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流泉浣綠苔,窗前明月照寒梅,窗間有個人兒坐,一闋新詞酒一杯!
一個人,以一支燭,一壺酒,一卷書,一爐香,來消磨一段殘年臘月的三五良宵,這種意境,夠風雅,也夠淒涼,頗安靜,更頗孤獨!
坐在這所精雅小齋窗間的人兒,是一位劍眉星目、俊美英朗無比、年約二十左右的青衫書生,他放下手中的一卷“稼軒詞”,在身旁的“博山爐”中添了幾段檀香,抬頭目注中天皓月,微歎一聲,自言自語道:“流光荏苒,又是一年,莽莽天涯,伊人何處?祁連山的群玉峰頭,恐怕早已因塞上苦寒,一片雪白了呢?”
青衫書生獨語至此,一縷簫聲哀怨絕倫地劃破了空山月夜的沉沉靜寂!
簫聲才一入耳,青衫書生便即面色微驚,伸手壁間,取下一柄青鋼長劍!
果然簫聲嗚咽片刻以後,驀地收歇,一絲幽幽語音隨起,說的是:“三五夜,可憐宵,小紅何處教吹簫?顧青楓,你要是想找你的孟紅綃,卻為什麼不來找我?”
這絲語音顯然是發自一位妙齡女郎口內,但聽來似乎充滿了幽傷情緒?
青衫書生倒提長劍,身形微閃,便自窗內縱出,循聲撲往十來丈外的一大片背崖翠竹之間,輕靈迅疾,美妙無儔,分明一身內家上乘武功頗具火候!
翠竹間的一大塊平石之上,坐著一位長發垂腰、容顏絕美的黃衣妙齡女郎,手中執著一根“玉屏竹簫”,星目微楊,情思無限地凝視飄然縱落、卓立身前的顧青楓,仿佛關懷頗切?她含笑問道:“楓哥哥,你既知我來,卻帶劍則甚?經年久別,獨處中條,你大概總把你師傅所遺的‘子午神功’及‘天遁劍法’練好了吧?”
顧青楓知道這位手執“玉屏簫”的黃衣長發佳人,是當世武林中聲勢極大、最稱難纏的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的幼女,小字真真,因為她向來愛著黃衣,並極精劍術,江湖人物遂公送“黃衫紅線”的美號!
這時他那三尺青鋒尚自橫在手內,忽聽得龐真真嗔怪自己帶劍,不禁俊臉微紅,一面回劍入鞘,一面說道:“龐姑娘……”三字才出,便被那位“黃衫紅線”
龐真真打斷話頭,神情幽怨已極,淒然欲淚,目注顧青楓道:“楓哥哥,你為什麼老是對我這樣生份?何必叫‘龐姑娘’,叫我一聲真真,或是真妹好麼?”
顧青楓好似早知對方必有這番糾纏,劍眉微蹙,無可奈何地改口叫道:“真真,你知道孟紅綃如今在何處麼?”
龐真真聽得顧青楓竟對自己改口,不禁展顏一笑!但旋又柳眉頻蹙地,目注顧青楓道:“楓哥哥,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對我孟紅綃姊姊如此懷念?”
顧青楓正感覺這種問話太難作答之際,龐真真又復向他幽幽問道:“楓哥哥,我有哪一點比不上孟紅綃姊姊?是容貌生得沒有她美?還是簫吹得沒有她好?”
顧青楓何嘗不知這位“黃衫紅線”龐真真無論在風神、容貌、武功、心性等任何方面,均不輸於自己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紅綃!他不禁長歎一聲說道:
“龐姑娘……”龐真真柳眉一聚,嗔聲說道:“又是這種最難聽的稱呼來了!楓哥哥,你若再叫我‘龐姑娘’,我便立時就走,並拒絕告訴你有關孟紅綃姊姊的要緊消息!”
顧青楓俊目凝光,看著這位對自己一往情深、癡纏不已的“黃衫紅線”龐真真,搖頭歎道:“真真,你哪一點也不弱於孟紅綃,只是我認識她比認識你早了半年而已!”
龐真真此時本已盈盈欲淚,聞言不禁芳心大慰,星眸注處,睫毛上排著晶瑩小珠,破涕為笑問道:“楓哥哥,你是不是說,假如認識我在先,便會像你對孟紅綃姊姊一般對我好了?”
顧青楓覺得龐真真的這種楚楚神態委實太惹人憐,不禁連連點頭,龐真真見狀,便略移嬌軀,向顧青楓微笑說道:“楓哥哥,你且坐下,聽我把所聞有關孟紅綃姊姊的緊要消息相告!”
顧青楓一來因極欲得知去年與自己約定於年底在祁連山群玉峰頭相會、到時違約未來並失蹤經年的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紅綃的下落!二來也不忍過拂龐真真的情意,遂大大方方地與龐真真在石上並肩而坐。
龐真真見他居然聽話,不由慰然一笑,但舉動卻絲毫不涉輕浮,向顧青楓問道:“楓哥哥,去年年底孟紅綃姊姊未曾到祁連山群玉峰頭與你相會,你可知道她失約之故麼?”
顧青楓搖頭示意,龐真真繼續說道:“她是偶然遇到了她師伯碧慧神尼,因碧慧神尼塵緣已滿,即將坐化,欲將一冊珍藏已久的‘蕩魔寶錄’舉以相傳,但卻令孟紅綃姊姊必須盟誓,在未曾將‘蕩魔寶錄’中所載‘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三種曠代絕學悟透之前,不可因任何事故,致使一刻中斷!
孟紅綃姊姊既欲恭送她師伯西歸,又因‘蕩魔寶錄’是武林中人夢寐難求之物,遂立時應允,以致無法趕到祁連山群玉峰頭赴約!”
顧青楓聽得心內一寬,微笑說道:“原來她是有如此罕世奇遇……”龐真真又再柳眉雙蹙,接口叫道:“楓哥哥,你且慢高興,我孟紅綃姊姊雖獲奇遇,但隨即又遭奇禍!”
顧青楓驀然一驚,雙目炯炯神光凝注龐真真,急聲問道:“真真快說,孟紅綃身遭什麼奇禍?”
龐真真搖頭一歎,說道:“盂紅綃姊姊剛把‘蕩魔寶錄’全部記熟,碧慧神尼便即圓寂西歸,而正在孟姊姊替她這位師伯舉行火化之際,突然三條人影,帶著三聲悠長厲嘯,疾降當場,來了三位俱是一身骷髏裝束的怪異人物!”
顧青楓驚聲問道:“平素愛作骷髏裝束之人,只有黑道中武功極高,但也極為狠毒陰刁的‘婁山三煞’!”
龐真真點頭說道:“來人正是‘婁山三煞’,孟紅綃姊姊何等冰雪聰明,知道‘三煞’的來意必在那冊‘蕩魔寶錄’,而自己未曾悟透‘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三種曠代絕學以前,又決非‘婁山三煞’的對手!遂於剛剛看清來人之下,便把‘蕩魔寶錄’拋入火中,與碧慧神尼法體一齊化為灰燼!”
顧青楓扼腕歎道:“‘婁山三煞’何等凶橫?孟紅綃這樣一來,自然難免激怒他們,身遭慘禍!”
龐真真向他目光一轉,搖手說道:“若依‘婁山三煞’中第三煞‘笑煞’哈騰之意,便欲立殺孟紅綃姊姊以洩憤,但第一煞‘冷煞’洪飛卻陰刁異常,認為孟姊姊既肯將‘蕩魔寶錄’焚毀,則必已記熟!不如將其擒住,用慘毒刑罰加以折磨,或可逼使其背誦,豈非仍有所得!”
顧青楓咬牙叫道:“這‘冷煞’洪飛毒辣得太以可惡!”
龐真真微笑說道:“楓哥哥,你不要急!冷煞’洪飛雖然毒辣得太以可惡,我孟紅綃姊姊卻聰明得太以可愛!?
