非這年輕人就是呂伯玄?」
唐繼點點頭,道:「嗯!後來他投入『飛環門』中,學了一身武技,繼後又在開封府開設了一家鏢局。」
歎了一口氣,又道:「想不到他竟犯下命案,武林為之蒙羞。」
司馬上雲心念閃轉,問:「洛陽西郊的草橋鎮,是呂伯玄的故居?」
唐繼道:「呂伯玄開設鏢局,環境漸漸好轉起來,就在草橋鎮置地起屋。」
司馬上雲聽到這些話,相信這位老人訣非空穴來風,是完全有根有據的事實。
范廷元和喬瑛還被蒙在鼓裡。
唐繼又道:「過去呂伯玄也曾看望過老夫。」
駱騏問:「前輩最近可見過他?」
唐繼搖頭道:「沒有!江湖傳說,呂伯玄接連犯下三條人命案?」
司馬上雲道:「不只三條命案!」
唐繼道:「還有誰?」
駱騏:「離開封城六十里,『石坪法華院』的主持玉清老道。」
司馬上雲道:「玉清老道是『飛環門』中人,也是呂伯玄的師叔。」
唐繼一聲「哦!」
司馬上雲道:「玉清老道想在龍虎鏢局下毒,結果陰謀敗露被捕,呂伯玄深怕行藏洩露,令丑丐用飛刀將老道除掉。」
唐繼連連搖頭,道:「世上竟有這等歹毒陰險之人,可怕!可怕!」
司馬上雲道:「敢問前輩,黑道上可有個叫九的女人,以及丑丐其人?那是呂伯玄的爪牙。」
唐繼道:「老夫只知醜丐是蓮城一名惡霸,關於叫九娘的女人不曾聽說,都是跳樑小丑,不值一提。」
駱騏道:「唐前輩,呂伯玄是否會藏在草橋鎮?」
唐繼已聽出他話中含義,搖搖頭道:「老夫就不清楚了。」
話語一頓,又道:「從江湖傳聞,和兩位所說的情形聽來,呂伯玄凶狠殘忍,簡直不能算是人,而是一隻『狼』,兩位要去草橋鎮捕狼,要千萬小心才是。」
司馬上雲點點頭,道:「多勞唐前輩的關懷!」
「俠中俠」擺上酒筵接待兩人,吃喝中,他想到老道下毒之事,道:「司馬少俠,你所說的『子午龍甲丹』,老夫倒有幾分清楚。」
駱騏聽到唐繼的話,不由提起注意問道:「唐前輩,『子午龍甲丹』,是何等樣的東西,竟會使那些無智的毒蟲,前來噬人?」
唐繼道:「這完全是由於『子午龍甲丹』,散發出一股異香,這股異香繚繞之處,數十丈方圓,蟄居洞窟的毒物聞香而至。」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又如何能配這等絕毒的東西?」
唐繼道:「老夫昔年遊俠西南苗嶺,荒蠻邊境,曾聞聽說『子午龍甲丹』是當地土人採集了多種異卉藥草配製而成。」
緩緩一點頭,又道:「極可能呂伯玄護鏢去西南苗嶺諸地,向當地土人買下的。」
駱騏困惑問:「當時玉清老道身藏此物,如何不遭毒蟲侵襲?」
「俠中俠」唐繼道:「這種『子午龍甲丹』平時置放在一隻密封緊閉的木盒之中,不接觸外間空氣,不會散發出異香,也就不會遭毒蟲所襲。」
一頓,又道:「『子午龍甲丹』從木盒取出後,接觸空氣,散發出縷縷異香,白煙溶化消失,才會引放各類毒由聞香而來。」
唐繼朝兩人望了一眼,又道:「呂伯玄的武功,未必是兩位敵手,他想出的主意可能卻是出於兩位意科之外的。」
那些名堂,駱騏早就領教過了,現在不自覺地點點頭,道:「唐前輩說得不錯。」
唐繼道:「兩位若不嫌棄,暫在這裡耽留,老夫先派人到草橋鎮一探動靜,再想應付之策。」
酒宴過後,唐繼叫來一個體態魁偉,年紀四十左右的中年人,他正是跟司馬上雲動過手的王七,老英雄道:「老夫要你去辦一件事。」
王七躬身一禮,道:「唐爺!你老只管吩咐。」
