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劍客 正文 第十一章 神算鬼女
    一個冷漠冰寒的聲音,喝聲:「住手!」場中響起了一片驚呼。

    六劍蒙面人駭然剎勢,落在地面。

    眾丐波分浪裂,朝旁邊閃開,露出居中一片空地,正對廟門。

    馮真身前,多了一個面目奇醜的青衣佩劍人,目光如兩顆寒星,四下一掃,被看的人,不自覺地起了一陣股慄。

    劍刃嘶風聲中,眼前現出了五朵工整的梅花,梅色影像尚未在眾人眼簾內消失,青衣人的長劍業已入鞘,似乎根本沒有動過一般。

    「丑劍客!」

    「丑劍……」

    驚呼之聲,此起彼落。

    來的,正是宮仇,他在樹上見馮真情勢危殆,才戴上面具現身出來。

    宮仇朝六劍蒙面人嘿地一聲冷笑道:「孫平章,想不到又碰上老夫了吧?」

    這蒙面人赫然正是「金劍盟」八護法之首的孫平章。

    孫平章下意識地退了兩步,沒有開口。

    宮仇又道:「孫平章,你身為觀禮來賓,這樣做是否逾越了分寸?」

    孫平章色厲內茬地道:「閣下意在何為?」

    宮仇提高了嗓音,意在使每一個在場的都能清楚聽到:「老夫維護至友鄧幫主的遺命!」

    胖瘦二丐到此刻才回過神來,互相望了一眼,卻不知如何處理眼前這尷尬的場面,先時,二丐宣佈「丑劍客」是殺害鄧幫主的兇手,此刻,「丑劍客」卻又聲言維護遺命,同時,二丐業已看出樂天民心懷叵測,內中大有文章。

    宮仇已看出兩長老猶豫尷尬之狀,振聲道:「樂天民出賣丐幫,甘受『金劍盟』驅策,鄧幫主遺命新任幫主清理門戶……」

    樂天民慘然變色,老臉扭曲得變了形,其餘屬於他的心腹死黨,也一個個面無人色,只有迫於淫威,心存悲憤的忠貞弟子,忍不住歡呼出聲。

    胖瘦二丐轉身面對樂天民,胖丐激越地道:「有這等事?」

    驀在此刻—-

    場中傳出一聲驚呼,宮仇陡地回首,登對殺機大熾,只見一雙白髮男女,分別執住馮真的一支手,那男的金箍束髮,錦袍赤足,一副岸然道貌,女的青衣錦裙,手中各拄著一根烏光閃亮的鳩頭杖。

    赫然,這一雙男女正是名透武林的一老二仙三狐之中的,「二仙」「赤腳大仙文廣」與「素衣仙娘樂倩倩」夫婦。

    「二仙」曾在此時此地現身,劫持馮真,的確大出宮仇意料之外。

    場內起了一陣鼓噪。

    「二仙」是昔年參與「二賢莊」慘案仇家之一,宮仇乍見「二仙」之面,熱血陣陣沸騰,目中射出恐怖驚人的煞芒,大喝一聲:「放手!」

    「二仙」挾持著馮真,向後退了數步。

    「赤腳大仙文廣」陰惻惻地道:「閣下會是『丑劍客』?」

    宮仇冷森森地再次喝道:「放開他!」

    「這小子是你『丑劍客』的什麼人?」

    「你放是不放?」

    「嘿嘿,即使是萬老邪親自索人,老夫也得考慮考慮!」

    宮仇又一次聽到「萬老邪」之名,心中下意識地一震,難道「萬老邪」就是那「青袍蒙面怪客」?如果是的話,該是馮真的師父了……

    孫平章業已看出宮仇投鼠忌器的心理,一閃身,出手如電,馮真所持的綠竹杖和竹符兩樣丐門信物,已到了手中。

    「爾敢!」

    幾乎是孫平章得手的同時,宮仇大喝一聲,劈出一掌,這一掌挾憤而發,已用上了十成功勁,勢道之強,駭世震俗。

    孫平章悶呼出聲,飛瀉三丈之外,但,他身為「金劍盟」首座護法,也是「太上」八大弟子之首,功力豈同小可,身形甫一粘地,突地斜射而起,以駭人的速度,投入暗夜之中,眨眼而杳。

    事變突然,數百丐門弟子,同聲嘩然。

    孫平章竟然搶起丐幫中支分幫掌舵聖物,實在出乎每一個人意料之外。

    宮仇也不由為之一呆,出手追回已是無及。

    胖瘦二丐征在當場,做聲不得。

    所有各門派觀禮的代表,一個個變顏失色,面面相覷。

    混亂之中,階沿上已失去了「獨眼丐樂天民」的蹤影,那司禮丐也不知何時下了台,一些屬於樂天民的心腹門下,也乘亂悄悄撒身而去。

    馮真被「二仙」挾持,眼中幾乎噴出火來,任他慧黠多智,此刻也是無能脫身,他雖有「逆鱗寶呷」護體,一般刀劍掌指均奈何他不得,但也有個極限,若遇上功力卓絕的高手,以「隔山打牛」的功力虛空震擊,仍然不免要受內傷,他就是這樣傷在「金劍盟」首席護法孫平章的手下,若非他先受傷,「二仙」身手再高,要想一下制住他,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宮仇面對「二仙」,殺機雲湧,熱血如潮,恨不能把對方生撕活裂,但,馮其在對方手上,投鼠忌器,他功力再高,也是徒然。

