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瞥正目注虛空,陷入沉思中的白雲飛一眼,然後含笑問道:「師兄,小弟這說法,還算公道?」
白雲飛苦笑道:「公正,公正,可算是持平之論。」
枯木大師道:「如與事實有出入之處,你可得及時更正啊!」
白雲飛長歎未語,枯木大師才娓娓地接道:「這位花花公子,既稱孝子,對自己的放蕩行為,在雙親面前,也自然有點顧忌,但一俟他的雙親相繼去世,失去了管頭,可就得其所哉啦!於是,只等孝服—除,—個—個的小妾,相繼接到了家中,不多不少,—共才七位。」
微頓話鋒,目光移注白雲飛笑問道:「這數字沒說錯吧?」
白雲飛訕然一笑道:「沒錯,連元配—共是八位。」
徐丹鳳忍不住發出一聲嬌笑。
枯木大師笑道:「丫頭,你別笑,祖父是風流種子,你那個白天虹,也必然會克紹箕裘,以後,你可當心一點。」
徐丹鳳給他一個嫵媚的白眼道:「我才不在乎哩!」
「嗯!這才是最聰明的辦法。」枯木大師含笑接道:「於是,那位元配夫人一氣之下,獨自帶著她的唯一兒子,悄然出走……」
徐丹鳳接問道:「那位元配夫人帶走的,就是以後『中原四異』中的白大俠?」
枯木大師瞪了她一眼道:「你丫頭是想要我對你的聰明,誇獎一番?」
徐丹鳳氣得蓮足一頓道:「好,我不問就是。」
枯木大師莞爾一笑道:「這事情發生之後,那位花花公子當然費了不少工夫四處找尋,可是,他們母子,竟然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徐丹鳳忍不住又截口問道:「他們母子,究竟躲到甚麼地方去了呢?」
枯木大師苦笑道:「這問題,連花花公子本人,一直到目前為止,都沒弄清楚,你問我,我能問誰呢?」
徐丹鳳訕然一笑道:「以後呢?」
「以後麼!」枯木大師接道:「一直到白曉嵐闖出『惜花公子』的名號之後,那位花花公子才心有所疑地找上他,查問之下白曉嵐除了承認是花花公子的兒子之外,其他一切都諱莫如深,而且,神態之間,也顯得非常冷漠。當時,那位花花公子,成了『餛飩擔兒一頭熱』,只好廢然而返。」
頓住話鋒,才輕輕—歎道:「因此之故,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白曉嵐就是白雲飛的兒子,而這些知道內情的少數人,又不願傳播,於是,『惜花公子』白曉嵐的身世和來歷,就成了一個令人費解的啞謎了,丫頭,還有甚疑問麼?」
徐丹鳳想了想道:「以後『中原四異』同時失蹤,白老人家也沒再查問過?」
枯木大師道:「還有甚查問的哩!事實上,他們之間,雖是骨肉至親卻是形同陌路,而那位花花公子也委實沒料到,『中原四異』的神秘失蹤,竟隱藏著一宗偌大的陰謀。」
徐丹鳳不由幽幽一歎道:「如此說來,如非老人家前此誤打誤闖地在四海鏢局中碰上小明,目前還被蒙在鼓中哩!」
「可不是!」枯木大師也輕輕一歎道:「說來,人世間的一切,好像冥冥中都早有安排,否則,他們祖孫之間,也就不會在四海鏢局碰頭了。」
於四娘目注白雲飛笑了笑道:「想不到此中還有如此一段秘辛,白老,現在,我要恭喜你啦!只要將白曉嵐和小明二人救出.來,你們父子祖孫,就可共享天倫了。」
白雲飛長歎一聲道:「於大姊,話是不錯,但路正遙遠夜正長,未來的演變如何,還難說得很哩!」
冷寒梅正容接道:「白老請莫心焦,問題雖然棘手,總有解決的辦法,目前,咱們且先將小明解救出來再說。」
於四娘點點頭道:「對!時間也差不多了,各位且各自摒當一下,咱們立即出發。」
徐丹鳳黛眉一軒,目凝冷電地接道:「目前,既然一切都已挑明,從現在起,咱們索性仍回白馬寺去,好好地跟冷劍英那叛徒周旋一番。」
盞茶工夫過後,關帝廟中,飛起十多道奇快絕倫的黑影,紛紛向洛陽城方向,疾射而去。
當枯木大師在關廟中,向群俠說明白雲飛的家庭韻事的同時,摘星樓秘室中的冷劍英,卻正在眉峰深鎖地繞室徘徊著。
這情形,自然是顯示白天虹所說的話業已使他感到相當困擾了。
是的,他一向視為心腹,倚為左右手的東方逸古太虛,居然會暗懷異心,形成目前的心腹大患,這委實是他所始料不及的的。
如今,古太虛可算是羽毛豐滿,而且,一身功力,也可能已超過了他,他將如何自處呢?