唐繼道:「洛陽城西郊,有個叫草橋的小鎮,你可知道?」
王七道:「回唐爺,小的知道,草橋鎮在洛陽城西四十里處。」
唐繼把如何探聽呂伯玄動靜,詳細地告訴了王七,道:「你不能洩露身份,由於你來洛陽設有多久,不會有人知道你是老夫身邊的人。」
王七點點頭,道:「小的知道。」
於是,轉身出門,揚長而去。
老英雄行事,沉穩機警,「俠中俠」的雅號並非浪得虛名。
司馬上雲跟駱騏兩人看在眼裡,不由暗暗地點頭。
王七走後,唐繼向兩人道:「草橋離此地來回八十里,王七此去明天上午才能回來。」
司馬上雲道:「怎麼不見此間主人范二姑?」
唐繼持髯笑道:「自從黑豹的疑雲過後,二姑跟關中大俠由冤家變成了兒女親事,二姑的兒子王承宗娶了同中天的女兒如惠,關中大俠即以虎威鏢局做了陪嫁,將鏢局讓給小倆口經營,自己陪伴宋逵安度餘生,二姑後看破紅塵,在花園內修座家庵,青燈古佛,不見外客,有時連兒媳晨昏面請省也免了。」
司馬上雲感慨道:「世事變幻無常,瞬息萬千,此番能夠化戾氣為祥和,前輩功德無量。」
微微一頓,又道:「但願呂伯玄也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再殺戮無辜了。」
駱騏道:「呂伯玄應該為他自己做的事負起責任!」
唐繼點頭道:「呂伯玄所犯暴行與二姑略有不同,二姑心急夫仇,難免一步走錯,如今苦海回頭,後悔已遲,而呂伯玄已是罪無可免,老夫主張除惡務盡。」
司馬上雲道:「晚輩之意,並非要呂伯玄脫罪,只是不願意他繼續殺人,以免死傷太多,有失天和。」
唐繼道:「我輩練武之人,鋤暴安良,自是責無旁貸。」
微微一頓,又道:「范廷元是否真對不起呂伯玄?」
司馬上雲肯定地道:「不可能!」
頓了頓,又道:「范廷元是巾幗女傑范廷瑜的胞弟,為人正直守禮,只是為報答呂伯玄一絲救命之恩,才在『龍虎鏢局』為呂伯玄臂助。」
駱騏道:「只因呂伯玄生性猜疑,胸襟狹窄,才會發生慘劇。」
司馬上雲問道:「唐前輩,呂伯玄在草橋鎮還有些什麼人?可有跟黑道人物來往?」
唐繼沉思了一下,道:「詳細情形,老夫還不清楚,呂伯玄在草橋蓋起一座莊院,稱作『呂莊』,有個叫馬雄飛的老者,掌管莊裡事情,不曾聽說黑道人物跟他來往。」
次日中午唐繼派往草橋鎮的王七,已經回來,他忙不迭便來稟告打探結果。
王七道:「小的奉命去草橋鎮呂莊,找了個借口跟裡面一個傭人搭訕,很快就混熟了,探情了呂莊的情形,才趕回來。」
唐繼問道:「呂伯玄是否已回呂莊?」
「沒有!呂莊管家馬雄飛,正在接待一位從濟南來的朋友。」
司馬上雲輕輕「哦!」了一聲,似乎跟自己在說:「呂伯玄沒有回來?」
唐繼道:「最近可有江湖上人物進入呂莊?」
王七道:「小的特別注意這一點,曾到莊裡仔細踩過呂莊除了馬雄飛外,其餘的人都不像。」
唐繼有所思的點點頭,吩咐王七退下。」
駱騏道:「唐前輩,呂伯玄精靈乘巧,機智過人,可能他已不敢回來了。」
唐繼銀眉微微一動,半晌,才道:「呂伯玄在開封的『龍虎鏢局』,已不能回去,草橋鎮的呂莊也算是他的窩巢之一,他豈會有家不歸?」
司馬上雲若有所思地道:「馬雄飛所接待的朋友,會不會就是他的主人呂伯玄易容的?」
唐繼點點頭,道:「有可能!」
駱騏道:「司馬兄!現在我們對草橋的呂莊,已知道一個大概,不妨前去一探。」
