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充足的理山,你聽了之後便不會拒絕。」
「在下洗耳恭聽?」
「你橫刀奪愛!」這四個字說得低沉而有力。
「橫刀奪愛?」東方白相當吃驚,但仍以最和平的語調說道:「莫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哈!」莫文俊大笑數聲,音調突然變得冷厲,月光下目芒如刺說道:「東方白,你叫無腸公子,本人是白馬公子,沾了公子這兩個字的光,所以對你保持了平等原則,你竟然不識抬舉,故意裝渾,太不夠風度。」
「莫兄好風度,何不明白相告?」東方白不慍不火。
「好,聽著,祝彩虹是本公子的人,因了一點小小的齟齬而負氣出走,本公子不遠千里追蹤,想不到你竟然趁虛而入,橫刀奪愛,把人帶進了客棧,向你挑戰的理由夠充分麼?」
莫文俊如刺的目光變成了刀。
東方白愕住了,內心起了極大的震撼,那看來高潔艷麗的彩虹竟然是有了主的名花,那她在徐家老店客房裡所表現的曖昧態度和閃爍的言詞是其來有自的了?可是她又怎會為「不為老人」所收容呢?
莫文俊說的全是實話?
祝彩虹在東方白的心裡已被塑成一個完美的形象,就像兒童心愛的玩具,別人連碰一下都不可以,然而現在,這完美的形象似已遭到破壞,心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感受,憤恚,怨懟、傷情,還夾著一絲幻滅。
「祝彩虹是莫兄的什麼人?」東方白絕不失風度。
「她是我所愛的人。」
「噢!莫兄也同樣是她心愛的人麼?」
「當然!」短短兩個字,但語氣似乎十分勉強。
東方白突有所感,像祝彩虹這種女人,連女人見了都會心動,當然是人見人愛,聽「白馬公子」莫文俊回答的口氣十分勉強,這當中定有文章,心念及此,臉上浮出了一個溫和但卻高傲的微笑。
「真的是如此麼?」
「你這話什麼意思?」
「在下立刻可以查證。」
莫文俊忽地怔了怔,目芒連閃。
「東方白,你沒資格查證,事實上也無此必要,現在是本人向你挑戰,如果活著的是你,你便可以得到她。」
「為一個女人而賭命麼?」
「哈哈哈哈,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天上的星,想摘下它就必須付出代價,何況本人是為了男人的尊嚴,武士的顏面而向你挑戰,準備拔劍!」他自已的手指已觸上了劍柄,臉上呈現一片堅毅之色,目芒也透出殺機。
值得麼?東方白在深深考慮。
「拔劍!」莫文俊在催促。
「拔劍?」東方白喃喃,不知是應聲還是自語。
「這兩個字最明確不過,不敢,怕死,是不是?」
「莫兄,在下的劍不輕易離鞘!」
東方白還沒下最後的決心,他還在急急考慮,沉緩地接著道:「成名不易,劍出鞘便要分出高下……」
「本人更正!」莫文俊打斷了東方白的話,道:「是分出生死,而不是分出高下!」
說完,拔劍出鞘,劍身映著月華,泛起一蓬碧芒,用手指輕輕一彈,「鏗!」聲音清越,空氣激發了一陣振鳴,直落入人的心。
「莫兄,你不改變主意?」
「笑話,是本人約你的,如你不敢又何必赴約?」明顯地譏誚。
「非不敢也,是不為也!」
「哈!東方白,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你是偽君子、真小人,表面上乾淨,骨子裡骯髒。你在南陽擊殺『金獅子』,是假俠義之名,行殘暴之實,你配得上祝彩虹麼?老實說,這是一種褻瀆,一種玷污。」
東方也不是泥人,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自尊受損,榮譽蒙污,他修養再深也不能不有所反應,他不能雙手把祝彩虹捧出去而退縮,他的臉開始發熱……
莫文俊舉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圓。
「東方白,棄劍,發誓退出江湖,本人今晚放過你。」詞鋒犀利,咄咄逼人。
「莫文俊,在下為你拔劍,希望你不會後悔。」
用手一按腰間劍柄,「嗆!」地一聲,長劍高鞘,黑黝黝不帶半點光華,看上去是一柄師公道士仗以作法的鐵劍,簡直的不能算是兵刃,顯得有些滑稽。
雙劍上揚,一碧一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莫文俊鼻孔裡「嗤!」了一聲,意存不屑。
東方白轉動目光,游掃了一遍,因為他「三不」的原則有一「不」是有第三者在場不拔劍,他一直信守不渝。
白馬公子莫文俊是挑戰者,生死對決他絕不敢因對手的兵刃不起眼而掉以輕心,他的面色剎那間凝成了冷鐵。
雙方拉開架子,高手,氣勢無懈可擊。
東方白在心裡暗道:「彩虹,我為你拔劍,不是為了得到你,而是為了武士的榮譽,你說你需要我的保護,也許你另有隱衷,希望我做對了。」
對峙了片刻。
「呀!」聲音不大但相當沉凝,一碧一黑兩道劍影交錯、互擊,鏘然之聲清越中夾著銳利,然後兩支劍交叉在空中粘貼在一起,極短暫的一瞬,絕對的動變成了絕對的靜,就像是什麼也不曾發生,兩支劍原本就是這個架勢。
莫文俊的臉孔逐漸透出蒼白,變成與月光同色。
然後,額頭上沁出了大粒的汗珠。
空氣在此刻凝凍。
「呀!」地一聲低喝,交叉的劍一陣悸顫絞扭,碧光破空飛去,劍弧落到了五丈之外,莫文俊倒退了三四步,本來俊逸的臉孔扭曲成了怪形。
東方白徐徐收劍。
「為什麼不殺我?」莫文俊悚聲大叫。
「無此必要!」東方白出奇地平靜。
「你現在不殺我,你就會後悔!」
「大概不至於。」
莫文俊轉身,奔過去,躍上馬背,白影在月光下迅快地遠去,消失。
東方白搖搖頭,回身去找莫文俊留下的劍,但竟然不見劍的影子,這可是怪事,一支長劍怎會無端端地消失?
