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霸七雄 正文 第一章 八方風雨會 爭逐五霸天
    五霸,七雄。

    這是春秋人物,和戰國國號?

    不是,這是一些威震江湖,響噹噹的武林人物,但其中有相當的巧合。

    所謂巧合,就是「七雄」——這是七位各有專長技藝的武林豪傑——的姓氏,恰好與歷史上的「戰國七雄」完全符合,也是齊、楚、燕、韓、趙、魏、秦。「五霸」呢?難道也叫齊桓公、晉文公、秦穆公、宋襄公,和楚莊王麼?不是的,因為「五霸」是什麼人?以及他們將建立什麼霸號,如今尚不知道。江湖人多半好事,認為既有「七雄」威震天下,為何不再造成「五霸」,名滿江湖?於是,由中州著名女傑「妙奼金剛」蕭克英發起,在伏牛山紫雲峰的「百丈坪」上,召開一次「霸天大會」。

    會期定於四月初一,凡是精於技藝的人,均可參與。

    會中自宜所擬「霸天」名號,有人不服,互相較技,若能連敗十人,或技壓群豪,便公認此一稱謂。

    「霸天」以春秋之數為限,倘若全部超過五人,又須較量藝業,由弱者讓賢。

    蕭克英本人,並已定出極為響亮的「妙奼霸天」尊號,歡迎八荒四海的妙奼英雄們,翩然光降或各盡所能,務使爭獲這項榮譽之人,不是徒具虛名,擁有實際光彩。

    伏牛山,地屬河南。河南,地屬中州,如今要「八方風雨會中州」了。

    三月半才過,期望一舉成名的英雄豪傑,便均挾技群來,從南北東西的不同道路,向伏牛山紫雲峰的「百丈坪」

    上集結,其中,當然更有不少的妙奼英雄,紅妝高手。

    X  X  X「斷魂坡」!

    由伏牛山的北面來,要上「紫雲峰百丈坪」,必須先登「排雲壁」,其中最難走的一段,便是「斷魂坡」!

    「排雲壁」高有八九十丈,幾乎完全壁立,毫無樵獵小徑,或滕蔓草樹,以供攀援,尤其近壁頂的十三四丈,更是一削如砥,被命名為「斷魂坡」,、除大量身負絕頂輕功之人,或許還可勉強縱躍登上,功力稍差一點,只有望坡興歎,黯然斷魂而已!

    「斷魂坡」下,有方圓丈許的一片傾斜略緩之處,行人至此,因已攀縱七八十丈,精力甚疲,便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也非在此靜坐調息,俟疲勞除祛以後,方能繼續登高。

    當然,要去「百丈坪」,並不一定非翻越這一「排雲壁」

    不可,也有別的路兒,但別的路兒,卻需繞過不少峰崖洞壑,要遠上四五十里,何況照樣登高竄矮,不太好走。

    三月底的黃昏。

    「排雲壁」上,突聞人語……

    「大小子,我快爬不動了!」

    「小小子,你怎這樣沒用,連段山壁都爬不動,還去爭什麼『霸天』了?」「不是我沒用,是整整一天沒吃飯了,我不像你有酒就行,我從小就不能夠挨餓!」  「加點勁,咬住牙,我還不是一天一夜,沒有喝酒?到了『百丈坪』,便有得吃喝, 『妙奼金剛』簫克英這次大請客,對所有赴會群豪,都一律管醉管飽!」

    「哼,大小子,我也不想爭取什麼『霸天』稱號,只想能捉住那偷我們銀子的賊,惡狠狠的揍他一個半死!」

    「那可不成,沒有你這小小子的配合,我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等兩招絕學,如何施展?怎能奪得威震江湖的『金剛霸天』……」話音頓處,一陣牛吼般的喘息,從「斷魂坡」前那片稍為平緩之處以下,慢慢爬上兩人。

    這兩人相映成趣,一個高約七尺四五,傻大黑粗,頭如麥鬥,眼似銅鈴,但由於滿面天真的神色,年齡似不甚大。

    另一個則身高不及五尺,骨瘦如柴,看去十分文弱。

    大漢才上平坡,便用鼻連嗅,怪叫一聲,說道:「大小子,我怎麼聞到了燒雞香味?」

    身高不及五尺之人也道:「小小子,我也聞得酒香!」

    這時,那大小子,和小小子的四道目光,集於一點。

    「斷魂坡」下的削壁之前,盤膝坐著一個黃衣老婦,老婦身旁,有根鳳頭鐵杖,一隻酒袋,和吃剩下的半隻燒雞。

    老婦滿臉皺紋,看去總有六七十歲,當然不具什麼誘人容光,鳳頭鐵杖,也系女人兵刃,不會引起男子興趣,只是

    那一袋美酒,半隻燒雞,引得七尺巨漢和五尺侏儒,有點饞涎欲滴!

    魁偉大漢見黃衣老婦正在垂瞼調氣,便向那五尺侏儒說道:「大小子,看來這位老婆婆已吃飽喝足,正在調息凝神,準備登坡,我們可不可以向她……」

    話方至此,一聲冷笑,黃衣老婦突然睜開雙目。

    笑聲已冷,目光更冷,但最最冷酷的,還是她的動作。

    首先,她打開酒袋,把袋中尚存大半的奇香美酒,完全淋灑在地。

    酒香飄來,被稱為「大小子」的五尺侏儒,喉結連動,「咕咕咕」地,嚥下了幾口饞涎!手又再揚,燒雞又飛!

    身高足有七尺四五的「小小子」幾乎把兩隻銅鈴巨眼,瞪出眶來,但也毫無辦法,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那半隻燒雞,飛墜排雲壁下!

    看著這兩個小子的饞相,黃衣老婦又笑了,笑聲森冷中,又加上幾分哂薄得意意味!

    然後,黃衣飄處,鐵杖丁丁,施展出極驚人的輕功方法,直上「斷魂坡」頂!

    大小子和小小子,對雞、對酒饞不饞?對人,恨不恨?

    當然饞,當然恨,他們在這「斷魂坡」下,真是饞得斷魂,恨得斷魂!  但再饞,再恨,卻說不出半句來!

    因為,他們是正人俠士,不是不認理的江湖歹徒,假如不顧禮義,他們在盤纏被妙手神偷,偷得精光之後,何至於挨餓;可以再去轉偷別人,白吃白喝,甚至於倚仗一身絕藝,來個動手硬搶!

