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雖感吃驚,表面卻是神色不露,乾咳了一聲道:「此事吳兄切莫誤會,想那莫郡王,忠心為國,川南三煞竟遽然下手將其殺害,兄弟若不對之稍施懲戒,江湖上人將謂兄台殺害忠良,那時兄台將有何說?至於兄台誤會兄弟,有謀奪都寶笈之意圖,那真是冤枉已極。」
「唉!區區維護忠良之心,唯天可表,此時解說,也必不見諒於諸兄。」
莫郡王明明是川中五鬼所殺害,穆天虹卻輕輕替他們卸責於川南三煞身上,「川中五鬼」縱使凶殘,也不肯當著武林群雄之前承認自己是授意,這時見穆天虹一番詭辯詞,說得頭頭是道,也不好即時發作。
當下,冷冷一笑道:「穆兄雖是好意,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川南三煞胡作非為,自有幫規懲處,此種越俎代皰,將我兄弟置於何地?今晚便專為向穆兄請教而來。」
詞鋒雖是咄咄逼人,但比初來時,已緩和得多了。
穆天虹怎肯失去如此大好機會,忙拱手陪笑道:「此事實是兄弟倚仗彼此交情,一時大膽地做了,一切還望五位當家的海涵。」
眼珠一轉,又復開言道:「如今赤地千里符風及其徒武繼光,倚仗著那口上古神兵金精玉魄劍,肆意殺害江湖同道,我等均為此事憂心如焚。
此外,莫郡王之女,亦經得到『玄都寶笈』和那牛鼻黃龍子的真傳,將來聞知其父乃是兄台屬下殺害,必將誤會到賢昆仲身上,倒不可不防呢!」
笑面蛇心吳獨生,冷冷哼了一聲,目光迅速向四鬼面上瞥而過,在這極短期間,彼此已交換了一個意見。
穆天虹見自己的一番說詞,業已生效,復又慨歎—聲道:「聞說莫郡主和那魔崽子武繼光還有一段戀情,他們一個搞成什麼樣子,五位當家的身懷屠龍之技,還望能挺身而出,替武林消弭這場劫運才好。」
他故意把「神劍」和「寶笈」說得極緩極重,「川中五鼠」早就風聞金精玉魄劍出現江湖,「玄都寶笈」也是他們蓄意謀奪的東西,只因當時五人正在加緊練習一種五鬼陰風劍陣,以備參加黃山論劍,無暇顧及。
這次聯袂而西來尋找太岳莊主報仇,只不過是一個借口,經穆天虹一番說詞,頓為怦然心動,哈哈大笑道:「愚兄弟何德何能,竟敢奢言衛道江湖之事,穆兄有此雄心,愚兄弟自當追隨左右,共同對付這批魔頭。」
繼光冷眼旁觀,不禁暗罵道:「真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由這一點,他便對太岳莊主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這時,廳中響起了一陣陣的哈哈笑聲,穆天虹在替五鬼向廳中群雄介紹呢!符小娟是個生性十分好動的人,看了許久,早就有了點不耐煩!穆天虹又一再說要對付她父女,更使她憤怒,幾度想躍身下去,都被繼光輕輕用手按住。好在群雄都在亂哄哄地說話,並未發現瓦面有人。
就在群雄剛剛坐定之際,颯然風響,一個身著綠襖的妙齡少女宛如一頭飛鳥般由莊外飛來,直向廳中落去。
繼光心裡一動,這不是曾經在酒樓說他魔崽子的少女麼?在當時因為是背對他,沒有看到她的面容,這時才看清她的面貌。
此女真可說得上是一個極惹人憐愛的女郎,只可惜那雙柳眉煞氣太重,臉上更籠罩著一層令人戰慄的冷峻之色,落地之後,閃著那雙大眼,全廳一掃。
穆天虹慌忙站起身來,拱手陪笑道:「鴻姑娘來啦!……」
底下卻沒有再說下去,那位漠北來客文宇屏,也於此時立起身來,躬身行禮,態度甚是恭謹。
那綠衣姑娘卻大咧咧地將手一擺,冷冷地道:「這些人是哪裡來的?」
穆天虹連忙介紹道:「這位是峨嵋派掌門人,那五位是『川中五傑』,那位是……」
羅浮子老奸巨猾,一見穆天虹對她如此恭謹,知道必定大有來頭,立即起身一稽首,川中五鬼中的笑面蛇心原來就對石逸本就—肚皮的怒火,更看不慣綠衣女子的那種驕狂之態,介紹到他時,故意把臉別過去,冷冷地哼了一聲。
綠衣女子大怒,飄身衝到他面前喝道:「你是什麼人,敢於輕視姑娘?」
「在下什麼人你管不著,我也沒有向你報名唱諾的必要。」
「告訴你,以後小心點,哼!惹惱了姑娘可沒有你的好事。」
「哈哈,你為什麼不說惹惱了大爺照樣沒有你的好事呢!」
那綠衣少女自入中原以來,還沒有人敢如此頂撞過她,氣得她柳眉一豎,舉手一個耳光向他打去。
石逸武功深得鐵木道長真傳,自打便打下極穩固的基礎,出江湖後,更是一帆風順,哪把這漠北來的野丫頭看在眼內,呼地一聲,縱身而起,冷笑道:「你是存心向大爺挑戰?」
綠衣姑娘滿面鐵青,一語不發,錚地—聲,把背上長劍撤下,嘶!嘶!一連三劍,沒頭沒腦地向前削去。
出手既快,招式更是詫異辛辣無比,與中原各派劍術大不相同,石逸雖是使劍名家,竟也被逼得連撤七八尺,一直退到階沿之前,方才騰出手來拔劍。
那姑娘卻是得理不讓人,嘶!嘶!又是三劍,連環削出,一時漫天劍氣森森,冷風徹骨,渾如平空布下一幢劍牆。
石逸見這姑娘竟能把內力貫注於劍身中發出,不由心頭一顫,立時凝神靜慮把劍勢施開,但見一道青芒劃空而起,緩慢擴展而來。