他衙重新估量劍的落點,以剛才拋射的弧度計算,劍應該落在跟柳林三丈的草地上,而劍竟然失了蹤,有第三者在暗中麼?
他抬起目光四下-瞧,這片草地一邊接柳林,三面是空的,要是有人暗中伏伺,定在柳林中無疑,但這伏伺者攫竊白馬公子遺劍的目的何在?是有心抑或無意?他不由呆住了。
發呆的時間不長,他迅快地掠入柳林,穿行,一無所見,透到了柳林的另一面,連半絲可疑的影子都沒發現。
「奇怪!」他忍不住自語出聲。
時近三更。
徐家集沉睡在西偏的銀光裡,街道上一片岑寂,只有極少數的窗子透出朦朧的光暈,氣氛寧靜而和諧。
東方白的心裡並不寧靜,白馬公子莫文俊的約鬥帶給他困擾。因為他心目中那道彩虹已經走了樣,再就是對方的兵刃神秘失了蹤,他無法照慣例予以銷毀,這可能會帶來想不到的麻煩,而這麻煩將大大影響他的行動。
彩虹該已掩霞安息了?
這時分他當然不願驚擾店家,他繞到客店的側方,飛身越牆而入,悄沒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推開門,燈仍亮著,燈盞裡油還是滿的,桌子已收拾乾淨,看樣子店小二剛添過不久,在房裡打了個轉,下意識地走到隔壁房門外。
猶豫再三,他輕喚了一聲:「彩虹!」
沒有應聲,他放大了聲音再叫一遍,依然沒有反應,不由狐疑起來,睡得再熟也該驚醒過來了,側耳貼向門縫,沒任何聲息,以他靈敏的聽力是可以聽到呼吸聲的,用手指一捺,房門竟然升了,是虛掩的,房內燈已滅,什麼也看不到。
「彩虹,我回來了!」他又叫了一聲,寂然。
莫非發生了事故?
他不由緊張起來,像這麼美的女子投在客店,定會引起居心不良者的覬覦,她本身就是極大的誘惑。他回房端了燭台燃亮,再轉到隔壁房間,一照,登時呼吸一窒,一顆心完全抽緊。
房是空的,床是空的,被褥整齊,根本沒人睡過。
人到哪裡去了?
她不告而別麼,可是,她是主動求自己保護的?
彩虹,摸不透,抓不住,她是個不可捉摸的女人?
難道她已經知道莫文俊跟自己的約會,重投他的懷抱,還是逃避他?
他傻了眼,在房間裡,不立著。
一陣幻滅之感襲上心頭。
驀地,背後房門外響起一聲低喝:「別動!」
東方白心頭大震。
「何方朋友?」
「別動,也別回頭,你只要一動便會有飛刀刺進你的背心!」
「有什麼指教?」
東方白心裡很不是滋味,他自出道以來,還不曾被人從背後威脅過。他想,自己要不是因為專注於祝彩虹的失蹤而疏神,定會發覺房門外來了不速之客,對方的貿然出現,會與祝彩虹的失蹤有關麼?
「如果不是格於上帝,哼!」半句話,沒下文。
「怎麼樣?」東方白好整以暇,但已有了打算。
「你無腸公子早已趴在地上。」
「哦!」這一聲哦的餘音未落,人已閃電般橫移三尺,燭台掉地熄滅。他之所以敢不顧背後飛刀而採取這行動,是他從對方口氣判斷出對方並沒殺人的決心,扔擲飛刀必須作勢,只消爭取這作勢的一瞬足夠他移開身形,所以他做了,而且成功了。
燭光一滅,變成了裡暗外明。
他迅快地回身斜對門窗。
同一時間,桌面上響起「擦」地一聲,江湖人,一聽便知道是利刃插釘木頭的聲音,接著是人影一晃。
東方白穿出門外,人影正從西邊屋脊消失,以時間與距離而論,對方的身手相當不俗,他沒去追,回進房裡,伸手輕輕摸去,果然是一柄小刀釘在桌面上,還穿了張紙,不用說這是飛刃留柬了。
拔起刀,回到自己房間,就燈一照,只見紙條上寫了簡單幾個字:「請駕集東大石橋,立候。」沒具名。
東方白聳肩笑了笑,前半夜「白馬公子」的的鬥,後半夜又來了個無頭的約會,這該叫事不單行,白馬公子為的是祝彩虹,這無頭約會為的又是什麼呢?