顧青楓目光一亮,驚喜問道:“她莫非想出了什麼防身退敵之策?”
龐真真歎息一聲,搖頭答道:“防身有術,退敵無方,孟紅綃姊姊見‘三煞’計議一定,便立即回劍自指心窩,承認確實已記熟‘蕩魔寶錄’,並肯告知‘婁山三煞’,但必須完全依照她的條件,不許討價還價,否則使‘三煞’所願成空,自行刺心而死!”
顧青楓蹙眉問道:“她要‘婁山三煞’遵從什麼條件?”
龐真真答道:“第一,不許對她有絲毫無禮迫害!第二,每隔三天,才向‘三煞’背誦一字!第三,她立誓在未將‘蕩魔寶錄’背完以前,決不企圖逃走,只自然而然地等待外來援救!”
顧青楓也深覺孟紅綃的這三項條件提得絕妙!龐真真又復說道:“這三項條件之中,最令‘婁山三煞’頭痛的便是第二條,每隔三天才背一字!但萬般無奈,亦只好依從,並由第二煞‘瘦煞’焦桐獻計,帶著孟紅綃姊姊覓地隱居,每月變易居所,不見外人,使她既無從求緩,外人亦無從馳救!”
顧青楓聽到此處,忽然覺得有些蹊蹺,遂目注龐真真,訝然問道:“真真,‘婁山三煞’既然每月變易居所,又不使孟紅綃與外人見面,你是怎樣知道這種消息?”
龐真真笑道:“我孟姊姊每到一處,總設法留言,希望有人傳告,以使你釋念!但卻鄭重聲明,她決不願你海角天涯地從事搜索、援救,因為她要利用‘婁山三煞’作為護法,在此期間,靜心參透‘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代絕學,然後親自出手,消除‘三煞’!”
顧青楓搖頭說道:“孟紅綃雖然如此說法,但我總不能坐視她陷落‘婁山三煞’那等狠毒無比的凶邪之手,因為夜長夢多,萬一‘三煞’心急變臉,豈不可慮?”
語音至此略頓,劍眉雙蹙,目光一轉,又向龐真真問道:“真真,你在何處看見孟紅綃的留言?”
龐真真笑道:“不是我親眼看見,是三元幫護法‘鐵劍真人’游覽峨眉之時,在一條幽壑以內無心目睹!”
顧青楓問話之故,是想借以推測“婁山三煞”的行蹤,聞言沉吟自語道:
“峨眉幽壑……”自語未了,一聲極為宏亮的“阿彌陀佛”佛號,突然自三四丈外響起,崖角後轉出一位身材微胖的披發頭陀,目注顧青楓獰笑叫道:“顧施主,事隔三年,你居然不曾忘了峨眉幽壑?”
顧青楓目光微注,便認出來人正是三年前自己在峨眉幽壑所結強仇,不由霍然起立,朗聲笑道:“昔年之事,彼此無心,顧青楓早已忘懷,先師亦已羽化,想不到大師竟還如此介介?”
披發頭陀殺氣騰眉地恨聲說道:“你師傅焦大先生昔年把我的成名兵刃‘催命木魚槌’毀去,如此深仇,怎能不報?他既僥幸早死,少不得這段過節要你承當!”
龐真真本來神情自若地坐在石上,靜靜旁觀,但聽得“催命木魚槌”一語以後,忽然失聲躍起,向顧青楓問道:“楓哥哥,他是‘方外三凶’中的‘催命頭陀’?”
顧青楓目光凝注對方,不敢稍懈,微微點頭示意,龐真真遂向“催命頭陀”
問道:“你們‘方外三凶’向來合力,極少走單,怎的今夜只你一人獨來,‘勾魂道士’、‘蕩魄尼姑’何在?”
“催命頭陀”並未把龐真真看在眼內,淡笑一聲,冷然說道:“‘方外三凶’對付仇敵,向來是殺人放火,斬草除根!我來此殺人,老道士與小尼姑前去放火!”
說話之間,顧青楓所居書齋的方向,果然有熊熊火光沖天而起!
龐真真憤然變色,冷哼一聲,伸手肩頭,便待拔劍!
顧青楓反倒神情自若,一面止住龐真真,一面向“催命頭陀”微笑說道:
“佛門講究慈悲,出家人尤應戒嗔戒殺!為了一根‘催命木魚槌’放火燒房,似已足可洩憤,難道大師就非殺顧青楓不可……”話猶未了,兩條人影宛如飛星隕電,疾降當場,半空中便有銀鈴似的語音蕩聲笑道:“世人既然叫我們‘方外三凶’,我們便索性凶橫到底!什麼叫戒嗔,戒殺,戒貪,戒淫?‘催命頭陀’嗜殺,‘勾魂道士’貪財,我‘蕩魄尼姑’好色,至於嗔念,更是人人皆所難除!
豈但非要殺你不可,連你身邊那位嬌滴滴的美人兒我們也要一齊殺呢!”
語音收處,面前添了兩人,一個是位面如青蟹的高大道士,一個是位身著淡紫緇衣、風姿綽約的妙齡女尼!
龐真真聞言,不禁向顧青楓搖頭笑道:“楓哥哥,我平常總以為我爹爹已經不大講理,哪知比他老人家更不講理的人還多得很呢!我來向這位‘方外三凶’之中的‘蕩魄尼姑’請教幾句!”
顧青楓因深知這“方外三凶”凶橫已極,今夜一場惡斗必難避免,遂暗暗凝聚功力,准備應付一切突變!
龐真真微轉嬌軀,面對那位春山含俏、秋水生媚,在滿臉蕩逸神情之中,猶隱蘊凶煞之氣的妙年女尼,含笑問道:“我既然與我楓哥哥要好,便陪他同死,亦自無妨!但你能不能為我們略留生機,網開一面?”
“方外三凶”中的蕩魄尼姑雖然覺得顧青楓以及這不知姓名來歷的美女神態太以從容,似有所恃,但仍以一陣咯咯蕩笑答道:“你們想乞一線生機倒也不難,只要尋得一件罕世寶物獻與那貪財的‘勾魂使者’,再命顧青楓陪我這好色的‘蕩魄尼姑’快活幾天,我們或可代向嗜殺的‘催命頭陀’說情,請他網開一面!”
龐真真聽得臉上一陣嬌紅,但眉梢微蹙,似乎是計上心頭,強行忍耐著,依舊含笑說道:“我和楓哥哥要好,捨不得讓他陪你,但是卻願意以一件萬眾覦覬的武林異寶換我們兩條性命,不知你肯是不肯?”
“勾魂道士”接口問道:“什麼寶物當得起”萬眾覦覬‘四字?“龐真真應聲答道:“乃是內載‘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三種絕世武學的‘蕩魔寶錄’!”
“蕩魔寶錄”四字聽得“方外三凶”齊自大吃一驚,“催命頭陀”首先喝道:
“這冊‘蕩魔寶錄’難道在你身邊?”
龐真真搖頭笑道:“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落在何人手內?”
“方外三凶”異口同聲地急急喝道:“快說,快說!”
龐真真柳眉微軒,哂然一笑說道:“你們只會向我們這等年輕人發狠,我若說將出來,你們必定畏怯對方名頭,不敢下手,豈非徒然?”
“蕩魄尼姑”陰陰一笑,說道:“你不必再賣關子,大概當世之中,還沒有我們兄妹不敢惹的人物!”
龐真真點頭答道:“敢惹就好,他們正好與你們人數相等,名頭也差不多,就是‘婁山三煞’!”
“勾魂道士”哦了一聲,說道:“怪不得我們前些時在大巴山遇見‘瘦煞’焦桐之際,他言辭支吾,神情詭異,原來他們竟把上載‘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曠代絕學的‘蕩魔寶錄’弄到了手內?”
“催命頭陀”道:“二弟,三妹,我們既知‘蕩魔寶錄’落在‘婁山三煞’手中,便該盡快去找他們,因為萬一若被他們練會寶錄所載絕學,豈不稱霸江湖,無人能敵?”