    「素衣仙娘樂倩倩」笑向「赤腳大伯文廣」道:「文老兒,如何處置?」

    「赤腳大仙」一頓手中鳩頭杖,道:「老伴,依你看呢?」

    「量小非君子!」

    「此話怎講?」

    「昔年徒兒被『乾坤雙煞』斷臂,這仇一直不曾報得,這小子身穿『逆鱗寶甲』,必是『萬老邪』寵愛的人,就從他身上收這筆賬如何?」

    「這……」

    「怎麼,你怕了?」

    「不是怕,冤有頭,債有主,仍須找『乾坤雙煞』為是!」

    「萬老邪最是護短,你忘了『懷玉山莊』那天的事?」

    「好,依你吧!」

    宮仇陡喝一聲:「你倆只要敢動他一毫一髮……」

    「素衣仙娘」冷冷地道:「怎麼樣?」

    宮仇慄聲道:「老夫把你倆挫骨揚灰!」

    「憑你『丑劍客』?」

    「不信你可試試看!」

    丐幫眾弟子連胖瘦二丐在內,反而圍了過來,易主為客。

    「素衣仙娘」向「赤腳大仙」一呶嘴,道:「江湖傳言,『丑劍客』二次出山,功高無量,你試他一杖!」

    「赤腳大仙」依言鬆開了馮真的一隻手,橫移三步,手中鳩頭杖斜斜上舉,「素衣仙娘」仍緊扣住馮真的另一隻手,挪步之間,把馮真拉開丈外。

    宮仇右手緩緩按上劍把。

    場中空氣驟呈無比的緊張。

    「二仙」的名頭,尚在「乾坤雙煞」之上,這一搏可想而知必是泣鬼驚神。

    「赤腳大仙」沉聲道:「閣下,拔劍吧?」

    宮仇冷森森地道:「老夫拔劍你就沒命了!」

    這句目中無人的話若非過份托大,便是傳言不虛。

    「赤腳大仙」老臉微微一變,輕哂道:「丑劍客,這話對本人而發?」

    宮仇口唇半啟,道:「一點不錯!」

    「好狂妄!」

    「空言無益!」

    「如果一劍要不了本人的命呢?」

    「武林中將永無『丑劍客』其人!」

    「接杖!」

    喝話聲中,烏光打閃,「赤腳大仙」手中鳩頭杖已斜斜擊出,這一擊之勢,玄奧無比,使人根本無從拆架閃躲,仗方發,如山潛勁已迫到三丈之外。

    功力差的,還看不出這一枝的厲害,胖瘦二丐業已老臉失色。

    劍芒耀眼,劍氣森森,宛若朔九嚴冬捲起一陣砭骨寒風,接著是一聲震耳的金鐵交鳴,烏光與寒芒同時消失。

    「呀!」

    驚呼之聲響成了一片。

    「丑劍客」有如天神,劍尖緊緊抵在「赤腳大仙」的心窩上,沒有人看出他如何拔劍,用的是什麼招式。

    「赤腳大仙」面色如土,鳩頭杖低低下垂。

    「素衣仙娘」亡魂盡冒,她夫妻縱橫武林一生,從未見過這等身手,若非目擊,誰能相信不可一世的「赤腳大仙」接不了一個照面,當下慄聲高呼道:「丑劍客,你不能殺他!」

    宮仇心念疾轉,如果他要殺「赤腳大仙」,不費吹灰之力,但馮真尚在對方手中,勢必一命不保,同時「二仙」是自己的血海仇家之一,要報仇就得出示真面目……

    心念之中,嘿地一聲冷笑道:「你為他乞命?」

    「素衣仙娘」厲笑一聲道:「丑劍客,『二仙』豈能向人乞命,你下手好了,不過……」

    「不過怎樣?」

    「這小子陪葬!」

    「你敢?」

    「有何不敢!」

    「放了他?」

    「素衣仙娘」咬了咬牙,道:「一命換一命,彼此扯直!」

    馮真目眥欲裂,大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宮仇緩緩收回長劍,沉喝一聲:「滾吧!」

    「赤腳大仙」老臉成了豬肝之色,頂上成束的白髮筆直地堅了起來,倒拽鳩頭杖,退到了「素衣仙娘」身邊。

    宮仇殺機已透華蓋,但為了馮真,他不能不放過這一雙血海仇人。

    「素衣仙娘」目珠一轉,用掌朝馮真虛虛一幌,道:「去吧!」

    一鬆手,與「赤腳大仙」彈身飛逝。

    宮仇正待出聲招呼馮真……

    突地

    馮真身形晃了兩晃,栽了下去。

    宮仇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一閃到了馮真身側,只見他雙眸緊閉,腮白唇青,像是死了一般。

    不言可喻,「素衣仙娘」在放人之時,施了手腳。

    他此刻仍是「丑劍客」的身份,不能有所行動,空自憤怒欲狂。

    胖瘦二丐與另四個老丐,一湧而前,重視之下,光只搖頭,均不作聲,想是也看不出來馮真是被「素衣仙娘」以什麼歹毒功力所傷。

    宮仇憂心如焚,心念數轉之後,向胖瘦二丐道:「貴幫分幫主『斑衣神丐』與老夫至交,臨死遺言,幫主之位由『七巧丐』接掌,並清理門戶,這一點老夫希望兩位長老能依遺言做到!」

    「胖丐趙有常」這才拱手為禮,道:「敬謝閣下維護及傳達遺命之德,『七巧丐』現在被禁舵中,本座當傳令釋出,並繼續大典,由他接分幫主之位!」

    宮仇頷首道:「關於貴幫信物,老夫負責索回!」

    「胖丐趙有常」慨然道:「這豈敢勞煩閣下,本幫不幸,出此叛孽……」

    宮仇接話道:「老夫言出不二,所失法杖竹符,誓必原物歸還!」

    瘦丐沉凝十分地道:「這位小友因敝幫之事而傷,實在……」

    宮仇恨不能立刻飛到僻靜之處,為馮真探查傷勢,當下一擺手道:「區區之事,不足掛齒,老夫別過了!」

    說完,一把挾起馮真,向土阜之下瀉去。

    火神廟前,大典重開,在沉重悲憤的氣氛中,由「七巧丐」接任掌舵。

    且說宮仇這一路飛馳,專揀荒僻之處而行,一口氣奔出了十餘里,您覺臂彎與腰脅之間,刺痛異常,猛然憶起馮真身穿「逆鱗寶甲」,所幸僅是挾抱而行,受了皮肉之傷。

    眼前現出一座秀峰,高約百丈。

    宮仇略一猶豫,直馳峰頂,揀了一處平坦之地,輕輕放下馮真,只見他面上浮起一層黑氣,呼吸極微,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著手療治。

    夜盡天明,晨曦在薄霧之中泛出隱約的異彩,他扯下了臉上的面具……

    宮仇考慮至再之後,決定先檢查馮真全身經穴,探出傷源。

    他首先解開了馮真的外衫,裡面是一件非革非絲的夾褂,用手碰觸之下,立有稜刺逆起,想來這就是「逆鱗寶甲」了。

    長衫褪落,首先入目的是細皮白肉的頸項,和粉妝玉琢也似的渾圓手臂。

    宮仇暗自好笑,忖道:真弟必是自小嬌生慣養,才有這女孩子似的皮肉。

    解開「逆鱗寶甲」,宮仇不由直了眼,裡衣赫然是粉紅織錦。

    這分明是女子的裝束呀!

    發了一陣呆之後,心想,還是探傷要緊,馮真機智百出,精工易容,他這裝束,也許別有道理。

    當下靜下心來,從最下盤「中都」「陽輔」「公孫」諸穴,循序而上,至「大赫」「維道」「居軫」均無異狀。

    接著便要探查「帶脈」所屬的八穴,奇經七脈上下交流,「帶脈」卻是環身一周,絡腰而過,必須解開中衣,才能看得清楚。

    於是,他用手指桃開裡衣的衣扣,裡衣既緊且密,衣扣一鬆,驀地崩了開來……

    「呀!」

    宮仇駭然驚叫一聲,一個倒翻退到八尺之外。

    皮面,紅得像熟透了的柿子,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

    他閉上了眼,口裡直冒熱氣,手腳陣陣發麻。

    馮真,竟然是個女的!

    這是他做夢也估計不到的事。

    那圓實而富有彈性的乳峰,似乎還在他眼前跳動,眼雖已閉上,印象並未消失。

    他在經歷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昏亂和激動。

    馮真竟然是女兒之身,這太出人意料之外。

    一事透,百事明,許多謎在剎那之間揭曉

    他想到馮真平時一些近於女性的小動作。

    與男性有別的肌膚!

    「仇哥哥!」三個字的呢稱!