赴約,他作了決定。
徐家集正東的大石橋是進集的孔道。
月色依然很白,但已掛到距山巔不到兩竹竿的位置。
三孔的石拱橋像一頭巨獸僵伏在河上,橋兩端的路樹連接著河岸的林木,除了路段,視線並不怎麼開朗。
東方白行雲流水般來到橋頭,靜蕩蕩不見半個人影,氣氛顯得有些詭橘。他停下身形,靜立著,目光游掃了現場一遍,憑他銳敏的直覺,人都伏在暗處,而且有不少人,依立腳的位置而言,已然進人了包圍圈的核心。
不出聲,靜以待變,但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像無形的觸鬚四處伸張,保持了高度的警覺,這種場合是不能光靠眼睛的。
「到橋這頭來!」一個刺耳的聲音打破了死寂的空氣從另一端傳來,不見人影。
東方白沉穩地舉步上橋,橋面是大青石板鋪砌的,橋身寬八尺,長約六丈,橋欄夾峙下,像一條長長的甬道。
穿完甬道,橋頭是一方空地。
驀地,東方白髮現橋頭護欄側邊地上仰躺著一個人,一時無法判定是活人還是屍體,心頭不由一緊,再前追兩步,定睛望去,頭皮不由發了炸,躺著的不但是個死人,而且是具血肉模糊的殘屍,血污在月光下變成了黑色。
他立時想到了南陽金獅子,太行之鷹蘇飛,太王幫總香主石虎,他們先後死於同一慘絕的手法之下,現在的遇害者又是誰?
基於前面三個死者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眼下陳屍的應該也不是泛泛之輩,到底兇手瘋狂殺人的目的何在?難道這樁無名兇案又要栽到自己頭上?他才這麼想,樹影中已有人現身。
他轉身面對現身者。
現身的是個中年漢子,短打扮,閃爍的目芒像野豹。
「本座先作自我介紹!」中年漢子先開口,聲音像洪鐘,顯示其中氣之足,道:
「太王幫副幫主李昆。」
「李副幫主!」東方白抱抱拳。「幸會!」
「未必是幸會。」
「有何指教?」
「人是不是你殺的?」
「人?」東方白並不驚詫,因為他早已料到定然是這麼回事:「副幫主指的是這位……」
「不錯,本幫監察何繼武。」
「噢!遇害的是貴幫監察?在下只有兩個字可以回答,不是!」
李昆的眸子突然變成了兩粒火星,芒線刺人。
「無腸公子,你先殺了本幫蘇堂主,石總香主,你矢口否認,『鐵杖姥姥』容許你三個月之內交出兇手,所以本幫暫時沒對你採取行動,現在你又殺害何監察,而且罪證確鑿,你想狡辯也不成,大丈夫應該敢作敢當。」
東方白心念疾轉,原來那與月白勁裝少女在一道的是叫「鐵杖姥姥」,他們原來是一道的,那艷野的女子被尊為公主,想來她是幫主的千金,一個江湖幫派而用這種稱呼,的確有些不倫不類。
「罪證確鑿?」
「不錯。」
「能列舉麼?」
「毋庸列舉,你在現場殺人,而這裡便是殺人的現場,難道還不夠明確?」
「不夠,有誰目睹在下到過此地,又有誰目睹在下在此地殺人?」
「當然有!」斷然的回答。
「誰?」東方白有些驚愕。
「白馬公子莫文俊!」
「白馬公子莫文俊?哈哈哈哈……」東方白失聲大笑,又道:「前半夜他約在下決鬥,後半夜他指在下是兇手,很新鮮,也很幼稚,就憑他一句話,副幫主便相信了?」
「絕對相信。」
「哦!其理安在?」
「事實會答覆你!」說完,撮口發出一聲長哨,右手高舉,然後又放下。
東方白猜不透對方在弄什麼玄虛?
工夫不大,只見橋的另一端有人影出現,上橋,是兩個人抬著軟兜也似的一樣東西,到了橋中央,放落,然後迅快地退了回去,軟兜上像是躺了個人。東方白大感困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被抬上橋中央的是誰?
李昆抬手道:「請上橋去看個仔細?」
東方白脫口道:「那是誰?」
李昆冷冷地道:「使你無法狡賴的證人。」
東方白想問個明白,但看對方的模樣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反正只要上橋謎底便可揭曉,口唇動了動,沒出聲,從容轉身舉步向橋上走去。
漸行漸近,著出是一個人仰面僵臥在軟兜上一動不動,是重傷者麼?
先看到的是錦衣,心頭不由一震。
再朝前走了幾步,「啊!」他栗叫出聲,又是具衣杉碎裂的屍體,而且死者赫然是白馬公子莫文俊,一個時辰之前還是個翩翩佳公子,現在竟變成了一具血屍,兇手是見人就殺的魔王麼?