“蕩魄尼姑”靜聽“催命頭陀”說到此處,忽然一陣咯咯蕩笑說道:“大哥何必如此性急?我們縱然要找‘婁山三煞’奪犬蕩魔寶錄’,也應該把這一男一女的事兒辦完再走!”
龐真真表面從容,其實早就暗把爹爹“翻天怪叟”龐千曉領袖三元幫群雄威震江湖的“翻天掌力”凝聚待用,聞言,故意蹙眉問道:“我已把這大一樁武林秘密告訴你們,難道你們還放我們不過?”
“蕩魄尼姑”兩道冶蕩無比、足以勾魄攝魄而又隱蘊凶狠陰毒神色的目光,深深一注龐真真道:“顧青楓或許能活,你這丫頭卻有三點理由決活不了。”
龐真真柳眉連軒,強自忍耐,含笑說道:“哦,我委實想不出我自己竟有三條取死之道!”
“蕩魄尼姑”陰陰笑道:“你既想不出來,我便把話說明亦無不可!你第一條取死之道便是方才說話時目光閃爍,顯然必有陰謀,縱令所說不虛,也定與‘婁山三煞’有仇,想施展‘驅虎吞狼’妙計,利用我兄妹代你出氣!”
龐真真聽得也佩服這位“蕩魄尼姑”眼光犀利,心思縝密,不禁點頭笑道:
“高明,高明,但我生平從不虛言,請你盡管放心!至於是否‘驅虎吞狼’之計,那倒說不定!第一條取死之道已蒙告知,第二條呢?”
“蕩魄尼姑”哼了一聲,繼續說道:“你所說若虛,自然該死!即令是實,則越發該死!”
龐真真氣極而笑,凝眸問道:“我為什麼這樣該死?”
“蕩魄尼姑”冷然答道:“你今日對我們吐露了這項秘密,明日後日,則不知又將向何人照樣洩漏?凡屬武林人物,誰不對這冊‘蕩魔寶錄’夢寐垂涎!婁山三煞’更非易與,參與人數越多,便越難如願,我是否應該殺你滅口??
龐真真銀牙暗咬,點頭說道:“該殺,該殺,我承認你前兩條理由均頗充足,第三條呢?”
“蕩魄尼姑”目中凶光益濃,粉面滿布嚴霜,獰聲答道:“第三條大概誰也猜不出來,就是你生得太美!我”蕩魄尼姑“妙真凡見比我貌美的少女,決不相容,不是殺卻,便是把她容貌毀去!”顧青楓聽到此處,不由仰首長空,縱聲狂笑!
“蕩魄尼姑”向這位英俊倜儻、神采飛揚的年輕俠士看了一眼,目光立即由凶轉蕩,媚態撩人,含笑問道:“你笑什麼?”顧青楓哂然笑道:“我笑你編了半天理由,卻恰恰把話說反!”“蕩魄尼姑”訝然問道:“我什麼話兒說得不對?”
顧青楓笑道:“你方才不是說我或許能活,這位姑娘卻非死不可?”
“蕩魄尼姑”媚眼如絲,睨著顧青楓蕩笑道:“你難道不想活?要知凡屬是我捨不得殺死之人,好處多著呢?”
顧青楓劍眉微軒,大笑道:“我顧青楓煢然只影,生死無妨,但這位姑娘來頭太大,你們倘若妄想碰她一掌半指,只怕碎骨粉身,均難償報!”
“勾魂道士”在一旁傲然不屑地接口說道:“妙真三妹剛才曾經說過,當世中大概還找不出我們兄妹不敢招惹之人,她有什麼來頭……”話猶未了,龐真真面容忽變,冷笑說道:“龐真真的‘黃衫紅線’四字,哪裡會看在威震江湖的‘方外三凶’眼內?”“催命頭陀”聞言失驚說道:“你是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之女?”
龐真真冷笑說道:“父女名份難道還會冒牌?你們之中誰先接我三記‘翻天掌力’!”
話完,左手平伸,掌心向下,右掌搭在左掌掌背之上,鳳目籠威,覷定“催命頭陀”、“勾魂道士”、“蕩魄尼姑”等“方外三凶”,便待翻掌發力!
“蕩魄尼姑”認出這種“覆雨翻雲”的開式手法果然正是“翻天怪叟”龐千曉的獨門家數,不禁搖手笑道:“龐姑娘不要誤會,我們若知是你,怎好意思那等發話?你應該知道我是你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最要好的手帕之交,算來總要比你長一輩呢?”
龐真真早就知道這“蕩魄尼姑”妙真與自己爹爹的第三寵妾“媚香仙子”孔凌霄極為莫逆,但因想要利用“方外三凶”幫助顧青楓找尋“婁山三煞”,以便搭救孟紅綃,遂佯作失敬說道:“原來你與我孔姨娘交好,可知道她哥哥‘展翅飛龍’孔大騰已偕同‘黑蛇教主’謝雲之等,去往川、滇、黔、桂一帶搜索‘婁山三煞’蹤跡,謀奪‘蕩魔寶錄’了呢?”
“方外三凶”聞言互相對看一眼,眉梢略蹙,仍由“蕩魄尼姑”妙真向龐真真說道:“關於‘蕩魔寶錄’一事,既已有其他武林人物插手,我兄妹自然亦應盡力一試,並設法搶占先機!倘若僥幸有成,也當對龐姑娘見告之情,有所酬報!”
龐真真柳眉雙揚,方欲再對他們嘲笑幾句,這亟於覬覦“蕩魔寶錄”的“方外三凶”業已微一揮手,身形齊飄,躍上高崖,疾馳而逝!
顧青楓因自己所居書齋已被焚毀,也意欲跟蹤去往川、滇、黔、桂一帶,探查“婁山三煞”下落,設法援救孟紅綃,遂向龐真真說道:“真真,蒙你遠來中條,告訴我這樁秘訊……!”
龐真真看了顧青楓一眼,婉然笑道:“楓哥哥,你謝我則甚?關於設法營救孟紅綃姊姊之事,因‘婁山三煞’武功太高,各懷絕學,你單獨下手,定難如願,我還想幫你的忙呢!”
顧青楓見龐真真因癡戀自己,雖與孟紅綃份屬情敵,卻仍對她關懷,絲毫無甚妒忌的神色,不由深覺此女確是性情中人,遂微笑說道:“這一年來,我獨居中條,痛下苦心,確實已把恩師所遺‘子午神功’及‘天遁劍法’練到了相當火候!故而‘婁山三煞’只要不太厚顏無恥地合手聯攻,顧青楓未必畏懼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龐真真見顧青楓說話之際,星目籠威,劍眉帶煞,越發顯得英姿勃勃,芳心不由更加傾倒!
顧青楓看她一眼,又復說道:“真真,你方才曾說‘展翅飛龍’孔大騰與‘黑蛇教主’謝雲之等,也均參與奪犬蕩魔寶錄’之舉,但這冊寶錄,不是已被孟紅綃燒毀了麼?”
龐真真柳眉微蹙說道:“本幫護法‘鐵劍真人’得悉這樁秘訊,歸報以後,我爹爹遂立派三元幫中出類拔萃的好手‘紅男綠女’密搜‘婁山三煞’蹤跡,想在他們手內劫取孟紅綃姊姊,再設法威逼利誘,使孟姊姊背誦‘蕩魔寶錄’!”
顧青楓聽到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也起了劫勸紫清玉女”孟紅綃之意,並派出被江湖中稱為“紅男綠女”的“火孩兒”鄔赤、“碧雲娘”柳如煙等兩名絕頂高手,遂知為了此事,整個武林必將鬧得天翻地覆!
龐真真見他愁眉深鎖,不禁低歎一聲,繼續說道:“因我爹爹派的是二姨娘‘碧雲娘’柳如煙率同‘火孩兒’鄔赤去辦此事,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遂大起妒心,暗將這樁秘密告知她哥哥‘展翅飛龍’孔大騰,約了‘黑蛇教主’,也自下手!”