畢竟名家身手,的確不凡,儘管那姑娘劍氣如虹,滿空精芒亂閃,卻都被那道青芒封隔在三尺以外。
因為那姑娘出手過於快迅,竟使太岳莊主連阻攔都來不及,不由搓著雙手,連道:「有話好說,何必動武,有話好說,何必動武呢?……」
那位漠北來客文宇屏則在一旁冷冷地接口道:「穆兄不必阻攔,讓中原武林朋友見識見識塞外奇學,不亦快哉!嘿!嘿!……」
語音之中,充滿了狂傲與自信,好像石逸今晚是必敗無疑。
武繼光深通各派劍術,對所有劍法到眼便知,但卻無法看出那綠衣姑娘所用的是什麼劍法,只覺她的劍法大出一般劍術常規,辛辣異常,有許多一般都認為絕對無法出招的姿勢,她卻忽然凌厲地攻出兩招,使人防不勝防。
再看石逸時,一臉凝重之色,行動之間,沉穩異常,每出一劍,無不是武當派不傳之秘,光明堂正,神幻無比,和對方之劍法恰成反比,不由暗讚—聲道:「好劍法!」
此刻雙方已疾風暴雨般,連拆了三十多招,不分勝負,那綠衣姑娘往常出手,多則二招,少則五式,便要置對方於死地,想不到今出一身功夫,竟無法把眼前這少年斗倒,不禁又急又怒,嬌喝一聲道:「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這小賊!」
劍勢一變,倏忽之間,攻出七劍,一時滿空劍氣瀰漫,絲絲之聲大作。
石逸經過於這一陣的拚鬥,已大致摸清了對方的招式路子,驀然長笑一聲道:「石某倒不信,憑你這幾手劍術,便能把我奈何!」
手腕一震,輕嘯一聲,青芒暴漲,但見一道青色長虹,匹練一般,吞吐伸縮,矯天空際,呼呼倒捲而下,綠衣姑娘之劍勢頓時為之黯然失色。
石逸為武當派繼鐵木道長後唯一的傑出人材,深窺武當劍術奧秘。他年紀雖輕,劍術較之掌門人凌風道長尤要高出一籌。這番怒極之下,全力運劍,恍如怒龍翻江,聲勢威猛至極。
不出三五招,綠衣姑娘已被他攻得連退五六步,漠北來客文宇屏站在一旁,勃然色變,長衫一掀,一把烏光閃閃的鐵骨折扇已撤到了手中。
石逸冷眼瞥見,嘴角泛起一絲冷峻笑意,猛地丹田一提氣,驀地武當不傳之秘「澄澄碧水霄中寒」劍法施出,嘶嘶劍嘯,一道匹練似的青芒已向惶然後撤的綠衣姑娘橫捲而至。
文宇屏一急之下,大喝一聲道:「慢下毒手,文某來也!」
呼的鐵扇張開,一招三式,分點「鳳尾」、「掛膀」、「精促」,三處大穴,勁風嘶嘶,猶如半空突起一道閃電。
就這當兒,驀地……
金芒電閃,綠衣姑娘倏然撤出一條奇形兵刃,繞身一轉,絲絲,一陣驟雨般的金芒漫雨般飛灑而出,猛向石逸當頭蓋下。
這是塞外的一種獨門暗器,名之「百足金蜈燕尾針」,針頭含有極厲害的劇毒,暗藏於金蜈鞭的百足之下,發射時用內力一震即出。
石逸正擬用「澄澄碧水霄中寒」劍法中—招絕學將綠衣姑娘擊敗,猛見文宇屏從側背攻來,逼得他不得不撤招自救,綠衣姑娘就趁這一空隙,將金蜈鞭撤出,突然打出一篷飛針。
雙方距離既近,又在倉促中劈下一劍,護住了頭面,而手臂大腿之上,仍然中了好幾針。
這種毒針厲害無比,毒性蔓延尤速,一經中上,立感全身麻木。不由大吃一驚,趕緊運功,用真氣將穴道閉住,不令蔓延。
那漠北來客,一見石逸身中暗器,並不因此住手,鐵骨扇開合之間,又連續三扇攻來,綠衣姑娘更是煞氣滿面地鞭劍齊揮,急攻而上。
石逸萬想不到他們竟是如此心黑手辣,急怒之中,大喝一聲,長劍一震,青芒如練,鐺!鐺!竟和文宇屏的鐵骨扇硬撞了一招。他內力雖頗充沛,但因閉住穴道,究竟吃虧,長劍竟被震得嗡嗡盪開,而綠衣姑娘的長劍,早向面門攻到。
這原是同時發生的事情,石逸縱然武功精純,也難救這一招之失,眼看劍攻面門,鞭卷下三路,一個武當少年劍客便將因此喪生了。
驀然……
半空一聲嬌喝道:「你們兩個打一個,要不要臉?」
但見白影一閃,呼地一股陰風當頭罩下,綠衣姑娘若不趕緊撤招,自己便將傷在這股掌風之下,只得趕緊—收招,橫跨五尺,才算把這陣陰風避開。
就在那陣陰風傳來的同時,另一股勁疾無比的掌風也像一陣狂飆般向文宇屏捲去,直震得他踉蹌退後了好幾步,方才拿樁站穩。
廳內群雄正自看水流舟,眼望著這位武當高弟受窘,而無一人挺身而出打抱不平時,驀見瓦上衝下一雙青年男女,將綠衣姑娘和文宇屏逼退,不由齊吃了一驚。
飛雲堡主首先認出來人乃是符小娟和武繼光,不禁驚呼道:「妖女?……」
跟著羅浮子也冷冷哼了一聲,道:「好個大膽的魔崽子!」
符小娟最是痛恨太岳莊主,一記毒焰魔掌,將綠衣姑娘震退後,白影一閃,倏向穆天虹撲去。
突然廳中響起兩聲暴喝,擒龍手王逢吉、神算子李遇仙,雙雙縱出,將她攔住,鐵算盤叮鐺當頭砸下,王逢吉也鬼爪連伸,劈胸抓來。
氣得符小娟粉臉殺機湧現,冷笑道:「你們既然找死,那就莫怪姑娘心黑手辣!」
妖軀旋轉如風,揮著雙掌急迎而上,她武功得自其母「琳琅仙子」親傳。並不在爸爸赤地千里符風之下,雖在兩大高手圍攻之下,仍然一派進手招式,輕靈快捷異常。
再說武繼光,由瓦面飛下,震退了文宇屏後,立刻走向石逸身旁道:「石兄傷勢如何?