他木然呆住,全身發麻。
橋的兩端人影湧現,夾著火把,兩端被封堵,每一頭少說也有四、五十之眾,火光照映下,可見搭箭張弓。
東方白瞿然驚覺,自己已陷在一座死橋之中,兩端到橋中央各是三丈左右,弓弩最有效的射程,想突圍可不容易,兩面被弓弩封死,兩面是湍急的河水,偏偏他不諳水性,可以說四面都是絕路。
火把夾在箭手之間,排列得參差有致,而且是縱深的配置,至少三層,這樣,發出的箭矢便可連續不斷。
緊接著,火光幻化,蔚成了無數火球,搭在弓上的箭已經點著,火箭,著身即燃,殺傷力增加了一倍。
東方白功力對高,再沉穩也不由著了急,他即使能飛也難逃火箭之危,箭矢是不受空間限制的,何況他並沒長翅膀,想飛也飛不了。
「東方白,殺人者死,今晚是你的末日,你將為你所為付出代價。」火球叢中傳來副幫主李昆的震耳聲音。
「在下並非兇手!」東方白抗聲回答。
「懦夫!」
東方白知道爭辯無益,急想脫身之道,第一次,他頭上冒出了汗珠。想來想去,根本無路可走,如果是投水,不淹死便被生擒,後果不說,名頭是毀定了。
「放!」副幫主李昆發出了命令。
耀眼的火星曳著芒尾以漫天之勢罩向橋中央。
火能燒身,利簇能透體,是死亡的風暴。
沒有考慮,沒有選擇,甚至連意念也告窒息,東方白本能地彈起身形,拔升兩丈高下,火箭在腳下交叉。
勢盡必然會下落,人不能停在空中。
第二批火箭又到。
看樣子今夜絕無悻理。
東方白暗道一聲:「完了!」但求生是人的本能,除非絕對的絕望,不會輕易接受死亡,東方白勢盡不墜,奮力迴旋,足踏橋欄,身地再次升空,火箭揚高,罩身而到,避無可避,小腿一陣劇痛,真氣立洩,由於迴旋的角度變異,人已脫離橋面到了河流上空,垂直朝水面墜去,箭是穿皮肉而過,但衣褲已經著火,他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
瞬間,也可以說是幾分之一瞬,他看到一條扁舟順流疾駛而下,正在腳邊,意念才動,人已重重摔落在小舟上,小舟一個強烈的晃蕩,穿過橋孔,疾飄如故。
「呀!」
「停船!」
「快攏岸!」
橋邊爆出一片嘈雜呼喊。
由於小舟剛才的猛力晃蕩,水花潑進舟中,正巧濕滅了東方白著火的衣褲,但皮肉的灼痛卻是有增無減。
大石橋被拋遠,人聲也逐漸消失。
東方白回過了神,舟子仍奮力操舟,他想,這絕對不是巧合,在那種情況之下,普通打漁的舟子是不敢胡闖的,同時也不會分毫不差地正好接住人。
箭創加上火傷,劇痛難當,但他咬牙忍住不哼出聲。
小舟穿過一個小汊,停住。
舟子放下木槳,回過身,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沒有半點江湖氣,是個道地的漁郎,實胚胚相當精壯。
東方白坐起身來。
「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小的蔣大牛,在河上討生活的。」
「啊!是蔣大哥……」
「不敢當大哥這稱呼,就叫我大牛好了。」頓了頓又道:「公子的傷很……」
「不要緊,皮肉之傷,算不了什麼。」
「可惜小的不會醫傷,請大大得到集上,這……」
「我身邊帶得有藥!」
說著,從懷裡掏出個小瓶,倒出兩粒龍眼核大小的丸子,一粒吞下去,另一粒嚼碎了塗在傷口上,這時才看出腿肚上被箭簇劃開了兩寸長一道口,被火燒得皮焦肉翻,像小孩的黑嘴。他暗自稱慶,如果箭簇直貫腿肚,情況將更慘。
藥塗上去,一陣清涼,疼痛減輕了大半。
「大牛哥,你不是碰巧從橋下過吧?」
「不,是有人賞了小的一個金錠子,要小的這樣做的。」咧嘴笑笑又道:「一錠金子足夠小的改行做個小買賣了,這河上生涯太苦,吃不飽,穿不暖……」
「是什麼樣的人要你這樣做的?」
「小的沒見到人。」
「沒見到人?」東方白大為困惑。
「是的,小的在大石橋上流頭趁月色打漁,有人在岸邊扔了錠金子上船,吩咐小的快駛到橋下準備接人,剛到便看到火球亂飛,公子人在空中,還不及出聲招呼公子已向下墜,這麼巧正落在船上。」
東方白迷惘了,他忽然想起在鬼樹林小屋裡暗助自已脫困的神秘人,這很可能又是他的傑作,可是他為什麼這麼神秘,又為什麼要這樣做?想不透的問題,他只好暫時放棄不去想,從身邊取出錠金子道:「大牛哥,多謝你搭救,這是點小意思,略表心意,你收下,改行做營生也多點本錢。」
說著拋了過去。
「這……」大牛接在手中,張大嘴說不出話,眼鼓鼓地望著東方白。
「大牛哥,後會有期!」站起身來,躍上了岸,這一用力,痛得他一毗牙。
月已沉落,大地一片黝暗。
雞鳴早看天的旅客已經起身檢點行裝。
報曉雞已啼過兩遍。
東方白掙扎著回到店裡,一進房門便往床上倒,說起來這點皮肉之傷對他並不算什麼,主要的是傷口被火灼過,傷上加傷,再則兩日夜沒休息過,體力上當然更感不支,現在傷是其次,他急需要的是睡眠。
