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湘雲本是為了關心呂正英,才有此一問,想不到卻碰了一個硬釘子,只見朱勝男挑眉冷冷地笑道:「你不配問!」
申文炳笑道:「好!我們大家都不必問了,田斌,還是由你劃出道來吧!」
田斌目光向朱勝男請示,朱勝男冷笑一聲道:「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他既然自信還有餘勇就該自己到這餐廳裡面來。」
田斌冷笑接道:「是啊!這餐廳中,場地早就騰出來了。」
只聽一個粗獷語聲,接道:「申相公,有道是:打旗的先上,這第一陣,就請讓給我吧!」
原來,他們背後,還有不少高手,只因為申文炳等三人都堆在門口,以致起先沒人看到而已。
那粗獷語聲的人,顯然是一個急性子的冒失鬼,他似乎深恐自己的要求得不到准許,也好像是因為三個職位高於他的人堵住門口,不便要求讓路似的,話聲一落,竟然「砰」地一聲大震,已由門旁破壁而入。
餐廳內的朱勝男、田斌等人,但見塵土迷漫中,一副鐵塔似的身形,飛撲過來,嚇得一旁的店主發出一聲驚呼,飛快地向壁角退去。
也就在店主的驚呼聲中,同時發出一聲冷哼,和一聲斷喝:「胡大回來!」
冷哼是發自朱勝男之口,那一聲斷喝,卻是由那一位一直不曾開口的青衣美婦所發出。
但青衣美婦的喝阻,似乎略為太晚,緊接著卻是半聲悶哼,和一聲「砰」然大震,然後一切歸於寂靜,胡大爺那個鐵塔似的身軀,已直挺挺地躺在丈遠處,一命嗚呼了。
青衣美婦目注朱勝男,怒叱一聲:「丫頭,你好狠的手段!」
朱勝男微唇一哂道:「不見得比你們『無敵堡』更狠吧!」
青衣美婦厲聲問道:「說!你是朱四娘的什麼人!」
朱勝男冷笑道:「你不配問!」
青衣美婦一挑秀眉,厲叱一聲:「丫頭,你狂得太離譜了!」
話聲中,朱勝男但覺眼間人影一閃,香風輕拂, 「辟啪」兩聲脆響,已挨了兩記不算太重的耳光了。
兩記耳光,雖然不算太重,但以朱勝男的個性,目前這情形,可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此,她,微微一怔之後,立即向青衣美婦撲了過去,並厲叱一聲道:「婦妖,我跟你拼了。」
青衣美婦冷笑一聲道:「憑你也配?」
也不知她所使的是什麼手法,但見她纖手一晃而回,而那位不顧一切,形同瘋虎的朱勝男,已呆立當場,沒法動彈了,不但沒法動彈,而且,連啞穴也同時被制!
這情形,叫偏激任性的朱勝男,如何受得!
只見她,俏臉鐵青,有如魔鬼,那一雙平日是能勾魂攝魄的美目,噴射著熊熊怒火……
那神情,算得上是猙獰已極。
偏偏就在這當口,申文炳卻一聲歡呼道:「師母,廢了她!」
青衣美婦哼了一聲,目注橫刀守在朱勝男身邊的田斌,冷笑一聲道:「你自信能保得了她?」
田斌一挑劍眉道:「如果你要傷害她,小可明知不敵,也得拚死一博。」
青衣美婦哼了一聲道:「說得倒是蠻好聽的。」
田斌抗聲說道:「小可自信也能做到。」
青衣美婦笑了笑道:「我不會同你們這些後生小輩為難,但你可得老老實實,答我幾句話。」
一聽對方不與後生小輩為難,田斌緊繃著的心弦,算是鬆弛了下來,但他表面上,卻是毫無表情地答道:「那要看你問的是一些什麼話了。」
青衣美婦冷然接道:「我所問的,必然是你所知道的。」
話鋒一頓,才注目問道:「這丫頭是朱四娘的什麼人?」
田斌木然答道:「是令主的大小姐。」
青衣美婦一怔道:「大小姐?」
「是的。」
「那是說,朱四娘另外還有女兒?」
「不錯!還有一位二小姐。」
「他們的父親是誰?」
田斌木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青衣美婦沉思著問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田斌冷笑一聲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青衣美婦略一沉思,才注目問道:「呂正英為何不見?」
「也不知道。」田斌回答一句之後,又注目反問道:「你問他幹嗎?」
青衣美婦冷然接道:「我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
接著,卻是目注朱勝男,沉聲說道:「丫頭,兩記耳光,是對你方才任意殺人的一點薄懲,以後你可得多加檢點!並寄語令堂,不要濫殺無辜,不論什麼問題,都可前往『無敵堡』解決。」
田斌代答道:「這些話,小可當代為轉達令主,敬請主人賜示尊姓芳名。」
青衣美婦道:「不必了,見了面,她自然會認識我的。」
接著又沉聲說道:「這丫頭偏激得不可理諭,記著,等我離開之後,你再拍開她被制的穴道:免得她再激怒我。」
田斌連連點首道:「是,是,小可記下了。」
她徐徐轉過嬌軀,向申文炳等人揮揮手道:「咱們走!」
申文炳蹙眉說道:「師母,這樣未免太便宜他們了,我們損失了好幾條人命啊!」
青衣美婦哼了一聲道:「誰教你們平時不爭氣, 自己才學了個半瓶醋的功夫,就眼高於頂,自認已天下無敵,而不肯上進了。」
申文炳訕然一笑道:「師母教訓得是。」
青衣美婦冷然接道:「我不反對你們以牙還牙,施以報復,但那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懂嗎?」
申文炳連連點頭道:「懂!懂……」
青衣美婦沉聲喝道:「懂了就快點走!」.