大廳上正在談著時,門階處一暗,進來一個人,向唐繼問道:「我們這裡有沒有司馬上雲大俠?」
唐繼詫異之餘,一瞪眼,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那人替自己分辯道:「剛才門口來了一個人,說是有一位叫司馬上雲的司馬大俠,在我們這裡。」
可是,怎會有個素昧平生的人要找司馬上雲?」
司馬上雲心念倏然一轉,向那人道:「那個人是不是在門口?」
唐繼道:「那個人好像知道司馬大俠在這裡,交出一封信,說是給司馬大俠的,他就轉身離去。」
司馬上雲接過信,道:「那個人是什麼模樣?」
那人說道:「那個人戴了一頂草帽,帽沿卻壓得很低,臉龐看不清楚,只是他的身材魁偉高大。」
司馬上雲微微一點頭,道:「不錯!這封信是給我的。」
那人彎腰退下。」
唐繼詫異問:「若晚輩猜得不錯,那人就是呂伯玄。」
唐繼驚道:「呂伯玄知道你在這裡?」
司馬上雲一笑,道:「我們不能否認,呂伯玄的頭腦,委實機警聰明。」
駱騏洩了氣似的,頹然道:「我們的行蹤,完全在他的監視之中。」
唐繼詫異道:「難道此地有了內奸?」
司馬上雲道:「唐前輩,此地絕無內奸,只是王七前往草橋鎮時,行蹤敗露,呂伯玄動起疑心。」
駱騏接口道:「這樣說來,馬雄飛所接待的客人,就是他的主人。」
司馬上雲點點頭,道:「不錯!」
唐繼一指他手中那封信,道:「那封信中不知寫些什麼?」
司馬上雲拆開信封,取出裡面信箋,只見信上寫著:「司馬上雲,如果你在江湖上自稱為一個『俠』字的話,三日後中午,你我在開封城西『藥王廟』單獨一聚。」
這封信下面署的是「知名不具。」
司馬上雲看過這封信後,只是淡淡一笑。
唐繼關切的問道:「信上寫些什麼?」
司馬上雲把信遞了過去。
駱騏看這信後,若有所思地沉默下來。司馬上雲朝他注視一眼,道:「呂伯玄在信上所寫的話,你看清楚了。」
駱騏點點頭。
司馬上雲道:「他雖叫我一人赴約,但這就是捕捉犯人的機會,豈能輕易錯過。」
一笑,又道:「用兵之道,『虛虛實實,百詐不厭。』呂伯玄雖然陰險狡猾,我們不妨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唐繼道:「此話怎講?」
司馬上雲道:「呂伯玄在信中所指,要晚輩單人赴約,不希望駱總捕頭參與其事,顯然他有陰謀。」
微微一頓,又道:「現在我們反其道而行,由駱總捕頭赴約,晚輩退居一邊。」
駱騏沉思了一下,道:「回到開封,我先調派捕快包圍那個地方。」
司馬上雲道:「此事不宜人多,不如我們單獨行動。」
客廳裡沉寂下來。
這一片死寂的靜,凝聚在空間,彷彿結了冰,靜得使人心跳加速,就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奏,在寧靜之中充滿驚心動魄的氣氛。
唐繼捋著鬍鬚,眉峰緊鎖,把兩條眉毛糾結在一起。
駱騏則咬緊牙關,鬚髮怒張,心中激動已經形諸於色。
此刻,司馬上雲輕輕歎了一口氣:「呂伯玄的武功並不突出,此番指名挑戰,定是來者不善,他在做那困獸之鬥。」
略沉吟一陣,又道:「自古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若以呂伯玄的為人,他一定設好陷阱,讓我落下去。」
駱騏微微一坑道:「那你要怎麼辦?」