「大哥!」門外傳來祝彩虹的聲音。
「彩虹!」東方白精神大振:「進來吧!」
祝彩虹睡眼惺忪,像是剛醒來的樣子,邊走邊道:「你一夜沒回來,真把人急死了,到底……呀!」
她發現了東方白燒殘的衣擺和褲腳,還有那可怕的傷口,驚叫一聲,粉靨變成了煞白,傻在床前。
東方白坐起身來。
「大哥,你……你受了傷?」
「不要緊,一點點皮肉之傷。」東方白笑了笑,心頭升起了一絲暖意,被人關切,尤其是美人,那感受的確是不同的。
「大哥,別故意說得輕鬆!」
朝前挪了一步,低頭審視了片刻,以顫抖的聲音道:「這……這像是箭傷加上火傷。」
「你怎麼知道?」東方白心中一動。
「小妹我學過療傷之術!」
「哦!」
「大哥,你躺下,小妹替你看看!」
東方白依言躺下。
祝彩虹捲起袖,露出白嫩得令人目眩的玉臂,先用柔若無骨的春蔥玉指疾點了東方白腿部的數處穴道,然後撕掉零掛的褲管,再輕撫傷處,此刻,齊膝以下被火灼傷的地方已起了潦漿水泡。她柔聲道:「大哥,痛麼?」
「不痛!」在感覺上他真的不痛了,不但不痛,而且纖指觸處有一種異感散向全身,他閉上了眼,盡情地享受這份身心俱泰的異感。
「你已經敷了藥,看來是極好的刀創藥,傷口不成問題,但對火傷沒有療效,我到房裡去拿藥來!」說著,立刻轉身出房。
東方白幾乎脫口告訴她不要離開,只是去取藥,而地竟然生出了失落的感覺。
工夫不大,祝彩虹去而復返,帶了剪刀、細布,還有藥瓶,先把藥溶在半杯茶水裡,然後以最輕柔的手法用手指醮著在火傷部位塗抹。
清涼,沁人心脾的清涼,塗完,再用細布包紮住傷口,手法純熟而利落,看來她不止學過,而且是此中高手。
「大哥,好啦,大概七天便可復原。」
「彩虹,謝謝你!」東方白睜開了眼。
「大哥,你這一說便見外了。」
「對了,彩虹,我回來時沒看到你,好像也沒上過床,你到哪裡去了?」他定定地望著她,等待解開心頭的這個謎團。
「我……」她低眉嬌羞地笑了笑:「我不放心,一直在等你,在桌邊打了個盹,半夜我還叫小二來你房間添油。」
「對,我回來時燈碗還是滿的。」
「後來,我忍不住到門口去張望,卻聽到巷子裡傳來痛苦的呻吟聲,一時好奇去瞧瞧,原來是一個婦人難產……」
說到這裡住了口。
「啊!我明白了,你去充當了一次穩婆,對不對?」
「嗯!」她點點頭。
東方白望著地,想到了「白馬公子」莫文俊,他的話又響在耳邊:「她是本公子的人……為了一點小小的齟齬而負氣出走……千里追蹤……」
她真是他的人麼?
現在莫文俊已經陳屍大石橋……
「大哥,為什麼……這樣望著我?」
「我想問你句話!」東方白的心在跳蕩。
「問吧!」
「你認識『白馬公子』莫文俊?」
他的聲音竟然有些發抖,他怕聽到他怕而又極想知道的答案。
祝彩虹正視著東方白,臉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僅是眉頭微微一皺,淡淡地道:
「大哥怎麼會忽然提起此人?」
她的反應大出東方白意料之外。
「你認識他?」東方白追問了一句。
「談不上認識,知道有這麼個人。」
「沒有特別的關係?」
「特別的關係?」祝彩虹搖搖頭道:「白馬公子莫文俊在襄陽一帶是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曾經糾纏過我,但我沒理他,奇怪,大哥怎會提起他來?」
東方白大為困惑,莫文俊說得鑿鑿可憑,為了她不惜跟自己決鬥,而她卻淡若無事,到底是誰在說假話?想了想,把事情的先後經過說了出來,邊說邊注意她的反應,在說到莫文俊被殺陳屍大石橋時,她只表現了一般的驚震,並沒有特別而強烈的反應,照理,如果雙方的關係如莫文俊所說,她不可能這樣沉得住氣,這到底怎麼回事?
「大哥,這……實在太可怕了,在聽竹居外邊的竹林裡我看過石總香主的屍體,這兇手……定然是個瘋子。」
「不是瘋子也跟瘋子差不多。」
「大哥,天都亮了,你歇著吧!」
東方白依言躺下。
祝彩虹為他蓋好被子,然後熄了燈火,又情深款款地叮囑道:「大哥,放下一切心事好好休息,這對你的傷有好處,我不吵你了!」牽上門自回房間。
原本疲累不堪的他,現在卻了無睡意,心事紛至沓來,他無法不想
祝彩虹的來路仍是個謎,但無可否認她是個美麗而善良的女子,兩人如此相處下去,將來會是什麼了局?
雇漁舟適時救自己脫險的顯然是有心人,他是誰?目的何在?與暗中引導自己脫出鬼樹林的是同一個人麼?
接二連三的血案,遇害的除了南陽「金獅子」和白馬公子之外,都是太王幫的重要人物,依殺人的手法看來兇手是同一個人,這是私人恩怨還是幫派紛爭?很不幸自已已經捲進了這可怕的漩渦之中,兇殺可能不會中止,將來的演變又是如何?
「不為老人」何以棄居而去。
徐家集不是大地方,太王幫的總舵在百里之外,為什麼血劇會在此地上演?