「是!」目送那一行人走出了客棧之後,田斌才開始著手替朱勝男解除被制的穴道。
也不知是那青衣美婦的點穴手法特殊還是田斌有意乘機在朱勝男的嬌軀上下摸索,摸索了半天,才將朱勝男被制的穴道解開,並諂笑著問道:「大小姐,現在,已沒問題了吧?」
朱勝男回答他的是一聲冷哼,和兩記火辣辣的耳光。
這兩記耳光,可遠比方纔那青衣婦人,打朱勝男的那兩記要重得多了,只打得田斌兩眼金星亂舞雙手捂臉,張目訝問道:「大小姐,你……」
朱勝男冷笑一聲道:「該不該打,你自己明白!」
田斌只好苦笑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朱勝男冷然接道:「快去叫呂正英來!」
田斌連應恭喏道:「是、是,屬下馬上去叫。」
這一段時間中,餐廳中如此熱鬧,呂正英為何不來瞧瞧呢?
這是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不過,說明之後,也就沒甚稀奇了。原來當不久之前,呂正英奉命先回到他所住的房間中時,一進門就使他愣住了,房間中,竟有一位身材矮小的黃衣老人,正迎著他齜牙傻笑著。
呂正英一怔之後,才訝問道:「這位老人家,你走錯了房間吧?」
黃衣老人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不錯、不錯,不過,也差不多。」
這模樣兩可的話意,這口音,使呂正英恍然大悟地接問道:「老人家是來自隔壁?」
說著,並用手指了指,當他前往餐廳之前,曾經發出冒失而又奇異的話聲的房間。
黃衣老人又點點頭道:「正是,正是。」
呂正英話聲一沉道:「老人家,您這是什麼意思?」
黃衣老人笑道:「沒什麼意思,隨便聊聊,隨便聊聊。」
呂正英道:「你我素味平生,沒什麼可聊的,老人家請吧!小可須要休息。」
黃衣老人捋鬚微笑道:「可以,我老人家坐在這兒,你能把我拉出去,我就不打擾你了。」
呂正英又好氣,又好笑,蹙眉說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黃衣老人連連點首道:「當然!當然!」
呂正英雙眉一揚道:「我就不相信,會拉不動你。」
黃衣老人笑道:「小伙子,不是我老人家瞧不起你,你最好還是藏黠拙,不拉為妙。」
呂正英哼了一聲道:「你斷定我拉不動?」
「不錯。」黃衣老人撇唇一哂道:「而且,我諒准你連我的手臂也拉不動,其餘,那我就更不必說了。」
呂正英冷笑一聲:「我倒是不信邪!」
話聲中,他已凝聚八成真力,將黃衣老人的左臂拉著,搖了一下。
這一搖,可使他禁不住暗中倒吸了一口涼氣。
原來他這八成真力的一搖,竟有若蜻蜓撼石柱,一點作用也沒有。
黃衣老人卻向著他齜牙一笑道:「現在,你信邪了吧!」
呂正英眉峰一蹙之間,黃衣老人又含笑接道:「小伙子,縱然你將吃奶的力氣使出來,也絕對拉不動我的手臂,如今,你還保存兩成真力,那當然是更加不行啦!」
呂正英訝然問道:「您,居然知道我還保存兩成真力?」
黃衣老人輕鬆地一笑道:「還有什麼稀奇,我還知道你有一個小媳婦哩!啊,對了,你不妨將你那小媳婦叫來,小兩口兒同心合力地拉一拉看。」
呂正英蹙眉苦笑道:「別胡說八道了,我,哪有什麼小媳婦。」
黃衣老人笑道:「呂正英,難道那個『辣手仙娘』辛玉鳳的徒弟,姓路的那個丫頭,不是你的小媳婦?」
呂正英苦笑道:「老人家莫亂說,那位路姑娘,我認識還不過幾天功夫而已。」
緊接著,又蹙眉說道:「老人家知道的事情,好像很多?」
黃衣老人哼了一聲道:「我老人家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要多,當然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嘛!」
「不……小可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呢?」
呂正英苦笑道:「我的意思是說,目前,我是官差的身份,你居然能知道我的來歷。」
黃衣老人截口笑道:「娃兒,你還嫩得很哩!憑你這點易容術,連『無敵堡』的小嘍囉都瞞不過又怎能瞞得過我老人家。」
呂正英苦笑道:「老人家究竟是誰?此來有何見教?」
黃衣老人笑問道:「娃兒,還記得四天之前,在『白水鎮』江邊,那個曾經罵你沒出息,卻是聞聲而不見人的怪人嗎?」
呂正英一怔道:「您,就是那位要收我作徒弟的老人家?」
黃衣老人點點頭道:「不錯。」
呂正英接問道:「老丈此行,就是為了要貫徹初衷?」
黃衣老人笑道:「可以這麼說。」
呂正英臉色一沉道:「我不領情。」
黃衣老人蹙眉說道:「娃兒,到目前為止,我老人家已表現過不止一手了,你以為在當代武林之中,還能找到比我更高明的師父?」
呂正英道:「老丈。請別忘了,你是我殺父仇人的師父,也等於是我滅門血恨的間接仇人,我不把你當做仇人看待,已經夠意思啦!」
黃衣老人道:「我前次已經說過,你先拜我為師,學好本領後,再去把淳於坤殺掉。」
呂正英毅然地道:「我,決不能與淳於坤同事一個師父!」
黃衣老人道:「那你這一輩子,你別想替父母報仇了。」
呂正英哼了一聲道:「你等著瞧吧!」
黃衣老人忽然長歎一聲道:「呂正英,我再說一遍,失去這個機會,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呂正英笑了笑道:「我決不後悔。」
黃衣老人哼了一聲道:「呂正英,別以為普天之下,就只有你一個人資質根骨特佳的人,事實上,我已經另外找到一個了。」
呂正英撇唇一曬道:「那你該好好去調教他,別耽擱時間了,請!」