    如今,黃衣老婦的動作,雖然冷酷刻薄,但人家是倒自己的酒,丟自己的雞,有何不對之處。

    故而,他們的恨「人」,不是恨黃衣老婦,只恨在途中把他們偷得精光的一位妙手神偷,不然憑他們孟贊、焦良二人,怎會餓得頭昏眼花地,在「斷魂坡」下,慘遭如此折辱。

    大小子孟贊,比較深沉,鋼牙一咬,使眼淚往腹中流了下去……

    小小子焦良,卻生性天真豪邁,忍受不了這等屈辱,在黃衣老婦身形上了「斷魂坡」後,便大嘴一咧,哭了起來。

    但才哭半聲,便滿面通紅地,伸手摀住嘴兒,別過頭去。

    因為,「排雲壁」下,又有人來。

    白影如雲,飄然而上,這來人太漂亮了!  』這是一位長眉人云,目若朗星,鼻如懸膽,英俊得不能再英俊的白衣少年,二十二三歲的年紀作書生打扮,右手提著一隻包裹,左手則拿著適才黃衣老婦所拋的半支燒雞。

    白衣書生目光一掃孟贊、焦良二人,含笑問道:「兩位為何拋去燒雞?這件垂空飛落的別緻暗器,幾乎把小弟打得翻下『排雲壁』去了!」

    這時,焦良已悄悄擦去眼淚,回過臉來,噘著一張大嘴說道: 「我們已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餓得頭昏眼花,誰還捨得丟甚燒雞……」  』孟贊喝道:「小小子……」

    焦良道:「大小子,你別瞪眼,說說大實話,卻有何妨?

    我們盤纏被小賊偷光,卻不肯白吃白喝,豪奪強搶,才餓了一天一夜,並不是作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欺心暗室之事?

    ……」

    白衣書生見了二人模樣;又聽了他們所作稱呼,不禁有點忍俊不禁,勉強繃著臉兒,抱拳笑問道:「兩位仁兄的上姓高名,怎樣稱謂?」  焦良道:「他叫我小小子,其實我叫焦良;我叫他大小子,其實他叫孟贊。」

    白衣書生笑道:「原來是焦孟二位,小弟柳延昭……」

    話方至此,手中燒雞又飛,但這是自那人包裹裡,邊自含笑說道:「二位既已枵腹一日一夜之久,便先讓柳延昭來做個小東……」

    焦良先是瞪了眼,後是直了眼!

    瞪眼之故,是那半隻饞煞人的燒雞,第二次又飛往「排雲壁」下,直眼之故,是柳延照的包裹之中,現出了更好吃的薰鴨、醬肘、滷肉!

    孟讚的喉中,也是在「咕咕」作響!

    因為柳延昭的包裹中,除了這些好菜之外,還有一大瓶酒。

    直等柳延昭說出了「做個小東」四字,焦良方帶著滿臉希冀,而又有點不敢相信的神情,囁嚅問道: 「柳……柳朋友,你……你要請客?」

    柳延昭把那些原是粗菜的,但此時此地,卻無異珍餚的酒肉等,堆在石上,向焦良孟贊伸手笑道:「不成敬意!」

    焦良瞪著一雙牛眼,對孟贊問道: 「大小子,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咱們對柳朋友的東西,能不能吃?」

    孟贊生平嗜酒如命,在一天一夜,未能解饞之下,而對那只酒瓶,委實無法忍耐得住,遂一面抓起瓶兒,就口猛飲,一面狂笑答道:「小小子拚命吃吧,我們只要記得柳朋友的這一飯之恩,將來把他當作『漂母』,傚法歷史上的『三齊王』韓信,以千金為報就是!」

    焦良一陣狼吞虎嚥,已先把那整只醬肘,吃下肚去,突似觸動靈機,向孟贊挑眉知道:「好,在小子,你提起了歷史,倒使我想出了一樁主意……」

    語音頓處,轉面向柳延昭問道:「柳朋友,大名是延昭二字?」

    柳延昭點頭笑道:「對,延年益壽的『延』,昭昭天日的『昭』……」

    焦良又伸手抓了一條鴨腿,連啃兩口,軒眉笑道:「大小子,平時你有學問,今天恐不及我,像柳朋友這等人物,他會希罕你的千金為報麼?」

    孟贊已喝一半瓶酒兒,撕了一塊油雞在手,愕然問道:「小小子,難道你還有更好的報答辦法嗎?……」

    焦良狂笑道:「恩師教我們單日習文,雙日習武時,不是常說要『以史為鑒』麼?我如今便想出一個遵從歷史的傳統方法!」

    這回,不單使孟贊覺得詫異,連柳延照也向這位外表憨厚,其實卻隱藏著絕頂聰明的高大猛漢含笑注目。

    焦良嚼完那條鴨腿,摸摸肚皮,含笑說道:「我記得我們的爹娘,因飲佩宋代三關猛將孟良焦贊,才在生下你我之後,便以這『良』『贊』二字為名……」

    孟贊點點頭:「正是如此……」

    焦良又接著說道:「孟良焦贊,是三關元帥楊延昭帳下大將,而柳朋友卻叫柳延昭, 『延昭』兩個了,分毫不差,『楊』與『柳』,也無太大差別,具有相當關係……」

    孟贊恍然道:「小小子,你是打算和我作柳朋友手下的焦孟二將?」

    焦良笑道:「正是如此,但不知柳朋……柳相公肯否收留?」

    柳延昭劍眉挑處,居然毫不推辭地點一點頭,笑道:「好!好!既承錯愛,我們兄弟三人,便對天一拜……」

    焦良慌忙搖手叫道:「柳……柳相公,你……你弄錯了……」 柳延昭笑道:「沒有錯,兩位讀稗官野史,便該知道孟良焦贊雖在楊延昭帳下為將,其實卻義結金蘭,尤其我們江湖人物,只要肝膽相照,論甚尊卑地位?來來來,柳延昭素來敬愛孟兄焦兄這等血性漢子,我們且敘敘年庚……」

    焦良叫道:「我看我們不必敘甚年庚,大小子本比我大,你是柳老大,他是孟老二我就作個焦小三吧!」

    柳延照那裡肯依,但一敘年庚,卻仍然是他大了半歲,遂含笑說道:「二弟,三弟,我們便指美酒為憑,油雞為證,在這『斷魂坡』下,來個生面別開的金蘭結義!」

    三人一同拜倒,拜畢起身,孟贊向柳延照問道: 「大哥不會無故攀登這片『排雲壁』,莫非也是打算前往『百丈坪』,參與『妙奼金剛』蕭克英所召開的『霸天大會』?」

    柳延昭笑道: 「我雖是前去『百丈坪』,參與『妙奼金剛』所召開的大會,卻不想爭什麼『霸天』榮譽,只想多結識幾位有肝膽,有血性,有抱負的英雄漢子,作位『少史公』……」

    焦良向孟贊瞪眼道: 「大小子,什麼叫『少史公』?