    還有,那神秘的「青袍蒙面人」所提令人眩感的警告,他在心裡重溫了一遍:「……把她交給你了,不許和任何女子交往,否則……」

    是的,他早該想到,而竟沒有想到。

    馮真是「青袍蒙面人」的獨生女兒!而「青袍蒙面人」就是他曾兩次聽人提及的「萬老邪」,難怪馮真不時在言語中推崇「白石島主」武力無雙。

    但,「萬老邪」的來歷呢?此刻,他無暇去想這問題。

    「乾坤雙煞」,「長江廢人」,「千年秀士范世光」等,都是她父親的門下,都些曾經隱現的微妙關係,也因之得到澄清。

    他的意念在兜了一個圈子之後,又回到現實,不管馮真是男是女,此刻他必須查出她的傷源,挽救她的生命。

    他睜開了眼,戰慄著重新移到馮真身前。

    冷汗,從他的額上涔涔而落。

    他感到有些暈眩,那羊脂白玉般的肌膚,粉臂,酥胸……

    他幾乎沒有勇氣移轉目光。

    前後盞茶工夫,他對馮真的看法,感受,完全變了樣。

    他不禁又陷入遐思

    照「青袍蒙面人」的說法,已然早認他為東床快婿,難怪「青袍蒙面人」曾因他的一句話,放過「三狐」之中的「二狐」,把下半部「一元寶-」輕易地讓給他。

    先前,他誤認「青袍蒙面人」是「金劍盟」太上,因為除了諸葛瑛之外,他不曾與任何女子有過交往。

    「趙氏廢園」之中,「青袍蒙面人」也曾現身,如果當時他對諸葛瑛的示愛,有所反應,結果將是如何呢?

    對美絕天人的諸葛瑛,在下意識中,他有一種不能釋然的情懷,人,畢竟是感情的動物,有時,根並不能否定一切。

    由於這些,他聯想到母親的遺言,何二嬸是生是死?她所生是男是女?如果是女的,而且健在人世,今後一旦相遇,他能違背父母生前指腹的婚盟嗎?

    他下意識地把目光移向馮真……

    這一想,使他遐念盡消,跌回現實。

    馮真整個面龐已為黑氣罩滿。

    難道她就此而不治了嗎!

    宮仇猛一挫開,自語道:「為了救命,顧不得許多了!」

    他伸出顫抖的手,解開她的裡衣,咬牙忍住狂跳的心,循輕繞脈,逐步探索,手指觸處,柔若無骨,滑如凝脂,全身有如浴在褥暑烈日之下,汗出如漿。

    這一探索,使宮仇魂散魄飛,馮真奇經八脈之中,有五脈錯亂,四十八穴閉阻,真氣逆竄,竟是散功無救的跡象。

    兩滴淚水,不自覺地滾下面頰。

    他與馮真,情同手足,現在得知對方是女兒身之後,感受又自不同,如果馮真就此不治,玉殞香消,豈非終身遺憾。

    他不自覺地想到了「青袍蒙面人」,假使這怪人出現,馮真或許可救,但平時如冤魂附體,暗隨潛追的「青袍蒙面人」,偏在這緊要關頭,杳如黃鶴。

    究竟「素衣仙娘樂倩倩」以什麼古怪功力傷了馮真,他連想都沒處想。

    從她面上籠罩的黑氣情形看,她似乎是中了毒,從脈象看,卻又不像。

    雖然,他自習全了「一元寶-」之後,功力已到了通玄之境,但對這無名之傷,卻感到無從下手。

    在萬般無奈之下,只好來個急病亂投醫,摸出懷中的「歸元丹」與「辟毒丹」兩個小瓶,一倒,每樣只剩下了三粒,他扔去了空瓶,把六粒丹丸全數塞進了馮真的口中,然後以右手按在她後心「靈台穴」上,助她順氣呼吸,左手抵住「天突穴」,以本身真元助藥力推行。

    盞茶工夫之後,馮真臉上黑氣漸散,呼吸也均勻起來。

    宮仇心中大喜,暗忖,這下可有救了,忙自加緊施為。

    又過了盞茶時間,馮真嚶嚀一聲,睜開眼來。

    宮仇忙不迭地撤掌起立,俊面火辣辣地直燒到耳根。

    馮真迷惘地朝四外一陣掃視,道:「仇哥哥,這是什麼地方?」

    此刻,仇哥哥三個字入耳,宮仇下意識的心裡一蕩,不自然地一笑道:「這是一座山頭,距離火神廟大約不到二十里,我也不知道叫什麼地方!」

    馮真苦著臉道:「我記得著了『素衣仙娘』的道兒?」

    宮仇餘憤猶烈地道:「是的,現在你覺得怎樣?」

    「我……不成了!」

    「什麼?」

    「內元已無法提聚,功力想來是廢了!」

    宮仇狠狠地一跺腳道:「我會替你報仇!」

    馮真忽地發覺宮仇神情不對,訝然道:「仇哥哥,什麼不妥?」

    宮仇吶響地道:「沒……沒什麼,只是……你……你……」

    「我怎麼樣?」

    「你原來是……」

    馮真兩手撐地,坐了起來,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面色陡變,「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這一哭使宮仇手足無措,惶惑至極的抓耳搔腮,要想勸她兩句,又無法啟齒,只好在旁乾瞪眼,心中,可就倒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麼滋味。

    半晌之後,馮真自行止住悲聲,淚眼婆娑地道:「仇哥哥,你為什麼要這樣……」

    「為了替你查看傷源!」

    馮真理好了衣扣,索性把「逆鱗寶甲」折疊起來,嬌羞不勝地道:「仇哥哥,你恨我嗎……」

    「為什麼?」

    「因為我欺騙你!」

    「不,我沒有這種想法!」

    「你喜歡我嗎?」

    「我……」

    「不要勉強,說出你心中的話!」

    宮仇倏地直視著馮真道:「我們的感情不變,仍和今天之前一樣!」

    馮真幽幽地道:「不,不會一樣,因為你現在知道我是女的!從前的真弟已不存在了!」

    宮仇心念幾轉之後,毅然道:「我喜歡你!」

    馮真破涕為笑,面上又現出刁鑽慧黠的神情,道:「真的?」

    「當然真的!」

    「永遠喜歡我?」

    「是的!」

    「如果你尋到那指腹為盟的妻子呢?」

    宮仇登時一窒,強笑道:「焉知對方不是男的?」

    「如果是女的呢?」

    「這……」

    馮真笑態一斂,道:「仇哥哥,我們不必去想那些,你喜歡我,我相信,這就夠了!」

    宮仇略顯微動地道:「真弟,你……」

    「什麼,你還這樣稱呼我?」

    「那該如何……」

    「你懂的,為什麼要問我?」

    「我叫你真妹!」

    「嗯!」

    「真妹,現在是不是告訴我一切的時候了?」

    「告訴你什麼?」

    「比如說你的名字,身世……」

    馮真呆了半晌,面上突現幽淒之色,緩緩地道:「好,我告訴你,我不叫馮真!」

    宮仇心中一陣怦然,道:「叫什麼?」

    「鳳真!」

    「鳳真?」

    「是的。鳳馮諧音,聽起來差不多,所以我胡亂改做馮真!」

    「姓呢?」

    「萬!」

    「萬鳳真?」

    「對了!」

    「那令尊是武林人所謂的『萬老邪』了?」

    馮真小嘴一翹,道:「哼,人家都叫他,『萬老邪』,其實他並不邪,一隻是不肯隨俗罷了!」

    這一說,等於是承認了。

    宮仇一想她的話意,忖道,不肯隨俗,必然標新立異,怪僻反常,這不說明了邪嗎,同時,從萬鳳真的言語舉止來看,仍然多少帶點邪味,真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了。