龐真真說到此處,用一種極為關切的目光看看顧青楓,幽幽地說道:“楓哥哥,如今已有‘火孩兒’、‘碧雲娘’、‘展翅飛龍’、‘黑蛇教主’及‘方外三凶’等七名一流好手覬覦此事,‘婁山三煞’更不好惹,你再置身其間,豈不令人擔憂,我怎能夠不幫你呢?”
顧青楓感激得執著這位“黃衫紅線”的一雙玉手說道:“真真,除了孟紅綃以外,你足可算是我顧青楓生平唯一的紅顏知己!”
龐真真聽出他這幾句話內所含情意頗深,遂又覺安慰、又覺感傷地淒然一笑,說道:“楓哥哥,有了你這‘紅顏知己’四字,龐真真定當為你盡心竭力,死亦瞑目。”
顧青楓見她一雙妙目之內淚光瑩然,不由手中一緊,含笑說道:“真妹快別這等說法,三元幫既已插手此事,你再幫我,豈非大有不便……”龐真真見顧青楓又復改叫“真妹”,更破涕為笑地嫣然接口說道:“我怎麼不能幫你?我馬上趕回九疑山,向爹爹請命,也參與搜索‘婁山三煞’之事,表面和你作對,卻在暗中幫你!”
顧青楓見她說得神氣活現,遂撫摸著龐真真的一雙柔荑玉手,含笑問道:
“你這暗中幫忙,卻是如何……”龐真真白他一眼,蹙眉笑道:“楓哥哥,你怎的聰明一世、懵懂一時?
我只要設法使三元幫中人物與‘方外三凶’及‘展翅飛龍’孔大騰、‘黑蛇教主’謝雲之等,在發現‘婁山三煞’蹤跡以後,互起糾纏,各自牽扯,豈不便可讓你從容不迫地救走孟紅綃姊姊?但這種策劃的主要原則,便是你應盡量忍耐,不可在時機未成熟前沖動出手!骯飼嚳閭得不住點頭,正待再向龐真真稱謝之際,突然空中一陣清脆鈴聲,有只朱睛白羽的矯健鴿兒繞著龐真真盤飛三匝,然後輕輕落在她的香肩之上?
龐真真一見白鴿,臉上便現驚容,等它落足肩頭以後,伸手在鴿足之上解下一根長才寸許的朱紅竹片,略為察視,不禁越發訝然說道:“幫中有何要事,爹爹竟飛傳‘朱紅竹令’相召?”
一面自語,一面用指甲在竹片上畫了兩道細痕,依舊系於鴿足之上,玉手一松,那只矯健白鴿便即展翼而起,向南飛去!
龐真真放走白鴿,目注顧青楓,滿面情思地黯然說道:“楓哥哥,我要走了,這一去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見得到你,你送我一樣東西,讓我在想你的時候可以看看好麼?”
顧青楓也是一位倜儻風流的多情種子,只不過因為已與“紫清玉女”孟紅綃心心相印,才不得不對這位同樣風姿絕代的“黃衫紅線”龐真真略加疏遠!
如今聽到她這幾句話內,充滿郁郁情意,眉黛凝愁,秋波欲滴,神情更復幽怨無倫!不禁感動得長歎一聲,探懷取出一粒光芒略帶藍色的徑寸明珠,遞與龐真真說道:“真妹,這是我恩師焦大先生遺贈給我的‘姊妹龍珠’,‘姊珠’光色微紅,業已送給你孟紅綃姊姊,這粒‘妹珠’,就送給你吧!”
龐真真一雙微掛淚珠的長長睫毛,高興得連動幾動,接過那粒明珠,略為把玩,淒然微笑說道:“楓哥哥,‘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這是一個多麼美麗而又多麼淒涼的故事?我們之間的情形,恰好和這故事相反,我雖小獨居處,你卻衷心有托,故而你越對我冷淡疏遠,我便越敬愛你是一位光明磊落、情真意摯的美男子、俏英雄!龐真真既不怨你薄幸,更不會對我孟紅綃姊姊嫉妒,我只恨我們為什麼相逢略晚?不能提早一百八十三日!”
龐真真說到後來,芳心激動,幾乎語不成聲,手中用以包裹那粒明珠的一條鮫綃羅帕,也已為淚水濕透!
顧青楓心中對她好生憐惜,但欲慰無言,方自劍眉深蹙,微搓雙手,龐真真忽然把那粒明珠揣入懷中,並取出一朵美玉所雕的精巧蘭花,姍姍走過,替顧青楓佩戴在胸前,收淚笑道:“楓哥哥,承你送我一粒珠兒,龐真真便以這朵玉雕的蘭花,作為瓊瑤之報!明月在天,夜寒似水,你書齋已被‘方外三凶’焚毀,還是趕快搜尋‘婁山三煞’的蹤跡,援救孟紅綃姊姊要緊,免得萬一被其他武林人物搶了先手,事更難辦,我們暫且為別,再相見處,當在川、滇、黔、桂間了!”
話完,一雙妙目之內,又不禁淚光瑩瑩,銀牙微咬,長發一甩,回身緩步走去,口中幽幽吟道:“隰有蘭兮蘭有枝,贈遠別兮交相知,氣如蘭兮長不改,心如蘭兮終不移……”吟聲收歇,簫聲又起,而這位“黃衫紅線”龐真真的窈窕倩影,也就隨著幽咽簫聲,慢慢消逝在泉石草樹之內。
顧青楓茫然凝立,心頭充滿一片難以形容的惆悵情緒,暗想這位癡纏不已、嬌美絕倫的龐真真,自己究應如何措置?既不忍斷然絕情,又不便魚與熊掌……
尋思久久,依舊茫然,顧青楓儒衫微攏,正待離卻自己這讀書學劍、隱居近年的中條山,趕往湖北,尋找一位知己至交,同下川滇黔桂,搜查“婁山三煞”蹤跡之際,忽聞身後似有異聲,慌忙雙掌護胸,回頭看去,卻見半崖飛下一條俏生生的人影!
這條人影竟是“方外三凶”之中的“蕩魄尼姑”妙真!
顧青楓一見她隱身在側,並未離去,知道自己與龐真真一時大意,忘加提防,所說之語,定然全被“蕩魄尼姑”聽在耳內!
心中正在怙-,“蕩魄尼姑”妙真那雙足以勾人魂魄的冶蕩秋波,卻已盯住顧青楓英挺的面龐,浪笑連聲說道:“顧青楓,你與龐真真那浪丫頭,大概未曾想到‘方外三凶’之中,只走了‘催命頭陀’與‘勾魂道士’,卻留下了‘蕩魄尼姑’,才被我把其中詳情聽得清清楚楚!”
顧青楓因目前只剩“蕩魄尼姑”妙真一人,估量以自己近年潛心力學所獲進境,似乎大可一戰?遂劍眉雙挑,冷冷問道:“就算被你聽清,又便怎樣?”
“蕩魄尼姑”妙真雖見顧青楓蘊怒發話,滿含挑戰意味,卻毫不為忤,依舊媚眼如絲地蕩笑道:“江湖中最忌私通外敵,我只要把今夜所聞,悄悄告知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只怕龐真真那鬼丫頭,必受嚴厲懲罰!”
這幾句話,確實聽得顧青楓眉頭深蹙,心中殺意高騰,暗想自己若容這與“翻天怪叟”龐千曉第三愛妾“媚香仙子”孔凌霄極為廝熟的“蕩魄尼姑”妙真逃出手下,則龐真真日後的處境,委實可慮!
“蕩魄尼姑”妙真目注顧青楓,媚眼連拋,又復咯咯地笑道:“你且慢著急,要我不向‘翻天怪叟’龐千曉告發此事,也並不甚難,我們可以商議商議!”