不礙事吧!」
石逸咬牙搖頭道:「還可暫挺一時。」
其實,他此刻已面現青紫,身形搖搖欲墮,繼光趕緊一把將他扶住,輕輕地道:「我背你離開此地吧?」
那綠衣姑娘一見繼光現身,立刻驚咦一聲道:「是你?……」
口吻中好像熟識一般,繼光根本不認識她,只鼻孔裡重重哼了一聲,沒有出言答理她。
漠北來客文宇屏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繼光一掌震退,哪肯就此認輸,暴喝一聲,倏地趨身上前道:「閣下慢走,文某領教你幾招。」
掌心一吐,呼地一聲,一陣迅疾無比的掌風挾著排山倒海之勢匝地捲到,他存心在這一招之下扳回顏面,故而內力已運到了十成。
繼光正一手扶著石逸,唯恐掌風波及到他,單掌一圈一劃,猛運功力,呼地一掌迎拍而出,這掌他把內力加到了八九成。
但聽裂帛似的一聲大震,文宇屏腳步踉蹌,又連退了四五步,繼光扶石逸,也斜跨了兩步。
文宇屏連遭挫折,凶心大發,鐵骨扇呼地張開,縱身又待攻進,綠衣姑娘倏喝一聲道:
「慢著,等姑娘我來!」
裙帶飄飄,往前一趨身,已衝到了繼光面前不及三步的地方停下,劍尖一指道:「你叫什麼名字?」
繼光仰面冷冷地道:「小爺武繼光。」
那姑娘突然劍尖往下一垂,低著頭幽幽地道:「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凶?」
繼光長笑一聲,道:「既然兵戎相見,哪還有什麼好態度?況且你我素不相識。」
「你朋友已中了我的獨門暗器『百足金蜈燕尾針』若不及早治療,十二個時辰之內,全身潰爛而死。」
「好狠毒的賤婢,你竟用這宗歹毒暗器傷人。」
繼光心裡一急,竟忘了手上還扶著一個石逸,驀地往前一趨身,逕朝綠衣姑娘手腕扣來,這一式快逾電閃,綠衣姑娘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一把扣個正著,正待運功收緊,逼她拿出解藥時,驀然,身後撲通一聲,石逸已不支倒地。那漠北來客文宇屏,急如旋風一陣,猛向倒地的石逸撲來。
於是,顧不得再逼迫綠衣姑娘,陡地一旋身,大喝一聲,一掌斜裡向文宇屏劈去,就勢一彎腰,把石逸扶起。
石逸經這一摔,神智似已稍復,以劍拄地,呻吟著道:「武兄儘管對付他們,小弟尚能支持一時,倘若有什麼不測,請代向武當山送個信,小弟便足感盛情了。」
這時候,綠衣姑娘已被他—式神妙的擒拿手法激怒,偕同文宇屏雙雙攻了上來,繼光顧不得再答石逸的話,雙掌一錯,呼呼連劈七掌,把一左一右的攻勢擋住。
但這漠北的一男一女決非普通一般江湖高手可比,一旦聯手合攻,威勢的確驚人,頓時展開一場兇猛無比的拚鬥。
再說白衣羅剎符小娟,被擒龍手的一雙鐵爪和神算子的一把鐵算盤纏住,既不能前攻太岳莊主穆天虹,又無法回身救應武繼光,急得她粉臉通紅,一絲殺機直透眉心,嬌喝一聲,掌法突變,但見她素手連揮之下,忽地一掌,把擒龍手王逢吉震得斜斜倒倒,退後了好幾步。
陡地縱身,突出圍外,疾向武繼光這面撲來。
但,這場許多躍躍欲動的高手怎會容她脫身?一陣暴喝聲起。
七步追魂刁童、陰陽秀士侯健、飛雲堡主王強,紛紛離座而起,將她攔住。飛雲堡主對她銜恨尤深,一上手劍撤在手中,—式「鬼泣神驚」,劍灑萬點精芒,當頭罩下,這一式是飛雲堡不傳之秘,凌厲異常。
白衣羅剎身在空中不敢正面攫其鋒,翠袖一抖,忽地升高三尺斜向右方落去,她腳跟才只剛剛落地,七步追魂,陰陽秀士雙雙撲到。
就這當兒,瓦面突起一聲令人戰慄的陰森怪笑,一條人影鷹隼般射入廳中,但聽一陣狂嗥聲起,七步追魂刁童竟被來人一掌劈得飛起足有一丈多高,砰地碰在大廳板壁之上,落地時七孔沁血死去。
來人掌劈七步追魂後,驀地又發出一陣嘖嘖怪笑,低沉、陰森,剎那,全廳彷彿布下了一種愁雲慘霧。
在場的人都為來人聲勢所懾,不由齊感一驚,睜眼一看,竟是江湖上人人痛恨的赤地千里符風。
一時之間,「老魔」、「妖女」以及「魔崽子」全到,太岳莊主穆天虹,縱使有恃無恐,也覺寒氣直冒。
符小娟一見爸爸來到,立刻嬌喊一聲:「爸爸……」
雲雀一般,直向懷內投去,赤地千里符風輕輕地把她推開道:「不要這般孩子氣,等把事情清了再說,『書淫』伯伯也來了呢!」
符小娟閃目一看,果見簷頭之上,懍然站立了一個斜帶文生巾的老學究,正背著雙手,口中喃喃,不知念些什麼,不由小嘴一撇,噗嗤笑道:「他又不知在背什麼書呢!」
這時,大廳空氣已變得十分緊張,群雄個個掌上凝功,蓄勢戒備,連一直冷眼旁觀不發一言的「川中五鬼」,神態也變得緊張起來。
赤地千里符風卻旁若無人地大步向太岳莊主,陰森森地一笑道:「尊駕手段果是高明,但想一手遮盡天下人耳目,那還差得遠。符某對你的出身和用心,早已打聽清楚,我現在問你,是改日還是今霄,咱們先行先生決鬥一場。
太岳莊主聞言,心裡暗覺一驚,唯恐符風繼續說下去,立時接口哈哈一笑道:「穆某平生做事,沒有一件不可昭之日月,此點江湖朋友盡知。閣下倚仗武功,肆意殺害武拌同道,手段之辣,神人共憤,今晚這春花別墅,就是你葬身之地……」
不等符風接口,又復大聲吼道:「今晚天假其便,惡父女、師徒均已來到,諸位盡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還不趕快下手!」
暴喝聲中,鐵算子李遇仙、擒龍手王逢吉早已一左一右猛撲面前,羅浮子及飛雲堡主也錚地長劍出鞘,縱身攻來。只有川中五鬼,卻是面色陰沉,悄悄離座而起,緩慢向武繼光那面走去。
白衣羅剎一見他們不由分說又待發動圍攻,氣得她嬌靨一寒,尖吼一聲道:「不要臉!」
縱身便待迎擊,忽然,瓦面傳來一陣怪聲怪調道:「這群痰迷心竅的糊塗東西,還是讓他們先吃點苦頭再說,何必和他們爭鬥,符兄,咱們走吧!」
赤地千里符風似乎很聽這個老學究的話,聞言立時偕同符小娟飄身縱起,脫出圍外,直向簷頭飛去,同時對著繼光高叫道:「你那朋友業已身中劇毒,還是先行離開此地吧!晚了就來不及啦!」
繼光一面動手,一面偷眼看石逸的臉色,果見他越來越不行了。經符風一提,立時省悟,大喝一聲,一式「日正中天」,呼地劈出,這一招是他全身功力所聚,掌勢猶如狂濤怒嘯,滔滔向前捲去。
掌法既奇,勁力又足,直逼得綠衣姑娘和文宇屏愕然後退不迭,他卻早趁這空隙背起石逸,猛向簷頭撲去。
此刻廳堂已是一片怒吼,只聽「離魂妃子」尖聲吼道:「快追!今晚切不能讓他們再行兔脫。」
一陣人影紛飛,群雄紛紛向簷頭撲來。
只見簷頭站立的老學究,突然高聲念道:「狼無狽不行,虎無倀不噬……可憐一群糊塗蟲,至死不悟。」
破舊大袖,猛地一揮,但聽一陣驚呼,撲來的群雄,就和碰在—堵無形的氣牆上一般,被逼得紛紛又落回廳中。
等到二次騰身再上時,赤地千里父女和那老學究,早已蹤跡不見。
再說武繼光背著石逸,展開「步步青雲」輕功,急如劃空飛矢,直向荒野奔去,跑了足有頓飯時間,方才把腳步停下,將石逸輕輕放置在一片墳頭的草地上,搖撼著他的身子,輕喊道:「石兄,石兄……」
但石逸此刻已經昏迷不省人事,繼光素無治療傷勢的經驗,又遭逢這宗奇毒無比的暗器,真叫他束手無策,叫了幾聲,不見石逸醒轉,不由著慌起來。心想,石逸一片義膽俠腸,自己和他又意氣相投,如果不能及時為他解去身上劇毒,何以對得起朋友呢?