    心念之中,緊迫著道:「令尊到底是誰?」

    「你還不知道?」

    「知道了就不問了!」

    「我可以告訴你,但我爹在不願示人以真面目時,你不能戳穿他?」

    「我答應!」

    「他就是『白石島主』,『奇門派』掌門!」

    「哦!」

    宮仇忍不住說,口驚「哦!」了一聲,想不到「青袍蒙面人」就是「萬老邪」,也是「奇門派」的掌門人。

    於是

    又是些疑問得到解答,首先,他回憶起在赴「星子巖」的小鎮上,所見的那個目射懾人心志的異光,行路時以身上的潛力迫開行人的怪老者,原來他就是謎一般的「青袍蒙面人」,怪不得那眼神似曾相識。

    鎮上萬鳳真忽然溜開,原來是躲避她的父親。

    「乾坤雙煞」、「長江廢人」、「千手書生」等,全屬「奇門派」下,「長江廢人」隱居的山莊叫「懷玉山莊」,玉者,白石也,他被逐離師門,隱寓懷念「白石島」之意,那萬鳳真當初在莊內那些閃爍的言辭,謎一般的舉止,也不說自明瞭。

    萬鳳真不待宮仇開口,又自動地道:「關於『一元寶-』的周折,我爹遷怒所有門人,全部逐出島外這些過節,想來你已經明白了,不用我再說……」

    「希望你再說一遍,我有些還不甚了了?」

    「好吧,『乾坤雙煞』暗裡偷情,被大師兄賈亮舉發,他倆畏罪逃出『白石島』,順乎竊走了我爹視為拱壁的上半部『一元寶-』,我爹一怒之下,把大師兄,二師兄,四師兄,五師兄等挑斷了腳筋,逐出島外……」

    「那『乾坤雙煞』該是你三師兄與六師姐了?」

    「不『坤煞』排最末,第七!」

    「第六呢?」

    「千手書生范世光!」

    「他……」

    「江湖中『空道』一門,奉『奇門派』為宗主,范師兄被派出掌『空道』,事發之時、他不在島上,事後因他私自與「無雙仙子』成婚,被我爹喚回囚禁,直到你家慘禍傳出,下半部『一元寶篆」落入」武林一老』之手,我爹才放他出島,要他設法得手那半部寶-,將功抵罪,唉!想不到他命喪『三狐』之手!」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時我還沒有出世。」

    「你為何又離開『白石島』呢?」

    「我爹管得我太緊,我偷跑了出來!」

    「令尊入中原是為了找你?」

    「誰說不是!」

    「令堂呢?」

    萬鳳真眼圈一紅,泫然欲泣地道:「我媽在生下我之後死了!」

    「哦!真妹,恕我無心惹你傷心!」

    「不!」

    「你那些師兄們遭了無妄之災,委實……」

    「我爹已有悔意,除令『雙煞』尋找幾位師兄的下落之外,已答應恢復他們的武功,重歸師門……」

    「腳筋挑斷,已是廢人。」

    「告訴你,你太小覷我爹了,他老人家自有辦法使他們復原!」

    宮仇心中一動,道:「真妹,如此說來,你的傷……」

    「怎麼樣?」

    「令尊當可為力!」

    萬鳳真黯然道:「只怕很難!」

    「令尊功力無雙,學究天人,既能使殘廢的人復原,難道醫不了你的傷?」

    「你知道我受的是什麼?」

    「什麼傷?」

    「廢仙掌!」

    「廢仙掌!這名稱好怪?」

    「這是『二仙』的獨門絕技,意思是神仙也難逃這災厄!」

    宮仇變色道:「那你……」

    萬鳳真幽幽地道:「找著我爹之後再說吧!」

    「如何找法?」

    「到了市鎮我自有辦法!」

    「那我們現在就走?」

    「我……你且等等!」

    說著,向一堆亂石之後姍姍行去。

    不多時,宮仇但覺眼前一亮,一個美如天仙的少女,從石後轉了出來,只見她一身淡紅衣裙,秀髮如雲,在後腦處用一個金箍束住,否臉桃腮,眉目如畫,宛若觀音大士身畔的龍女,這種美,使人有一種聖潔的感覺,只是那副眸子似乎太嫌靈活。

    宮仇不由自主地呆了。

    在他的意念中,「金劍盟」主諸葛瑛可說美絕天人,如以兩人相較,一個是國色天姿的牡丹,一個是空山幽谷的芳蘭,可以說各擅勝場。

    萬鳳真噗哧一笑道:「仇哥哥,你喜歡我這裝束嗎?」

    宮仇木吶地道:「真妹,你……美極了!」

    萬鳳真一扭頭,嬌嗔道:「你壞!」

    那宜嗔宜喜的神態,更加令人傾倒,宮仇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但當他想到眼前的紅顏知己,功力已廢,是否能復原,尚在未定之天,又不免黯然神傷。

    對「二仙」算是仇上加仇,恨上加恨。

    如果她與他不逢「胖瘦二丐」,引出這一場事來,直接赴天南尋「天狼尊者」索仇,萬鳳真還是好端端的,世事的變幻,的確令人莫測。

    萬鳳真突地道:「仇哥哥,如果我傷殘難復,就這樣成為一個普通女子,你一樣喜歡我嗎?」

    宮仇毫不思索地道:「當然,那有什麼關係呢,我一時大意,使你受傷……」

    「別說了,我很放心,只要你不拋棄我,我什麼也不放在心上!」

    「真妹,我們該走了?」

    「走吧!」

    兩人雙雙一彈身……

    一聲尖叫,萬鳳真摔倒地面,粉面一片痛苦之色。

    宮仇剎勢回身,恨聲道:「該死,我忘了你已失去武功!」

    萬鳳真淒然道:「我自己也忘了武功已失!」

    「傷了哪裡沒有?」

    「內創又將發作了!」

    說著,撐起身來「哎喲」,又坐了回去。

    宮仇劍眉一皺,道:「真妹,我背你?」

    「這……給人看見了算什麼體統?」

    「荒山野嶺,不會有人看見的,其實,又有什麼關係明?」

    「可是我身上的『逆鱗寶甲」……」

    「不要緊,你記住上身不要貼實就行!」

    萬鳳真尚在猶豫之際,宮仇已蹲下身去把她背在背上,展身緩緩朝峰下馳去。

    一個風標絕世的青衫書生,背上一個姿容蓋代的少女,奔行在荒山野嶺之間,這情景如落入第三者眼裡,的確有些驚世駭俗。

    荒山之中,本無途徑,宮仇背著萬鳳真奔行了近一個時辰,忽覺不妥,竟然陷入了一座遮天蔽日的古林之中,四望不見邊際,當下一緩身形,喃喃地道:「這樹林不知要走多久?」

    萬鳳真道:「你只朝一個方向走,總有盡頭的!」

    宮仇征了一陣,舉步又行,背上的萬鳳真想是內傷復發,竟然哼出了聲,這一來,他更顯惶然無主,心急如焚。

    林中愈來愈黑,算來正是午時光景,但林中彷彿已經黃昏來臨,再走一陣,四周更是漆黑一團,以宮仇目前的功力修為,暗夜辨物不殊白晝,但此刻,他運足目力,仍然無法辨物,腳下愈走愈慢,一腳高,兩腳低,狼狽不堪。