顧青楓從對方春情如火的目光之中,早就料出“蕩魄尼姑”妙真心意,遂一面暗凝功力,一面冷笑說道:“商議什麼?還不是要想逼我與你行那苟且之事!”
“蕩魄尼姑”妙真喲了一聲,笑道:“苟且之事,多麼難聽,為何不說是倒鳳顛鸞,撩雲撥雨?小兄弟應該知道你姊姊對於這套功夫,敢稱絕世無雙,你倘若嘗到甜頭?包管蝕骨銷魂,欲仙欲死!”
顧青楓聽“蕩魄尼姑”妙真所說之語,業已不堪入耳,遂索性逗她一句,目光電射地,傲然說道:“你要我應允,也不甚難,但我先要你……”話猶未了,“蕩魄尼姑”妙真便已迫不及待地接口問道:“小兄弟,你要我什麼?快說出來,做姊姊的一定依你。”
顧青楓委實厭惡她那種春心難抑的蕩逸神情,縱聲狂笑,軒眉說道:“我要你先脫去緇衣,蓄發還俗!”
這“蓄發還俗”四字,是對於方外僧尼的極度侮辱之詞,顧青楓話一出口,認為“蕩魄尼姑”妙真必然變臉動手,遂足下微滑,退後半步,雙掌一陰一陽地橫護胸前,亮出本門“子午神功”的進手招式!
誰知“蕩魄尼姑”妙真聞言之下,只是微微一愕,但卻並未變臉,反向顧青楓含笑說道:“小兄弟,你擺出這架勢則甚?做姊姊的倘若早遇上你這樣英姿颯爽的如意郎君,我早就推翻古佛,踢倒青燈,剪碎緇衣,蓄發還俗了!”
這種意想不到的奇妙答復,聽得顧青楓簡直有點哭笑不得!
“蕩魄尼姑”妙真見他這副尷尬神情,忍俊不禁地“噗哧”一笑,輕扭腰肢走了幾個春風俏步,站在顧青楓身前,媚眼連飄,蕩聲笑道:“小兄弟,不要再想亂出花樣,你雖然英挺俊逸,但做姊姊的又有哪點配你不過?”
話音方落,顧青楓功力潛聚,探臂駢指,疾點“蕩魄尼姑”妙真前胸的“七坎”重穴!
“蕩魄尼如”妙真久走江湖,閱人無數,自然早就知道這位當世武林中極為傑出的後起之秀“中條劍客”顧青楓,決不會輕輕易易地屈膝裙下,甘為自己面首!最少也要經過一番惡斗,或許才可設法制服對方,達成心願?
故而一面施展渾身解數,穢言浪語,蕩逸撩人,一面卻毫未松懈,始終凝聚功力,隨時備用!
如今顧青楓這一出手,“蕩魄尼姑”妙真既不閃避,又不折架,卻極為可惡地微偏身形,把隱藏在左胸緇衣之內的那堆顫巍巍的雞頭軟肉,迎向對方的手指,依然蕩笑連連,媚聲說道:“小兄弟,原來你外表像柳下惠,實質是采花郎?哪個哥兒不愛色,哪只貓兒不吃腥?對對對,這樣才是你姊姊最疼最愛的‘中條劍客’!”
顧青楓跟隨他逝世恩師“中條逸士”焦大先生浪跡江湖,到處行俠,所經歷的大風大浪亦頗不少!但對於這等柔媚騷蕩的陣仗卻還是初經,不由弄得面紅耳赤,慌忙縮手不迭!
他越是這等拘謹羞窘,便越發加強了“蕩魄尼姑”妙真對他的必得之念!
她忽然把蕩逸神態全收,目注顧青楓正色說道:“小兄弟,我知道若不讓你見些真章,你也不會心服!這樣好了,五十招以內,我若擒不住你,掉頭便走,決不再糾纏!但萬一被我擒住,卻得乖乖聽憑姊姊擺布!”
顧青楓劍眉雙軒,答了一個“好”字,心頭卻在暗想:“方外三凶”雖然威震江湖,但昔年也曾敗在師傅手下,何況自己近來刻苦潛修,功力大進,恐怕未必允許你這淫蕩尼姑,逃得出五十回合以外!
“蕩魄尼姑”妙真雖仗一身上乘內家武學發了狂言,卻也深知顧青楓非僅是名師之徒,本身功力亦流露於氣宇風神之中,顯然不可輕侮!故而話出以後,立即沉心靜氣,目光微籠對方,卓立待敵!
顧青楓見這淫尼妙真剛把不堪入目的蕩態一收,便立即變成一副岳峙淵淳的莊嚴寶相,不由也頗心驚“方外三凶”的盛名,果非幸致,自己必須好好應付,方不致弱了師門威望!
兩人互相抱元守一,凝視片刻,身形微閃,一左一右,活開步眼,“蕩魄尼姑”妙真搶先主動進攻,一式“飛花卷絮”,淡紫色的緇衣飄處,發掌疾襲顧青楓左肋!
顧青楓感覺對方手掌未到,勁風先至,並還陰寒徹骨,便知“蕩魄尼姑”妙真練有與自己師門絕學剛猛純陽的“子午神功”恰恰相反的陰毒掌力!
純陰純陽兩種掌力,本來相克,勝負之分,只看各人功力深淺而定!但顧青楓在“子午神功”已然凝勁欲接之下,忽然心念一動,散卻“子午神功”,只用平常掌力,翻掌迎去!
他這種作法,是故意保留實力,要使“蕩魄尼姑”妙真輕視自己,才好覓機乘勢,加以凝集全力的驀然一擊,殲除這名蕩惡淫凶、威震江湖的一流勁敵!
顧青楓既懷誘敵心意,自然兩掌甫交,便被“蕩魄尼姑”妙真那股在勁急中隱蘊陰寒的奇異掌力,震得足下接連換樁,退出三步!
“蕩魄尼姑”妙真一掌挫敵,頗為得意地咯咯笑道:“小兄弟,嘗到滋味了吧?你姊姊的‘玄陰掌力’,敢誇舉世無雙,你再不乖乖聽話,片刻以後,便將寒毒攻心,禁受不住!”
顧青楓早知對方掌力陰毒,故而雖然把自己師門的純陽絕學“子午神功”斂勁不發,卻以之散布周身要穴,作為防范,故而表面確被“蕩魄尼姑”妙真的“玄陰掌力”震退三步,但陰寒之氣並未侵進體內!
顧青楓深知這位對手極其刁鑽,自己做作得不能過份離譜,遂傲然長笑起處,進手搶攻,用的也是威力極強的內家掌法“嵩陽大九手”,但始終不肯施展去世恩師“中條逸士”焦大先生威震群魔的“子午神功”,以及一套精絕妙絕的“天遁劍法”!
“蕩魄尼姑”妙真一面施展自己最得意的“桃花掌”及“落英身法”,應付顧青楓的“嵩陽大九手”,一面蕩聲叫道:“小兄弟,你這一身功力,雖然在當世武林第二代人物之內佼佼不群,但對付起老姊姊來,火候卻還差得頗遠!”
顧青楓雖未施展師門絕學,但“嵩陽大九手”的凌厲攻勢,亦如海雨天風,咄咄逼人,絕非尋常身手所能輕易應付!
但任憑自己把這套內家掌法展盡精微,“蕩魄尼姑”妙真卻極其從容靈妙地在自己掌風掌影之下進退自如,毫未感受威脅!
這樣一來,顧青楓不禁悚然,才知道魔高道淺,來日企圖自“婁山三煞”手內及群邪虎視眈眈之下,搭救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紅綃之事,必然艱險絕倫,異常辣手!
轉念之間,雙方業已交手近三十招,“蕩魄尼姑”妙真又復蕩笑道:“小兄弟,五十招之數業已過半,做姊姊的最多再讓三招,便將……”顧青楓劍眉雙剔,不等對方話完,便即接口喝道:“誰要你再讓三招,你且竭力施為,看看可能逃得出我這三招之下!”