直接下手將他除去麼?沒這種把握,如果一擊不中,則後果不堪設想……接受白天虹的條件,藉白天虹之力,將古太虛除去,倒是一個可行的辦法,但技術上困難太多,尤其是先行釋放白曉嵐夫婦和呂伯超之後,不但沒法控制白天虹,也失去對群俠要挾的三個有力人質,這情形,可無異於是前門驅狼,後門進虎……
有著這些無法決定的困難,也就難怪他繞室彷徨,不知如何才好了。
在此同時,困處斗室中的白天虹倒反而顯得頗為安詳。
本來,他除了對自己的雙親和呂伯超等三人,一直籌思不出一個妥當的脫險方法而深感焦急之外,對他自己的被困,一直就不曾怎麼心煩過。
要說他有所不安,那就是深恐綠珠、季東平等人也被陷落,以及徐丹鳳等群俠聽到他被困之後,採取激烈的冒險行動而已。
如今,已由冷劍英親口告訴他,季東平等四人已脫險,除了綠珠的傷勢如何不得而知之外,這第一項不安的原因,算是已解除大半。
而季東平等人的脫險歸去,也連帶使徐丹鳳等群俠冒險躁進的機會減少了,因而第—二項不安的原因,也算是減輕了不少。
再加上古劍於秘密甬道中,所告訴他的好消息,更等於是服下了一顆定心丸,於是他摒除一切雜念,安心地運功調息起來。
他,為了等古劍回來之後,聯絡方便計,還特別將座椅移到那秘密甬道的旁邊,以便隨時可以聽到古劍所帶回的佳音。
就當他神歸紫府,氣納丹田,快要進入忘我之境時,那秘密甬道的鐵壁上小孔中,卻適時傳來三響輕微的彈指聲,緊接著,一絲微弱語聲傳了過來道:「白少俠,白少俠……」
白天虹不由又驚又喜地就著小孔傳音答道:「老兄回來這麼快!」
那神秘傳音答道:「救兵如救火,在下怎敢怠慢!」
白天虹接道:「那邊情況如何?」
那神秘傳音道:「少俠,一切且等脫險之後再談,現在,在下立即著手以寶刃破除鐵壁,最多盞茶工夫,少俠就可脫險了。」
話是說得有理,但白天虹心懸綠珠安危,仍然不住脫口問道:「老兄,綠珠的傷勢如何?」
那神秘傳音笑道:「白少俠不愧是多情種子,俏丫頭這一注,倒真是押對啦!」
白天虹訕然一笑道:「老兄別取笑,請答我所問。」
那神秘傳音道:「綠珠僅僅是一些皮肉之傷,少俠請儘管放心……」
白天虹不由如釋重負地暗中長吁一聲,傳音答道:「多謝老兄!」
鐵壁上響起的金屬磨擦之聲,想必對方已經開始行動了,同時,並傳來對方的笑謔聲道:「少俠,這算是禮多人不怪吧!」
少頃之後,那神秘傳音又起。
「少俠,這鐵壁即將劃破尺半大小的缺口,待會,請聽我的招呼,將那幅山水畫揭起,鑽過來就是,但請注意:莫使那山水畫受損,以便給他們一個莫測高深。」
白天虹傳音答道:「好的。」
接著,並笑了笑道:「老兄真是設想周到。」
那神秘傳音笑道:「多承誇獎啦!」
又是少頃之後,鐵壁上傳來「格」地一聲輕響,那神秘傳音促聲招呼道:「好了,少俠快!」
白天虹心中一喜,不加思索地揭起那幅山水畫,果然,鐵壁上已出現一個尺半見方的缺口,當下他毫不猶豫地向缺口中一晃而入。
但他剛剛鑽入甬道!暗影內指風如電,已同時點中他的左右「肩井」左右「期門」和「巨闕」「七坎」等六處大穴。
雖然是意外中的意外,又是深以對方為友,而根本未有甚戒備的心理,但以白天虹目前的身手,能於一舉手之間,同時點中他的六處大穴,其手法之快,與認穴之準,也委實夠人咋舌的了!