想了一會,覺得目前唯一辦法,便是找到那綠衣姑娘,逼她交出解藥,拂身跨步,正待回去,倏又喊道:「不妥,不妥,石兄此刻昏迷不醒,我若去了,誰人照顧他呢?」
一個人就像熱窩上的螞蟻一樣,只是在墳頭上踱來踱去,沒有了主意。
過了約有一盞熱茶時間,驀然一條人影,颯然落到墳頭之上,沉聲喊道:「今晚風雲聚會,不知來了多少武林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哥何以獨自呆在這裡?」
繼光抬頭一看,見是百毒尊者,不禁大喜道:「你來得正好,請替我照顧一下這位石兄,我去一會就來。」
「他負傷了?」
「正是,他中了那丫頭的『百足金蜈燕尾針』,情勢十分危急。」
「那麼大哥又去哪裡呢?」
「去找那丫頭討解藥。」
「不必去找她,待老夫替他看看吧!」
「你能解這劇毒?」
百毒尊者倏然一陣哈哈大笑道:「相信這點點微毒還難不倒老夫。」
繼光這才猛然醒悟,他號百毒尊者,哪有不會醫毒之理?
這時,百毒尊者已走到石逸身旁,替他把衣服解開,各處察看了一番,又從懷裡取出一塊烏黑的吸鐵石來,按在傷處,把毒針一一吸出,只見那傷處比毛孔還要小,微微滲出一些黑血。
百毒尊者把拔出的燕尾針湊到鼻孔前嗅了嗅,又仔細看了一番,陡地冷笑一聲道:「那個陰毒的賤婢,竟使用這宗奇毒的東西來傷人,今晚若不是遇上老夫,這小子豈有命在?」
伸手從懷內取出一個綠玉瓶,倒出了四顆綠豆大小的白丸,塞入石逸口內,又從袋內拿出一個瓷瓶來,掀開瓶蓋笑道:「此間沒有水,只有用老夫一點私房酒來代替了。」
繼光只覺那酒味濃烈異常,就是不會喝酒的,也覺饞涎欲滴,百毒尊者替石逸灌了兩口,自己也忍不住仰起脖子喝了兩口,方才吁了一口氣道:「大哥,請你用本身純陽之氣,替他把體內餘毒逼出來吧!」
他雖不知繼光服過千年大蟒內丹,但卻確知他體內具有一種抗毒的本能。
繼光依言,立刻把貝葉神功運起,將一隻手掌輕輕按在石逸命門之上,一股奇熱無比的暖流立從掌心透體而入,走丹田,入氣海,直過十二重樓,再經「百匯穴」,順流而下。
他對朋友最是熱情,唯恐自己功力不足,難於將毒液逼出,一上來便全力施出貝葉神功。玄門奇學,威力無倫,更兼他功力深厚,不一刻工夫已是腫消毒盡,肌膚恢復了正常顏色。
百毒尊者見狀,連喊道:「夠啦!夠啦!這一來,這小子不僅餘毒全去,恐怕還因禍得福不淺啦!」
繼光這才把掌一收,緩慢站起身來,朝著石逸一看,只見他額上沁出汗珠。繼光連忙道:「石兄暫莫行動,且把真氣運轉試試!」
石逸依言暗中試著把真氣運轉,只覺百脈暢達,比未受傷時還要精進得多,當下一躍而起,對著繼光深深一揖道:「多謝武兄,妙手回春,小弟感激不盡。」
繼光連忙閃身讓過道:「快別謝我。這完全是這位百毒尊者解毒丹的功效呢!」
說實話,石逸所以好得這般快,當然一多半還是百毒尊者解毒丹的功效。
石逸出江湖較早,又常得本門師兄們的指點,對江湖人物比繼光熟悉得多,久聞江湖有個百毒尊者,擅使百毒,為人怪僻無比,一見面前這位老者便是那位魔君,立時躬身行禮道:「石逸謹謝老前輩療毒之德。」
百毒尊者把臉一揚道:「不必你領情,我和武當沒交情,完全是衝著我大哥才給你解的毒,你要謝就謝他吧!老夫不願平白受人之謝。」
石逸不由一怔,繼光怕他下不了台,忙接口道:「老毒蟲是這脾氣,他不願人稱謝就算啦!」
石逸終是少年氣盛,口內不言,心裡終覺不是意思,怔了一會,突然拱手一揖道:「兩位救助之德,當永誌不忘,小弟此刻急須趕回山去,將此情形稟告敝師兄得知,以便應付,就此告辭。」
話落縱身而起,疾向—片衰草中飛躍而去。
百毒尊者望著石逸逝去的身影,若有所感地突然從懷內掏出一個小瓶來,交給繼光道:
「大哥把這瓶解毒丹帶著吧,不是老夫誇口,任何絕毒之物,吃上兩顆,縱不能即時把毒解去,也可暫保無事。」
繼光也不推辭,立即接過,藏入懷內。
百毒尊者倏又縱聲大笑道:「今天是十六日,距離我們相約之期,只有四天了,到時看老偷兒怎生交代?」
他似乎勝算已經在握,得意已極!繼光知他所說的,是和四海神偷賭賽之事,忙問道:
「你已經得到魔車的線索了?」
「雖還不能肯定,但也差不多了!」
百毒尊者說完這句話,人已飛躍到了三十餘丈外。他前腳走去.驀然一人笑著走來道:
「且讓他先行得意去吧!老偷兒並不一定會輸給他啦!」
繼光回頭一看,只見四海神偷一臉得意之色向他走來,不由也失聲笑道:「但願你兩人都能成功,倒少去我不少麻煩呢。」
四海神偷且不答理他的話,手托一塊玉牌,送到他面前道:「你可認得這個?」
繼光見那玉牌和上次自己所得到的竟是一模一樣,立刻也從身上把那塊掏出一比道:
「咦?你這又是從哪裡得來的?」四海神偷笑哈哈地道:「天機不可洩露,請大哥暫時忍耐幾天。」
旋又正色道:「近日風雲日緊,江湖之間已不知來了多少厲害人物,大哥行動還宜小心一二為宜。」
繼光點頭道:「這點我已經感覺出來了,你放心吧!一身之事,諒來我還可以自了。」
四海神偷深為他這種鎮定態度而心折,遂道:「那麼我走了,過幾天咱們兄弟再痛快聚首吧!」
話落,也縱身一閃而逝。
這兩個老怪物,為他的事竟是如此盡心盡力,實使繼光感動不已,同時,對目前之事,也覺越來越明瞭。
第一,太岳莊主突然邀請這許多江湖人在春花別墅秘密會商,必定有所圖謀,但不知他們所商量的是什麼事。
第二,那個漠北來客文宇屏和穆天虹究竟是什麼關係?綠衣姑娘又是何來歷?穆天虹何以對她那般恭謹?莫非穆天虹也僅是人家—個走狗?