白馬公子被震脫手的兵刃神秘地失蹤,這證明暗中有人盯著自己,自己苦心保守的秘密會不會因此而揭穿?
這些不可思議的事件會不會與「大化門」神秘消失之謎有關?事情是由自已受「擊石老人」的指引而開了端……
想到這裡,他打了一個冷戰。
窗欞泛白,天色開始放亮。
東方白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祝彩虹正朦朧入睡,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異香,登時睡意全消,從床上坐起身來,房間裡還很黑,她看不到什麼,又倒回枕上。
房門被撬開,兩條人影悄沒聲地掩了進去,迫到床邊,停了片刻,其中一個伸手去探。
「睡著了!」探手的悄聲開口。
「帶走吧!」另一個回答。
「店裡大部份的客人都已起床活動,要是從大門……」
「後窗如何?」
『怕弄出聲音驚動隔壁反而更不妙。「
「出房,上屋頂繞僻巷?」
「好吧!動作快些!」
祝彩虹由一個人負著出房門。
晨光熹微中。
大石橋頭,太王幫副幫主李昆與「鐵杖姥姥」相對,屍仍在現場,手下人被暫時遣開,四下裡一片岑寂。
「李副幫主,老身曾經知會過三個月之內不許對無腸公子採取行動,為何不守諾言?」
「姥姥,被害者還在現場,本幫能緘默麼?」
「憑什麼指他是兇手?」
「事實擺在眼前,自他出現徐家集之後,本幫蘇堂主、石總香主、何監察先後遇害,每一次都有他在場的證據,昨晚,他跟『白馬公子』決鬥,結果何監察與『白馬公子』雙雙橫屍此地,鐵證如山……」
「據老身所知,他跟『白馬公子』決鬥是在集西,並不是大石橋。
「姥姥,人是長腳的!」吐口氣又道:「他不是一個人,還有同夥接應行動,否則的話昨晚他插翅難飛!」
「他的同夥是什麼樣的人?」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很快就可以查出來。」
「鐵杖姥姥」沉吟了片刻。
「李副幫主,如果有什麼消息,立刻通知老身,我們應該採取一致的行動,最重要的一點請記住,無論在任何情況之下,『無腸公子』東方白務必要保留活口。」
「區區會記住。」
「目前遇害的都是貴幫的重要人物,假定東方白真的就是兇手,從殺人的手段看,彼此之間一定有什麼深仇大恨,李副所主可曾想到貴幫或是丁幫主個人結過怨的仇家之中,誰有這大的能耐?」
「還想不出來,身在江湖,仇怨難免,但沒姓東方的,只有查山他的身後人或是同夥,才有端倪可循。」
「好,老身走了,記住老身說過的話!」
「姥姥請走好!」李昆抱拳。
「鐵杖姥姥」飄然離去,人老,功夫可不含糊,行動之利落絕不輸於年輕人。
手下弟子從暗影中出現,湧向李昆身前。
李昆的臉色一片鐵青。
「田香主!」
「屬下在!」一個瘦長漢子躬身回應。
「天已經亮了,此地是大路,馬上就有行人來往,你帶人先把兩具遺體搬到不當眼之處,立刻去備兩具上好棺木,『白馬公子』擇地安葬,何監察運回總舵,現在馬上辦!」
「遵命!」姓田的香主點了六名弟子離開。
「你們其餘的各照原來分派的任務切實執行。」李昆又大聲下令。
「遵命!」手下轟應一聲,紛紛散去。
鬼樹林平房堂屋裡。
公主小玲坐在桌邊滿面怒容。
兩名一青一綠少女垂手侍立。
「竹青,你說,到底怎麼回事?」
「稟公主!」穿青衣的少女躬了躬身,怯怯地道:「婢子與松筠姐奉命暗中監視東方白,半夜見他離店外出,我們尾隨下去,到了集外草場,他停住像在等人,不久,『白馬公子』來到,雙方不知爭執些什麼,後來亮劍決鬥……」
「不知道他們為何爭執?」
「是的,因為沒有遮掩,我們無法逼近。」
「說下去!」
雙方正要動劍之時,婢子和松筠姐突然被人點倒,後來……「「不中用,還後來,哼!松筠,你說?」冷厲的目光直照在綠衣少女身上。
「下手的人身手十分高強,婢子和竹青根本沒發覺有人來到身後,一下子便被點倒,等醒來現場已沒有人。
公主小玲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竹青與松筠雙雙低下頭去。
一名紅衣少女匆匆步入,向公主小玲行了一禮。
「稟公主,人已帶到!」
「很好,有沒有驚動東方白?」
「沒有。」
「帶進來!」
「是!」紅衣少女恭應了一聲,退到門邊,朝外面招了招手道:「蘭馥,把人帶進來。」
一名白衣少女伴隨著祝彩虹進入堂屋,堂屋裡都是豆蔻芳華的少女,而且個個長得不俗,尤其公主小玲更是英氣逼人,然而婉約的彩虹一現,群芳便相形失色。現在,祝彩虹等於是階下之囚,容光慘淡,一副楚楚可憐之態,她低著頭,在公主小玲面前站定。
白衣少女蘭馥行禮之後退站一邊。
公主小玲微一抬手道:「給祝姑娘看座!」