    ……」

    柳延昭接口笑道:「這也是焦三弟適才的歷史方法,使我觸動靈機, 『太史公』司馬遷的一冊史記,流譽千秋,我若我搜獲一些珍貴資料,我們豈不是也可以來個東施效顰,寫上一部『現代遊俠列傳』?」

    焦良笑道: 「大哥的這種想法有趣,我們若能列入你的『遊俠傳』中,豈不也是朱家,郭解一流人物?」

    孟贊對他瞪眼叫道:「小子,別再偷賴,該爬這『斷坡坡』了。」

    柳眼昭道: 「二弟不談,以三弟這巨靈神般的身材,能練出絕佳輕功,上得『排雲壁』,委實不是易事……」

    孟贊笑了笑道:「我們在輕功方面,只是可以說還過得去,但一身『童子硬功』,卻敢與天下英雄,互相比較!故而連爬坡登壁,都是用最原始最笨拙的硬爬方式,卻也頗具實效,只要吃得飽喝得足,力氣夠用,連百丈削峰,也可以視為平地!」

    柳延昭目注焦良笑道: 「焦三弟太以魁梧,剛才那些油雞醬肘,恐怕還不夠吃個半飽?」

    焦良摸摸肚皮,抹了抹嘴,怪笑說道: 「馬馬虎虎,大哥,我和大小子先替你開路登坡,等到了『妙奼金剛』蕭克英的大寨之中,然後再吃飽喝足,好好找補找補!」

    語音落垂,一大一小兩條人影,一躍便是四丈有餘地,直年向「斷魂坡」削壁去。

    等到去勢一虛,孟贊焦良的四手齊伸,十指半隱石內!

    輕輕往下一拉,借力穿身,騰空如箭,一上又是丈許。

    不消多久,兩人便已爬上了「斷魂坡」頂。柳延昭看得好不歡喜,暗歎這兩位盟弟,真是習武良材,以焦良那等巨靈,能練出這好輕功,以孟贊如此侏儒,能練出這強指力,委實是令人難信之事……

    自己身為大哥的,不能僅仗一飯之恩,倚靠一瓶美酒,幾樣滷菜,令人低頭,總得拿出點真才實學,讓這兩位盟弟看一看。

    興念動起,一式「潛龍升天」,身形筆直如箭,穿空七丈!

    就這一手,已令「斷魂坡」頂的孟贊焦良,看得相互動容!

    柳延昭蓄意賣弄,施展既稱「梯雲縱」,又叫「海鶴鑽雲」的內家絕頂輕功,右腳左膝,左腳右膝,接連幾踹,直如平步天梯般,躡空廿丈有餘!

    如今,他已在「斷魂坡」上的七丈高空,掉頭一撲,雙手平分,像支蒼鷹攫兔般,垂空疾降!

    眼看已到孟贊、焦良臨頭,方把雙臂一抖,收煞住疾撲之勢,點塵不驚,飄然落地。

    焦良一伸舌頭,憨笑道:「我的哥,你是神仙?……」

    柳延昭搖頭笑道:「凡胎肉體,怎說神仙?我不過在輕功暨劍術兩樣之上,稍有成就而已。」

    焦良瞪著兩隻大眼,對柳延昭上下打量有頃,惑然問道:「大哥,你既精劍術,你的劍呢?」

    柳延昭笑道:「劍在心中,無須隨身佩帶……」

    焦良方一惑然撓頭,孟贊已向他大罵道: 「小小子,你怎麼這樣愚蠢?大哥適才既能以梯雲巧縱,允氣游空,則內力玄功方面定已達摘花飛葉,均可傷人境界,根本不必在身邊佩劍,只消一枝柔柳,甚至於三尺鮫綃,都可化為洞金穿石的前古神物!」  』柳延照目注孟贊笑道:「孟二弟,你與三弟練的都全身刀槍不入的『混元金剛氣』這也都是上乘神功?」

    孟選笑道:「大哥法眼無差!」

    柳延昭道: 「有『混元金剛氣』護身,自然再妙不過,但……但不知你們有無兄弟,是否均是獨子?」

    孟贊懂得柳延昭問話之意,含笑答道:「我有兩個哥哥,小小子卻是獨子,但傳我們武功的恩師對我們自幼便服以聖藥,曾說過他年縱娶老婆,破了童身,-也無大礙,只約莫會減去一二成功力而已!」

    柳延昭「哦』』了一聲,目光微掃孟焦二人道:…『你們以『混元金剛氣』防身,但攻敵方面呢?用的是什麼兵刃?」

    焦良笑道:「恩師要我們專精一技,切莫博學分神,故而進攻方面,也與『混元金剛氣』有關的,我是大小子的兵刃,大小子也就是我的兵刃!」

    末後兩句,把柳延昭聽得一怔,劍眉微軒,詫然問道:「兩位賢弟竟是互相以對方的身體,作為兵刃?」

    孟贊苦笑道:「正是如此,不過他抓起我來,比較容易,我舉起他來,比較費事,我遂吃了暗虧,被當作兵刃,和人硬幹的機會,多了不少!」

    柳延昭頓覺新奇地,含笑說道:「這倒聞所未聞,頗有趣味,在『霸天大會』上,若有機緣,我頗想看看你們的新鮮花樣!」

    孟贊笑道: 「趣味雖有,花樣不多,因為我已說過,恩師授技之道,貴在精而不在博,我們兩人加在一起,一共只有四招!」

    柳延照越聽越覺得有趣的,目注孟贊焦良,急急問道:「來,來,來,二弟,三弟請快點說來聽聽,使我一開耳界?

    你們既只練四招,則必然威力無倫,是極為神妙的罕世招術!」

    孟贊一推焦良,笑道:「小小子,大哥要聽我們的招術名稱,你唱歌吧。」

    焦良果然一咧大嘴,滿面天真憨厚笑容地,朗聲唱道:「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焦若離孟,魂魄皆消,孟若離焦,性命難逃……」

    柳延昭是絕頂聰明人物,聽完焦良所作歌詞,略一尋思,含笑問道:「孟二弟,你所會的是一招『孟不離焦』和一招『性命難逃』?」

    孟贊點點頭道:「大哥說得對,小小子的兩招則是『焦不離孟』,和『魂魄皆消』!」

    柳處昭皺眉道:「招式名稱,極有趣味,只可惜……似乎有些語病?譬如『孟若離焦,性命難逃』等語,基是連接著看來……」

    孟贊聽出柳延昭所謂「語病」之意,接口笑道:「這不是『語病』,這是恩師故意如此編造,旨在使我們弟兄情厚,莫起勃豁,縱在平時,也須互相親愛地,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柳延昭肅然起敬地,挑左手拇指,點頭讚道:「高!真高!我未想到這幾句話兒,看似含有語病,其中反寓有玄機禪理,令師是那位高人?」

    孟贊與焦良,聽柳延昭提到師傅,一齊神情恭敬地,肅 立抱拳,由孟選答道: 「大哥的『禪機』二字,又猜對了,我們的師傅是位愛喝烈酒,愛吃狗肉的出家人,連法號也從未示人,他老人家只自稱『邋遢和尚』——」柳延昭笑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頭坐,名號起貪嗔,要它作什麼……」孟良怪叫一聲道:「咦!大哥,你你怎麼知道我師傅口中常念的這幾句話兒?……」柳延昭笑道:「我並不知道『邋遢大師』經常以此作偈,只是揣測這位有道高僧,愛吃狗肉,愛喝烈酒,以及不用法號與措,是蘊藏了什麼禪機而已。」

    焦良滿面佩服神色,望著柳延昭,雙挑拇指讚道:「大哥你真個是高明,連半個字兒,都未猜錯!」

    語音微頓,又偏著他那麥斗似的大頭,向孟贊叫道:「大小子,我們能跟著這樣一位大哥,作他手下的焦孟二將,也算是頗有福氣!」  柳延站在這片「排雲壁」頂,一看天光,遂含笑說道:「我們還要趕到『紫雲山百丈坪』呢,快點走吧,不要誤了晚飯。」

    焦良一聽「晚飯」二字,腹中登時又是一陣「咕嚕嚕」

    的雷鳴,二話不說,拔腿便跑!