說著,並擺手作送客狀,向著他淡然一笑。
黃衣老人有點啼笑皆非,注目問道:「你也不問問那個人是誰?」
呂正英冷然接道:「與我不相干的事,我懶得去問。」
黃衣老人苦笑道:「你這小於,真是固執得可惱又可恨!」
呂正英笑道:「那你不妨乘我羽毛未豐之時,將我殺掉。」
黃衣老人笑道:「我不殺你,但我偏要告訴你一件與你不相干的事,那就是我所看中的另一個徒弟,就是方才在餐廳中,同你相距丈許,祖孫三代,共坐一桌……」
呂正英截口笑問道:「就是那叫『雲兒』的少年人?」
「正是,正是。」黃衣老人連連點首道:「原來你也注意到他了。」
呂正英笑道:「好!我預祝老丈能調教出一位最出色的徒弟來。」
黃衣老人徐徐站起身來,含笑道:「多謝你的祝福。」
呂正英畢竟是本性善良的,他深知對方對自己是一番好意,但因格於形勢,他卻沒法領情,此刻一見對方要走,禁不住一絲歉意,油然而興,誠摯地一笑道:「老人家,並非小可不識抬舉,只因格於形勢,才不得不有違尊命,尚請老人家多多包涵。」
黃衣老人一雙精目,在呂正英週身上下一陣掃視之後,才輕輕一歎道:「也好,就讓你在那個心理變態的女人手下,多受點窩囊氣吧!」
呂正英微微一怔之間,黃衣老人又悄聲說道:「有人來叫你了。」
說著。悄然出室,鑽進隔壁房間去了。
呂正英苦笑著,搖搖頭,低聲自語道:「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門外,傳來田斌的話聲道:「什麼事不可思議呵?」
呂正英心頭一急,居然急出一段謊話來,連忙故作悲楚狀道:「小弟是想起寒家滅門血恨,到現在還想不通,不知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
田斌截口接道:「想不通的事,就不用想它,大小姐在叫你,快點去見她吧!」
呂正英連忙恭應道:「好的,我馬上就來。」
田斌又沉聲接道:「脫下這撈什子的鬼皮,以本來面目去。」
呂正英連連點首道:「好的,好的。」
少頃之後,呂正英以本來面目又回到餐廳中,向著朱勝男躬身施禮道:「見過大小姐。」
朱勝男鐵青著臉,冷然問道:「呂正英,你知罪嗎?」
呂正英一怔道:「大小姐,屬下並未犯什麼過錯。」
朱勝男截口怒叱道:「還敢強辯!方纔,你給本門丟的人還不夠!」
一旁的田斌,禁不住暗中苦笑著:「這妮子真不講理,按方才丟人的情形而論,你自己就該先自殺才對。」
可是,呂正英可不知道方才朱勝男受辱於青衣美婦的情形,因而他根本不知道朱勝男是把他當做出氣筒,而滿以為是自己在餐廳中時,受到人家的冷言冷語,不曾反擊,算是丟人了。
也因為如此,呂正英挨了冤枉罵,卻又不得不茫然地說道:「是,是,屬下該死。」
朱勝男冷然接道:「既然知道該死,你還不自行了斷!」
呂正英臉色一變,抗聲說道:「大小姐,嚴格說來,屬下方才並未給本門丟人,因為,我並沒顯示本門身份。」
朱勝男道:「我不管這些,我的話就是命令!」
田斌也似乎恐將事態鬧大,而不得不委婉地說道:「大小姐,方纔,呂正英也是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你就原諒他這一遭吧!」
朱勝男冷笑一聲道:「你的面子大,夠資格替他討情!」
「屬下不敢這麼想。」田斌訕笑著接道:「只是請大小姐格外原諒。」
朱勝男哼了一聲道:「再說下去,你也一併處分!」
緊接著,又向呂正英沉聲喝道:「我命令你自行了斷,沒聽到。」
呂正英的忍耐已到了極限,而目前,即使想繼續委屈求全地忍耐也辦不到了。
此刻,面對這不可理諭的女娃兒,他不能不採取斷然行動了,儘管他明知不是對方的敵手,但此情此景也只好豁了出去。
就當他暗中一挫鋼牙,即將有所行之際,耳中忽然聽到一絲細如蚊子的話聲道:「呂正英,不可逞匹夫之勇!」
而這同時,朱勝男也由呂正英的神色之中,看出了他心中的秘密。不由使她極憤的俏臉一寒,厲聲叱道:「呂正英,你居然敢存反抗意圖!」
有了方纔那一句神秘的傳音,呂正英的理智又克服了憤怒的感情,他勉強裝出一付惶恐神色,向著朱勝男躬身說道:「屬下不敢。」
朱勝男怒聲接道:「不敢就立刻執行我的命令!」
田斌連忙躬身說道:「大小姐,屬下願意分擔他的一半刑罰,但請免除他的死刑,從輕發落。」
朱勝男冷笑一聲道:「哼!你說得多輕鬆!」
就當此時,她的耳中也聽到一聲冷峻的傳音道:「丫頭,是否還要賞你兩記耳光!」
聞聲知人,朱勝男已聽出又是『無敵堡』中那位神秘的青衣美婦,在同她過不去。
她心頭一凜,俏臉也為之一變之間,那神秘的冷峻傳音又命令式地叱道:「臭丫頭,帶著那個姓田的,趕快給我滾!滾得越快越好!」
她腦子裡還沒轉出一個適應的辦法來,那冷峻傳音又道:「丫頭,我已經給你面子了,姓田的又給你鋪下了台階,你可得識相一點!」
朱勝男暗中一挫銀牙:「好!君子報仇,三年不晚,今宵且由你神氣,以後,咱們走著瞧。」
但她表面上,卻是裝成順著田斌的話氣,輕輕一歎道:「好!這是你自己說的,可不能反悔!」
田斌連連恭應道:「是是,屬下決不反悔。」
朱勝男木然接道:「那麼,且回去見過令主再議!」
呂正英經過這八九個月的磨練,已圓滑得多了,聞言之後,連忙向著朱勝男、田斌二人分別一禮正容說道:「多謝大小姐不殺之恩,也多謝田兄替我討情。」
這時,那冷峻傳音又在朱勝男訓示著:「丫頭,對於呂正英,你可以虐待他,折磨他,但絕對不許傷害他,這幾句話,也請轉告令堂,從現在起,如果我發現呂正英身上有絲毫傷害,我一定在你的身上,收回千百倍的代價!好了,我言盡於此,你帶著田斌先走!」
朱勝男哼了一聲,目注呂正英冷然說道:「呂正英,我同田斌先走,你按原計劃單獨行動,沿途多加小心!」
呂正英應答道:「屬下記下了。」