竹青忙挪了張椅子過來,道:「我們公主特別對你禮遇,你坐吧!」
祝彩虹像一隻受了驚的小兔,悸怯地轉動著目光東瞧西望,最後挨著椅子邊坐了下來,兩隻手緊緊絞扭著。
「這……這是什麼地方?」
「這你不必問。」公主小玲粉面罩霜。
「為什麼……要帶我來……」
「什麼也別問,你只消回答本公主的問話,聽著,我們對你已經作過調查,所以希望你回答的每一句都是真話,現在你先說,你練過武麼?」
「練過,只是……還不足以防身!」
「嗯!」公主小玲嘴角披了披,不知是不信還是不屑,接下去問道:「交代一下你的身世和來路?」
祝彩虹現出了泫然之色,連咬編貝玉齒。
「公主,我……幼遭孤露,身世不明……」
「為什麼會到徐家集這種偏僻的地方來投靠『不為老人』?」銳利的目光變成兩根銀線,似要穿透祝彩虹的內心。
「因為……因為收養我的『衡山樵子』老公公不幸……年高謝世……」聲音有些哽咽:「他老人家臨終要我來此地投靠『不為』公公。」
「現在呢?」
「不為公公不知為什麼突然棄家而去,要我……自尋生路……」淚水掛了下來。
「於是,你便粘上了『無腸公子』東方白?」
「是的!我……」她垂下粉頸,又道:「只是個弱女子,被人欺負怕了,不得不尋個依靠,所以才跟上東方公子。」
「哼!怕不是如此吧?」
「公主……」祝彩虹驚懼地望著公主小玲。
『你跟東方白本來就是一路對不對?「
「不,是現在才在一起。」
「你愛上了他?」
祝彩虹怔住,她不明白對方問這句話的用意。女人對男女間的事最敏感,她一下子便聯想到許多問題,這對她被莫名其妙地擄來此間有直接的關係,她必須以最恰當的言詞來回答,以免情況變得惡化。
「不,只是喜歡。」
「嘿!」公主小玲冷笑了一聲:「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不是相愛,那該叫什麼?」
「我只是喜歡,不敢愛他。」
「這話很新鮮,為什麼?」
「因為我不配!」祝彩虹眸子裡流露出淒怨之色。
「你不配?哈哈哈哈……」公主小玲失聲而笑,但這笑是陰冷而僵硬的,斂了笑聲道:「男才女貌,你們是很相配的一對同命鴛鴦,不必巧言掩飾,你失蹤了,他會拚命找你,而你,就在此地作客,懂麼?」
「你們……把我當人質?」祝彩虹表現得相當慌亂。
「本公主說是客人。」
「那有什麼分別?」
「隨你怎麼說。」
「公主,我生來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不在乎……」祝彩虹泫然欲泣:「可是,他……
東方公子如果因我……」
公主小玲擠了擠眼。
最接近祝彩虹側後的竹青突然跨步伸手並指,閃電般朝祝彩虹的後心「命門」大穴戳去,無聲無息,既快又狠,祝彩虹根本就沒覺察,安坐如故,指頭在將要沾衣時突然止住,公主小玲微一點頭,竹青的手收了回去。
這試出了祝彩虹功力平平,不足為慮,同時也證實了祝彩虹說過,她練過功,但尚不足以防身的話不是虛語。
公主小玲淡淡一笑,抬手道:「松筠、竹青,你兩個帶祝姑娘下去好生安置。」
「是!」松筠與竹青齊齊應了一聲,竹青上前扶住祝彩虹的手臂道:「祝姑娘,我們走。」
祝彩虹順勢起身幽幽地道:「要把我關進牢房?」
竹青道:「放心,不會難為你的。」
松筠接著道:「公主說過把你當客人看待,還擔心什麼,走!」
祝彩虹深深望了公主小玲一眼,然後隨著竹青的牽引朝屏帳之後走去。屏帳後有道中門,門外又是個小小院落,有一列三間房,祝彩虹被帶進其中一間。
前面堂屋裡,公主小玲站起身來,咬了咬下唇,眸光一閃,道:「現在我們有了對付東方白的本錢,任他本領通天,非乖乖就範不可。」
「是!」梅芳與蘭馥應了一聲。
就在此刻,屏帳後面突然傳出「通!」地一聲大響。
公主小玲粉腮一變,機警地轉身移位。
梅芳彈向屏帳,驚叫道:「是竹青!」
公主小玲與蘭馥雙雙欺前,只見竹育正掙扎著從地上站起身,看樣子是受了傷,這的確是想不到的意外,公主小玲臉色泛了青,大聲道:「還不趕快到後面看看!」
梅芳與蘭馥立即衝出中門。
竹青已站直了身形。
「怎麼回事?」
「有外人侵入……」
「什麼?」公主小玲杏眼圓睜,這兩個字是吼出來的,她們一向倚為金城湯池的地方居然會有外人侵入,還傷了人,怎不令她震驚,怒哼一聲,閃向後院,到了房門邊一看,登時為之氣結,臉色變得說多難著有多難看。
松筠躺在地上,口邊有一灘血,梅芳正在救治,蘭馥與祝彩虹不見影子。
竹青跟了進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公主小玲回頭厲聲喝問。