白天虹糊里糊塗地被擒,暫且按下。
且說那秘室中繞室彷徨的冷劍英,他於徘徊又徘徊之後,陡地一挑雙眉,沉聲喝道:「來人!」
門外,一個蒼勁語聲恭應道;「教主請吩咐!」
冷劍英揮了揮手道:「去請老太君,快!」
片刻之後,那蒼勁語聲在門外高唱著:「老太君駕到!」
冷劍英親自開啟暗門,含笑相迎道:「老太君請!」
那位老太君進入秘室,鐵門也自動闔攏。
雙方就座之後,老太君注回問道:「劍英,看你眉峰深鎖的,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情?」
冷劍英輕輕一歎道:「如果是普通事情,我也不敢驚動您老人家……」
接著,他將與白天虹所談有關古太虛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老太君聽過之後,沉思著接道:「我老早就提醒過你,古太虛這個人,外表忠厚,內存奸詐,而且城府太深,不可過於信任他……」
冷劍英截口苦笑道:「老太君,這些都不必談了,現在,我只請您幫我做一個妥善的抉擇。」
老太君注目問道:「你打算如何處置呢?」
冷劍英微一沉吟道:「方纔,我考慮了很久,我想,咱們不妨暫時接受白天虹的條件。」
老太君道:「白天虹那小子,年紀雖輕,但卻顯然比古太虛更難纏,你考慮到這後果麼?」
「所以,脫白制古,最低古太虛卻是心腹之患,姓白的小子,固然不是好相與,但有限度,可以避免兩面作戰的困境。」
老太君道:「白天虹目前已成釜底游魚,咱們先輕而易舉地除去姓白的,再全力對付古太虛,不也一樣可以避免兩面作戰的困境麼!又何必捨易就難?」
冷劍英道:「老太君,方纔我已說過,古太虛是心腹之患,而且這匹夫太不夠朋友,我必須先行將他除去才甘心!」
「劍英。」老太君正容接道:「這可不能意氣用事!」
冷劍英也神色一整道:「老太君,這也是理智的行動,目前,你我都已非古太虛的對手,只有白天虹有力量制服他……」
老太君截口問道:「那麼,以後的白天虹,你又有甚麼辦法去收拾他?」
冷劍英陰險地一笑道:「孫悟空一個觔斗能翻十萬八千里,但他卻逃不出如來佛的掌心!」
老太君注目問道:「你這是說,準備暗中在白天虹身上弄甚麼手腳?」
冷劍英詭笑著位置可否,老太君又接道:「既然你已如此決定,又何必跟我商量?」
冷劍英神色一整道:「我必須聽聽您的意見。」
老太君微一沉吟道:「原則上我同意,不過……」
冷劍英含笑接道:「原則上同意就行了,咱們就決定這麼做……」
但他話沒說完,門外響起一個急促的語聲道:「稟教主,大事不好!」
冷劍英臉色微變地沉聲問道:「甚麼事?大驚小怪的!」
門外語聲道:「稟教主,白副教主已神秘失蹤。」
冷劍英不由臉色大變地身軀一震道:「怎麼說?詳細報來!」
「事情是這樣的。」門外語聲恭應道:「方纔,屬下替白副教主送晚食時,發現白副教主已不在那秘室中……」
冷劍英接道:「那秘室鐵門,是否已打開?」
門外語聲道:「回教主,那鐵門並未開啟,秘室中一切如舊。」
「我不信他會五行遁術!」冷劍英猛一頓足之後,又沉聲問道:「可能他正在便所中,你叫過沒有?」
門外語聲道:「屬下也如此想過,但叫了好幾聲,沒人答應,而且也等了半晌工夫……」
冷劍英蹙眉接道:「好,你先去,本座立刻就來!」
這是金谷故園的另一角。
在靠近一片農地的後園圍牆邊,有一株高大的古松,古松下有一口荒廢的枯井。
夜靜更深,古松、枯井、加上沒脛的野草,這情景,顯得既荒涼、又恐怖。
約莫是當冷劍英與老太君二人,在摘星樓的秘室中會商的同時,一道人影,悄沒聲地藉著古松的陰影爬上圍牆,捷如狸貓似地一閃而下。
