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小梅搖頭笑道:「『金磚換掌』太俗,此處系水上浮台,擺設『竹刀陣』,又相當困難,我們還是簡單一些,走走『羅漢束香樁』吧!」
金若雨雙眉一挑,向台上值役之人,朗聲叫道:「你們趕緊擺起『羅漢束香樁』,我與魚姑娘要在樁上過掌!」
說到此處,扭回頭來,又向魚小梅含笑說道:「魚姑娘,『束香樁』要擺多少,我想有八八六十四束,也就足夠騰挪了吧!」
魚小梅點頭笑道:『當然足夠,其實有七七四十九束之數,已可勉強施展!」
登樁較技,自然越少越難,金若雨那甘示弱?聞言之下,立向台上值役叫道:「你們無須擺八八六十四束,只要擺七七四十九束便了!」
這「羅漢束香樁」,顧名思義是束香成樁,香長兩尺,徑粗及寸,前後左右每隔一尺,便以束香樁,浮擺台上。
在所有「金磚換掌』,「梅花樁」,「竹刀陣」等類的功力之中,數這「羅漢束香樁」最為艱難!慢說在拳掌招術以上,有所落敗?就是用力稍濁,踩碎或碰倒一束香樁,也算落了下風,掃盡顏面!
較技台上,各種較功用物,無不齊備,展眼間,七七四十九根」羅漢束香樁」,業已擺妥!
金若雨因自己既身為大會主人弟子,對方又是女流,自然要略示禮貌,走到下首,一抱雙拳,含笑叫道:「魚姑娘請!」
魚小梅「嗯」了一聲嬌笑說道:「我們在手底下分強弱,腳底下見高低,不必再在嘴皮子上,多客套了!」
金若雨見她如此傲慢,不禁怒氣暗生,功勁起處,一式「平沙落雁」極為輕妙地,縱到了「羅漢束香樁」上。
魚小梅則未擺出任何姿式,好似全身絲毫未動,便自平飄而起,冉冉的飛向樁上!
她縱得不高,約莫兩尺,是以與香樁平行的姿態,飄然而來!
倘若她由右而來?便著力在右!倘若她由左而來?便著力在左!故而,魚小梅的纖纖玉足,才點香樁,那根香樁便難承這橫來重力地,向一側倒去!
魚小梅不慌不忙,衣袖微揮,竟使整個身軀,輕如無物地,緊緊粘在那束「羅漢束香樁」上!
樁,人,好像是合為一體,香樁斜斜地在台上旋轉一周,仍歸原位直立,人也紋風不動,巍如山嶽!
司空蕙看得點了點頭,含笑說道:「難怪魚小梅要以挑戰,她這種身法,叫做『亂插芙蓉』,是極上乘輕功,要比金若雨高明多了!」
皇甫端「咦」了一聲,皺眉說道:「奇怪,她母親『音魔』魚素真的功力,我曾見過,並不如何動地驚天,嚎神泣鬼,只與『金蛇道人』常百化彷彿,卻怎會教得出這樣出色的女兒?」
皇甫端向那端坐看棚之中,全神貫注台上的「音魔」魚素真,又呶了呶嘴,低聲說道:「我與陶敏親見這『音魔』魚素真與『金蛇道人』常百化,互相惡鬥之時,尚是一位綠鬢朱顏的中年美婦,怎麼別未多時,她竟生出了這樣多的蕭蕭白髮?」
司空蕙微笑說道:「我們若把這兩件事兒,加以聯想,或許容易獲得答案。
是不是『音魔』魚索真為了她的女兒,耗盡心血,綠發成白,才造就了『七情玉笛』魚小梅的那樣一身功力?」
皇甫端點頭說道:「蕙妹研判說得極為合理,照此看來,『音魔』魚素真是自知本身功力,不足以爭取『第一代武林至尊』,遂把希望寄托在第二代的身上!」
他們討論至此,「羅漢束香樁」上的兩位少年好手,業已漸分上下!
因為魚小梅的拳招掌式,極為特殊,除了靈詭迅猛,變化莫測以外,並時而拍手作聲,時而捏指為響,發出了一種奇妙音節!
這奇妙音節,粗聽上去,只是節奏均勻,頗為好聽,但只一覺得好聽,心神已受迷惑,便容易為人所乘!
皇甫端向司空蕙低聲笑道:「蕙妹,『七情玉笛』魚小梅所施展的這種功力,我也見過,是叫『天魔妙音拳』,與她對敵之人,只要心神略為被『妙音』所惑,便易露出破綻,落了下風!」
司空蕙秀眉微鎖,似在思索。
皇甫端笑道:「蕙妹在想些什麼?」
司空蕙目閃神光,含笑答道:「我在想這『天魔妙音拳』的厲害,只在『妙音』,我若不聞其音,自便不受其惑!故而換了我時,最多幾招過後,我就凝氣行功,暫閉聽覺!」
說到此處,觀戰群雄,業已紛紛發出一些觀點不同、立場不同的讚美和惋惜聲患!
原來,「玉面屠夫」金若雨在掌招上雖未落敗,卻因心神為天魔妙音所制,足下稍失輕靈,在一次轉身換步之間,竟把「羅漢束香樁」,踏碎一束!
魚小梅見好就收,一聲「承讓」,便曼妙無倫地,微閃嬌軀,從香樁之上,飄落檯面!
金若雨羞窘得滿面通紅,目光中閃射出無窮殺氣!
「黑眚追魂叟」屠威,雖然想不到愛徒在第一陣上,便遭敗績,但因身是大會主人不能耍賴,遂向金若雨,揚眉說道:『雨兒暫且退下,由魚姑娘繼任台主!你若不服,少時在其他的功力相較之上,仍有一次機會!但每人最多上陣兩次,倘兩陣連敗,第三陣便不許再無了無休的了!」
群雄聽得一齊默然,卻也一齊在臉上現出一種鄙然不屑的哂然冷笑!