    孟贊小眼一瞪,剛想譏笑焦良太以猴急,柳延昭已自笑道:「二弟莫罵三弟嘴饞,須知『妙奼金剛』蕭克英『金剛大寨』中的獨有美酒『金剛倒』,幾乎比蕭克英手中一柄『追魂扇』,和一支『獨腳銅劍』,還要來得名震中州!」

    咕!咕!

    常言道:「不見所欲,其心不亂」,孟贊如今只聞得「金剛倒」的酒名,便又嚥下兩口饞涎,腳下自然加快!X  X  X「妙奼金剛」蕭克英是位綠林俠盜,年才雙十,便威鎮中原,在「伏牛山」上,建立了一座相當氣派的「金剛大寨」。她這外號,毫無誇張,可以說是名副其實……

    「妙奼」二字,是指她長得美,「金剛」二宇,是指她長得高!  近六尺的身材,雖然尚不能與「小小子」焦良的七尺四五相比,但是她已足夠稱為女人中的「金剛」!而她右手所用的「檀香追魂扇」,也頗為「妙奼」,左手所用的「獨腳銅劍」,更相當於「金剛」!能同時施展這一重一輕,一長一短的兩般絕不相配的兵刃,足見蕭克英身懷絕藝,內外兼修,以年輕女娃,成為中原綠林道的一隻鼎,並沒有絲毫僥倖!「金剛大寨」佔地不小,撥出了演武場邊的幾十間平房,充作臨時的「賓館」,這個倒也足夠使用。對所有來賓,一視同仁,並沒有劃分什麼「天」號「地」號,但用來待客的酒兒,卻並非柳延昭所說,名氣大得無比的「金剛倒」!由於「排雲壁」到「百丈坪」尚有一段距離,柳延昭等走得雖快,但卻也誤了群雄共飲的晚宴時刻。『賓館原本兩人一間,但明日便是大會,只有一夜光陰,又為了兄弟親近,便索性三人同住,擠上一宿。綠林人物,天性豪爽,何況如此盛會,來的全屬八方英俊,自然是以流水席招待,廚房幾乎是通宵達旦,永不休息,柳延昭才略為盥洗,房中酒菜已備,四盤八碗,相當豐盛。

    孟贊酷嗜盞中之物,才一上桌便先端起酒兒,一傾而盡。

    用不著他發語,柳延昭一望孟贊雙眉微皺的臉上神色,便側顧一名侍應小童,含笑問道:「蕭大寨主什麼時候竟學得小氣起來,捨不得用『金剛倒』待客?」  .侍應小童恭身答道:「一來『金剛倒』存量有限,無法匆促趕釀,對眾多貴賓,遂難普遍的供應,二來酒力太強,一醉三日,深恐賓客貪杯過量,會誤了明日大會盛舉,故而我家寨主有令,只以一般佳釀侍客,倘若有人指名索飲『金剛倒』,則需寨主親自批准!」

    柳延昭聞言,目注孟贊,向他含笑問道:「二弟,『金剛倒』的酒性,確實強烈,後勁更足,你大概能.喝多少?」

    孟選毫不考慮地,掛著嘴角饞涎,應聲答道:「十斤!」

    這「十斤」二字,著實把侍應小童,聽得大吃一驚。

    柳延昭向小童笑道:「好,煩你為我們向你家寨主,請賜十斤『金剛倒』美酒,並加上一支燒豬。」

    侍應小童又說道:「貴客可否賜份名貼?……」  .柳延昭目光一掃,見室中設有書桌,並有文房四寶,遂取張紙兒,盡了筆墨十分簡單,但是氣韻極為生動的一枝垂柳,遞交侍應,並笑道:「我從來不備名貼,你把這張畫兒,交給簫寨主,或許她便會知曉我是何等人物。」

    侍應小童見過不少三山五嶽人物,知道柳延昭此一做法,必有絕大來頭,甚或還與寨主有深厚的交情,遂喏喏連聲,接過書兒踅去。

    還未多久,有個豪爽剛亮的女兒語音,在門外響起,邊行邊說道:「這是那位江湖友好,在開玩笑?『金剛倒』半斤之數,已足一醉如泥,他們共只三人,卻要喝『十斤』之多?……」

    說至此處,人已進門,頓使柳延昭猛贊焦良三人,同覺眼前一亮!

    六尺高的「女金剛」,居然高而不粗,豪中帶秀,圓姿替月,玉靨如花,難怪江湖人物在「金剛」之上,又送了她「妙奼」二字……

    柳延昭看著蕭克英在笑……

    蕭克英卻看著柳延昭在怔……

    她怔了好大一會兒,方似從震驚意外中,回醒過來,「呀」了一聲說道:「我的天,柳爺,那支垂柳,原來是你?

    你這條神通廣大的『四海游龍』怎肯紆尊降貴,參與這江湖俗物之會?好,有你一來,什麼『五霸七雄』,大概統統完蛋……」

    柳延昭不等她往下再說,便自截斷蕭克英的話頭笑道:「蕭大妹不要把我捧得高上雲端踹下泥沼,我來『百丈坪』,志在觀光,不在爭雄,最低限度總不會爭奪你的『妙奼霸天』……」

    蕭克英嫣然一笑,這時目光才轉向孟贊焦良二人身上望去,不禁又為焦良比她高大得多的金剛雄軀一震!