話完,三絕招回環出手,“橫掃乾坤”、“魚龍變化”、“羅漢搏龍”,幻起一天飄飄掌影,並在最後那招“羅漢搏龍”之上,暗藏了師門純陽絕學“子午神功”,凝勁待發!
“蕩魄尼姑”妙真嬌笑連聲,左掌一式“斜劃鴻溝”,化解了顧青楓連環三招中仿佛威力最強的第一招“橫掃乾坤”,右掌一穿,緇衣輕-,宛如落花飛舞般,閃過了第二招“魚龍變化”,並故意賣狂逞能,以左肩頭迎向顧青楓第三招“羅漢搏龍”,口中嬌聲喝道:“小兄弟,這最後一招,做姊姊的總得給你一點便宜!我倒要試試‘中條逸士’焦大先生衣缽傳人的掌上功夫,究竟有多大威多大威力的”力“字尚未出口,顧青楓右掌業已擊中”蕩魄尼姑“妙真右肩,掌心登處,”嘿“的一聲,發出始終蘊藏不露的”子午神功“的純陽勁氣!
“蕩魄尼姑”妙真委實不愧名列“方外三凶”,內功極高,肩頭挨了那重一掌,足下不過微退半步,但忽然感覺顧青楓掌心登處,奇熱如火,這才知道不妙,變生頃刻,無法閃避,只聽嬌哼一聲,身形硬被震出四五尺遠,足下蹌踉,搖搖欲倒!
若換平常過手,以顧青楓那等襟懷,必然自知僥幸的適可而止!但如今卻既因“蕩魄尼姑”妙真一身淫殺惡孽,不可輕饒,又凜於她偷聽了“黃衫紅線”龐真真意欲暗助自己搭救“紫清玉女”孟紅綃之語,萬一向龐真真之父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前洩漏此事,則後果必極嚴重!故而見自己“子午神功”奏效傷敵之下,依然就勢飄身,跟蹤追到,凝勁駢指,點向“蕩魄尼姑”妙真腦後“玉枕”死穴!
“蕩魄尼姑”妙真若非圖使顧青楓心服口服,太以賣狂,這一記“子午神功”
並不能勝過她所練的“玄陰掌力”!如今又驚又氣之下,聽得顧青楓追蹤又到,不由冷笑一聲,強忍肩頭傷痛,滑步轉身,櫻唇張處,向顧青楓臉上吹了一口芬芳香氣!
這口香氣,無形無色,又復來得突然,以致使顧青楓難加防范,等到他鼻端微微嗅得芬芳氣息,情知不妙,要想摒息退身之際,業已感覺頭昏目眩,四肢無力,頹然暈倒!
原來“方外三凶”自知心狠手辣,樹敵太眾,遂每人練了一種使對手意料不到的防身奇術!暗雌悄峁謾泵鈁奼閌竊誑謚凶傲巳粒假齒,齒中滿貯“迷魂妙藥”,一旦遇上強敵,危機頃刻之時,即將假牙嚼碎噴出,化成一股無色無形的芬芳氣息,對方只要半絲入鼻,立告暈倒?
練成以後,尚是初度使用,果然便將顧青楓迷昏倒地,“蕩魄尼姑”妙真銀牙微咬,目注顧青楓冷笑說道:“我真想不到,你這等年紀居然已把死鬼焦大先生的‘子午神功’練到了七成左右,如今我先廢去你一身武學,看你還不乖乖由我擺布?”
自語方畢,便即俯身伸手搭向顧青楓雙肩,意欲把這位“中條劍客”的肩頭大筋,先行捏斷!
但“蕩魄尼姑”妙真的玉手剛剛搭上顧青楓肩頭,欲凝功勁之際,忽然發覺方才所挨那記“子午神功”,業已傷及自己髒腑,暫時竟難提聚真力!
遂只得悻然收手,看著顧青楓那英挺俊秀的臉龐,目光一轉,蕩然笑道:
“留著你這一身武功,讓我慢慢消遣也好!反正我已決定把你帶到九疑山三元幫主壇媚香小築之中,與要好姊姊‘媚香仙子’孔凌霄一同享受,只需服下她一粒‘酥骨醉仙丸’,任憑你是鐵錚錚的蓋代英雄,也必然神迷意蕩,骨軟筋酥,甘心永為我們姊妹的裙下俘虜!這樣做法,使龐真真那丫頭尚未稱心如願,卻被她姨娘先行嘗新,豈不有趣已極?”
這位“方外三凶”中的“蕩魄尼姑”妙真,在主意打定、略為調氣行功以後,便彎腰抱起昏迷不醒的“中條劍客”顧青楓,往湖南九疑山三元幫主舵方向,星夜趕去!
途中情事,無甚足表,作者筆尖暫時轉到那位被爹爹“翻天怪叟”龐千曉派遣飛鴿傳送“朱紅竹令”,急急召回三元幫主壇的“黃衫紅線”龐真真身上。
龐真真離開中條山以後,一面向九疑急趕,一面仍對顧青楓思念萬分,暗想若照這次會晤情形的看來,楓哥哥對自己不是無意,只因他結識孟紅綃在先,又復胸襟正大,用情至尊,不便遽然移愛而已!
倘若自己真能盡力設法救出孟紅綃,使他們得諧素願,則顧青楓、孟紅綃雙雙銜感恩情,或許……想到此處,不禁嬌靨飛紅,連耳根都微覺發燒,又取出顧青楓送給自己的那粒“姊妹龍珠”中光芒略帶藍色的“妹珠”,略微把玩,喃喃自語說道:“龐真真雖然癡愛顧青楓,但決無獨占的私心,將來只要能像這‘姊妹龍珠’一般的姊妹同歸一主,便已心滿意足!”
天下良緣多挫折,人間難遣是情思!這位“黃衫紅線”龐真真與“中條劍客”
顧青楓之間的一段情緣,雖甚高潔,但其中偏偏多了一位“紫清玉女”孟紅綃,又有無數魑魅魎魎,從旁作祟,以致形成本書所描述的緊張驚奇無比,令人神搖目眩,蕩氣回腸的淒艷故事!
披星戴月,餐風飲露的急趕之下,依然略微遲到,等到龐真真抵達湘南九疑山三元幫總舵之際,只見三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帶著經常侍奉爹爹的“和合雙童”蕭英、蕭俊,正在本幫要地三元峽口,停立眺望!
龐真真想不到“媚香仙子”孔凌霄是在等候自己,老遠便即含笑叫道:“三姨娘,我爹爹有何要事找我?竟派遣靈鴿遠往中條,飛傳‘朱紅竹令’!”
“媚香仙子”孔凌霄微笑說道:“你二姨娘用飛鴿傳書,報稱已在烏蒙山九回谷內發現‘婁山三煞’蹤跡!但因‘苗疆雙怪’居然也插手此事,她與‘火孩兒’鄔赤遂感人手單薄,故而飛書求援!”
龐真真聽得“婁山三煞”已有下落,不禁心頭微喜,遂含笑問道:“‘苗疆雙怪’名列當世武林十三名手,確實非比尋常!二姨娘既然飛書求援,爹爹卻派何人前往接應!”
“媚香仙子”孔凌霄微笑答道:“你爹爹得訊以後,本擬親自赴援,但因為三月初一的北海比劍大會之期即屆,遂只得與護法鐵劍真人同赴北海,而派遣靈鴿,飛傳‘朱紅竹令’,將你召回,令你率領‘和合雙童’,持他‘翻天三寶’中的‘飄翔百劍’及‘列缺神斧’,急速趕往烏蒙山九回谷,搶在‘苗疆雙怪’之前,制服‘婁山三煞’,把‘紫清玉女’孟紅綃擄回本幫!芭誘嬲嫖叛裕目光微注“和合雙童”,只見蕭英手中捧著一支扁長豹皮囊,蕭俊背上插著一件紅綾密裹的兵刃,知道正是爹爹生平極少動用的“翻天三寶‘中的”飄翔百劍“及”列缺神斧“?