此人赫然就是那代白天虹前往關廟送信,一身莊稼漢裝束的古劍。
他滑下圍牆之後,立即蹲下身子,機警地向四周默察著,一直等十多丈外輪值夜巡的兩個勁裝入離去之後,才悄然由荒草中爬向井邊,踴身躍下。
但他剛剛躍下,枯井中立即傳出一聲悶哼,聲音雖然短促而低弱,但靜夜中聽來,卻清晰可聞。
緊接著這一聲悶哼,一道人影由圍牆外一閃而入,此人竟是那「北漠狼人」申天討。
他,躍入後園之後,精目中冷芒如電地環掃一匝,立即向那枯井欺近。
只聽得枯井中傳出一聲冷笑道:「原來是教主身邊的紅人,想不到也會幹出吃裡扒外的勾當……」
另外一個沙啞的語聲道:「咱們頭兒真是料事如神,這小子上當了。」
那冷峻語聲道:「胡兄,這小子可能還有同黨,你先上去瞧瞧。」
那位「胡兄」似乎楞了楞才勉強答道:「是……」
語聲有點顫抖,顯然他的心頭,有著太多的怯意。
申天討一聽對方只有兩個,而且顯然是不甚重要的角色時,本想立即飛身而下,但繼想這秘密通道的秘密既已被揭穿,解救白天虹脫困已不可能,而且對方既要上來,倒不如來一個以逸待勞來得好。
也就當他心念轉動之間,枯井中已冒起一道人影。
申天討待得對方登上井邊時,閃電出手,悄沒聲地點了對方死穴。
他,為了不使那屍體倒地發出聲響,於閃電出手之同時,也順便扶住對方的屍體,輕輕放過一旁。
這時,井底傳出那冷峻語聲道:「胡兄,怎麼樣?」
申天討忍不住心中暗笑:「『胡兄』已回姥姥家去了哩……」
但他口中卻故裝沙啞嗓音,含含糊糊地低聲答道:「沒甚麼,快點上來吧!」
那冷峻語聲道:「好,你注意著,一發現有人來,就通知我……」
「好的。」申天討一面啞著嗓子漫應著,一面卻蹙著眉暗忖:「聽這語氣,再加以他們方纔的對話,互一印證,這兩個顯然是東方逸手下的人,難道說……」
他,念轉未畢,遠處已有人疾奔而來,瞧那輕功身法,來人身法,顯然不弱。
此情此景,他自然不便有所表示,只是暗中希望井底那人快點上來,以便先行救出古劍再說。
可是,井底的那人,因背著一個古劍,這情形,對一個身手不太高的人而言,自不能一躍而出,而必須慢慢地爬上來,也自然不會快。
就當他心中暗感急躁間,那疾奔而來的人,已越來越近。
這情形,逼得他只好一蹲身子,企圖對付那位「胡兄」一樣,來個依樣畫葫蘆。
那位來人的眼睛卻是敏銳得很,申天討的身子剛剛往下蹲.他已沉聲喝道:「甚麼人?」
申天討硬著頭皮答道:「胡……」
「胡」甚麼呢?他自然接不下去,幸好那井底人已背著古劍爬了上來,目光一瞥之下,不由脫口驚呼:「你是誰?」
那井底上來的人驚呼剛出,申天討冷笑聲「我是要命的閻羅王……」
話出招隨,右手一晃間,那人已應手而倒。
申天討毫不怠慢地將被制住穴道的古劍挾在左肋下,即待長身而起。
但就當他的身形將起未起的同時,那疾奔而來的人,陡然發出一聲大喝:「拿奸細!」
同時,雙手齊揚,一把金錢鏢,竟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向申天討激射而來。
以申天討的身手,儘管他還帶著一個古劍,區區暗器,又怎能奈何得了他。
但見他右手的大袖一揮。—股罡風,將激射前來的金錢鏢,悉數掃落,同時一聲怒叱:「鼠輩躺下!」
隨著這喝聲,一線黑影。朝來人電疾地射去。
原來他方才大袖一拂之間,已抓住一枚金錢鏢,乘機出手反擊。
他,金錢鏢出手之後,根本不管結果如何,一勢「旱地拔蔥」,長身而起,向圍牆外電疾飛射而去。
圍牆外的季東平已聞聲飛上圍牆,入口之下,不由駭然問道:「申兄,古老弟怎樣……?」