    柳延昭乘機為焦孟二人引見,劍眉微軒,含笑說道:「二弟、三弟,見個禮兒,這位就是當代武林的女中豪傑,『妙奼金剛』蕭大寨主……」

    又向蕭克英笑道:「蕭大妹,這是我金蘭結義的二弟孟贊,三弟焦良……」蕭克英一面與孟贊焦良互相見禮,一面向侍應小童說道:「快去關照廚下,撤換最上等的菜餚並準備十斤『金剛倒』,柳爺是蓋代英雄,自有罕世酒量,這位焦三爺,又具如此雄軀,十斤之數還不知道夠不夠他們喝呢?……」侍應小童才一轉身,蕭克英又想起一事,含笑叫道:「你們粗手粗腳,只能侍應一般客人,趕快叫我身邊的小英小玉,侍候貴客……」  杉蜒昭笑道:「蕭大妹,你不要把這樣把我待若上賓好麼?倘若過份客氣,那我便……」蕭克英搖頭微笑,一面肅客就坐,一面接口說道:「柳爺,我不是對你特別客氣,而是藏有私心……」柳延昭聽了這「藏有私心」四字,方覺氣怔,蕭克英又復笑道: 「我叫小英小玉來此侍候柳爺那是她們天大造化,只要柳爺高興,隨意傳授上個一招半式,她們便畢生受用不盡……」柳延昭失笑道: 「我說蕭大妹怎麼今天對我特別客氣,原來是想為你那兩名愛婢,敲我一點竹槓!」蕭克英嫣然道: 「柳爺,少時你菜可多吃,酒卻少飲,那『金剛倒』的後勁之強,委實……」柳延昭目光微注孟選,劍眉雙軒,接口笑道:「蕭大妹放心,我和焦三弟,只是領略風味,淺嘗便止,孟二弟才是豪量的杜康知音,那十斤『金剛倒』,是他一人要的!」蕭克英多半都是面對柳延照發話,偶然幾次眼角流波,都是飄往那位比她還要高出一頭,坐在椅上便如半截黑塔的小小子焦良,如今聽了柳爺延昭所說十斤「金剛倒」全是孟贊一人想喝之語,才把頭一低,以詫然目光盯在大小子孟贊臉上,正色說道:「孟爺,不是我捨不得酒,而是『金剛倒』的勁頭太凶……」

    孟贊笑道:「蕭寨主放心,我懂得適可而止,不會喝得爛醉!」

    蕭克英道:「平常時日,孟爺便在我寨中醉臥三日,又有何妨?但明日要與天下群豪,逞雄爭霸,喝多了酒,縱令不醉,對功力也有影響,尤其那『金剛倒』香味太醇,好酒之人,入口每難自制,孟贊千萬記住,若是你一人獨飲,有三斤酒兒,應已足夠,蕭克英直到今日,還沒有見過兩斤不倒的鐵金剛呢!」

    孟贊自恃酒量,口中雖是唯唯稱是,心中卻頗為不服,決定少時定把十斤酒兒,一齊喝光,讓這位「妙奼金剛」,見識見識!

    少時,首先換上了極名貴的精緻酒菜,跟著香風閃處,兩名十六、七歲,一著紅衣,一著白衣的絕美少女,搶步走進賓館,紅衣少女手中還提了一隻形式古雅的陶質酒罈。

    蕭克英伸手指著柳延昭,向那兩名少女,含笑地叫道:「小英,小玉,先見過柳爺,柳爺就是上次在『芒涼山』中,赤手空拳,獨斬八寇四大凶,幫過我大忙,也等於是救過我性命的『乾坤聖手四海游龍』!」

    兩名少女,面露欽佩之色,一齊襝衽拜倒!

    蕭克英又指著孟選焦良笑道: 「這是柳爺的金蘭義弟,小個子的是孟二爺,大個子的是焦三爺……」

    小英小玉行禮參見之際,四道聰明伶俐的目光,少不得又在小小子焦良的雄健虎軀以上,多盯幾眼!

    蕭克英等她們行完了禮,方對柳延昭等,含笑說道:「這兩個丫頭,倒還聰明,穿紅的叫小英,而穿白叫小玉,只可惜未遇名家指點,只是隨我學了一些笨拙把式……」

    語音頓處,偏過頭兒,向那紅放少女小英,笑聲說道:「小英,開壇獻客,孟二爺是海量,替他換只大一點的杯兒。」

    小英似乎極少遇見喝「金剛倒」要用大杯之人,聞言神情略怔,但仍恭身遵命,在袍櫃中,尋了只中號酒杯,向孟贊雙手奉上。

    小玉則動手打開了壇口泥封,立有一股極為濃冽誘人的奇異酒香,瀰漫在這間並不太大的賓館之內。

    孟贊「呀」了一聲,目閃神光,向蕭克英含笑說道:「蕭寨主……」

    三字才出,便被蕭克英伸手攔住搖頭笑道:「孟爺,別叫我蕭寨主,應該跟著柳爺,叫我蕭大妹,我以後也沾點光兒,對你們三位,改稱柳大哥、孟二哥,和焦三哥了!」

    孟贊目光微側,見柳延照含笑點頭,遂立即改口笑道:「蕭大妹釀得好酒,我喝過三十年的窖藏『茅台』,香味還沒有這『金剛倒』來得濃冽!」

    蕭克英道:「酒不是我自己釀的,我寨中有位釀酒師傅,據他自詡,是此道之中的當世第一高手……」

    柳延昭道:「這位釀酒名師是誰?此道最難得的,便是經驗火候,以及取材酌量的恰到好處,故而他既有此造詣,年齡方面便決不在小。」

    蕭克英頷首道:「柳大哥猜得對了,這位釀酒師傅,是個白髮道人,從來不告人名姓,並因長年均在醉鄉,遂自號『酡醉道士』。」

    柳延昭目注孟贊、焦良,揚眉笑道:「二弟,三弟,世上的巧事真多,既有從不示人法號的『邋遢和尚』,又有從不告人姓名的『酡醉道士』……」

    蕭克英立即便問道:「誰是『邋遢和尚』?」

    柳延昭笑道:「是位世外高人,也是我孟二弟焦三弟的授業恩師,故而那位擅於釀酒的『酡醉道士』,可能也是位假借杜康,高蹈自隱的異人奇客,大妹千萬不可對他怠慢才是!」

    蕭克英連連點頭,嫣然笑道:「有此可能,因為這『酡醉道士』,時常會在醉言醉語中,微露玄機,十分奧妙,好在我對她頗為尊敬,一向稱為『師傅』……」

    柳延昭接口道:「蕭大妹有此名師,酒量方面,定也驚人的了!」

    蕭克英搖頭笑道:「我愛喝幾杯,量地不宏,對這『金剛倒』,最多能喝一斤,超過則不勝酒力!」

    說至此處,一雙嫵媚大眼之中,已閃射出驚異的神色!

    原來就在她與柳延昭說話之間,孟贊已接連飲乾了四杯酒兒。

    雖然,小英顧慮酒性太烈,未用巨觥,只替孟贊造了支中號杯兒,但杯中若是斟滿,也足容六兩美酒。

    換句話說,就這數語光陰,孟贊已把蕭克英難禁一斤酒力的「金剛倒」,喝了斤半人腹。

    柳延昭見那酒兒,斟在杯中,業已高出杯口分許,猶未外溢,遂舉起酒杯來,嘗了一口,笑笑道:「不單酒好,連水質也好……」

    蕭克英笑道:「柳大哥真是行家,『酡醉師傅』便為了愛這『紫雲峰』的泉水,適於釀酒,才不忍離去,否則,憑前兩任寨主,和我的一些薄面,那裡留得住這等方外奇客?