    他意識到事態的確不尋常了,這簡直是透著邪門。

    當下勉強又摸索了一程,突然左首現出一顆閃閃發光的大星。

    凝神一看,那不是星,而是燈火之光。

    既有燈光,必有人家,加快腳步,筆直朝那燈火走去。

    萬鳳真的哼聲,越來越密了,差不多宮仇每跨三步,她就要呼出一聲。

    急走一陣,忽失燈火所在,忙提氣輕身,穿升林頂,那燈火已在身後,極目四望,黑壓壓的儘是樹海,奇怪的是竟然不見天日。

    宮仇躍落原地,心裡直發毛。

    宮仇咬了咬牙,又往回奔,誰知接連奔了幾次,始終無法接近那燈火,真是觀之在前,忽焉在後。沒奈何,他只好停步不走,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大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慨。

    萬鳳真停止了哼聲,有氣無力地道:「仇哥哥,怎麼樣?」

    宮仇頹然道:「這樹林作怪!」

    萬鳳真默然了片刻,道:「這是一座陣勢!」

    宮仇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陣勢!」

    「不錯!」

    「這可……」

    「仇哥哥,向右前方斜角走!」

    宮仇猛省萬鳳真精通奇門五行之術,鬆了一口氣,道:「真妹,你還好嗎?」

    「嗯!不要緊!」

    宮仇依言背著萬鳳真向右前方的斜角走去,萬鳳真口裡卻在喃喃地數著步數,待數到四十八步之後,道:「左走十六步!」

    宮仇茫然地依言而行。

    萬鳳其待宮仇走完十六步之後,又道:「再向右邊斜行八十一步!」

    一個指點,一個遵循,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林中,曲折迂迴而行,時而左,時而右,時而倒退,半個時辰之後,那燈火陡然呈現眼前。

    宮仇心中大喜,猛一彈身……

    方風其驚呼一聲:「別莽撞!」

    宮仇只覺雙足落空,但他的功力已到了收發自如之境,猛吸一口真氣,硬生生地把下落之勢頓住,凌空劃了一道半弧,回到原地,卻已驚出了一頭冷汗。

    萬鳳真略作喘息,又道:「直三斜四橫六地走去,切不可錯!」

    宮仇照著萬鳳真所說的,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不及十丈,只見一盞燈籠,高高地掛在樹梢上,其餘仍一無所見。

    萬鳳真適時又道:「斜八直五!」

    宮仇斜行八步,正好繞過燈籠,再向前走五步,眼前陡地一亮,日麗風清,不遠處現出一棟精舍,碧瓦紅牆,花木扶疏。

    目光再向其它地方游掃之下,不由連打了兩個寒顫,只見橫七豎八儘是深坑,只要一步走差,勢非陷入坑中不可,回望掛著燈籠的林木,依然一片烏暗沉沉。

    萬鳳真道:「出聲招呼吧,但願這裡主人是友非敵!」

    宮仇氣貫丹田,凝聲道:「在下誤闖寶居,先行告罪,請主人方便,借地方歇歇!」

    屋中寂然無聲。

    宮仇再叫了一遍,方聽一個陰冷得令人股慄的女人聲音道:「你倆既能走到這地萬來,必有本領進我屋子,難道要老身出外迎接不成!」

    宮仇不由一窒,細看那屋子,古怪已極,一方一圓,無門無戶。

    萬鳳真揣摩了片刻,道:「仇哥哥,左二右四!」

    宮仇頗覺不耐地道:「真妹,我們好沒來由,你既然懂得這撈什子陣勢,為什麼不向外走,反而往內行,我真不懂你是……」

    萬鳳真語含歉意地道:「仇哥哥,甫入林之時,我也不知道林中會有陣勢,待到深入陣中,這才發覺,我爹對奇門五行之術,可以說天下無雙,我一時見獵心喜,想見識一下此間主人,如果你不高興的話,現在退出去吧!」

    宮仇吐了一口長氣,道:「好,真妹,只要你喜歡,依你!」

    說著,左二右四地向前走去,走到一百二十步之時,正好繞到了屋子方形的一端,屋子無門無聲,只好又住了腳。

    萬鳳真思索了片刻,道:「從屋頂進去,落在右邊!」

    宮仇一彈身起在空中,一個盤旋,向屋中落去,停足右首,一看,不由駭然而震,落身之處是一個院子,右邊是實土,左半邊卻是個水塘,心中對萬鳳真的如神妙算,佩服得五體投地。

    院子實地的一端,是一個月洞門,隱約看出又是一個小院。

    萬鳳真有氣無力地道:「進去吧,裡面沒有古怪了,我……需要歇憩!」

    宮執跨過院子,進入月洞門內,迎面是一個小軒,軒門敞開,可不見人影,當下開聲發話道:「在下宮仇,冒昧進謁,請主人先容!」

    「進來!」

    那聲音冷得不像是發自活人的口。

    宮仇心頭微微一震,舉步跨入軒中,目光所及,幾乎失口而呼,一股股寒氣,打從心底裡直冒上來,渾身雞皮疙瘩遍起。

    軒內左右相對地擺著兩張竹榻,左面是空的,右面的竹石上,坐著一個黑衣婦人,懷中抱著一具嬰孩骷髏,兩眼射出一種怨毒至極的冷芒,注定宮仇。

    那婦人須邊白髮絲絲,額上皺紋密佈,但齊眼以下,卻如凝脂,一張臉以眼為界,上半老,下半少,相差了至少二十歲年紀。

    這情景使宮仇駭凜不已,半晌,對方仍是不開口,只是眼中仇恨的光芒愈來愈濃,把懷中的嬰兒骷髏,摟得更緊,像是怕被人奪去似的。

    宮仇不得已開口道:「尊駕如何稱呼?」

    那黑衣婦人恍若未聞,連眼皮都不眨一下,萬鳳真這時又開始發出哼聲,宮仇性本冷傲,索性不睬對方,逕自把萬鳳真放落左邊那張空著的竹榻上,轉身審視,只見萬鳳真面無血色,惟悴蒼白,雙眸已布起了兩道黑圈,不由大感急躁,憐惜地道:「真妹,你感覺怎麼樣?」

    萬鳳真露出一絲苦笑道:「胸隔之間,有如火焚!」

    黑衣婦人忽然開口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

    宮仇轉身道:「無門無派!」

    黑衣婦人冷極地哼了一聲,道:「你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宮仇以同樣森冷的語調道:「這就是實話!」