第三,川中五鬼向不輕出江湖,此次聯袂西來,而且和穆天虹一拍即合,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第四,太岳莊主穆天虹自在此間出現後,便不復再聞香車消息,莫非那蒙面黑袍老者就是穆天虹所改扮的?
一個人獨立墳前,思前想後,考慮了許久,覺得自己這些判斷都有可能,現在石逸既已無事,何不再回春花別墅去探聽—番呢?
想到這裡,突又想起風塵三友比自己先出發,何以不見現身,難道中途出了危險?旋又覺得風塵三友武功絕倫,經驗又足,怎會出危險,必定是中途遇見了岔眼的事,改變了計劃。
這時,天色已近三鼓,三輪明月,像銀盤一般掛在天際,晚風習習,蟲聲唧唧,形成一幅優美的天簌。
繼光移動腳步,正待離去,突然,四下響起一陣陰森森的冷笑,川中五鬼就和五個黑衣無常一般,陡然出現於月影之下,向他緩慢逼近……
武繼光目光一瞥,陡然把腳步剎住,冷冷開言道:「我還沒有工夫找你們算帳呢!想不到你們居然先找上我了,這樣也好,我們今晚就在這墳頭之上作個了斷吧!」
川中五鬼和他素不相識,這次來找他,完全是因為這柄金精玉魄劍,想不到他突然說出這番話來,不禁齊感一驚。
大鬼笑面蛇心吳獨生陰森森地一陣獰笑道:「爺們和你們不相識,哪來什麼過節,簡直一派胡說。」
武繼光雙目陡射精芒,一步一步向他逼近道:「莫郡王被害之事,你們可還記得?小爺今晚誓替郡王索還這筆血債。」
笑面蛇心那麼凶殘的人物,竟也為他的威儀所懾,竟不自主地步步後撤。
二鬼索魂無常,驀然一陣嘿嘿冷笑道:「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只記得那個死鬼之仇,卻沒算算你自己的命。」
三鬼「催命鬼」王堅,催命牌一舉,倏然一聲喝道:「站住!你若再往前走一步,爺爺立時敲斷你的腿。」
繼光霍地一旋身道:「你們今晚找上小爺,究竟為什麼事?」
笑面蛇心吳獨生這時才猛然省悟,深悔自己剛才不該那般軟弱,立時接口陰沉一笑道:
「川中五傑向來明人不做暗事,此來專為你腰間那口玉魄劍,若想免去今晚這場災難,就乖乖地把劍解下,否則,嘿嘿!五鬼陰風劍陣的滋味可不好受。」
就是笑面蛇心不說,繼光也早猜著了他們幾分來意,這時一經他們親口說出,更使他怒火千丈。他本就有找到五鬼替莫郡王報仇的打算,今晚天假其便,送上門來,那還有什麼話好說。
當下,劍眉一掀,一絲殺機直湧雙眉,長笑一聲,陡然疾步上前,掌心一吐,一股威猛無儔的內家掌力怒潮般向前推去。
笑面蛇心雖然位居五鬼之首,卻不敢硬接這一掌,立時向前一滑步,向側面斜移三尺。
正當頭三鬼催命牌橫掃腰際,四鬼勾魂筆挾著一溜急勁,點向「玄機」、「巨厥」兩處大穴,五鬼的刮骨鋼刀呼地砍向了下三路。
五鬼功深力厚,各具四五十年以上的精修功力,一旦合力出擊,端的驚險萬分,一時之間,陰風似剪,寒氣蝕骨,絲絲嗡嗡之聲大作。
繼光身形一轉,呼地衝霄拔起,飄飄落在墓碑之上,嘿嘿冷笑道:「原來川中五鬼的伎倆不過如此,確實令人笑煞!」
笑面蛇心冷冰冰的臉上綻出一絲獰笑道:「川中五傑向來動手都是五人齊上,一人如此,千軍萬馬也是如此,你小子若是怕了,便早早跪地獻劍,爺爺網開一面,饒你一條狗命。」
繼光大怒,怒喝一聲道:「放屁!」
縱身一掌,凌空劈下,他這一躍之勢,恍如鷹隼臨空,盤旋夭矯而下,迅猛之極!
五鬼齊聲怒喝,各把兵刃護住頭臉,同時各自擊出一股掌風,才算把這一招勉強避開,但仍被震得踉蹌後退。
經這一來,五鬼愈加暴怒起來,不等他身形站穩,早已疾風一般攻了上來,川中五鬼盛名絕非幸得,二度攻進,情勢尤猛,方圓五丈之內,幾乎都在金風掌勁籠罩之下。
勁敵當前,繼光也趕緊把心神收懾,凝神應敵。月影下,但見六條黑影,縱橫交錯,倏然急轉。
掌風呼呼,寒芒電閃,更不時發出陣陣叱喝之聲,為靜寂的夜平添幾許殺機!
轉瞬之間,雙方出招已在一百以上,五鬼的攻勢也漸漸抵達峰巔,只覺四周壓力愈來愈大,包圍的圈子也愈來愈小。
繼光身處圍中,不由焦急起來,暗想:「他們合五人之力,若不出奇制勝,累也被他們累垮。」
於是,默運玄功,體內陡地升起兩股剛柔不同的氣功,左掌疾揮,攻出一招毒焰魔掌,一陣冷飄飄的陰風,匝地捲起。
跟著猛提丹田之氣,大喝一聲,右掌一番,一式「日正中天」呼地發出,但見一股剛猛無匹的罡風,劈空如輪,隱挾雷霆萬鈞之勢,滔滔向前滾去。
五鬼正被那陣陰風震得身形一緩之時,這股剛陽疾勁的掌風,又狂飄般捲到,索魂無常王天催命鬼王堅首當其衝,一聲淒愴無比的尖銳鬼嚎,連人帶兵刃,被捲得騰起足有三丈多高,懸空連打了七八個觔斗,方才叭噠一聲,摔在—片衰草之上。
笑面蛇心駭然一驀之下,掌勢一收,暴撤八尺,厲吼一聲道:「撤劍!」
鐺啷一聲把背上那柄加寬的喪門劍撤在手中,高舉齊眉,一臉殺機地緩慢向前逼來。
繼光剛才便聽他們提到五鬼陰風劍陣,究不知有多少厲害?仔細向他那柄喪門劍一看,只覺這劍烏溜閃亮,中間那條血槽之內,有著許多小孔,卻看不出有何奇處。但聽他們說得那麼厲害,也鄭重地把白玉簫取到了手中。
這時,笑面蛇心距離他已不到五尺,驀地一聲鬼嚎,嘶!嘶!急如迅雷駭電地連攻八劍!