他的話沒問完,申天討已越過圍牆,而後面那疾奔而來的人,身手也委實不錯,居然能避過申天討臨走前的反擊,並如影隨形地跟蹤追上。
這些,說來雖嫌冗長,但實際上卻是剎那之間的事。
也就是說,申天討越過圍牆,季東平飛身而上,以及那後面追撲的人跟蹤而來,幾乎是同一瞬間所發生。
那跟蹤而來的人,一腳踏上圍牆,幾乎與季東平撞個滿懷。
季東平揮掌一聲怒喝:「下去!」
那人也真聽話得很,不但應聲栽倒牆下,而且寂然不動,顯然已告了帳。
這時,整個金谷故園的後園中,警笛大作,呼叱連連,至少已有十餘道人影向出事之處飛撲而來,並且有數人已由別處越過圍牆,向申天討攔截。
申天討震聲大喝道:「季兄,咱們走……」
但敵人已蜂湧而來,想走談何容易。
因此,他的話未說完,卻陡地一聲怒叱:「鼠輩找死!」
一聲慘號,面前已倒下兩個。
但他方自長身而起,另四個又適時將他截住,逼得他怒聲大笑道:「好!不怕死的魔崽仔,都上來吧!」
怒笑聲中,右手絕招迭出,當者披靡,左手卻迅地將古劍收下,並解開其被制穴道,接問道:「老弟,是否受傷?」
古劍恭應道:「多謝前輩搭救.小可並沒受傷。」
話聲中,已俯身由敵屍手中拾過一技長劍,接過兩個飛撲前來的敵人。
申天討騰出了左手,更是如虎添翼,舉手投足之間,截住他的敵人,又倒下三個。
但敵人倒下一對,又補上一雙,前仆後繼,悍不畏死,可說是殺不勝殺。
另一邊,季東平的遭遇也差不多,他的周圍已躺著七八具屍體,但卻是越殺越多。
在金鐵交鳴,與慘號陣陣中,申天討揚聲大喝道:「季兄不必戀戰,咱們闖!」
一串「噪喋」怪笑,適時接過他的話鋒道:「闖?你還走得了麼!」
一道青影子,如灰鶴騰空似地飛撲而下,身形未落,半空中震聲大喝道:「沒用的東西!都給我閃開—邊!」
那些圍攻中大討的人,如獲大赦似地,紛紛散開。
申天討身前丈遠處,已卓立著一個青衣白髮的老嫗,赫然就是那老太君。
申天討目見那老太君,不由鬚髮怒張地嗔目怒叱道:「你……你……果然也在這兒……」
老太君截截冷笑道:「不錯!老娘也在這兒,申天討,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要來!」
也不知這老太君與申天討之間,究竟有甚麼深仇大恨,但見申天討臉色鐵青,精目中煞芒畢露,身軀也禁不住強烈地顫抖著,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老太君雙目中寒芒一閃,冷然接問道:「申天討,白天虹那小子是不是你們救走了?」
申天討身軀一震,目光一瞥一旁的古劍,不由一聲怒叱,疾如電掣地飛撲過去。
原來古劍方才獨鬥兩個勁裝漢子,他是由冷劍英親自調教出來的弟子,身手自然不凡,不到十招,兩個勁裝漢子已死了一雙。
但死了兩個,立即補上四個,人數驟增一倍,而這四個的身手,也比方纔那兩個高明多了。
古劍固然是藝出明師的高手,但臨敵經驗畢竟不夠,兼以在雙拳難敵四手的情況之下,頓時感到左右支絀,僅能勉為自保了。
所以,申天討入目之下,立即飛身支援。
以申天討的身手,連功力高的老太君,也來不及攔截,那圍攻古劍的四個,自然是不堪一擊了。
但見他身形一晃之間,已倒下三個,剩下一個卻被古劍一劍腰斬。
申天討沉聲喝道:「老弟,站到我身邊來。」
老太君這才冷笑一聲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你還能保人!」
申天討面對強仇大敵,已強行抑平心頭的怒火,不但不答話,反而向一旁的古劍淡然一笑道:「老弟,待會我恐怕沒法照顧你,你還是回到季大俠那邊去……」