    黑農婦人目中厲芒閃爍,沉聲道:「告訴你,我『神算鬼女黎雯』並非善心之人!」

    萬鳳真突地止住哼聲,杏目圓睜,驚聲道:「你就是『神算鬼女黎雯』?」

    「不錯,除了我『神算鬼女』,武林中誰還能布設得了這種陣……」

    話說得一半,倏地住口,她自以為這奇陣之奧妙,天下無雙,但對方卻輕易地闖了進來,當下臉色一變,厲聲向宮仇喝問道:「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宮仇冷冷地道:「在下宮仇,因小妹受了點傷,誤闖了來,就是這樣!」

    「你怎識得這陣勢?」

    「這……」

    宮仇頓時答不上話來,他對奇門之術,根本一竅不通,若非萬鳳真指點,他早已困死陣中了。

    萬鳳真冷冷地接話道:「難道只許你能擺,就不許別人識得?」

    「神算鬼女」面上的肌肉牽動了兩下,憤然道:「我不信你兩個小鬼有這種神通!」

    「可是我們已進來了!」

    「哼,進來可就別打算活著出去?」

    「未見得!」

    「黑沼別居,不殊鬼門關!」

    「在我看來等於小孩子的玩意!」

    「神算鬼女」目中陡射殺光,惡狠狠地道:「丫頭,你知道這陣勢何名?」

    萬鳳真喘息了片刻,道:「區區九宮五行之陣,算得了什麼?」話聲一頓之後,口裡低低誦道:「九宮之義,法以靈龜,二四為肩,六八為足,左三右六,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宮仇聽得莫名其妙,只好保持緘默。

    「神算鬼女」登時面色灰敗,幽然一聲長歎,喃喃自語道:「罷了,我數十年苦研,還不如一個黃毛丫頭!」

    萬鳳真似有意炫耀般地接著又道:「九宮每宮又可化為一個八卦,八九七十二數,以此數環繞九宮成圈,每圈八字,交界之處又有四圈,共為一十三圈,每圈數字相加,均為二百九十二,這洛書之圖,變化神妙。」

    「神算鬼女」突地把懷中的小孩骷髏,小心地放在榻上,然後站起身來,向前移了數分,目不稍瞬地注定萬鳳真,慄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萬鳳真不經意地道:「馮真,江湖無名之輩,不值一道。」

    宮仇下意識地轉頭望了萬鳳真一眼,不知她為什麼又把以前的化名抬了出來?

    「神算鬼女」口中念了幾遍「馮真」,搖搖頭,又道:「師承何門?」

    「家學淵源!」

    「家學……」

    「不錯!」

    「神算鬼女」忽地雙手撫胸,臉上現出劇痛之色,眼中竟然充滿了淚光。

    宮仇惑然不已。

    萬鳳真似乎說話過多,非常疲累,緩緩地合上了雙目,口中又發出微哼。

    「神算鬼女」木立了半晌,面上乍陰乍晴地不停變幻,久久,面色一緩道:「小子,她是你什麼人?」

    「朋友!」

    「僅只是朋友?」

    「這……現在是如此!」

    「神算鬼女」默然端詳了萬鳳真片刻,聲音中不帶絲毫感情地道:「她可是中了「二仙』的『廢仙掌』!」

    宮仇心頭一震,暗忖,好厲害的眼力,頷了頷首,道:「早的。」

    「可惜!」

    「可惜什麼?」

    「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就這樣毀了!」

    宮仇陡地一震,雙目電張,顫聲道:「你說什麼?」

    「神算鬼女」冷冰冰地道:「她還可以活三天!」

    「什麼,三天?」

    「不錯,照說,她中了掌之後,不會活過一個對時,可能『二仙』下手之時匆忙,沒有用足全力,要不就是被身上什麼東西擋了一擋,才能拖這麼幾天!」

    宮仇一顆心實地下沉,三天,這紅顏知己只有三天的生命,縱使能立刻找到她父親「白石島主」也未必有法可想,何況「白石島主」尚不知身在何方,「神算鬼女」所說的身上什麼東西擋了一擋,他明白是那件「逆鱗寶甲」的緣故,但,多活三天,與活一個對時,又有什麼差別呢?

    「神算鬼女」言之有理,當然不是危言聳聽。

    心念之中,大粒的汗珠,滾滾而落,反身握住萬鳳真的手,心如刀絞。

    萬鳳真突地睜眼,愴然欲絕地道:「仇哥哥,我要永遠離開你了!」

    斷腸哀音,令人不忍卒聽。

    宮仇虎目蘊淚,大聲道:「不,你不會……」

    他本待說你不會死,但那死字卻說不出口,到了口邊,又吞了回去。

    萬鳳真淒涼至極地一笑道:「仇哥哥,生死有命,只要你心中想著我,我也就瞑目九泉了!」

    宮仇再也忍不住滿眶痛淚,撲簌簌地滾落腮邊,狂聲道:「不,真妹,我不能讓你死,縱是上天入地,我也要設法救你!」

    「不可能了,不過,我滿足了,你對我的心意我死也記住!」

    「真妹,我們馬上走,設法找令尊……」

    「沒有用,我知道,時間太短促了!」

    「神算鬼女」突然舉目望著軒門外的長天,慢吟起來,那聲音一反剛才的森冷陰酷,竟然充滿了一種柔婉之情,聲調十分迷人:

    「豆蔻梢頭春色淺,新試紗衣,拂袖東風軟。紅日三竿簾漫卷,書樓影裡雙飛燕。」翻來覆去,吟了一遍又一遍。

    宮仇幼年曾隨母涉獵過詞章,知道是半闋「蝶戀花」,雖然他很奇怪「神算鬼女」何以在此刻突然吟了出來,但,他沒有心思去理會這身外之事了,他的一顆心已因萬鳳真的不幸而片片破裂。

    萬鳳真的面色變得更為難看,卻又似在凝神傾聽。

    宮仇愕然了片刻,道:「真妹,我們走!」

    「神算鬼女」吟聲頓止,面色又陰沉下來,厲聲道:「走?可沒有這麼容易!」

    宮仇不由氣往上衝,寒聲道:「尊駕意欲何為?」

    「我這裡豈能容你兩個小輩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尊駕的意思……」

    「與老身留下!」

    宮仇心中本已悲傷莫名,這一來,卻引發了怒火,冷冷一哼道:「你有本領就留留看?」

    「神算鬼女」淒厲地一笑,道:「小輩,你未免太不自量了,找死容易!」

    話聲中,虛飄飄的一掌向宮仇前胸按去。

    宮仇揮掌相接,但對方明明直擊的一掌,突地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敘插向「七坎」

    重穴,迫得他撤掌後閃,栗米之差,便被點中。

    「神算鬼女」也似被宮仇能避過這一擊而吃了一驚,微微一窒之下,第二招又告出手,無論部位方向變化,均大異武學常軌。

    一連三個照面,宮仇大感駭然,對方的身手,全屬陰柔一路,武功另成一家,每一式都藏有毒著,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真教人防不勝防。

