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劍集 第九十章、逆浪千重
    邱憶鳳默然了片刻,突地慄聲道:「好,你去愛他吧!我不會阻止。」「玉琶妖姬」被這意外的話驚得一怔,錯愕地道:「你……什麼意思?」邱憶鳳發出一陣淒厲的笑聲,道:「柳香娥,我說的是真話,我不想繼續這樁痛苦的婚姻。」「玉琶妖姬」脫口道:「你們之間……沒有感情?」邱憶鳳不假思索地道:「你說對了,我與白儒的結合是—項錯誤!」三才門主顫聲大叫道:「憶鳳,你……胡來!」邱憶鳳不理三才門主,繼續向「玉琶妖姬」道:「你可以走了!」三才門主怒叫道:「不行,我要廢了她!」邱憶鳳充耳不聞,揮手道:「你走!」「玉琶妖姬」驚愕莫名地深深瞄了邱憶鳳—眼,轉身移步。三才門主渾身疾顫,目爆寒芒,身形—動:邱憶鳳閃電般橫身—攔,顫抖著聲音道:「讓她走!」三才門主暴怒道:「你……你瘋了……」「玉琶妖姬」身形突地加快,眨眼無蹤。方玨在暗中跡近發狂,幾乎站立不穩。邱憶鳳突地跪了下去,激憤又帶悲傷地道:「爹,女兒在此叩謝養育之恩,這是最後—次稱您為爹……」三才門主身形打了一個踉蹌,臉孔頓起抽扭。邱憶鳳接下去道:「從今以後,永斷葛籐!」三才門主手扶額角,激越地道:「憶鳳,我……自知鑄了大錯,難辭其咎,但我對你……一直視同親生……」邱憶鳳咬著牙,帶著哭音道:「就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我不敢言恨!」說著,再拜而起。三才門主身心搖搖欲倒。淒聲道:「憶鳳,你……真的這樣狠心,一刀斬盡二十年的情分……憶鳳,你就不能原諒為父的這一錯失麼?」邱憶鳳連連咬牙,久久才發出聲音道:「我娘……含恨忍辱而死。屍骨未寒,我姐姐,截發離家而去,李門……已經是家破人亡,我是李家的骨肉,我……能不傷心?能不恨?可是……我又怎麼恨?」說完,掩面疾奔而去。方玨想去追,但兩隻腳像生了根,挪不動。三才門主揚起手,想叫,又放下,喃喃自語道:「完了,一切都完了,夢,到頭來還是夢,我得到的是什麼?人,做錯了事,走錯了路,是應該付出代價的。……憶鳳,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說完,仰天歎了口氣,蹣跚而去。方玨現身,走到三才門主原來立足的地方,心思仍然是一片狂亂,一曲已終,但還沒落幕。邱憶鳳與三才門主的父女關係算是結束了,以後呢?

    一陣淡淡的幽香沁入鼻孔,方玨不由心中一動,一個紅艷艷的倩影俏立在身前,方玨驚聲道:「是你!」赫然是「玉琶妖姬」柳香娥去而復返。「玉琶妖姬」嬌脆地笑了一聲,道:「我離開時,發現你隱在一側,所以我沒真的走。」