朱勝男向著田斌沉聲道:「田斌,咱們走!」
目送田斌、朱勝男二人離去的背影,呂正英禁不住感慨萬千地,發出了一聲深長的歎息。
但他的歎息聲未落,耳中又聽到那神秘的傳音說道:「呂正英,你應該振作起來,在心理上有承受一切橫逆的準備。」
呂正英點首答道:「多謝前輩訓示,小可會振作起來的。」
那神秘傳音道:「我還有話同你說,半個時辰之後,我在人和碼頭上,租好小船等你。」
呂正英又點點頭道:「好的,小可一定準時到達。」
人和碼頭,是「衡山」城中所有碼頭當中最靜僻的一個碼頭。
當呂正英趕到人和碼頭時,已經是將近三更時分。
時為八月底,沒有月亮,兼以天空中有著疏疏落落的烏雲,算得上是星月無光,伸手難見五指。
但這情形,卻是難不倒呂正英,因為,呂正英的武功,雖然比不上朱家姐妹與聞人玉等人,但因他的天賦異稟,夜視功夫,卻是特別高人一等。
目前這情況,在普通人來說,固然是伸手難見五指,但對呂正英而言,卻是並沒受到多大的影響。
他一到碼頭,就看到離碼頭約莫二丈遠處,一位背向著他的青衣美婦,坐在一葉扁舟上,隨波晃蕩著。
這位青衣美婦,就是曾在客棧中出手懲治朱勝男,以後又以真氣傳音鼓勵呂正英,並約他到這兒來的青衣美婦,也就是申文炳等人口中的「師母。」
可是,當這位青衣美婦,在客棧中懲治朱勝男時,呂正英已奉命回到房間中去,所以,他壓根兒就不曾見到過這青衣美婦。
目前,他之所以遵命前來赴約,無非是認定對方是一位是友非敵的前輩奇人而已。
但此刻,他面對這位前輩奇人,卻反而有點舉棋不定,趑趄不前了。
因為,他所看到的,是一位婦道人家,何況又是深更半夜的,萬一認錯了人,那可是一個不好下台的尷尬場面。
就當呂正英趑趄不前之間,那青衣美婦首先發出嬌甜的話聲道:「是呂正英嗎?」
呂正英連忙躬身答道:「是的。」
青衣美婦接道:「這點距離,該難不到你吧?」
呂正英訕然一笑道:「晚輩勉強可以跑過來。
青衣美婦這才將小舟轉了過來,面對著他了,淡然一笑道:「那麼,你還發什麼呆?」
這已經是等於在招呼他上船了,儘管青衣美婦的絕代姿容,使他心頭起了劇烈的波動,卻不能不強抑住心神,正容接道:「小可過來啦!」
話落身飄,已輕盈飄落在小舟船頭,使得那一葉扁舟的船頭,微微地向下一沉。
這微微一沉不打緊,可使呂正英沒來由地,俊臉為之一紅。
但青衣美婦卻慈祥地一笑道:「不要難為情,以你的遭遇而論,能在這短短八個月時間中,有此成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呂正英這才正容說道:「多謝前輩誇獎!也多謝方纔的傳音訓示!」
青衣美婦又掉轉船頭,徐徐向江心劃去,一面笑道:「你會划船嗎?」
呂正英點點頭道:「會,而且,比較起來,比我的武功和輕功,都要高明得多。」
青衣美婦笑了笑道:「那麼,在目前情況之下,你該做些什麼呢?」
呂正英訕然一笑道:「應該由晚輩來代勞。」
青衣美婦「唔」了一聲道:「人還不算太笨。」
等呂正英由對方手中接過雙漿時,小舟已快到達江心了。
呂正英含笑問道:「咱們是向上游,還是向下游?」
青衣美婦沉思著問道:「客棧中還有手續嗎?」
呂正英道:「沒有了,行囊也帶來了。」
「那麼。」青衣美婦接道:「直放下游,順便送你一程。」
呂正英一愣道:「前輩之意,是要我立即趕赴夏口?」
青衣美婦點首接道:「不錯。」
「可是。」呂正英有點為難地接道:「晚輩明辰還有一個約會。」
青衣美婦笑問道:「就是『辣手仙娘』辛玉風門下那個丫頭?」
呂正英訕然點首道:「正是。」
青衣美婦笑道:「那就不用了,我已經替你打過招呼!」
呂正英一怔道:「前輩你……」
青衣美婦一面以手示意他,將小舟駛向下游,一面截口笑問道:「不相信?」
呂正英訥訥地道:「前輩的話,晚輩自然是信得過,我只是感到很奇怪,前輩對我的一切,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青衣美婦笑笑道:「我不但對你的一切知道很清楚,對當前武林中的動態,也算瞭如指掌。」
呂正英正容問道:「前輩能否將來歷示知?」
青衣美婦笑道:「你總算想起來了,我還以為你連這點起碼的禮節都忘了哩!」
接著,她卻是神色一整道:「不過,目前你不必知道我的來歷?」
呂正英蹙眉問道:「那麼,要到何時才能知道呢?」
青衣美婦沉思著道:「一到時機成熟,我就會告訴你的,而且,目前我也可以先行告訴你一部分。」
呂正英目光一亮道:「晚輩正恭聆著。」
青衣美婦笑道:「其實,我就是『無敵堡』堡主淳於坤的侍姬之一。」
呂正英禁不住截口一「哦」道:「這話如果出自旁人之口。
晚輩可真不敢相信哩。」
青衣美婦道:「這委實是難以使人相信的事,所以,我才不得不將你約到江心中來,向你開導一番,並說明一些當前的情況。」
呂正英注目問道:「前輩是怕被人看到,才將我約到江心來?」
「是啊!」青衣美婦笑道:「因為,不論怎麼說,表面上我還是『無敵堡』的人呀!」
呂正英沉思著說道:「我想,那位水湘雲姑娘,一定同你有密切的關係了?」 ;青衣美婦點點頭道:「是的,她對你的一切,完全出於我的授意。」
呂正英目注問道:「前輩為什麼要幫助我呢?」
青衣美婦苦笑道:「目前,你不必知道這些,只要能聽我的話就行了。」
呂正英也苦笑道:「好!現在,請說您能夠說的話吧!」
青衣美婦正容說道:「首先,我要告訴你,方才在客棧中,朱勝男那野丫頭要你自行了斷時,救你一命的人,並不是那個田斌。:』呂正英不由一怔道:「那是誰呢?」
這倒不是呂正英頭腦太笨,轉不過彎宋,而是因他事先不知道青衣美婦懲治朱勝男的事,所以才不會聯想而有此一問。
青衣美婦接道:「是我。」
呂正英蹙眉接道:「是您?」