司馬上雲取出一隻藥瓶,倒出一顆藥丸,道:「這種藥丸,喬玲用過,霸道如銷魂蝕骨的歹毒暗器,也可以化解。」
他把藥丸給了駱騏,又道:「約會時你不妨先將藥丸服下,以防呂伯玄用毒。」
駱騏朝他感激地一笑,接過藥丸珍藏起來。
* * *
刁森長了一張「狼臉」,呂伯玄長了一顆「狼心」,狼臉醜陋,狼心歹毒,結果刁森死在呂伯玄的手下。
現在的呂伯玄,由狼又變成了犬,他已是一頭——喪家之犬。
在他來說,殺人是一項夠刺激的娛樂。
原本他要殺的范廷元和喬瑛,也許他們命大死不了。
卻因此犧牲了一個毫無瓜葛的洪富春。
從此暴露了他嗜殺的本性。
他殺過衙門捕快孟弋。
也殺過狼面人刁森。
最不該的是他欺師滅祖,以下犯上,命「丑丐」用柳葉飛刀取了玉清老道性命,那是他的師叔,現在弄得天下皆知,「飛環門」的弟子四出阻截,要替玉清老道報仇。
現在,由他自己造成的形勢,使他無容身之處,成為名符其實的喪家之犬。
那幫黑道朋友,因他行事心辣手狠,早已離他而去。
是以,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然而,他還憋住一股怒火,就算豁出上命不要,也要把那個人置於死地!
那個人便是使呂伯玄既恨又怕的司馬上雲。
是的,他投書向司馬上雲指名挑戰。
此番他有恃無恐,是因他藏有一種歹毒的東西。
這種歹毒霸道的東西,稱作——五毒追魂珠。
他要用這種「五毒追魂珠」來對付司馬上雲。
「五毒追魂珠」只有一顆,他唯一所害怕而必除掉的,也只有司馬上雲一個人。
這顆「五毒追魂珠」是他以五百兩黃金購自西域來的番僧,據說乃是番僧採集五種毒瘴提煉而成,本是處於緊急狀態之下保命用的。
當初購買之時,番僧不肯出售,怕的是,為此害人,後經呂伯玄好歹說,番僧才應允出售一顆。
但番僧出售此殊時,附加一個條件,就是要呂伯玄賭咒。
呂伯玄為了達到目的,也曾起地誓,他的誓言是:「日後若用毒珠害人,自己不得好死。」
如今事情緊急,他已顧不了以前的誓言了。
* *
日正當中——總捕頭駱騏,單獨一人出現在「藥王廟」。
當他的視線回頭一匝之際,一條熟悉的身形,從樹林電射而出,落在離駱騏三十多步遠的一棵樹旁。
那人正是呂伯玄。
呂伯玄嘿嘿笑道:「駱騏,我約的是司馬上雲,你何必要來送死?」
駱騏一點也沒生氣,緩緩一點頭道:「你雖然很聰明,可是這次你也推斷錯誤,司馬上雲有他自己的事,並沒有和我一起來。」
一頓,又道:「司馬上雲不能前來,由我代替不也一樣嗎?」
呂伯玄眼中凶芒倏張,冷冷笑道:「你來也好,只是便宜了司馬上雲。」
話到「雲」字,揚青抖腕,一顆黑烏烏的丸子,電射而來。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他自己身形暴退數丈。
駱騏號稱天下三大名捕之一,顯然他曾經應付不少凶險的場面?他雖在說話,心裡卻暗暗提防。
他見呂伯玄兩眼暴射,而並不出手兵刃,知道已經發動陰謀了。
就在丸子電射而至,霍地爆裂開來,立刻升起一股輕煙,蕩漾空中,在太陽光下,五色繽紛,風吹不散。
呂伯玄嘿嘿笑道:「這顆『五毒追魂珠』價值黃金五百兩,由它送你的終,足見你的身價不小。」
駱騏剛定住身形,陡然震盪一下,一股腥臭之氣直衝鼻孔,只覺暈沉沉一晃,連忙凝神靜氣立刻鎮定下來,已知道這種毒物傷害不了自己。