他的話沒說完,一聲哈哈狂笑道:「姓季的,老夫陪你玩玩,」
話到人到,一道灰影,飛撲而來,立即與全身浴血的季東平惡鬥在一起。
原來來人竟是那「南荒孤獨翁」獨孤鈺。
緊接著,人影飛閃,陰山老怪司馬因,釋道雙妖的「四全和尚」苟百里,「三絕道姑」宇文潔、通天教教主冷劍英、副教主仍然是東方逸姿態的古太虛,率領著大批高手,紛紛飄降當場。
剎時之間,申天討、季東平等人,已陷入強敵環伺的危境中。
這些,本來也不過是申天討、獨孤鈺二人幾句話之間的事。
申天討方自暗中心頭一凜,那古劍卻反而靠近一步,以真氣傳音說道:「申老,小可身份未洩,當可於混戰脫身,申老與季老不必以我為念,只管全力突圍。」
古劍因為功力還差,所以必須靠近申天討身旁,才能真氣傳音說話。
申天討眉峰微蹙地傳音答道:「目前也只好這麼辦了,可是你得多加小心!」
古劍點點頭道:「小可理會得。」
申天討接問道:「老弟,白令主究竟如何了?」
古劍道:「小可剛跳下枯井,即被制住穴道,所以對白令主的情況,也沒……」
那老太君冷冷—笑道:「你們兩個,別動甚麼鬼心眼了!申天討,你且放眼瞧瞧看,任你三頭六臂,插翅也難逃出!」
申天討神態安詳地漫應道:「是麼?那你為何還不動手?」
老太君道:「老娘還有話要問你……」
申天討冷然截口道:「老夫耐性有限,有屁快放!」
老太君精目中寒芒—閃道:「申天討,答我方纔所問!」
申天討漫應道:「你方才問過甚麼啊?」
老太君怒聲接道:「好!老娘再說一遍,白天虹那小子是不是你們給救走的?」
片刻之前,申天討於聽對方問出此話,曾下意識地向古劍投過一瞥,並及時替其解危,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緊湊活動,使其來不及深思。
此番,那老太君舊話重提,這才使他暗中叫苦不迭地心念電轉著:「這情形,不是更足以證明,白令主業已落到東方逸的手中了麼!……」
但他口中卻冷笑一聲道:「這問題,居然問到老夫頭上,你找錯廟門了吧!」
仍然是泡磨菇的語氣,顯然他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以待徐丹鳳等人及時趕來。
老太君怒聲道:「不問你問誰!」
「這真是天大的笑話!」申天討敞聲大笑道:「白令主既已被你們扣留在摘星樓的秘室中,咱們不是大羅金仙,又怎能將其救出!再說,如果白令主業已脫險,又哪有你們這些狐群狗黨,耀武揚威的機會!」
老太君眉鋒一蹙地向身旁的冷劍英和古太虛二人,投過了困惑的一瞥道:「這話,倒也是有幾分道理……」
申天討對對方微妙關係早已心中有數,雖然他不認識冷劍英,但卻早已由冷寒梅口中的描述,有個大概的印象,所以他已暗中斷定,老太君身邊那青衫文士必然就是冷劍英。
至於那仍然以東方逸姿態出現的古太虛,他更是一眼就能認出。
於是他腦際靈光一閃,意味深長地披唇一曬道:「扣留在自己秘室中的人,被誰救走,都不知道,通天教還想稱霸武林!我看,你們這些甚麼教主副教主的,都該自己挖個地洞,鑽下去才對!」
老太君冷笑道:「申天討,老娘縱然該鑽地洞,也得在收拾你這匹夫之後!」
申天討淡淡地一笑道:「西門翠,夜風太小,當心閃了舌頭……
他話未說完,只聽季東平一聲朗笑道:「獨孤鈺,你也不過如此!季某人將你估計過高啦!」
話聲中,邊演絕招,將獨孤鈺逼退五尺。
這兩人,激戰已近五百招,而實際上季東平由白天虹所傳授的「空前三式」,才剛剛施展第一式的一部份哩!