    三招一過,「神算鬼女」一窒,口中道:「小輩好身手!」

    宮仇也冷喝一聲:「你也接我三掌試試!」

    「一元寶-」所載的三掌招中的第一招「斷雲零雨」電閃出手。

    這蓋代神功一經施展,其勢豈同小可。

    「神算鬼女」竟然避無可避地被擊中肩頭……

    宮仇但覺手掌所按之處,滑溜柔綿,竟然無法著力,心方一動,「神算鬼女」已滑退到側方五尺之外,不由大感震驚,這種身手,的確是聞所未聞。

    「神算鬼女」駭然瞪視著宮仇,看樣子也是吃驚不小。

    宮仇冷哼一聲,第二招「月落星沉」跟著施出。

    「神算鬼女」驚呼一聲,身形一個踉蹌,仍然絲毫無損地滑了開去。

    宮仇這下可真的駭怔了,不久前,「趙氏廢園」之中,被疑為「天狼尊者」的東方雷,曾當諸葛瑛與首座護法孫平章之面,毀去「二鳳錢蓉」,諸葛瑛與孫平章的身手在武林中可算是拔尖之流,聯手合擊之下,竟然碰不到東方雷一片衣角,而在「玄妙庵」中,東方雷在「斷雲零雨」一招之下負傷,第二招「月落星沉」出手,東方雷望影而遁,如今連施二招,奈何不了對方,對方身手之高,的確是駭人聽聞了。

    「神算鬼女」這時面色慘變,歇斯底里地道:「我苦練了數十年,敵不過一個乳具未干的小子,還報什麼仇!」

    宮仇心想,與對方無怨無仇,也不為己甚,伸手去扶萬鳳真道:「真妹,我們走!」

    「神算鬼女」一抬手,道:「慢著!」

    宮仇冷眼一掃對方,寒聲道:「尊駕準備怎樣?」

    「你想不想要她活?」

    「活,什麼意思?」

    「她的傷,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可以救得!」

    宮低心中怦地一跳,道:「真的?」

    「神算鬼女」陰陰地道:「不信就算了,三天,三十六個時辰,你守著她吧!」

    宮仇捺住性子,道:「尊駕說的這人是誰?」

    「神算鬼女」默然了片刻,才道:「算你倆造化不淺,碰上了我知道那人的住處,又幸而此去路程不遠,三天之內準可到達,不過……」

    「怎麼樣?」

    「那人肯不肯救卻是難說!」

    宮仇喜從天降,萬鳳真有救,這對他簡直如聖旨仙音,急聲道:「請見告那人是誰。在下無論如何必求得他醫治……」

    「神算鬼女」道:「你等著!」

    話聲中,人已轉向側屋之內。

    宮仇激情地緊握萬鳳真的手道:「真妹,你有救了!」

    萬鳳真淡淡地道:「禍福尚難逆料!」

    「真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對方安的什麼心?」

    「這……難道……」

    「再說吧!」

    工夫不大,「神真鬼女」幽靈似地轉了出來,手中拿著三個個小的布囊,道:「出林之後,直奔西北,便是官道,到了通州,南行五十里,拆開這白色的布囊,下一步行動,裡面寫得明白,時地未至,千萬不能拆閱!」

    宮仇迷惘地點了點頭,伸手去接。

    「神算鬼女」一縮手道:「且慢!」

    「尊駕還有話說?」

    「當然,平白無故,我為什麼要指引你!」

    宮仇一窒,道:「有條件?」

    「不錯!」

    「請講?」

    「假如她此去獲救,得以不死,她須在一個月之內,到我這裡來,陪我相聚一年,就是這麼個條件,如何?」

    宮仇劍眉一緊,道:「回來和尊駕相聚一年?」

    「嗯!」

    「為什麼?」

    「別管為什麼,只問她肯不肯!」

    萬鳳真突地接口道:「仇哥哥,她要我教她奇門術數之學,答應她!」

    宮仇暗忖,真妹的聰明,的確是天下少有,當即道:「是這樣麼?」

    「一點不錯!」

    「好,在下答應!」

    「神算鬼女」到此刻,臉上才現出一絲很難覺察的笑意,把三個一白一紅一黃的布囊,遞與宮仇。

    宮仇接過手來,道:「我真妹如果獲救,這一筆恩情,在下記在心裡!」

    「神算鬼女」冷冰冰地道:「不必,用不著放在心上,人不為己,天珠地滅,我這樣做也是為了自己,我早說過,『神算鬼女』並不是善心之人!」

    這話使宮仇倒吸了一口涼氣。

    「神算鬼女」逕即走到榻前坐了下來,又把那嬰孩的骷髏抱在懷中,輕輕地拍著,面上暴戾陰森之氣突然消失了,幽幽地道:「你們可以走了,不過記住一點,切不可說出我的名號!」

    宮仇看得汗毛直豎,不知她何以象慈母哺兒似的抱住那具嬰孩的骷髏。

    低吟之聲又起:「豆蔻梢頭春色淺,新試紗農,拂袖東風軟,紅日三竿……」

    仍是方纔所吟的那半闋「蝶戀花」。

    是對往事的懷念?還是這半閣「蝶戀花」與她有什麼切身的關聯?抑是……

    萬鳳真似乎不願在這恐怖詭秘的地方久耽,己掙扎著坐直了身形,從懷中掏出了一粒血紅的東西,向櫻口放去……

    突地

    「神算鬼女」放落懷中嬰兒骷髏,一晃身到了方風真所坐的榻前,目露凶光,厲聲喝道:「那是什麼?」

    宮仇本能地勁貫右掌,正想揮了出去,聽見話聲,才收回勁道,一看,萬鳳真把一粒血紅的豆也似的東西,放入口中,猛省起那是被視為武林奇珍的「血豆蔻」。

    往事電映心頭,他記得兩年前初識了鳳真,她曾以「血豆蔻」穩住拜兄「辣手書生徐陵」的毒傷,然後從容地赴星子巖向「黑心國手」求取「辟毒丹」,曾幾何時,拜兄「辣手書生」被「金劍盟」迫害而死,一度被疑為下毒手的戀人邢玉嬌,也殉了情,世事多變,實在令人慨歎。

    心念之中,只聽「神算鬼女」再次喝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宮仇脫口道:「血豆蔻!」

    「血豆蔻?」

    「不錯!」

    「神算鬼女」面孔也變了形,這視著宮仇道:「血豆蔻乃是『白石島』獨有的奇珍,你倆何處得來,快說!」

    萬鳳真連連以目示意,但宮仇卻沒有注意到,冷冷地道:「她是白石島主的女兒!」

    「神算鬼女」陡地退了兩步,厲聲道:「萬老邪的女兒?」

    宮仇發覺語音不對,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想起剛才萬鳳真報名馮真,原來是有用意的,自己一時大意,露出了馬腳,當下偏頭看了心上人一眼,見她似在閉目養神,回過頭道:「不錯,『奇門派』掌門的千金!」