他雖然不會說出不相信的話來,但神情之間,卻是一片困惑。
青衣美婦笑道:「傻小子,事情是這樣的……」
當她娓娓將懲治朱勝男的經過,以及向朱勝男傳音示警等情形,說了一遍之後,才含笑問道:「現在,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呂正英長歎一聲道:「怪不得那丫頭如此好說話,原來是懾於前輩您的神威。」
緊接著,又正容說道:「前輩救命大恩,理當大禮參拜,但目前身處小舟之中……」
青衣美婦連忙截口接道:「我這個人,可不作興這一套,何況。以我同貴府的淵源來說,這點小事,也實在算不了什麼。」
呂正英注目問道:「原來前輩同寒家……」
青衣美婦再度截口道:「這些,且待以後再談吧!」
接著,又美目深注地道:「呂正英,你是否曾想到,我對朱勝男的懲治,以及要她帶給朱四娘的那些話,對你會有怎樣的影響嗎?」
呂正英沉思著接道:「她們母女可能更加想盡辦法來折磨我,但卻不致要我的命。」
青衣美婦接問道:「何以見得?」
呂正英笑道:「因為有前輩您在幕後給我撐腰,同時,您已向她們提過警告,她們如果殺了我,則朱勝男那野丫頭,也必然難逃公道。」
青衣美婦點點頭道:「你這分析,固然有理,但目前,你必需忍辱負重,多多順著他們,一切以練好武功,充實自己為第一要務。」
呂正英連連點首道:「晚輩記下了。」
青衣美婦沉思著接道:「還有,朱亞男那小丫頭,本性善良,對你也很不錯,你應該在她身上多下點功夫。」
呂正英不由俊臉一紅道:「這個……」
青衣美婦截口接道:「這有什麼為難的,男女之間,發乎情,止乎禮,為了使自己羽毛豐滿,稍微玩點手段,又算得了什麼,何況……」
她,頓住話鋒,長歎著接道:「在那種環境中,你如果不抓住一個能使你們之間,可以緩衝一下的人,則天長日久,可實在不容易待得下去。」
話鋒再度一頓,又正容接道:「那小妮子對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只要你不存心玩弄她,一時從權,使點手段,絕對不會影響你的人格。」
呂正英這才訕然一笑道:「好的,晚輩當勉力以赴。」
青衣美婦接道:「還有,朱四娘與朱勝男母女,本性不壞,如果你能設法影響她們,將她們導入正途,那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呂正英苦笑道:「這事情,恐怕很難。」
青衣美婦正容說道:「世間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須恆心加上毅力,才能收效。」
呂正英正容說道:「晚輩記下了。」
青衣美婦道:「光是記不是不行的,還必須勉力去作。」
呂正英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
青衣美婦幽幽地歎了一聲,呂正英卻囁嚅著問道:「前輩,晚輩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問?」
青衣美婦微微一匠道:「你說來試試看?」
呂正英注目問道:「前輩對令主以往的一切,好像非常清楚?」
青衣美婦道:「非常清楚是談不上,不過。我所知道的,也不算少就是。」
呂正英道:「可以說給晚輩聽聽嗎?」
「你要打聽這些幹嗎?」
呂正英道:「如果我能知道她們的內幕,可能對影響她們的工作上,會有所裨益。」
青衣美婦蹙眉說道:「這些事情,你即使知道了,也未必能對你有什麼幫助,何況,我所知道的,又並不完整,比方說,我知道朱亞男的生父是誰,但對朱勝男的來歷,卻是一無所知。」
呂正英訝然問道:「這是說,這兩姐妹是同母異父所生?」
青衣美婦幽幽地道:「我想,應該是的。」
呂正英輕輕一歎道:「那就難怪她們會有截然不同的個性了。」
青衣美婦忽然岔開話題道:「呂正英,對目前武林中的態勢,你已知道了多少呢?」
呂正英苦笑道:「不瞞前輩說,晚輩一向就厭惡江湖生涯,因此,曾在先父面前,多次婉勸,請其及早封刀歸隱,也因這些原因,過去對江湖動態,就隔膜得很,如今在天心谷中,待了八九個月之後,更是一無所知了。」
青衣美婦正容說道:「這情形,對你這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而言,是要不得的,從現在起,你必須關切它、瞭解它,更進而運用它。」
她微頓話鋒,又目光深注地接問道:「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呂正英點點頭,苦笑道:「懂是懂,但要談到運用,就不那麼簡單了,因為,目前充其量,我不過是一個孤軍奮鬥的大孩子而已。」
青衣美婦正容說道:「俗語說得好,得道多助。又說,事在人為,所以,你只要本著盡其在我的精神去做,必然是人有可為的。」
呂正英正容接道:「前輩金玉良言,晚輩永銘在心。」
青衣美婦忍不住「噗嗤」一笑道:「不要那樣酸氣沖天的,現在,還是讓我向你解說一下,當前的武林形勢吧!」
呂正英連連點首道:「晚輩恭聆。」
青衣美婦注目問道:「你以為你們『七殺令主』的武功,已經是天下無敵了。」
呂正英笑了笑道:「原先我是這麼想的,但現在我想,前輩您該是她惟一的一個勁敵。」
青衣美婦搖了搖頭道:「錯了,我雖然還不曾同她交過手,但我有自知之明,憑單打獨鬥,我決不是她的千招之敵,這還是最樂觀的估計。」
呂正英笑問道:「如果作最壞的估計呢?」
青衣美婦正容接道:「那將敵不過她的五百招。」
呂正英接道:「前輩何所依據,而作此滅自己的威風的估計?」
青衣美婦輕輕一聲道:「我是由她兩個女兒的身上,加以推測的。」