    「噢!」

    「你為什麼不現身跟妻子相見?」

    「……」

    「你不喜歡她?」

    「香娥,這不干你事。」

    「好,不談她,玨哥,我先謝謝你挽回了我的生命。」

    「對了,那玉如意呢?」

    「你不是留言,交給那老人麼?正巧你那朋友中途折返……」

    「你交給他了?」

    「唔!我直接交給他了,不然,我哪來的琵琶。」

    「那好,你怎會到這裡來?」

    「玉琶妖姬」做出了一個迷人的姿態,吐氣如蘭地道:「我的傷好了之後,知道你已離我而去,當時我很難過,想找你,卻不知道你去了何方,於是,我就瞎闖,結果還是找到了你,真是天從人願。」說著,又嫣然一笑,接下去道:「你那岳丈怎麼回事?」方玨沉下臉道;「不談他!」「玉琶妖姬」怔了怔,又回復春花也似的笑容,道:「好,不談!」說著,向方玨挪近了些,吐氣如蘭地又道:「玨哥,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坦白告訴我……」方玨下意識地心頭一蕩,道:「什麼問題?」「玉琶妖姬」仰起臉道:「你喜歡我嗎?」不出所料,她真的提出了這難堪的問題,方玨登時面熱心跳,並非惑於她的美艷,而是感於她一再表現的癡情,若說不喜歡,那是違心之論,如果說喜歡,勢將情孽牽纏,而自己是有了妻室的人。「玉琶妖姬」又道:「玨哥,回答我,是或否,不要勉強,說出你的心意。」方玨無可奈何,期期地道:「香娥,我……是喜歡你……」「玉琶妖姬」捉住方玨的手,喜孜孜地道:「真的?」