暗想有了這“翻天二寶”,自己倘若此行遇上“方外三凶”,豈不便可仗以為楓哥哥除去勁敵,報復中條山火焚書齋之恨?
心中高興之下,柳眉微揚,含笑說道:“爹爹既然這等分派,則事不宜遲,蕭英、蕭俊是否業已准備停當?隨我立刻就走!”
蕭英、蕭俊雙雙恭身領命,“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他兄弟在兩天以前便已准備停當,隨時皆可動身,但你爹爹尚有兩樁指示要你遵從!”
龐真真問道:“我爹爹有什麼指示?”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第一樁指示是要你對‘苗疆雙怪’特別小心,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必走極端!尤應設法防止雙怪與‘婁山三煞’聯合一處!”
龐真真微微點頭,孔凌霄又復說道:“至於其他覬覦此事的武林人物,則無須顧慮,可以施展嚴厲手段對付!”
龐真真柳眉微蹙,會心一笑問道:“第二樁呢?”
孔凌霄俏麗的臉龐之上,突然布滿殺氣,獰聲笑道:“你爹爹的第二樁指示是在萬一發生意外困難,無法擄回‘紫清玉女’孟紅綃時,便命你設法使那‘蕩魔寶錄’中所載的‘妙音神功’、‘大羅手’、‘摩訶劍法’等三種曠代絕學,永遠成為武林絕響!”
龐真真秋波一轉,失驚問道:“爹爹這樁指示之意,莫非命我在萬一無法擄回‘紫清玉女’孟紅綃時,便下辣手將她殺死?”
孔凌霄冷冷點頭答道:“三元幫不能如願之事,自然也不應使其他人物加願。”
龐真真不敢在這位三姨娘前洩漏自己與“紫清玉女”孟紅綃的微妙關系,銀牙微咬,便待率領“和合雙童”蕭英、蕭俊兄弟,啟程就道。
孔凌霄忽然又復換了一副笑容叫道:“真真慢步,我私人還有一事相托!”
龐真真停步問道:“三姨娘有事盡管請講!”
“媚香仙子”孔凌霄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低聲笑道:“我聽說我哥哥‘展翅飛龍’孔大騰與‘黑蛇教主’謝雲之等,也會插手參與此事……”龐真真不等“媚香仙子”孔凌霄話完,便即會意笑道:“三姨娘的意思我懂得了!萬一雙方有所沖突之時,我定會對你哥哥容讓三分,但對那‘黑蛇教主’謝雲之,卻似乎不必客氣,依然按照我三元幫的一向規例處置!”
“媚香仙子”孔凌霄因龐真真所攜“飄翔百劍”及“列缺神斧”等“翻天二寶”,委實威力太強,生恐哥哥“展翅飛龍”孔大騰因性情暴烈,萬一雙方鬧僵,有所失閃,才先行略打招呼!如今既聽龐真真這等說法,心中遂寬,微微一笑說道:“真真不要恃強傲物,須知當世武林人才傑出,八荒四海勁敵極多!便那‘黑蛇教主’謝雲之也極工心計,藝有專長,決非容易對付之輩呢!”
龐真真含笑點頭,向“媚香仙子”孔凌霄恭身為別,便即率領“和合雙童”
蕭英、蕭俊兄弟,西馳而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目送龐真真等三人身形沓後,抬手向峽外一招,便有一名極為美艷的玄衣女尼自樹影之中閃出。
孔凌霄眉頭微蹙,向這玄衣女尼低聲說道:“我昨夜接你師姊妙真飛鴿傳書,她說帶了一人,要來見我,但因幫主遠去北海,把整個三元幫事務交我執掌,暫時無暇分身追歡!何況龐千曉那老頭兒似乎聽得什麼風言風語,人雖出外,卻在三元峽內留下不少心腹眼線,耳目眾多,不便荒唐,故而把你找來,命你遠迎十裡,請你師姊暫且把那人兒藏在你所居清心庵中,單獨前來會我,彼此再作商議!”
玄衣女尼聞言,一雙冶蕩的秋波、接連幾轉,恭身領命,悄悄退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把這兩樁事兒分派完畢,懶洋洋地回到自己所居的室內,倚枕小憩,但不知怎的,卻始終春意慵添,心猿意馬,難得平息!眉頭微蹙之下,招呼侍婢送來兩只雪梨,吃完之後,方覺欲念稍遏,不由自言自語地失笑說道:
“妙真二妹真不愧有天下第一淫女之稱!她人還未到,便勾引得我……”自語未了,貼身侍婢突然進室報道:“啟稟夫人,本幫四大護法之一‘瞽目諸葛’苗平,回幫有要事請見!”
“媚香仙子”孔凌霄知道“瞽目諸葛”苗平終年飄泊江湖,專負刺探各種要聞秘訊之責,若無大事,輕不回幫!如今突來請見,顯然外間又有什麼重大事變,遂向侍婢說道:“苗護法突然回山,必有要事,你請他到三元堂中相見!”
侍婢領命去後,“媚香仙子”孔凌霄略為整頓衣裳,也就緩步進入三元堂,只見那位手執盲公竹、報君知,完全一副算命先生打扮的“瞽目諸葛”苗平,業已坐在堂中相待。
孔凌霄笑聲叫道:“苗護法,一別多時,足見風塵辛苦,怎的突然趕回本幫,莫非江湖間有甚軒然巨變?”
“瞽目諸葛”苗平是位假瞎子,如今在自己人前,自然不必假裝,遂把兩只白果眼連翻幾翻,露出一對又黑又圓,但精光懾人的小小眼珠,略注孔凌霄,起身含笑說道:“苗平一向少來問安,孔夫人玉體可好?”
孔凌霄微笑點頭,伸手讓座,苗平又復說道:“苗平此次回幫,確有兩樁大事稟報幫主,但幫主恰好赴約北海,故而只好驚動孔夫人,敬請夫人定奪!”
孔凌霄意識到這兩樁大事定然關系極重,遂眉頭微蹙,正色問道:“苗護法請講,是兩樁什麼大事?”
“瞽目諸葛”苗平神色異常凝重地緩緩說道:“第一樁大事,是風聞上載‘妙音神功’、‘大羅手’及‘摩訶劍法’三種曠代絕學的‘蕩魔寶錄’,業已再度出世。”
孔凌霄點頭笑道:“關於此事,幫主已有所聞,並派出‘碧雲娘’柳夫人,‘火孩兒’鄔赤,‘和合雙童’蕭英、蕭俊兄弟,及幫主愛女‘黃衫紅線’龐真真,攜同‘飄翔百劍’、‘列缺神斧’等‘翻天二寶’,因應一切!”
“瞽目諸葛”苗平聽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不但業已知曉這樁秘訊,並已派出五名高手,加以圖謀,不由頗覺驚佩,伸手端起幾上香茗,呷了一口,又繼續說道:“第二樁大事是野人山百丈坪頭,有人大興土木,建造一座高大門樓!
…”孔凌霄聽得訝然插口問道:“一座門樓有何足怪??
“瞽目諸葛”苗平笑道:“門樓雖不足怪,但名稱卻頗不平凡!”
孔凌霄問道:“這座門樓叫做什麼名稱?”
“瞽目諸葛”苗平目中精光一射,應聲答道:“萬劫門!”
孔凌霄點頭說道:“‘萬劫門’三字,的確起得頗夠氣派!”
“瞽目諸葛”苗平卻一笑接道:“氣派更大的是這‘萬劫門’中央,鑲有十三只獸牙所制的‘白骨圓環’!”
孔凌霄知道這十三支“白骨圓環”,必有其他作用,遂不再插口動問,靜聽“瞽目諸葛”苗平往下敘述。
但苗平突然一轉話頭,向孔凌霄問道:“夫人總應該知道當世武林之中有所謂‘十三名手’!”