呂正英蹙眉接問道:「那麼,前輩方纔那話意中『七殺令主』的勁敵是誰呢?」
青衣美婦笑了笑道:「至少有一個人,你應該想像得到的。」
呂正英笑問道:「是淳於坤?」
「不!」青衣美婦道:「淳於坤比我高明不了多少,還不夠資質格算是朱四娘的勁敵。」
呂正英蹙眉接道:「那麼,前輩說的是什麼人呢?」
青衣美婦笑道:「我說的是,那位對你頗有意思的淳於坤的師父。」呂正英道:「前輩說的,是那位身材矮小的黃衣老人?」
「不錯。
「黃衣老人對我有好感,前輩是如何知道的?」
青衣美婦笑了笑道:「有道是:知師莫若徒,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徒弟,怎能不知道呢!再說,凡是江湖上的事,我都會多少知道一點。」
呂正英接問道:「『無敵堡』的武功,都出自那位黃衣老人?」
青衣美婦點首接道:「不錯。」
呂正英道:「那黃衣老人姓甚名誰?平日為人如何,又為何要對我有好感呢?」
青衣美婦笑道:「好小子,你一口氣問出三個問題,我只有一張嘴,可如何答覆啊!」
呂正英淡然一笑道:「慢慢來,一件一件地說吧!」
青衣美婦含笑接道:「那黃衣老人,複姓呼延,單名一個奇字,此人除了一身武功,莫測高深之外,有關他的為人,我可實在不敢恭維。至於為何要對你有好感,那就沒法答覆你了。」
呂正英蹙眉接道:「依前輩之見,我是否接受他的要求呢?」
青衣美婦正容說道:「如果站在自私而又不擇手段,以獲得高深武學為目的的立場,是可以接受他的要求的,至於拜他為師以後的後果,我卻不敢預測。」
呂正英笑道:「如此說來,前輩也是不贊成我接受那黃衣老人的要求的了?」
青衣美婦點首接道:「可以這麼說。」
呂正英笑道:「說來也真夠滑稽,作徒弟的人,竟然會破壞乃師的好事。」
青衣美婦神色一整道:「我要鄭重聲明,我同呼延奇,並無師徒之名。」
「那麼。淳於坤呢?」
「他們才是正式師徒。」
她一頓話鋒,才正容接道:「話題又扯遠了,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
「是的,該說第二位勁敵了。」
青衣美婦道:「朱四娘的第二個勁敵,就是田斌的師父,『黃山逸叟』歐陽泰。」
呂正英笑道:「就憑這師徒兩人,我想,還不致於構成對朱四娘的威力。」
青衣美婦哼了一聲道:「你怎能斷定他只有師徒兩人?」
呂正英訝然問道:「難道他們還另外有班底不成?」
青衣美婦道:「傻小子,不但歐陽泰師徒,早巳暗中招賢納士。訓練班底,連我即將說到的朱四娘的第三個勁敵「辣手仙娘」辛玉鳳,也在暗中招兵買馬,準備稱霸武林哩!」
呂正英一怔道:「原來路青萍所說,乃師閉關潛修的話,是一派謊言。」
青衣美婦道:「那也不盡然,她那所謂閉關,一半是真,一半卻是在調教自己的得力手下。」
呂正英似乎若有所悟地道:「如此說來,路青萍在『惡虎溝』的所表現的武功,顯然是藏了私?」
青衣美婦笑了笑道:「這是可以想見的。」
呂正英道:「既然她的武功不止於此,卻為何偏要遁跡風塵,而遲遲不向西門銳下手呢?」
青衣美婦道:「這有兩種可能:「種是認為西門銳已投入『無敵堡』而高估了他的武功,深恐一擊不中,打草驚蛇,而遲遲不敢下手,另一種可能,是她們在『惡虎溝』另有任務。」
呂正英不禁長歎一聲道:「江湖上的事,委實是太不可思議了。」
青衣美婦笑道:「小子,你,還早得很哩。」
她一頓話鋒,才含笑接道:「別人的事,不消說,所以你們那『七殺』門下來說吧!你又知道了多少?」
呂正英張口作傻笑狀,沒接腔。
青衣美婦笑問道:「你以為她帶到『夏口』去的,就只有兩個女兒,三五個部下,以及一些金狒和巨犬之類的畜牲嗎?」
呂正英不禁訝然問道:「難道還有別的?」
「是的!」青衣美婦正容接道:「除了上述那些之外,據我所親眼看到的,至少還有三百名以上的,綺年玉貌的姑娘家。」
呂正英一雙星目張得大大的道:「她要那麼多年輕女郎幹嗎呀?」
青衣美婦笑道:「這就是她逐鹿武林霸主的子弟兵呀!」
呂正英道:「怎會一下子鑽出那麼多的『女兵』來的?」
青衣美婦苦笑道:「看你相貌怪聰明的,怎麼頭腦會那麼笨?」
呂正英這才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道:「我明白,她一定是早就暗中著手訓練的了。」
青衣美婦笑道:「這下子,你總算想通啦!」
呂正英輕輕一歎道:「有錢好辦事,這話倒是一點都不錯。」
接著,又注目問道:「只是,除了目前這三百位妙齡女郎之外,是否還另外有人?」
青衣美婦道:「這個,那就只有朱四娘自己才能回答了。」
她一頓話鋒之後,又沉思著接道:「就目前情況來說,是四霸爭雄的局面,四霸之中,據我所知的是以朱四娘實力最強,『無敵堡』次之,其餘二霸的寶刀如何,目前還沒法知道:但據我的忖惻,歐陽泰與辛玉鳳兩人的實力,再強不會強過『無敵堡』去。」
呂正英歎了一聲,沒有接腔。
青衣美婦注目問道:「呂正英,你聽了這些,有何感想?」
呂正英苦笑道:「不瞞前輩說,目前,我沒有心情去管別人的事。」
青衣美婦截口問道:「你是認為這些事,與你不相干?」
呂正英道:「前輩,我心頭煩得很。」
青衣美婦俏臉一沉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說這些給你聽嗎?」
呂正英正容接道:「小可敬謹請教?」
青衣美婦正容接道:「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就是希望你發奮圖強,能在目前即將形成的四霸當中獨樹一幟,成為五霸爭雄的局面,而且,你必須成為五霸當中最強一霸。」
呂正英苦笑道:「前輩的這一番好意,小可非常感激,只是,小可孑然一身,寄人籬下……」