    「是真的,不過……」

    「不過什麼?」

    「你知道我是成過親的人。」

    「這有什麼關係,我並不要名分。」

    「你是說……」

    「玉琶妖姬」收斂了媚態,幽幽地道:「我只要得你這句話,便心滿意足了,我……明知愛上你是春繭自縛,但我情不自禁,我……生平第一次真正愛上一個人,我交付了我的心,玨哥,希望你能珍惜小妹這顆癡心,永遠地……行麼?」方玨有些意亂情迷,如果說他真正對一個女人生情,眼前的「玉琶妖姬」是第一人,以往對黃蕙芬、李筱娟、邱憶鳳等,感情是在若有若無之間,沒有深切的感受,心念之間,脫口道:「我們相識未免太遲了些!」「玉琶妖姬」扭轉嬌軀,緊靠在方玨胸前,夢囈般地道:「不遲,並不太遲!」軟玉溫香,方玨不自禁地用手摟住她,舌頭打著顫道:「香娥,是遲了,我沒……什麼東西好給你。」「玉琶妖姬」道:「我不需要得回什麼,我只想付出,你能接受,這便是代價。」款款癡情語,方玨陶醉了,但陶醉中夾著一絲痛苦,他不是登徒子之流,他仍有理智,他已沒有資格再對任何女子用情,不管怎樣,他已使君有婦。一聲乾咳,驚醒了無垠的綺夢,兩人霍地分開。不速而至的竟然是「土行仙」。方玨面上—陣燥熱,作了一揖,訕訕地道:「原來是前輩,您好!」「土行仙」冷哼了一聲,目芒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半晌才道:「小子,你真使人齒冷!」方玨打了一個嗝,尷尬至極地道:「前輩,晚輩……並沒有做什麼……」「土行仙」瞪眼道:「那是老夫眼瞎,看錯了?」「玉琶妖姬」冷冷接口道:「情有所不能自禁,但求心中無愧,眼見未必是真,閣下又何必責人太苛?」說完,撇了撇嘴。「土行仙」喘口氣,道:」柳香娥,你的門齒倒是滿利的!」「玉琶妖姬」滿無所謂地道:「閣下就是鼎鼎大名的神偷『土行仙』?」「土行仙」目芒—閃,道:「不錯,老夫正是!」說完,又凝視著方玨,嚴峻地道:「方玨,想想你的出身,你不想身敗名裂,羞辱先人吧?」打了一個冷顫,方玨輕輕一錯牙,道:「晚輩有分寸的。」「土行仙」似乎動了真怒,氣呼呼地道:「希望你不會玩火自焚。」「玉琶妖姬」微哼了一聲,道:「我不是火,方玨也非玩火的人。」方玨緊接道:「發乎情,止乎禮,這點晚輩省得的。」「土行仙」道:「天下能有幾個柳下惠,如不能防微而杜漸,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對方是父親生前至友,方玨只有恭聆的份,事實上「土行仙」說的乃是大道理,感情是奇怪的東西,一發即難以收拾,這點,方玨何嘗不知道。「土行仙」接著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發乎情不錯,怕的是不止乎禮,世上最難以勘破的是情關,你小子耳聞目睹上一代的許多恩怨,均由情而起,難道還不足以為鑒?」方玨打了一個冷顫,遠的不說,單只目前三才門主與「金鳳女」之間,便是由情而引發的悲劇,當下躬身道:「晚輩謹受教!」「土行仙」口裡「嗯」了一聲,轉變話題道:「你此次易容打入神劍幫失敗的事,老夫已經盡知,目前有件相當令人困惑的事,柳姑娘曾經當過神劍幫護法,也許能予解答。」「玉琶妖姬」對老偷兒剛才老氣橫秋的教訓未盡釋懷,冷漠地道:「閣下說來聽聽看!」「土行仙」四下張望了一眼,低聲道:「神劍幫總香主,鬼秀才耿光明是什麼來路?」「玉琶妖姬」略一沉吟,道:「耿光明是南方武林—霸,年前以不光明的手段殺了關外綠林巨魁『屠夫』劉昌及其手下十二名高手,表現突出,而為神劍幫所籠絡。」方玨暗自點頭,「屠夫」劉昌曾參與搶奪「王者之劍」,而被當時的灰衣蒙面人葛祖蔭所擊傷,曾揚言報復,想不到死於耿光明之手。「土行仙」目芒—閃,道:「老夫所說的來路.是指他是否與什麼江湖幫派有淵源?」「玉琶妖姬」搖頭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方玨接口道:「前輩為什麼要追查耿光明的來路?」『土行仙」沉凝地道:「據老夫得到的確實消息,不久前,該幫在桐柏山中,搜殺『斷腸花』馬月嬌與葛祖蔭時,耿光明暗下毒手,毀了掌令『元真子』那惡道……」「玉琶妖姬」驚聲道:「有這等事?神劍幫主—直認為是馬月嬌下的手……」「土行仙」道:「老夫初步判斷是權力之爭,或許是私人恩怨。」方玨心念一動,脫口道:「其中大有文章!」「土行仙」一怔神,道:「你想到了什麼?」方玨把耿光明殺該幫堂主,助自己脫身,暗中指點總護法「通天手」身帶異寶,慫恿自己殺之取寶,以及在廢農舍外故意不照約定出手,使「通天手」被殺等經過,大概說了一遍,然後道:「晚輩一直不解耿光明何以吃裡扒外,到底居心何為?」「玉琶妖姬」驚呆了,這實在是大出意外的怪事。「土行仙」吐了口氣,道:「實在是匪夷所思的怪事,耿光明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方玨想了想,道:「莫非他是神劍幫仇家派來臥底的?」「玉琶妖姬」道:「神劍幫主精明過人,設若如此,便是強中有強中手了。」「土行仙」目注方玨道:「小子,跟老夫去辦件事。」方玨心中—動,道:「辦什麼事?」「土行仙」道:「天機不可洩露,是件大事,到時再告訴你,我們馬上走。」「玉琶妖姬」粉腮—變,道:「沒我的份麼?」「土行仙」道:「對不起,這是私務!」「玉琶妖姬」眸光連動,道:「閣下不是故意要分開我們吧?」「土行仙」哈哈一笑道:「老夫從不使小手段,你放心,絕無此事。」方玨心頭有些悵惘,期期地道:「香娥,那……我們就後會有期了。」「玉琶妖姬」當然是一百個不願意,但她無法留下方玨,也不能強跟人家去,情難自己地道:「我們……何時才能再見?」方玨也不勝依依地道:「見面的機會很多……」「玉琶妖姬」幽幽地道:「誰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樣子!」「土行仙」催促道:「走吧,遲了會誤事。」說著,展動身形。方玨輕輕一咬牙,道:「香娥,你珍重!」說完,跟著奔去。「玉琶妖姬」獨對空林,悵然癡立。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幽靈般出現在「玉琶妖姬」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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