這都是先服下司馬上雲的藥丸之故。
呂伯玄正凝望駱騏,看他如何毒發身死,後面傳來一縷低沉的聲音:「狂徒,你往那裡走!」
呂伯玄陡然一驚,身形往後落退。
他不由轉身看去,駱騏並沒有毒發身死,也不禁驚慌,道:「你……你沒有中毒?」
司馬上云:「嗆啷!」一聲,拔出寶劍,「駱捕頭的命大,死不了!」
呂伯玄已經氣急敗壞,厲吼道:「我不相信!」
駱騏身形倏然一彈,已到呂伯玄身前一丈之內,冷冷道:「你身犯重案,而且欺師滅祖,天下之大,何處可以容身?」
狂笑聲中,呂伯玄中凶芒畢露,他厲吼道:「姓呂的是條漢子,頭可斷,血可流,絕不打官司。」
一掄掌中鐵爪,向駱騏橫掃過來。
駱騏見他這種狗急跳牆的打法,早有提防,一閃身,隨即全力出刀。
哪知呂伯玄只是虛晃一招,身形反疾如脫弦之箭向樹林中逃去。
駱騏霍地一擺佩刀,怒吼一聲:「別逃!」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電光石火之間,斜刺裡從樹林中飛出一條黑影,疾向呂伯玄撲至。
呂伯玄的身形本似怒箭離弦,撲至的黑影更似殞石流星,就在兩條影子一合之際,陡然響起一聲驚心動魄的號叫——「嗚!」
「啊!」
一切歸於寂靜,在腥風血雨中倒下兩具屍體。
這兩具屍體是一人一狼——瞎眼的黑狼,剛才那聲號叫,也是呂伯玄和黑狼共同的聲音。」
雖然倒下之後,兩具屍體仍然緊緊地糾纏在一起,黑狼咬斷了呂伯玄的頸項,呂伯玄的鐵爪卻深深陷入在黑狼的腹中。
這時,四周有了人聲,原來是開封府的捕快奉駱騏之命,偷偷地趕到了。
駱騏定下神來,歸刀入鞘,連忙吩咐大家將屍體抬入「藥王廟」裡,用東西蓋好,命人請府尹前來相驗,以便消案。」
同時,也命人去「龍虎鏢局」請范廷元和喬瑛姐妹前來認領屍體。
司馬上雲這時和駱騏打個招呼,便準備離開此地,駱騏卻執住他的手,道:「此次慘案多虧援手,駱騏感激不盡,就連知府大人也很感激,何必行色匆匆!」
司馬上雲含笑道:「路見不平,仗義相助,乃是練武人的本份,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再說我要離開是有理由的。」
「理由何在?」
「第一,此間事了。第二,不願見官。第三,更不願意見到范廷元和喬瑛姐妹,去受人感激。」
「還有沒有第四?」
「我若說出第四理由,你更應該讓我走了。」
「請講!」
「大丈夫除惡務盡,丑丐、九花娘、馬雄飛,這些人跟呂伯玄交往過,我要查查他們的劣跡,若有不軌,立刻除掉。」
「好!棒極了。」
「這個理由可以吧!」
「這就不敢留你了,但可知道這些人現在何處?」
「不知道。」
「我有資料。」
「你有資科?」
「是的!」
「如何得知的?」
「我派出去打聽的捕快,昨天回來告訴我,馬雄飛離開草橋不知去向,此人也是黑道分子,丑丐、九花娘,在蓮城,一個佔山為王,一個專門仗欺人。」
司馬上雲笑道:「這次前往蓮城,我要用另一種面孔出現。」
駱騏問道:「你要用什麼面孔出現?」
司馬上雲笑道:「你說呢?」
駱騏笑道:「我不知道。」
司馬上雲道:「你該知道我是『千面俠』,『千面俠』自然是變化萬千的,天機不可洩露,恕我賣個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