    ……」

    蕭克英說話至此,孟贊又是口到酒干的三杯下肚。

    連站在桌邊,替他斟酒的俏婢小英,都有點看得傻了。

    柳延昭劍眉微蹙,目光凝注孟贊,含笑叫道: 「二弟,你是不是一路饞過頭了?如此烈酒,怎麼這樣喝法?」

    孟贊又是一杯傾盡,軒眉笑道:「好酒,好酒,人世間最最可貴之事,便一是知音難得,二是好酒難逢,大哥請容我幹上十杯,過過酒癮,然後再陪你和蕭大妹淺斟低酌如何?」

    語音才落,第九杯「金剛倒」,又已見了底兒!

    柳延昭軒眉笑道:「好,小英,再替孟二爺斟上第十杯……」

    孟贊飲完這杯,起身向蕭克英一抱以拳,怪笑說道:「蕭大妹,多謝,多謝,我孟贊自出娘胎以來,第一次喝得如此痛快,這份恩情,太以令人感激,今後,蕭大妹任何差遣,湯火不辭,甚至於連你的終身大事,都包在我的身上!」

    說到末後兩語,目光掃及恰好坐在蕭克英身邊的小小子焦良身上,引得小英小玉二婢,掩唇嬌笑,連那位一向灑脫的「妙奼金剛」蕭大寨主,也有兩片紅霞,飛上玉頰!

    柳延昭亦發出會心微笑,只有渾金璞玉般的小小子焦良,尚茫無所覺,只顧大嚼羅列滿席的精美菜餚。

    柳延昭生恐羞了蕭克英,遂岔開話頭向她笑道:「蕭大妹,孟二弟的十杯已足,我們暫時按下酒兒,應該談談人了。」

    蕭克英臉上又是烘的一熱,紅霞益添,囁嚅問道:「談……談什麼人?……」

    柳延照知她會錯了意,微微一笑,揚眉說道:「當然是問問蕭大妹,這次參與大會,爭奪『五大霸天』榮號的,有些什麼人物?」

    蕭克英聽柳延昭問起此事,立即秀眉微蹙,正色答道:「這次來的意外人物多呢,又均異常扎手,若不是有柳大哥趕來為我壯膽把場,小妹說不定會弄得丟人現眼!」

    柳延昭詫道:「蕭大妹何出此言?」

    蕭克英道: 「這次大會的起因,便是有二三好事友人,認為當世武林中,既有『七雄』,應該再添『五霸』,想為我爭取一個江湖公認的『妙奼霸天』……」

    延昭笑道:「其實這項榮號,無須爭奪,蕭大妹應該是實至名歸……」

    蕭克英飲了一口酒兒,放下酒,杯,截斷柳延昭的話頭說道:「柳大哥,這回你料錯了,至少已有三位武林英雄,想爭奪這『妙奼霸天』四字!」

    柳延昭「哦」了一聲,又舉杯微啜了一口「金剛倒」,目注蕭克英道: 「蕭大妹說來聽聽,誰是你的爭奪『霸天』的對手?」

    蕭克英道: 「柳大哥知不知道在湖南湖北一帶,有個『雲夢世家』?」  柳延昭點頭道: 「這個我知道, 『雲夢世家』的掌門家主,便是『七雄』中的『銀槍之雄』楚仲胥嘛。」

    蕭克英點頭道:「對,楚仲胥的妹子楚仲琳,人稱『女溫候』,善使兩柄短短銀戟,她便對『妙奼霸天』榮號,頗有興趣,已然到了『百丈坪』,住入賓館。」柳延照笑了一笑道:「蕭大妹的一身功力,較之『銀槍之雄』楚仲胥,也不會多讓,何況他妹子『女溫侯,楚仲琳呢,第二位對手是誰?」蕭克英道:「桐柏山飛鷹堡的堡主,『黃衣羅剎』羅艷秋……」

    柳延昭微覺動容道: 「這到是名勁敵,但『黃衣羅剎』羅艷秋早年心狠手辣,凶名久滿江湖,但如今已是花甲許人,難道竟仍有爭名之欲?」一聲「黃衣羅剎」,和一句「花甲許人」,使孟贊、焦良二人,想起了「斷魂坡」前,所受的「潑酒飛雞」之辱!小小子焦良雖然食量過人,但這一陣埋頭大嚼之後,也已過足饞癮,聞言以下,抬起頭來,從如鈴大眼內,射出了炯炯神光,向蕭克英問道:「蕭大姊,你所說的『黃衣羅剎』羅艷秋,是不是用一根看去當沉重的鳳頭鐵拐,作為兵刃?」說也奇怪,蕭克英是女中豪傑,對任何人都倜儻蕭灑,侃侃陳言,但對於焦良,卻未語臉先紅地,略一扭怩,方始答道:「羅艷秋年輕時用『仙人杖』,年老後方籌了一根九九八十一斤的精鋼風頭鐵拐,也改稱羅三娘,焦三哥會過她麼?」焦良向柳延昭道:「大哥,你還記不記得幾乎把你打下『排雲壁』去的半隻燒雞?」柳延昭已聽孟贊、焦良說過此事,遂「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她,想不到羅艷秋業已改稱黑三娘,上了年紀之後,仍這般刻薄冷酷……」

    蕭克英問起情由,柳延昭說明經過,孟贊並在一旁笑道:「這位『黃衣羅剎』,不單潑去余酒丟掉燒雞,臉上神情,與目內寒光,更是冷酷刻薄已極,小小子被她氣得立即落淚,誓稱必雪此辱,如今既知她來歷身份,應該有機會了……」

    他一面說話,一面卻悄悄在桌下踢了焦良一腳!

    焦良有時聰明絕頂,有時卻如璞玉渾金,傻得可愛,他雖不明孟贊為何暗暗踢了自己一腳,卻自動自地,向柳延昭說道:「大哥,我有辦法讓那『黃衣羅剎』羅三娘,不向蕭大妹爭奪『妙奼金剛』榮號!」

    柳延昭笑道:「三弟有何妙計?」

    焦良不答柳延昭所問,卻向蕭克英抱拳笑道:「蕭大妹,在我尚未說出辦法之前,必須先向你告借一件寶貴東西!」蕭克英道:「是什麼寶貴東西?只要我寨中現有,焦三哥可以隨意取用。」焦良笑道: 「是兩個字,就是蕭大妹美號『妙奼金剛』中的『金剛』兩字。」柳延照觸動靈機,「咦」了一聲,接口含笑說道:「三弟何必再求?蕭大妹適才不已允許,只要是她所有,你可以隨意取用麼?何況只是兩個字兒,許字,許字,一定許字!」這「許字」二字,語涉雙關,聽得蕭克英玉額益酡,孟贊與小英、小玉均面帶會心微笑。只有從來不會涉及情場的小小子焦良,仍獨無所覺,神采飛揚地,軒眉笑道:「明日我和在小子先行出陣,聲明要奪『金剛霸天』,並指名邀約八九十斤鳳頭鐵拐作為兵刃的『黃衣羅剎』羅三娘,作為第一陣的爭奪對手!」蕭克英此間聞言一驚,頗為關切地,目注焦良,正色說道:「焦三哥,那『黃衣羅剎』,名非幸致,藝業極高,尤其那根重達八十一斤的風頭鋼拐,力能開山劈石,變化甚多,焦三哥似乎空身前來,未帶慣用兵刃,倘若臨時取我寨中所備的鞭槊錘棍,或獨腳銅劍等物,能趁手麼?」女也因焦良身高邊邊有七尺四五,宛如巨靈,遂以為他平常所用的定是鞭槊錘棍,或獨腳銅劍等重型兵刃。焦良笑道:「蕭大妹不必替我擔心,我已帶來一件最奇妙的兵刃!」