背後二鬼差不多和他同時動作,也一齊發劍攻來,一時漫天黑霧瀰漫,嗚嗚之聲蕩人心弦,陣陣隱挾惡臭的陰風,激盪空際,殺那天昏地暗,猶如末日來臨。
繼光這才想到原來五鬼練有一種極其歹毒的陰毒功夫,於發劍時,將內力貫注劍身發出,更利用劍身小巧,震盪空氣,發出嗚嗚鬼嚎般的聲音,擾亂對方心神,使對方因而失手。
不過,儘管如此,那縱橫交錯,急如萬箭齊發的劍勢,仍然不可忽視。
當下,趕緊收斂心神,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先行把白玉簫舞成一片嚴密光幕,以求自保。
這一來,更予三鬼一個可乘之機,三人品字形地把繼光困在中央,劍法施開,一招緊似一招,陣勢發動到至極時,簡直已交織成了一片嚴密無比的玄色光幕,繼光身處圍中,既須屏息抵抗那股惡臭之氣,又須揮蕭擋開亂麻似的劍勢,頓感吃力異常。
支持了約頓飯時間,突然,兩聲厲嘯倏告傳來,被他一掌震飛的催命鬼王堅、索魂無常王天,也已調息復原,飛撲而至,加入戰鬥。
五鬼陰風劍陣原須五鬼配合,才能發揮最大威力,兩人這一加入,威力倍增,黑霧陡然擴展到五丈方圓。
笑面蛇心見二個拜弟又已加入,更為得意,倏然一聲低嘯,把陣勢轉動起來,但見五團黑影挾著五道匹練似的烏光,上下飄飛,突然疾轉,一陣陣的鬼嚎夾雜在陰風黑霧中發出,陰森、淒愴之聲,刺耳已極!
繼光剛才一時失算,失去先機,此刻五鬼齊到,陣勢發動到峰巔,「地靈九打白玉簫」
招,雖然精妙無比,也僅能緊守門戶自保,抽不出一絲反擊空隙,心裡不禁漸漸焦急起來。
就這當兒,一陣急驟的轔轔車聲,由遠而近,月影下,赫然一輛華貴香車由兩匹怒馬駕著,直向墳墓飛馳而來。
車轅之上,端然坐著一個蒙面白衣少女,車行正急之時,那少女似乎已發現了這場慘烈的拚鬥,猛地把韁繩一提,硬生生地將急奔的兩匹怒馬勒住,兩馬一陣急促長嘯,陡地人立起來,蹬,蹬,連連倒退了好幾步,幾乎將車廂翻覆。
那少女似乎早防到了這點,這只罩袖輕輕往下一拂,發出一股無形氣勁,立時將車廂穩住了。
此刻陣勢發動正急,武繼光看不到外面情形,而川中五鬼也無暇旁顧,故蒙面白衣少女到了許久,竟沒有一人發現。
驀然
一溜碧瑩瑩的光華從黑霧中衝起,繞空一匝,倒捲而下,但聽一陣當當急響,場中立時響起一片驚呼,索魂無常王天、催命鬼王堅,手執半截寶劍,倉皇向後猛退。
白衣飄飄飛矢般向場中射去,玉手一揮,皮鞭劈啪一聲震響,嬌喝道:「住手!」
其實,她就是不喊,雙方也到了必將住手的階段,因為繼光於急怒中,已把金精玉魄劍撤出,這宗上古神兵—經出手,立時削斷了五鬼的一支長劍,五鬼大驚之下,正待撤走時,適逢白衣少女出聲喝止,正中下懷,一齊把手收住,抬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江湖之上,談虎色變的香車與魔影竟於此時一齊出現,他們這次既未得到玉魄劍,當然更不願招惹這宗麻煩。
笑面蛇心對白衣少女把手一拱道:「今晚之事,我兄弟等衝著姑娘,就此算完!」
匆匆還劍入鞘,領著四鬼,厲嘯一聲,轉身急奔而去。
武繼光這時已把五鬼之事忘記,而全神貫注在那輛香車和蒙面白衣少女的身上。這一打量,這少女,一點不會錯嘛!如今所整的只是那蒙面黑袍老者,如果那蒙面黑袍老者也到,一樁無法解開之謎,便不難於今晚揭開。
蒙面白衣少女見他瞪著眼,只是望著自己,不禁噗嗤一笑,輕輕把手一招道:「喂,快過來替姑娘趕車,我正缺少一個趕車的呢!」
繼光冷笑一聲道:「你不用得意,今晚武某若不把你假面具揭穿,便算枉學了這身武功。」
陡地往前一趨身,便來掀她的面罩,少女掉轉皮鞭,啪的一聲,靈蛇般反向他手腕纏去,同時,咯咯嬌笑道:「不見得!」
繼光側身甩臂,一式翻雲覆雨,疾抓皮鞭,腳下一滑步,又趨身衝進了兩步。
少女笑罵一聲道:「小心你的狗腿!」
手腕猛地一沉,長鞭靈蛇卷尾,又向他兩腿捲來,這一式既快且猛,靈巧異常,繼光不由暗吃一驚,腰間微一運勁,倒撤五尺,才將那一招避過。
少女並不追趕,彎腰又是一陣咯咯嬌笑,繼光大怒,趨身再進,雙手齊伸,一陣急攻,所用的儘是「地靈真經」中的奇奧擒拿手法。
少女也立即身法展開,一條皮鞭天矯如龍,漫空盤旋急舞,招招不離繼光的雙手兩腿。
兩人騰挪進退,上下飄風,盤旋急轉,走馬燈似的鬥了許久,繼光既摸不著少女的面目,少女的皮鞭也無法沾著繼光的一絲衣角。
焦灼中,繼光突然想起一條苦肉計,暗把真氣佈滿全身,故意身形一緩,少女的手法何等迅捷,就這一緩的剎那,呼的一聲,皮鞭已在他身上繞了三匝,輕輕運勁,往回一收。
繼光倏然一聲長笑道:「你上當啦。」
身形藉著那一收之力,直向少女懷中碰去,一手卻疾如電閃地向面罩攫去,照理,少女一招失誤,必定驚呼出聲,不料她竟毫無驚慌之色,一鬆皮鞭,一雙雪藕般的玉臂,就勢把他的脖子圈住。
這一著倒大出繼光意料之外,一怔之下,面罩已經掀開,驀然大笑道:「壞東西,原來是你……」
立時俯下臉去,就在那嬌靨之上,一陣狂吻,那少女柔順地任由他瘋狂地吻著,竟沒有任何拒絕的動作。
吻著,吻著,直到四片紅唇完全膠合在一起,方才停止了那原始性的衝動……
許久,許久,白衣少女方才嬌羞地抬起頭來,把他推開道:「你才是壞東西啦,真是壞死了……」
繼光仍然緊緊摟著她的腰肢,微微一笑道:「去年做了你兩個月的車伕,難道還不夠?