冷劍英與那被申天討叫做西門翠的老太君,直瞧得精目中異彩連閃,連對申天討那冷誚詞鋒,也顧不得,只是目光深注著鬥場。
但季東平是何許人,在目前強敵環伺之下,豈有不保存實力,以做為必要時突圍之用之理!
他方纔之所以突施絕招,將獨孤鈺逼退五尺,不過是想藉獨孤鈺做為「空前三式」威力的測驗而已。
所以他那第一式的「天網恢恢」尚未使完,立即又改以普通招式與獨孤鈺周旋。
如此一來,冷劍英與西門翠二人,自然瞧不出甚麼名堂來而殊感失望了。
季東平與獨孤鈺的戰況,又呈膠著狀態。
冷劍英目光炯炯地凝注少頃之後,忽然震聲大喝道:「住手!」
他這凝勁一喝,雖然聲調不高,但卻聲如沉雷,別具一番懾人的威力。
季東平與獨孤鈺二人,聞聲之後,不由地各自虛晃一招,倒縱八尺之外。
冷劍英目注季東平冷冷一笑道:「季東平,你方才迫退獨孤護法的那一記絕招,是由誰傳給你的?」
季東平一向以機智著稱,他雖然也同申天討一樣,不認識冷劍英,卻已斷定對方就是冷劍英,但他卻故意冷然問道:「你是誰?」
冷劍英披唇一哂道:「你不配問!」
季東平呵呵大笑道:「那好極了!我要答覆你的,也正是這四個字。」
冷劍英不怒反笑道:「你是說我不配問你!」
「廢話!」
「你知道我是誰麼?」
季東平故裝滿臉不屑神色地道:「充其量不過是通天教教主,狗腿子的狗爪子而已。」
冷劍英陰陰地一笑道:「好!好!本座堂堂一教之主,在你口中,卻成了『狗爪子』……」
季東平故裝恍然大悟地截口問道:「你就是通天教的教主?」
冷劍英連連冷笑道:「你再說一句看,本座配不配問你?」
季東平答非所問地道:「那你也就是『不老雙仙』門下的叛徒冷劍英?」
冷劍英冷然點首道:「你完全說對了!」
季東平訝問道:「你不是正在閉關,潛修上乘功果麼?」
真是人同此心,由同此理,他也同申天討一樣地泡起磨菇來。
冷劍英語氣—寒道:「季東平,少廢話!快點答我所問!」
季東平淡淡一笑道:「論你這一教之主的身份,我該據實答覆你才對,可是……」
冷劍英蹙眉問道:「怎麼樣?」
季東平道:「因為你是欺師滅祖的叛徒,所以你還是不配問我。」
冷劍英精目中方自厲芒一閃,一直不曾開口的古太虛,忽然悄聲說道:「教主,這廝是在故意拖時間……」
冷劍英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卻是目注季東平冷笑一聲道:「季東平,本座要親自申量你,究竟在白天虹那小子手中學過多少絕藝!」
話聲才落,欺身揚掌,一晃而前。
他們雙方之間,本有丈五左右的距離,但冷劍英右掌一揚之間,那丈五距離,竟像是突然消失了似地,也好像他的腳下裝有滑輪,根本沒見他挪動身形,但覺人影一晃,已到了季東平面前。
季東平面對特號強敵。口中雖然說得輕鬆,但一身功力。早已默默提到極致。
入目之下,心頭一凜,腳—急踩連環,身形如風擺殘荷,接連三個急旋,居然避過了冷劍英那含憤之下,所施空前凌厲的—抓。
冷劍英冷笑一聲道:「好身手!值得本座親自下場……」
口中說著,手上原式不變,跟蹤疾抓。
季東平呵呵大笑道:「教主誇獎啦!」他口中說著,腳下的步法,卻漫無規律地在變化著,而且只是一味閃避,既不接招,也不反擊。
因他深知冷劍英天份極高,一種招式如經對方看過三次,很可能就被對方學會。
「空前三式」既然是「不老雙仙」專為克制叛徒的武功而研創,他儘管已練得得心應手,但彼此功力懸殊,由他施展,不但不能收克制之效,反而有洩底之虞。
所以,他於閃避之際,僅僅力求自保,並盡可能地避免重複使用……
冷劍英連續兩招落空之後,心頭固然凜駭不已,卻也更增他一窺對方所學全貌的決心。
為了達到這一目的,自然不能速戰速決,而且也必須收斂部分鋒芒,但表面上卻是虛張聲勢地,表現得凌厲無匹,並連連冷笑道:「季東平,你能逃過本座百招,本座這教主,讓你來幹!」
季東平呵呵大笑道:「老夫才不稀罕哩!冷劍英,老夫提醒你一聲,想你這教主寶座的人,可能就在你身邊……」
冷劍英怒叱道:「季東平,你少施鬼域伎倆,本教中人,個個都是忠貞份子,挑拔離間,只能證明你自己的卑鄙無恥!」
這兩位,唇槍舌劍,繞場追逐中,西門翠卻向申天討冷冷—笑道:「申天討,咱們之間的新仇舊恨,是否也該清理一下了?」
申天討因敵勢太強,只能拖得一時算一時,以便徐丹鳳等人的趕來支援,所以他面對西門翠這等夙仇,也強捺憤恨,悶聲不響地靜立一旁。
如今,人家已指名叫陣,他還好意思裝迷糊麼!