「公主!」竹青苦著臉:「婢子跟松筠姐帶人進房,一進門便遭突襲,婢子二人在猝不及防之下雙雙被擊倒,來人的身手相當驚人,行動快捷,婢子二人才一倒地,他已挾起祝彩虹飛遁,連面目……」
「連來人的面目都不曾看清是不是?」
「是的!」竹青垂下頭。
「你們四個是眾弟子之首,居然這麼不中用……」
「婢子慚愧!」
松筠在地上哼出了聲。
梅芳抬頭道:「公主,松筠姐的傷勢不輕!」
公主小玲步了進去,俯下身探視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沉聲道:「先把她抱到床上躺著,竹青還能行動?」
竹青在門外應道:「還可以!」
公主小玲喘口大氣道:「立刻去向姥姥討藥,就說是掌傷內腑受震。」
竹青應了一聲,立即轉身離去。
梅芳已把松筠抱到了床上。
松筠張著眼,口裡微哼著,還不能說話。
公主小玲已經冷靜下來,喃喃自語道:「能在鬼樹林奇陣中來去自如,會是誰?這分明……梅芳。」
「婢子在!」
「你跟蘭馥帶祝彩虹來時,說沒驚動東方白,照眼前情況來看,他是尾隨你們來救人的,你們辦事太草率。」
「……」梅芳不敢應聲。
蘭馥回進房中。
「公主,婢子追出去什麼也沒發現,據林子裡的卡哨說,看到有人影出林,太快,看不真切,照那影子的行動,似乎對鬼樹林的佈置相當熟稔!」
「嗯!」公主小玲哼了一聲,目望空處,似乎在盤算什麼。
東方白一覺醒來,已是傍午時分,腿傷只有微痛的感覺,漱洗之後,轉到隔壁,只見房門虛掩,他乾咳了一聲,房裡沒動靜,心想:「祝彩虹一定是太疲乏了才睡得這麼沉。停了停,忍不住出聲道:」彩虹,你還在睡麼?「沒有反應。
躊躇了一下,他輕輕推開房門,一看,床是空的,被褥凌亂還沒整理。卻不見祝彩虹的影子,心頭頓時打上了一個結,她出去了麼?
這神秘的女子該不會不辭而別吧?呆了一陣,他回到自己房中,坐下。
突地,房門外人影一晃。
東方白脫口道:「彩虹!」聲音出口發覺不對已經無法收回,因為聲音出口與人影閃現其間並無差距,僅只是幾分之一瞬。
閃現在門邊的是個少年書生,俊美絕倫的人物。
看上去似曾相識,但又完全陌生。
東方白緩緩站起身來。
「兄台是……」
「特來造訪!」聲音似乎還不脫稚氣。
『噢!恕在下眼拙,請教……「
「可以進房麼?」
「這……當然,兄台請進!」
少年書生步進房中,目光四下一繞,然後停在東方白的臉上,似笑非笑地道:「你應該認得我是誰。」
眸子裡的寒芒,就像嚴冬裡冰雪上的反光,使人一接觸便打從心底生出冷意,聲音已不再稚嫩,完全是女人的聲音。
怪不得乍看似曾相識,東方白猛可裡省悟過來,她不正是鬼樹林秘屋中被稱作「公主」的月白勁裝少女麼?這一改扮男裝,的確是風度翩翩。
她因何不速而至?
「哦,姑娘是……」他沒有適當的詞句接下去。
「知道了就成。」
「請坐!」他挪了下椅子。
公主小玲落座。
東方白也在相對的一方坐下。
「姑娘此來有什麼措教?」
「明知故問麼?」
「明知故問?」東方白不由一愕,他完全不明白對方這句話的意思。
「東方白,你用不著裝糊塗,我實在很佩服你的膽量和能耐,不過,你的作為令人無法忍受,今天你非作明白的交代不可。」
東方白心念疾轉:「很明顯,對方是為大石橋的事件而來,太王幫的火箭攻擊,幾乎要了自己的命,現在僅只幾個時辰之差,對方居然又找上門來,的確是欺人人甚。」
想到這裡,不由心火股股直冒。
「姑娘,我們有三月之約,對不對?」
「不錯!」
「三月期滿如果在下交不出兇手,你們再採取行動不遲,現在約期才開始幾天,恕在下不作任何交代。」
「這件事你非立即交代不可!」
公主小玲要東方白交代的是祝彩虹被救事件,她要明白何以東方白進出鬼樹林那麼自如,這對她們的威脅太大。而東方白想的卻是接二連三發生的兇案由他背黑鍋的這一段,雙方各執其是卻沒攤明。
「在下沒理由現在交代。」
「你非交代不可。」
「在下說『不』!」這個不字語氣十分肯定。
「嘿!」公主小玲冷笑了一聲,寒颼颼地道:「東方白,別太自恃你的武功,你會後悔莫及,而且就在眼前,希望你相信我這句話。」
「在下不想相信。」
「那太可惜了!」眸子裡突然泛出殺機。
東方白雖然沒跟她正式交過手,不知道她有多大的道行,但他有自信能應付得了。
「姑娘準備如何對付在下?」
「你馬上就可以知道!」
她沒有任何要行動的朕兆,依然穩坐如山,但眸子裡的殺光卻更濃了,眼為心聲,一個人心裡的秘密,常會被眼睛洩露出來。
東方白心裡已有了戒備,如果她不動乎,那就必然會使什麼意想不到的詭異手段。
她依然安坐如故。
馬上知道,知道什麼?
東方白的意念在腦海裡飛快地轉動,看樣子她不會親自出手,似乎有所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