為什麼今晚又要我做你的車伕?」
白衣少女噘嘴噗嗤一笑道:「嗯……」
繼光雙手一攤,搖頭做了一個沒奈何的表情。
這少女不必筆者介紹,讀者准知她是武繼光唯—的戀人莫丹鳳,她巧妙地一扭身,蝴蝶般上了香車,迅速從車廂取出一件黑袍和一塊黑紗、二束假須來,擲給繼光道:「馬上把它穿帶起來,越快越好。」
「穿上這個幹什麼?」
「不用問,快些穿上!」
繼光無奈,只得依言穿上。
立時變成了一個蒙面黑袍者者,莫丹鳳又把皮鞭遞給他道:「即速趕車上大道,往西走,記住,鞭聲要響,車行要急,愈能惹人注意愈好。」
繼光不明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人家已經疑心他和香車主人有關,何以還故意扮成這個樣子,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但他仍然把車趕上了大道,一邊走著,一邊發問道:「這究竟是誰出的主意?」」我師父。」
「黃龍道長嗎?」
「不是的,她老人家上三下光。」
「三光神尼?那麼黃龍子沒教你武功?」
「這些話,現在沒工夫談,總之,以後你會知道的。」
車轔轔,馬嘯嘯。
武繼光這是第二次駕車,載著宮主趕路,但兩次的心情卻截然不同,這次兩人都具一身武功,不怕任何人來找麻煩,因此,盡有時間注意沿途的事物。
果然,這輛香車一到天明,便已被人縱上,而且跟來的人越聚越多,繼光不禁微感不安,莫丹鳳卻在車廂連聲囑咐道:「請你務必忍耐,不到半天的時間便可到啦!」
武繼光不耐煩地長鞭—繞,啪的一聲脆響,車行突然加速,極力奔跑了一程,已到了一個林木森森的山谷中,他不知該不該進去,遂把馬一勒。
莫丹鳳又在車廂喊道:「不必猶豫,儘管驅車直入,但,務必請你忍耐,不到萬不得已,切莫動手。」
繼光微一點頭,皮鞭一揮,啪的聲響,車輪轉動,直向山口駛進。
車聲轔轔,一輛香車由東山口急駛而來,車轅之上赫然坐著一個蒙面黑袍老者。
武繼光一見這黑袍老者不由熱血沸騰,冷哼一聲道:「今天總算碰在小爺手裡了吧?」
莫丹鳳怕他衝動誤事,急忙悄聲道:「不到我師父現身,不准你動手,聽到投有?」
「唉!不叫我動手,怎能忍下這口氣?」
話音剛落,鞭聲劈啪,南山口又旋風一般,駛來一輛香車,御車者,赫然又是一個蒙面黑衣老者。
繼光不禁暗詫道:「咦?哪來這許多香車呀?」
正待向莫丹鳳詢問,噓聿聿一陣馬嘶,北山口裡又衝到了一輛香車,駕車的也同樣是一個蒙面黑袍老者,而且隱約之間可以看出車廂之內,坐的也是一個蒙面白衣少女,所有香車都是向谷中心的一座大寺院駛去。
這一來,更把他弄糊塗了,莫丹鳳卻在車內喊道:「不要遲疑了,快把車趕去,人家都已到了呢!」
繼光只得又一圈鞭,趕著香車也往寺院馳去。
到達寺前,只見那三輛香車已經都停在寺前,但卻沒有一個人下車,再一看四下情況,只見每一輛香車之後都黑壓壓地站了許多人,自己這輛的後面也不例外,而且正是沿途追蹤的那些人。
再看看這座寺院時,竟是宏偉壯觀已極,山門金字橫匾,大書:『野孤禪』三個大字。
一個手扶禪杖、身披烈焰袈裟、挺著大肚皮的胖大和尚率領四個倒曳方便鏟的兇惡頭陀,大步由大殿走了出來。
一看山門外這宗陣仗,面上陡現驚容,臉上橫肉,牽動了兩下,極不自然地手打問訊,哈哈一笑道:「貧憎昧靈,素不過問江湖之事,不知諸位朋友,忽爾蒞臨本寺,有何見諭?」
驀然
南面停的那輛香車內霹靂般一聲大吼道:「讓我出去吐吐氣吧,確悶煞我和尚了。」
呼地一聲,香車頂篷,倏然竄出一個大肚和尚和一個亂髮蓬飛的叫化來,跟著御車的黑袍老者,也扯去面罩跳下地來,竟是一個邋遢道士。
風塵三友久走江湖,神態特異,群雄不禁驚呼道:「咦?……
怪叫化卻神色自若地對著「昧靈和尚」,哈哈大笑道:「實對你說吧!四下站立的武林朋友,都是追蹤香車的,根本與你無關。」
又一指三輛香車道:「只有這三輛香車中的一輛才是衝著你來的,也就是說,真正要找你的人,是那位江湖談虎色變的香車主人。」
髒道士一張嘴巴死不饒人,接住怪叫化的話頭,嘖嘖怪笑道:「為人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如若你本無見不得人的事,何須驚惶?」
這位昧靈和尚本就心懷鬼胎,一聽香車主人要找他的岔子,早已面無人聲,但仍緊咬牙關,結結巴巴地道:「吃齋念佛的人,哪……哪有什麼見……見不得人的事?」
昧靈和尚話音才落,怪笑之聲陡起,北面香車之上那個蒙面黑袍老者陡地縱身而起,鷹隼般向東面香車撲去。
人未到,掌先發,凌空一掌,呼地兜頭蓋下,東面香車之蒙面黑袍老者似乎對他甚為忌憚,猛地一抖韁繩,駕車的雙馬一陣長嘶,倏往側面一竄,竟把擊來的掌風避開。
凌空撲來的蒙面黑袍老者一擊不中,猛然一聲大喝道:「今天老夫非要看看你是什麼變的不可。」
倏然往前一趨身,叉開五指,又向車轅之上老者面門護去。
就在此面香車老者發動突擊的同時,風塵三友也一起縱身向東面這輛香車衝來,高聲喝道:「今天看你們還往哪裡逃!」
四面香車之上莫丹鳳也急喊道:「這輛香車就是真正的冒名行兇者,我們快過去圍捕。」
於是兩人齊把面幕一掀,呼地從車廂飛出,尾隨著風塵三友也向東面那輛香車撲去。
這原都是一瞬間所發生的事情,那蒙面黑袍老者竟於此時不慌不忙把面罩一掀,呼呼冷笑道:「做賊的喊捉賊,你以為這樣便可以矇混過去麼?」
大夥兒一見他掀去面罩,不由一齊詫然驚呼道:「咦!怪哉!怎會是他?……」
原來這一蒙面老者竟是俠名滿天下的太岳莊主穆天虹。
那北面香車之上的蒙面黑袍老者絕不因此而感到驚奇,仍然原式不變地繼續前攻,「風塵三友」也毫不感意外地,品字形散開,將太岳莊主監視,但並沒有動手。
武繼光和莫丹鳳也適於這時到了太岳莊主面前。
太岳莊主穆天虹說完那番話後颯然一閃身,避過北面香車之上蒙面黑袍老者凌厲的—擊後,又大喝道:「惡魔!還不掀去你的面罩,讓天下武林朋友看看你的真面目是誰?」
攻向他的蒙面黑袍老者,仰天一陣嘖嘖怪笑道:「掀去又待如何?難道我符某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面罩一掀,赫然竟是赤地千里符風。
驀然