當下他只好故裝滿不在乎地淡淡一笑道:「請!」
「請」字聲中,已亮出他的獨門兵刃『天狼爪』,並自開了架勢。
這情形,顯示他對西門翠估價甚高。西門翠目注對方的天狼爪,冷笑一聲道:「怎麼?你還是用這一對狗爪子,我還以為你賣身投靠之後,有甚長進了哩!」
能藉對話拖延時間,這對申天討而言,自是求之不得,於是,他披唇微哂道:「你如果怕我這獨門兵刃,那麼,用劍也行。」
「免啦!」西門翠笑道:「如果換上新兵刃,你死了都會後悔。」
申天討微微一笑道:「老夫是悉聽尊便,你說不換,就不換好了。」
西門翠臉色一沉道:「你架勢都擺好了,卻為何還不進招?」
申天討笑道:「正等著你哩!」
西門翠冷笑一聲道:「好!老娘有僭了!」
手中鐵拐一揮,「呼」地一聲,向申天討攔腰疾掃而來。
申天討身形一閃,避過對方銳鋒,立即還以顏色,剎時之間,兩個已虎躍龍騰地鬥在一起。
這兩位,可實實在在是生死之搏,戰況之激烈,和冷劍英、季東平那一對比較起來,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嚴格說來,申天討的功力,似乎比西門翠要遜上一二籌。
而且,西門翠使的雖然是一枝鋼拐,但招式方面,卻與申天討的「天狼八式」有若干近似之處。
在功力略遜,招式又相當的情況之下,申天討自然是落了下風。
不過,他在「天狼八式」中,卻不時滲雜著部分「空前三式」的絕招,得以保持均勢。
所以,在表面上雖然落了下風,卻還是表現得有攻有守,難分軒輊。
至於他為何不連續施展那「空前三式」的原因,那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當全場注意力都集中在四位頂尖高手惡鬥中時,而站在一旁的古劍,此時卻腦際靈光一閃地暗忖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念動身隨,身形一長,振劍朝兩個勁裝漢子的身前飛撲而去。
他,本來是通天教中的人,現場中人,他都認識,誰有多少斤兩,他也最是清楚不過。
目前,他這一蓄意乘機突圍,自然是擋阻力最弱之處下手,而且他身為冷劍英親自所調教出來的得意弟子,身手自然不凡。
那兩個勁裝漢子,作夢也沒想到,這其貌不揚的莊稼人,居然敢於強敵環伺中突然有此行動,連不好的念頭都沒轉出,業已屍橫就地。
好一個古劍,一擊得手,頭也不回,逕自向不遠處的民房密集之處,飛奔而去。
距那兩個已死的勁裝漢子最近的兩個灰衫老者,入目之下,楞得一楞,立即飛身追撲,口中並怒叱道:「鼠輩,留下命來!」
這兩個灰衫老者,顯然身份不低。
但見他兩有若激矢離弦,雖然起步較遲,但俄頃之間,已將雙方距離縮短到十丈以內。
眼看這一逃二追的三人,快要到達那密集的民房上時,雙方距離已不及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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