青衣美婦擺手制止他說下去,然後,才聲容俱莊地說道:「你說的固然不錯,但英雄造時勢,這也就是方纔我所說的,瞭解與運用的問題了。」
話鋒:「頓之後,又接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能明白自己,瞭解敵人,以孤臣孽子的心情,隨時隨地,充實自己,因勢利導,爭友取人,也就是化敵人的力量,為自己的力量,這道理,懂得嗎?」
「小可懂得。」呂正英正容接道:「多謝前輩開導。」
青衣美婦道:「不要說這些,只要你能照著我的話去實行,就行了,須知目前這即將形成的四霸中,每一霸中,都有你所認識的人,他們也都想爭取你,至於結果,是他們爭取你,還是你爭取他們那就得看你的手段如何而定了。」
呂正英點點首道:「是的,小可會勉力以赴的。」
青衣美婦輕輕一歎道:「我的話,不過是提示你一個原則,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你是聰明人,當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以後,就看你如何表現了。」
這時,上游一艘巨型快艇,疾如流星似的,激射而下。
青衣美婦探懷取出一幅絲巾,將俏臉蒙住,一面依聲說道:「手上加點勁,最好別讓人家追上了呀。」
呂正英恭應一聲道:「是。」
話聲中,雙槳一拔,小舟速度,已加快了一倍以上,有若疾矢般,順流而下。
後面那艘巨型快艇,本已接近到十五六尺的距離,但片刻之間,又拉長了三丈以上。
這情形,使得青衣美婦脫口讚道:「你這娃兒,操舟的技術,可真夠高明!」
呂正英得意地一笑道:「這算不了什麼,前輩還沒看到我水底下的功夫呢。」
青衣美婦笑了笑道:「這一路下去,可能有你表演的機會。」
就這談話的功夫,與後面那巨型快艇的距離,又拉長了五丈以上。
呂正英微微一怔道:「難道前輩已另有發現?」
青衣美婦漫應道:「那倒不是,我不過是想當然耳……」
呂正英道:「前輩認為後面追上來的那艘小艇,是哪一方面的人呢?」
青衣美婦笑道:「不是朋友,就是敵人,總而言之,來人決不是與你不相十的人。」
後面的那小舟中,傳出路青萍的話聲道:「前面是呂公子嗎?」
青衣美婦低聲說道:「這算是朋友,你可以回答她。」
呂正英揚聲答道:「是路姑娘嗎?小可正是呂正英。」
路青萍的話聲道:「呂公子請等一等,我有重要消息奉告。」
青衣美婦立即低聲說道:「減低速度等等她。」
「是!」呂正英口手並用,那疾如疾矢的小舟,立即緩了下來,而後面的小艇,也立即駛近。
後面那小艇上,是路青萍和她的義母伍秀芸,小艇由伍秀芸駕駛。
兩艘小艇並肩行駛之後,呂正英才含笑問道:「路姑娘有何見教?」
路青萍卻目注青衣美婦道:「呂公子,這位夫人是」
青衣美婦含笑接道:「路姑娘,不久之前,我才同你打過招呼,說明呂正英因為有要事,必須星夜兼程離去,怎麼一下子就不認識我了?」
路青萍嬌笑道:「哦!原來是前輩你,當時,前輩沒帶面紗,所以乍見之下,就認不出來了,同時前輩的尊姓芳名,也還不曾請教哩了青衣美婦笑道:「這個,請暫時莫問,目前連呂正英都還不知道我是誰哩!」
路青萍蹙眉問道:「那是為什麼呢?」
青衣美婦道:「這個,你暫時莫過問,我可以告訴你的,我同呂正英絕對是友非敵就是。」
呂正英含笑接道:「這位前輩所言,完全真實,路姑娘有甚指教,可以說明了。」
路青萍苦笑道:「指教是不敢當,奴家此行,是有重要消息奉告。」
呂正英正容接道:「小可恭聆。」
路青萍接道:「呂公子,不久之前,奴家聽到『無敵堡』方面,以黑話交談,他們已知道呂公子,由水路東下,並說,不出百里,必在水面上將你生擒活捉,所以,奴家才特地冒險趕來,請立即棄舟登岸。」
呂正英蹙眉說道:「『無敵堡』的消息,竟然這麼靈通?」
青衣美婦點點頭道:「是的。『無敵堡』的爪牙,算得上是無孔不入,所以,方纔我所說的,當今四霸之中,實力最強的是朱四娘,那是指武功而言,其實,論人數,卻是『無敵堡』最多。」
呂正英道:「那麼,我們是否該棄舟登陸呢?」
青衣美婦輕輕一歎道:「棄舟登陸,已經來不及了。」
緊接著,扭頭向路青萍沉聲喝道:「路姑娘,二位暫莫捲入這場糾紛中,趕快回頭,逆流上駛去。」
原來這一帶的江面,遼闊而筆直,儘管是黑夜,也能一眼看到數里之外。
這時,他們視線所及,已能遠遠地看到下游五六里處,有著一列疏落的燈火,橫在江面,顯然是有著一列船隊,將江面封鎖了。」
路青萍猶豫著問道:「那麼,前輩同呂公子……」
青衣美婦道:「路姑娘放心,我有絕對把握,可以保護呂公子安全脫險。」
呂正英也連忙接道:「路姑娘,這位前輩的話是千真萬確的,二位還是趕快回頭吧!」
路青萍憂形於色地道:「萬一你們闖不過去呢?」
呂正英笑道:「萬一闖不過去,我可以潛水,我自幼生長江邊,水底功夫,自信高人一籌。」
青衣美婦笑道:「路姑娘,現在你該放心了,再往下淌,就來不及回頭了。」
不錯,儘管這一陣功夫中,他們已減緩了舟行的速度,但順風順水,還是夠快的,就這幾句話的功夫,已又淌下了幾里路程,對下游那一列封鎖江面的船隊,所射出的燈光,也看得更清楚了。
一直不曾說話的伍秀芸,立即接道:「這位夫人說得對,我們快點回頭吧。」
路青萍這才無可奈何地一歎道:「這位前輩與呂公子多多保重,我們回去了。」
呂正英含笑說道:「多謝二位送信德意!」
說完,小艇已加速向下游駛去,路青萍的巨型快艇,也掉轉船頭,逆流而上。
青衣美婦意味深長地一歎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呂正英,你心中作何感想呢」?