    蕭克英認定焦良決不會用甚軟劍、軟鞭、連環索、點穴橛等小巧兵刃,故而目光不看焦良身上而在屋中四下掃視。柳延昭笑道:「蕭大妹不用找了,我焦三弟的得意兵刃,就坐在你的對面,他已連干了十大杯『金剛倒』,還假裝還不大過癮呢?……」這樣一說,蕭克英自然目注孟贊,一雙大眼中,流露出驚疑意;孟贊只顧笑嘻嘻地,品嚐美酒佳餚,根本不加理會。

    柳延昭含笑道:「蕭大妹,我孟二弟與焦三弟所煉功力,自成一家,別具威力,他們是互以對方身軀,作為兵刃,招式更十分有趣,叫做『焦不離孟』,和『孟不離焦』!」蕭克英嫣然一笑道: 「互以對方身軀,作為兵刃之舉,真是聞所未聞的江湖奇事……」話方至此,雙眉忽蹙,向正在不停舉杯的孟贊問道:「孟二哥,羅三娘的『鳳頭鐵拐』,是百煉精銅所練,你卻是血肉之軀……」柳延昭笑道:「蕭大妹,我二弟三弟均有極上乘的『混元金剛氣』護身,讓他們打個頭陣也好, 『黃衣羅剎』羅三娘若敗在那招奇絕妙絕的『焦不離孟』之下,必然貽笑當場,那裡還有臉面,再和你爭奪『妙奼霸天』,你便少了一名勁敵!」蕭克英苦笑道: 「那『女溫侯』楚仲琳,我自己可以應付,『黃衣羅剎』羅三娘又有孟二哥焦三哥的美意豪情,代為打發,但不有第三位對手,也是最厲害的一位對手,她若明日趕到,只怕『妙奼霸天』,非她莫屬!」柳延昭知曉蕭克英心高氣傲,素來不大服人,如今聽她把這第三位對手,形容得那等厲害,不禁急急問道:「這位對手是誰?」  蕭克英笑道:「秦文玉!」

    雖然只有區區「秦文玉」三字,著實把柳延昭聽得一驚,他目中電閃神光,雙眉微蹙問道:「『秦文玉』?是不是那個被江湖人物形容她功參造化,胸羅萬萬,業已名列『七雄』的『巾幗之雄』?」蕭克英點頭道:「正是她,我雖未會過秦文玉,但從所闖江湖中的種種傳說,加以推斷,已知必非其敵!」柳延昭道:「秦文玉既屬高人,不應貪得無厭,她已名列『七雄』,何必還要來爭奪『五霸』之位作甚?」蕭克英道:「我起初也有柳大哥這種想法,但一轉念間,又覺得可能秦文玉認為『妙奼霸天』名號,與她『巾幗之雄』有了衝突,遂傳出她要來與會之語。」柳延昭端起懷兒,飲了一口「金剛倒」,突然說道:「我對秦文玉聞名已久,惜無較量機會,她若不來,我不出手,她若真要想『雄』、 『霸』兼得,我便有明日會上,鬥一鬥她!」

    蕭克英深知柳延昭一身絕學,冠冕當今,聞言方自一喜,孟贊卻以微有兩三分酒意的.目光,看著柳延昭道:「大哥,你怎樣斗秦文玉呢?是爭她的『巾幗之雄』?還是奪她的『妙奼霸天』?」

    一句話兒,把柳延昭與蕭克英二人,雙雙問住!

    因為不論是「由幗之雄」或是「妙奼霸天」,參與爭奪之人,均應為紅粉英豪,不能是鬚眉男子漢的。

    就在柳延昭被問得發怔之際,焦良怪笑說道: 「大哥,大小子既然這樣說法,他必是想出什麼鬼點子了!」

    柳延昭聞得焦良之言,目注孟贊,含笑問道: 「二弟,江湖傳言, 『巾幗之雄』秦文玉,目空一切,心雄萬丈,一身功夫,也委實罕絕無儔,你是否有甚讓她自願和我相鬥的錦囊妙計?」  孟讚的酒量確實驚人,一仰脖子,又是半大杯「金剛倒」下喉,雙眉微揚,笑聲說道:「大哥如今秦文玉只是據聞要來,人並未到,明日她若不來,自然萬事皆休,倘她果然與會,並欲與蕭大妹互爭妙奼魁首,則我和三弟只消擁護大哥,充任『文武霸天』,則這四字尊號,既極響亮,又不限男女,必將轉移秦文玉的注意力,會主動要和你一分上下的!」  蕭克英撫掌讚道:「好這『文武霸天』四字,委實既極響亮,又極嫵媚,當代武林中,除了柳大哥』這等允文允武的大俠士、大英雄,有誰當得?依我之見,不論秦文玉來或不來?都應該在明日大會之上,為柳大哥爭取這樁榮號。」

    柳延昭笑道: 「蕭大妹,你千萬不要胡鬧,我這次只湊熱鬧,全無名心……」

    話方至此,突有一名壯漢,搶步人室,向蕭克英恭身稟道:「啟稟寨主,北六省綠林道總瓢把子『九爪鷹王』戚九淵,前來與會,並因寨主未曾相迎,已有不悅神色……」

    蕭克英皺眉道:「『百丈坪』雖稱山寨,其實從未作過綠林勾當,根本與黑道群豪,不相隸屬的, 『九爪鷹王』戚九淵,卻擺他總瓢把子的什麼譜兒?……」

    柳延昭聽她說至此處,微微一笑,搖頭說道:「蕭大妹,不管怎樣,做主人的,總不宜待客傲慢,你且去迎接戚九淵一下,我們淺斟低酌,等你回來,再彼此細密計議!」

    蕭克英知道柳延昭不會對自己虛偽客氣,說的全是肺腑之言,遂點頭笑道:「好,我就接他一下,並看看與戚九淵同來的,還有些什麼樣的凶神惡煞?」

    蕭克英出室後,柳延昭向孟選看了一眼,含笑道: 「二弟,這『金剛倒』後勁驚人,你最……最好留點量兒,不要過份勉強!」

    孟贊一仰脖兒,喝乾盞內余酒,揚眉笑道: 「大哥,即便你不說,我也會見好就收,就此打住……」

    孟贊雖嗜酒如命,卻能說話算話,在幹了這半大杯「金剛倒」後,便未再舉盞,點滴不飲。

    即此一舉,便可看出孟贊十分深沉冷靜,具有高度智慧,可以控制自己,不是魯莽衝動一時的人物。

    又過立刻,蕭克英回到賓館,柳延昭才向她看了一眼,便頗為吃驚地,「咦」了一聲問道:「蕭大妹,你……你是為了何事,心中竟滿蘊忿怒?」

    蕭克英雙頰之上,起了一陣緋紅,赧然笑道:「我真是個草包,心中藏不得半點事兒?……」

    柳延昭指著孟選、焦良,向蕭克英含笑說道:「孟二弟、和焦三弟,已與我義結金蘭,蕭大妹無須顧忌,有甚事兒,儘管說出,大小子也可替你命個主意!」

    蕭克英似乎餘怒未息,先端起自己盞兒,把余酒一傾而盡,方雙挑秀眉,神色忿然說道:「戚九淵率眾前來,除了參與大會之外,另有兩件事兒,第一件便是為他獨子戚如山,向我求婚……」