日影閃動,大家只覺眼睛一花,兩條白影,呼地落到場中,各把面罩掀去。
趨近穆天虹的是穆夫人離魂妃子,緊旁在赤地千里符風身旁的則是白衣羅剎符小娟。
這真是一個讓人十分費解的複雜局面,當符風掀去面罩,符小娟飛向場中的剎那,場中已激起了一陣劇烈騷動,許多人不自主地脫口驚呼道:「老魔?不錯,就是這個萬惡的老魔……」
「妖女,妖女……啊!那魔崽子也到了,今天切莫讓他們再跑了。」
莽頭陀驀地大吼一聲道:「住口!真正行兇作惡的並非老魔父女,而是這位平日以一副偽善面孔,欺瞞世人耳目的太岳莊主穆天虹。」
這位莽頭陀中氣充足,聲如巨雷,所說出的話更是語驚四座,頓使場中群雄一齊駭然失色。
但,「風塵三友」雖然名滿訌湖,究不如「春風化雨」四字來得響亮,人群中,除了一片駭然之聲外,還夾雜了無數的噓聲,顯然,莽頭陀的話並沒有取得人們的完全信任。
此刻,赤地千里符風父女和風塵三友以及武繼光、莫丹鳳,已虎視眈眈地將太岳莊主穆天虹四下牢牢監視。
穆天虹卻是神色不變,仍然春風滿面負手站立,離魂妃子則滿面緊張地緊倚在他身畔。
怪叫化容得週遭激動的群雄情緒穩定,方才指著穆天虹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千里追蹤,各處亂跑,幾乎把腿跑斷,萬想不到,掀起這場腥風血雨的竟是你夫婦,哈哈哈……真是人心難測啊!」
離魂妃子鐵青著臉,尖吼道:「你胡說,我夫婦喬裝改扮,日夜追蹤,總算把這惡魔追綴上,誰知你這臭叫化竟被那魔崽子蒙蔽,反咬一口,哼!太岳莊的人可不是那麼好欺侮的。」
怪叫化怪眼一翻道:「事到如今,你們還要狡辯?」
赤地千里符風仍是那副陰沉的態度,對什麼事都好像與他無關係似的,雙目閃射著一種可怕的凶焰,緊盯著太岳莊主,一步一趨地道:「老夫久欲尋你生死一決,只是你太狡猾,每次均被你逃過,今天要叫你再度嘗嘗『瑞雪繽紛三疊式』。」
穆天虹陡地仰天一陣狂笑道:「你滿手血腥,一身罪惡,林人人欲得你而甘心,穆某雖然有慈悲之心,無奈那些屈死的冤魂,怨氣無從伸雪,今天當著全體武林同道之前作一下斷也好。」
赤地千里符風乾癟的臉上抽搐了兩下,沒有再說話,雙掌慢慢提到胸際。
太岳莊主穆天虹勁敵當前,面容突現凝重,暗中也早把真氣提聚,雙方相對遊走,拚鬥一觸即發
但,場外群雄絕不因兩人即將動手而寧靜下來,騷動了一陣,突然竄出一批人來,內中包括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高手,丐幫的子弟以及飛雲堡、峨嵋派、江南綠林道的許多高手。
就像圍獵一般向場中緩慢逼近,自然,他們的目標,仍然是赤地千里符風、白衣羅剎符小娟、武繼光三人。
怪叫化一見,心裡大急,高聲喝叫道:「今日之事若不弄個明白,江湖上將永遠是非難分了。」
又對符小娟道:「過去攔住你爸爸,等把事情弄清楚後,不怕他飛上天去。」
武繼光自到場中以後,—直都未開聲說話,如今既已發現累次所見的蒙面黑袍老者就是穆天虹後,覺得無論如何應先使天下武林盡知穆天虹的奸偽,才能使事情真相大白,倘若糊里糊塗一打,正好又予穆天虹一個最有利的機會。
當下,倏然往前一趨身,隔在赤地千里符風和太岳莊主兩人中間,道:「師兄,你暫請忍耐一時,容我來。」
赤地千里符風雖是憤怒填膺,卻十分聽話,聞言默然往後一撤,卻沒有開聲說話,他天生一副不求人諒解的怪脾氣,從不願對人作任何解說。
繼光把符風勸止後,突然取出那塊玉牌,在穆天虹面前一晃道:「你可知這是什麼東西?」
太岳莊主一見那玉牌,不由臉色大變,但他畢竟是一個城府深沉、奸詐無比的人,立時又鎮靜如故地道:「本莊主不識這些魔道中的東西。」
繼光哈哈大笑道:「倘若我憑著這個對你發令,你敢違抗麼?」
穆天虹不禁暗中大吃一驚,一絲殺機直從心田湧起,但表面絕不敢露出一絲破綻,倘若繼光真個憑著玉牌發令,那真叫他為難死啦!
故仍然不動聲色地淡淡一笑道:「玉牌並非本莊之物,何能拘束穆某?」
這話答得技巧之極,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輕輕一句話把他岔開,纏光原不過是試試他的口風,見他如此說法,便沒有再問,收起玉牌,轉面對著怪叫化問道:「老哥哥,這奸賊怎生處置?」
怪叫化應聲答道:「昭告天下武林,名正其罪!」
突然,人群中走出一人,陰森森地接口道:「老叫化,貧道覺得你越老越糊塗啦!怎麼竟跟著這三個神人共憤的兇徒胡鬧起來?」
稍頓一頓,又提高嗓音大聲道:「赤地千里符風父女,凶殘毒辣,殺人無數,穆天主夫婦為世除害,喬裝追蹤,你竟誤認他是兇手,此話誰信?我勸你三人還是趕快離開是非之地,讓被害的武林同道們早早將這三個凶魔除去。」
怪叫化閃目一看,挺身出來說話的竟是峨嵋派掌門人羅浮子,不由怪眼一翻,嘿嘿冷笑道:「假如我叫化不呢?」
「那就是赤地千里的同路人,武林朋友將共同唾棄。」
莽頭陀大肚皮一挺,縱身上前大喝道:「胡說!你才不折不扣的是那偽君子的同路人呢!」
這頭陀莽撞得緊,說話之間,雙掌已把真氣提聚。
羅浮子仰面呼呼冷笑道:「難道你準備動武?」
「那也差不多!」
莽頭陀胖大身子,又前移了兩步,躍躍欲動。
驀然
人影一閃,穆天虹已縱到了兩人中間,大聲道:「兩位不爭執,公道自在人心,我們把此事提出來,請在場天下武林同作個公平裁判。」
「京襄道上白骨壘壘,飛雲堡內屍積如山,武當山上血跡新,這些都是斑斑鐵證,何須再說?諸位同道們,上啊!先把老小三個魔頭擒住之後,再行公審。」
飛雲堡主王強突於這時排眾而出,大聲吼叫著。
群眾的心理是盲從,而且極易衝動,大家過去一直把赤地裡符風認作十惡不赦的凶魔,印象已是牢不可破,此刻經人一鼓動,立時騷動起來。
一時人影閃動,喊殺之聲不絕,紛紛向前衝來,眼看—場烈兇殺即將展開於這叢林古剎之前。
穆天虹嘴角綻著一絲冷峻笑意,偕同離魂妃子得意地退到一旁。
就這時刻,車聲轔轔,怒馬長嘶,一輛香車飛雲掣電般向場中衝來。
赫然,車轅之上,又是一個高大的蒙面黑袍老者。
這輛香車來勢既疾,而且奇突異常,頓使在場群雄,又陷入一重雲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