孔凌霄點頭微笑接道:“苗疆雙怪、婁山三煞、北海青萍宮主人、釣鰲居士、黑蛇教主謝雲之、本幫幫主、苗護法、鐵劍真人以及那業已逝世的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百忍神尼,共稱當世武林的‘十三名手’!”
“瞽目諸葛”苗平點頭冷笑說道:“那‘萬劫門’中央十三只‘白骨圓環’,便是准備掛我們這‘十三名手’的項上人頭之用!”
孔凌霄聽得先是悚然一驚,但旋即冷笑說道:“這種氣派,委實大得嚇人!
苗護法可知‘萬劫門’已否落成?及‘萬劫門主人’的姓名來歷?”
苗平搖頭答道:“不但這‘萬劫門主人’的姓名來歷神秘莫測,即連他的本來面目也從未有人見過!至於‘萬劫門’的門樓,則業經落成,只是‘萬劫門’三字,尚待漆成鮮紅的顏色!”
孔凌霄蹙眉問道:“漆紅三個字兒還不容易?”
苗平搖頭微歎答道:“這‘萬劫門主人’的各種舉措,均令人無法捉摸,他怎肯用普通油漆來漆紅那等於向舉世武林高手挑戰的‘萬劫門’三字?”
孔凌霄聽出其中妙趣無窮,往下問道:“不用普通油漆,卻用何物?”
苗平答道:“那‘萬劫門主人’規定要用‘千年鶴頂紅’、‘九葉紫芝汁’以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窩鮮血,來代替普通油漆,漆紅‘萬劫門’三字!”
孔凌霄覺得這位“萬劫門主人”簡直是匪夷所思,不禁失笑說道:“百年鶴頂紅是極強毒物,九葉紫芝汁是罕世聖藥,再加上天下第一狠心人的心窩鮮血,當作漆紅‘萬劫門’三字之用,委實異想天開,妙到絕頂!但不知這三樣東西,要到哪裡去找?”
苗平答道:“那位‘萬劫門主人’業已派出他‘萬劫魔宮’的弟子,窮極四海八荒地搜索這三項需用之物,一旦尋得,將‘萬劫門’三字漆成紅色以後,便將傳柬當世‘武林十三名手’,召開‘萬劫大會’。”
孔凌霄失笑道:“但願對方這樁心願早日完成,也好使我們瞻仰瞻仰‘萬劫門主人’,是怎樣一位神奇人物?”
話音到此一頓,忽似想起甚事,蹙眉說道:“當世武林十三名手之中的‘百忍神尼’及‘中條逸士’焦大先生均已去世……”“瞽目諸葛”苗平不等孔凌霄話完,便即接口說道:“那‘萬劫門主人’知道‘百忍神尼’及‘中條逸士’焦大先生均告去世,業已擬人補缺!”
孔凌霄微笑問道:“當世武林十三名手之稱,頗不易致,那‘萬劫門主人’卻以何人補缺?”
苗平微一囁嚅,似乎有話不便出口。
孔凌霄笑道:“苗護法盡管照實直言,毋需有何避忌。”
苗平以一種頗為尷尬的神情緩緩說道:“就是孔夫人與‘碧雲娘’柳夫人等二位!”
孔凌霄秀眉一挑,冷笑說道:“想不到我孔凌霄的這顆項上人頭,也有資格懸掛在‘萬劫門’前的‘白骨圓環’以內!”
“瞽目諸葛”苗平神情凝重地目注孔凌霄說道:“苗平由於‘萬劫門主人’的這項措置,懷疑對方曾與幫主或是兩位夫人結有夙仇,才特地回幫報訊,似乎應該早定因應之策。”
孔凌霄點頭答道:“苗護法所慮極是,但此事似乎頗關重大,且等幫主北海青萍宮赴約回來,再決定是靜待其變,抑或先發制人地來個犁庭掃穴之舉。”
苗平聽孔凌霄如此說法,便即站起身形,微笑說道:“敬煩夫人轉報幫主定奪,苗平告退。”
孔凌霄一面起身送客,一面笑道:“苗護法倘若江湖無事,不妨去往烏蒙山九回谷一帶,替柳夫人及真真等打個接應,因為風聞‘苗疆雙怪’也想下手謀劫那位‘百忍神尼’之徒、已熟記‘蕩魔寶錄’的‘紫清玉女’孟紅綃呢!”
語畢,遂把其中各情,又對“瞽目諸葛”苗平敘述一遍。
苗平靜靜聽完,點頭說道:“‘苗疆雙怪’與‘婁山三煞’,均屬當世武林的‘十三名手’中人,極不好斗,倘若雙方聯合,事更難辦,苗平願盡所能,走趟烏蒙山九回谷,與‘碧雲娘’孔夫人及真真小姐等打個接應。”
因苗平身為護法,與幫中尋常人物大為不同,兼之孔凌霄又復胸懷壯志,亟思籠絡人心,竟親自送出三元峽外。
苗平走後半日,時已入夜,侍婢又復報道:“妙真大師駕到!”
孔凌霄因與“蕩魄尼姑”妙真是極要好的手帕之交,有時更瞞著“翻天怪叟”
龐千曉,弄些精壯面首,長枕大被,胡帝胡天,故而一聽此訊,便向侍婢說道:
“妙真大師是常來熟客,何須通報,趕緊請入內室相見。”
侍婢唯唯退去,少頃過後,那位“蕩魄尼姑”妙真,便自帶著一陣醉人香風,飄身入室。
孔凌霄目光微注,便即訝然問道:“妙真二妹,你臉上氣色怎的如此不好?……”話猶未了,忽然眼珠一轉,揮退侍婢,低聲笑道:“許是一路之上過於辛勞了吧?”
“蕩魄尼姑”妙真瞪了孔凌霄一眼,帶嗔說道:“大姊就是這等小心眼兒,人家留著原封上貨等你嘗新,你倒如此嚼舌。”
孔凌霄又驚又喜,說道:“哪裡來的原封上貨?”
“蕩魄尼姑”妙真本待說明,但又恐孔凌霄知道龐真真與顧青楓的關系以後,有所避忌不敢下手,遂轉過話頭,微笑說道:“大姊莫問來路,只要你到清心庵中看了貨色以後,包管最少三日三夜不肯回幫主持幫務!”
孔凌霄被“蕩魄尼姑”妙真說得邪思大動,心癢難搔,雙頰微紅,低聲說道:
“明晨我把幫中事務略為交代,便隨你到清心庵內走走。”
“蕩魄尼姑”妙真笑道:“只要你走得開,便今夜前去也行,但必須帶上一粒‘酥骨醉仙丸’,否則不但大煞風景,並還未必如願呢。”
孔凌霄何等機靈?已自“蕩魄尼姑”妙真的話風之中聽出蹊蹺,失笑說道:
“我說以你的為人,哪有帶個原封上貨給我享受,而不中途偷嘴之理!
原來不知碰到什麼鐵錚錚的漢子,空自現身說法,頑石卻不點頭,才想借用我的‘酥骨醉仙丸’之力!”
“蕩魄尼姑”妙真臉上一紅,低聲笑道:“大姊,你方才是不是看出我臉上氣色不好?”
孔凌霄點頭笑道:“難道你在未曾如願之下,竟然一路失眠……”“蕩魄尼姑”妙真嗔道:“大姊又來嚼舌,我是挨了一記‘子午神功’,髒腑略受震傷,還想向你要一粒姊夫龐幫主特煉的‘龍虎返魂丹’呢!”
孔凌霄聞言,不禁微吃一驚,一面取出一粒“龍虎返魂丹”,遞給“蕩魄尼姑”妙真吞服,一面訝然問道:“子午神功是‘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獨門絕學,但焦大先生業已去世,你卻怎會……”“蕩魄尼姑”妙真蕩笑一陣,說道:“我帶來的原封上貨,就是‘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衣缽傳人!”話完,目光凝注孔凌霄,察看她可知曉“黃衫紅線”龐真真與顧青楓兩人之間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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