    柳延昭想不到有此一著,「呀」了一聲,搖頭笑道:「這件事可得由蕭大妹自己衡量,我們無法替你作主!那……那戚如山人品如何,蕭大妹可見過麼?」

    孟贊突然插口道:「戚如山身材高大麼?他比我們這位小小子焦老三如何?」

    蕭克英趁機向焦良大大方方地,看了兩眼,搖頭答道:「戚如山不過比我略高,但卻恐怕比焦三哥要矮了半個頭兒……」

    孟贊「拍」的一巴掌,拍在焦良腰背之間,怪笑說道:「小小子記住,在明日爭奪『金剛霸天』的對手中,要加上戚如山一個,你並必非使他們敗不可……」

    柳延照生恐孟贊說話露骨,羞了正在氣惱中的蕭克英,遂一面向蕭克英斟酒,一面含笑問道:「適才蕭大妹的話尾有個『但……』字,顯然意有未盡。」

    蕭克英道:「我是說戚如山雖然頗有英武之名,但人品卻不端,殘狠暴燥,並好色如命,有『花花太歲』外號!」

    柳延昭失笑道:「就沖這四個字兒,便知不單其人可鄙,其行更必可誅,癩蛤蟆還想吃得天到鵝肉麼?……」

    語音略頓,目注蕭克英又道: 「蕭大妹說戚九淵此來,除了赴會,另有兩件事兒……」

    蕭克英不等柳延昭再往下問,便眉騰怒氣,接口說道:「另一件事便是戚九淵要我把『百丈坪金剛寨』,歸人北六省綠林道內,換句話說,也就是要我臣服,聽他管轄節制!」

    柳延昭本在淺啜,聽完話後,卻停盞不飲,望空出神!

    簫克英:「柳大哥,你在想些什麼呀?」

    柳延昭俊目之中,微閃精芒,向簫克英正色問道: 「蕭大妹,我沒會過『九爪鷹王』戚九淵,你可知道此人究竟有多藝業?」

    簫克英道:「我也不在大深悉此人,但照常情推斷,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只是黑道之尊,手底下當然頗過得去,但也不至於強到什麼驚世駭俗地步?」

    柳延昭頷首道:「我的推斷,與蕭大妹相同,故而奇怪這『九爪鷹王』戚九淵,是憑借北六省的綠林總魁頭銜?敢於上門欺人,對蕭大妹面提威脅也就等於要奪取『金剛寨』,這片基業?」

    簫克英「哦」了一聲道:「原來柳大哥是為此思索,但你全猜錯了,戚九淵一非憑借藝業,二非憑借銜頭,他是憑借他的身後靠山!」

    柳延昭頗感意外道: 「他本人已是北六省的綠林盜魁,身後竟還有靠山麼?」

    簫克英冷笑道:「戚九淵不是不知道我簫克英天生傲骨,是絕不肯低頭忍氣之人,他若是另無靠山,又怎敢如此狂妄跋扈?」

    焦良旁問道:「蕭大妹知不知道那戚九淵的身後靠山是誰?」

    簫克英道: 「戚九淵雖未明言,只是業已猜得出來,多半是『尊天會』……」  柳延昭一怔,問道: 「這是個什麼組織?我怎麼從沒聽 說過『尊天會』是由何人……」他的話猶未了,簫克英便接口笑道:「柳大哥的俠蹤多在江南一帶,以致未聞得新近北地之事。」柳延昭道:「蕭大妹這樣說法,莫非所謂『尊天會』是新近崛起?」

    簫克英道:「這神秘組織,尚未到對外公開,只知是位武功高絕之人,欲為舉世黑白兩道的總盟主,遂自號『黑白天尊』,秘密組織『尊天會』,著實業已嘯聚了不少奇才異能之士,實力強於當世武林的任何門派!……」孟贊聽至此處,詫然問道:「『尊天會』既有如此實力,何不明目張膽的開宗立派?」簫克英道:「據說那位『黑白天尊』顧忌四位久已不見俠蹤的武林奇士,要等確實訪查這四位奇士,是隱?是仙?並蓄夠應付實力,才萬無一失地開宗稱霸!」

    焦良聽得頗覺有趣,含笑問道:「蕭大妹,你知不知道被『黑白天尊』視為大忌的四位奇士是誰?」簫克英搖頭道:「我是聽我一位加入『尊天會』的要好朋友所說,但他卻不知道那四位奇人姓名,只知是三男一女,被『黑白天尊』稱為『一仙三絕』!」孟贊向柳延昭笑道:「大哥學究天人,可知所謂『一仙三絕』究竟是誰麼?」柳延昭笑道:「這與學識無關,若論起江湖耳目的靈通方面,我因喜愛黃山匡廬,天台雁蕩之勝,遊蹤多在江南,真只謂所聞者少,那裡會知道『一仙三絕』是何許人物?……」

    說至此處,目注簫克英,劍眉一軒,含笑問道: 「蕭大妹,據你所謂,那『黑白天尊』即創立『尊天會』,欲為當世武林的黑白兩道總盟主,則他對於這次群雄共爭的『五大尊天』榮銜,必不肯輕輕放過!」簫克英嬌笑道:「大哥完全猜對,『黑白天尊』已派他心愛弟子帶領三名好手,與『九爪鷹王』戚九淵回來,似乎想將『五大霸天』一起收為他們『尊天會』的光耀門面之物。」柳延昭「哦」了一聲,從嘴角間浮起一絲哂笑道: 「這『黑白天尊』的雄心著實不小,他那心愛的弟子是個怎樣的山粗海怪腳色?」簫克英笑道:「柳大哥這次完全猜錯,『黑白天尊』的心愛弟子,不是什麼山精海怪模樣,而是一位風神絕世的年少白衣書生。」柳延昭道: 「他率來三名高手中,有什麼樣的紅妝俊傑?」

    簫克英搖頭道: 「沒有,所來五人,全是男的,沒有一名婦女。」

    柳延昭飲了一小口酒兒,看著簫克英,含笑說道:「如此說來,『尊天會』對蕭大妹青眼獨垂居然不想爭奪你的『妙奼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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