    「萬老邪年逾古稀,會有這如花似玉的小女兒?」

    宮仇只吟了一聲,並不答腔。

    「神算鬼女」面上陡現恐怖殺機,狠狠地直盯著榻上的萬鳳真,看樣子就要出手。

    宮仇心中暗道,只要你敢一動,我就一劍劈了你。

    萬鳳真冷冷地開口道:「仇哥哥,把那三個布囊還給她!」

    宮仇惑然道:「為什麼?」

    「她是我爹的仇人,我們焉能受她的好處!」

    「可是你的傷……」

    「我寧可死!」

    宮仇遲疑地取出三個小布囊,放在榻旁的桌上。

    「神算鬼女」突地轉頭望著軒窗之外,痛苦的叫道:「天啊!天啊!」

    萬鳳真道:「仇哥哥,我們走吧!」

    「神算鬼女」轉過面來,臉上神情既痛苦又沮喪,咬牙切齒地道:「數十年來,我研習奇門五行之術,目的就是要進『白石島』報仇,萬老兒的女兒已然如此,我黎雯再學一百年也是白費,命該如此,夫復何言,你們走吧!」

    說著,把三個布囊重行塞回宮仇的手中,又向萬鳳真道:「血豆蔻對你內傷無用,僅能助你振奮一下精神,記住一月之約!」

    說完,抱起那具嬰兒骷髏,頭也不回地向軒後而去。

    宮仇愣了半晌,向萬鳳真道:「我們走吧!」

    萬鳳真無言地點了點頭,仍是宮仇背著她,由她口中指點,循原路出陣,足足一個半時辰,才出林外。

    時間又已到了黃昏,暮色四合。

    宮仇在附近村落隨便買了些食物與萬鳳真充飢,乘夜趕路。

    途中,宮仇不解地道:「真妹,『神算鬼女』與令尊結的是什麼仇?」

    「我也不太清楚,只聽說二十多年前,她曾到『白石島』尋仇,被奇陣所困,幾乎一命不保,以後就沒有下文,想不到會在這荒林絕地之中遇上她!」

    「你為何還答應她一月之約?」

    「話出難改!」

    「可是她要向你學習奇門之術,目的卻是進『白石島」向會尊尋仇……」

    「這我倒不怕,我所學不及我爹十分之一,全教了她又能怎樣!」

    宮仇若有所感地道:「真妹,她年輕時必是個美人兒,看她下半個臉就可以證明,至於她發間的白髮和額上的皺紋,想是長時間的苦思焦慮所致?」

    「管她!」

    「看來她是個別具懷抱的傷心人?」

    「也許!」

    「恕我直言,她昔年會不會與令尊有什麼感情上的糾紛?」

    萬鳳真嬌軀似乎一震,道:「算了,我們不談這些,倒是她那三個布囊不知藏了些什麼鬼,我們先拆開來看看,好不好?」

    宮仇畔一沉吟道:「還是到地頭再看吧!」

    「如果她不懷好意……」

    「不會!」

    「為什麼?」

    「她拿出布囊之時,還不知道你的身世,再說,你受了不治之傷,如有心害你,大可不理,何必多此一舉呢?」

    萬鳳真一想也是,默然不語。

    宮仇目前的功力,已到了驚世駭俗之境,因心中急於要揭曉求治之謎、這關係著心上人的生死,是以毫無保留地疾馳,速度可就快得驚人了。

    第二天晨早時分,竟然趕到了通州城,在路邊匆匆打尖之後,又向南奔……

    正行之間,只聽數聲淒厲的慘號,遙遙破空傳至,聽聲音,似在官道旁不遠的山坳之內。

    萬鳳真生性好事,忙道:「仇哥哥,我們去瞧瞧!」

    宮仇皺眉道:「真妹,你的傷勢不能拖延,愈早求治癒好、管那些閒事幹什麼?」

    話聲中,已馳出了數十丈。

    突地—

    宮仇「噫!」一聲,猛然剎住身形,官道上,橫陳著四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血跡未乾,看來被害的時間不久,屍身衣襟上,明顯地繡著一柄金劍,不問可知,是「金劍盟」屬下的弟子。

    「金劍盟」在當今武林中,氣焰不可一世,下手人既敢公然殺害「金劍盟」弟子,顯非泛泛之輩,同時以死者的死狀來看,下手的人出手極是殘忍。

    宮仇投身「金劍盟」,雖說是別有居心,但仍蹩不住一股好奇之念,剛才萬鳳真要看,他不同意,現在,他卻不得不探個究竟了,當下尷尬地道:「真弟,我想進山拗去看看?」

    「好,你放我下來!」

    「你能走了?」

    「勉強可以!」

    「不,還是我背著你吧!」

    聲落,人已向山坳內奔去,顧盼之間,來在一片疏林之前,地上,赫然又是三具血肉模糊的屍身。其中之一,竟然是「白旗壇主穿心劍韓方」。

    宮仇心中大是駭然,「穿心刻韓方」功力相當不弱,看樣子,是未經搏鬥就已遭害,這說明了下手的人身手已到了驚人地步。

    是什麼人下的手呢?

    是仇殺抑是……

    他輕輕地放落萬鳳真,望著那三具屍首出神。

    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幽靈般地從林中飄了出來,赫然是一個藍衫蒙面人。

    宮仇一見來人,忍不住脫口道:「索血書生!」

    「索血書生」冷冷地道:「宮仇,幸會!」

    宮仇手指屍身道:「這是閣下的傑作?」

    「不錯,宮仇,你現在以什麼身份對本人說話?」

    「以我宮仇自己的身份!」

    「不是『金劍盟』近衛長?」

    「是又如何?」

    「索血書生」嘿嘿一聲冷笑道:「宮仇,你是否有意要為死者找場?」

    宮仇潛意識中對「索血書生」有一種同仇之慨,同時因上次「索血書生」曾勸他脫離「金劍盟」,所以心中對他有一份好感,當下冷冷地道:「在下沒有這個意思!」

    「我不瞭解你!」

    「為什麼?」

    「你這是包庇敵人,不怕盟規處治?」

    宮仇不經意地道:「就讓閣下不瞭解罷,在下無意解釋!」

    突然,「索血書生」的目光射向了一旁的萬鳳真,良久,沉聲道:「她是誰?」

    宮仇道:「在下女友!」

    「索血書生」向萬鳳真面前移了數步,慄聲道:「你是馮真?」

    此語一出,不但萬鳳真面色大變,宮仇也是心頭大震,「索血書生」何以能認出萬鳳真就是未改女裝之前的馮真?彼此俱屬素昧平生呀?

    萬風真已激顫地道:「閣下怎知我是馮真?」

    索血書生激動地道:「那你承認是了?」

    「就算是吧!」

    「我給你一個忠告……」

    「忠告?」

    「不錯,希望你離開宮仇!」

    「為什麼?」

    「他不值得你愛!」

    宮仇登時心火大發,冷笑了數聲,道:「閣下說話要三思而後開口!」

    「難道不對?」

    「你說個理由聽聽!」

    「助紂為虐,棄友之仇,人格卑下,辱設武道!」

    宮仇意識到對方仍是一番善意,希望自己脫離「金劍盟」,但,自己的事,根本不足為外人道,只不知對方何以如此看重自己,當下氣一平,淡淡地道:「閣下何不現出真面目,開誠佈公地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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