呂正英心不在焉,一呆道:「什麼事啊?」
青衣美婦道:「我說的,是路青萍對你的感情。」
呂正英苦笑道:「前輩,現在不是談這些的時候啊。」
眼看前頭那越來越清晰的燈光,呂正英又補上一句道:「前輩,我們就這麼硬闖?」
青衣美婦笑道:「毋須我們硬闖,馬上就有人前來攔截了。」
說著,她已探懷取出一隻小巧的玉瓶,傾出一粒白色藥丸,納入口中。
呂正英接道:「前輩,您服的是什麼藥啊?」
青衣美婦道:「是變音丸,因為,我不願有人知道:是我在幫著你。」
不錯,這變音丸,委實神奇得很,就這片刻之間,青衣美婦的嗓音,已等於換了一個人。
她一頓話鋒,又沉聲接道:「正英,待會,如果敵勢太強,我沒法照應你時,你不必管我,自行潛水突圍。」
呂正英點首說道:「小可記下了。」
箭遠外的左右兩旁,另有一艘巨型快艇,以夾擊之勢,疾射而來,右邊的一艘上,有人沉聲地喝道:「什麼人?」
青衣美婦搶先揚聲答道:「呂正英。」
右邊船上的人喝道:「停船檢查!」
呂正英冷笑一聲:「憑什麼!」
在邊船上的人道:「憑這個!」
「咻」地一聲,一個手持峨嵋刺的勁裝老者的左手上,已現出一面黑色三角小旗,小旗以金線繡成「淳於」二字。
呂正英冷笑道:「原來是『無敵堡』的走狗。」
那勁裝老者沉聲喝道:「呂正英,這兒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你還是束手就擒吧!」
右邊船上的勁裝漢子喝問道:「嘿!那雌兒是什麼人?」
青衣美婦嬌笑道:「是你祖姑奶奶。」
話落手起,一線黑影,勁行射入那勁裝漢子的口中,痛得他「哇」的一聲,那巨型快艇,也因操舟的人受傷,失了準頭,而向下游疾射而去。
青衣美婦揚聲笑道:「狂徒,你口中還能不乾不淨的嗎?」
這一艘快艇,因受驚而飄向下游,另兩艘立即又補充上來,與原先左邊的那艘,成「品」字形疾衝而來,左邊船上那勁裝老者並沉聲喝道:「衝他們下水!」
另兩艘船上的人,同聲附和著:「好辦法!」
呂正英朗笑一聲:「我也贊成……」
話沒說完,三艘梭型快艇,已疾如奔馬似的,分三方面衝了過來。那些梭形快艇,都是一人操舟一人持兵刃立在船頭對敵。
因此,船還沒有衝到,手中兵刃,已先行向呂正英的船上攻了過來。
但那青衣美婦,是何等功力,她的手中,早已在船舷上。抓了一把木屑,隨手一揮,那三艘小艇船頭的勁裝大漢,已一齊發出一聲慘號,栽人江中。
呂正英的操舟術,也到了化境,在他那精湛技術的操縱之下,那艘小艇像是具有靈性似的,當那三艘小艇即將合圍衝上的剎那之間,滑了過去。
而且,呂正英還意猶未足地,來了一記「回馬槍」,也是依樣畫葫蘆,抓記一把木屑,將對方三個操舟的人,也打下了江心。
兩個回合,等於收拾四艘敵方的快艇,使得呂正英哈哈大笑道:「不怕死的,都上來呵。」
青衣美婦連忙接道:「娃兒不可輕敵,再上來的,就不會這麼便宜了。」
這時,遠處又有四艘梭形快艇,圍了上來,同時對那封鎖江面的船隊,也能看清楚了。
原來這一帶的江面,形如一個瓶頸,那船隊封鎖之處,也就是瓶頸處的最窄之處。
那些封鎖江的船隻,都是一些小艇和中型大船所組成,船與船之間,系以兒臂粗的纜繩,甲板上卻都是全付勁裝的弓箭手。
青衣美婦注目之下,向呂正英低聲說道:「正英,不可接近他們的射程之內,就在這兒迴繞著就好。」
呂正英蹙眉說道:「前輩,這不是突圍的辦法啊!」
青衣美婦道:「擒賊擒王,只等他們的頭兒出場,事情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