因「黑眚追魂叟」屠威事先並未說明每人可上陣兩次,如今突然這等說法,顯系有意徇私,替他徒弟「玉面屠夫」金若雨,保留了一次機會!
金若雨聞言,正要下台,魚小梅卻突然向他連搖雙手,嬌笑叫道:「金朋友,你不要下台,下台的應該是我!」
金若雨聞言方自一愕,魚小梅繼續笑道:「因為我自知八荒四海之間,奇材輩出,好手無數,憑我魚小梅的這點能耐,哪裡配有什麼盡敗群豪,奪得『第二代武林至尊』指望!」
這幾句話兒聽得在場群雄,一齊頗出意外!
只有「七情玉笛」魚小梅的母親「音魔」魚素真,與那位「萬變魔師」赫連子政,交換了一瞥他人絕不注意的眼色,並在臉上浮現了一絲安慰笑意!
「玉面屠夫」金若雨聽出「七情玉笛」魚小梅語音之中.包含譏諷,遂厲聲問道:「魚姑娘,你既不要爭奪『第二代武林至尊』,卻上台則甚?」
魚小梅嬌笑說道:「因為你『玉面屠夫』金若雨,是被江湖人物推為第二代傑出好手的『乾坤五彥』之一!我雖不敢自傲,企圖爭奪『第二代武林至尊』,但也不願自卑,被人摒諸『乾坤五彥』以外,故而早就想當著舉世群賢,找位『乾坤五彥』中人,一分上下,如此僥倖承讓,我並非要請你讓出『乾坤五彥』美稱,只是希望江湖人物,把『乾坤五彥』的『五』字,擴大一些,魚小梅便可得涉光彩地,躋身其內!」
「玉面屠夫」金若雨幾乎把張玉面,漲成血面,魚小梅卻嫣然一笑說道:「金朋友不要惱火.未逢大敵,先靜天君,你師傅又給了你一次機會,你應該好好加以把握,我要下台去了。」
語音才落,香風一飄,翩若驚鴻,回歸原座!
金若雨惱羞成怒,目中凶芒如電,一掃全場,厲聲叫道:「金若雨不便不知進退,再以掌力掌法挑戰,哪位高明上台一會!」
金若雨發話方畢,「血淚七友」中的老四「仙霞焦髯叟」
彭烈,便向萬俟英所扮假皇甫端說道:「端兒,莫要容這『玉面屠夫』金若雨,妄自猖獗,你去鬥他一鬥!」
萬俟英不想這早出場,但自己既冒用皇甫端名號,便無法違抗彭烈之言,只好躬身領命。
但他剛一上台,便使金若雨心神微怵,眉頭深蹙!
因為金若雨曾在『老遊魂』所扮「第三皇甫端」的手下.吃足苦頭,如今雖又旦夕苦練,功力精進,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遇見了昔日剋星,心中總有些不大自在,起了三分怯意!
他們方自凝神對視,還未動手,一條人影閃處,「括蒼紫裘生」上官淵突然飛落台上。
上官淵抱拳環揖,先問在場群雄,是否業已看過了那張萬俟英蓋有手模足印的親書供狀,然後指著萬俟英,向台上含笑朗聲說道:「我這皇甫師侄,受盡不白之冤,忍辱含垢,直到如今,方算是洗刷清楚,他更在謀求雪恨之間,不忘行俠開賑防洪,斬蛟除害,作了許多為世周知的極大功德,上官淵今日特向天下同道,陳明事實,並請給予我皇甫師侄,一些應得精神鼓勵!」
「七絕玉龍」皇甫端最近厚德深仁的輝煌俠行,早已傳遍江湖,故而上官淵話音才落,在場舉世群豪的如雷彩聲,便即隨之而起!
司空蕙搖頭笑道:「上官師叔真夠促狹,我不知道『奪命三郎』萬俟英聽了這陣掌聲之後,心中是什麼感覺?」
上官淵等群雄掌聲休歇,抱拳笑道:「多謝各位,只可惜『血纛三凶』,無人在場,否則『血淚七友』兄妹,便要向他們要些公道,請他們尊重江湖大義,正正門戶的了!」
萬俟英站在台亡,聽得全身連打寒顫,彷彿從所有毛孔之中,都往外直冒冷氣!
上官淵轉過頭來.目光溫和地向他笑道:「端兒,我已替你當著舉世武林同道,洗清清白,你只管放心較技,但須記得切磋第一,莫要把勝負之數,看得過分重了!」
話完,上官淵飄身下台,萬俟英心中暗想,從此一來,自己這「奪命三郎」萬俟英七字,已受人人唾棄,在四海八荒間,寸步難行,只有終身冒用「七絕玉龍」皇甫端的身份,以迄沒世的了!
想到此處,倒也心中略定,抖擻精神,與「玉面屠夫」金若雨,打了個石破天驚,龍騰虎躍!
金若雨哪裡想得到「皇甫端」共有三位之多?他只把面前的「奪命三郎」萬俟英,當做了真牌實貨!
他本來心中便生怵意!並在武功造詣上,也微遜於萬俟英,似應一上手便落劣勢!
但二三十招過後,台上的一對凶人,仍是秋色平分,未見上下之局!
因為,萬俟英是「血手神駝』萬俟空的得意弟子,一身最拿手的功力,自然是「血纛」一派的獨門絕學!
但這種絕學,萬俟英卻不敢施展,他深恐會因而露出破綻,引起「血淚七友」兄妹之疑!
故而,萬俟英只用一般性功力,與金若雨互相周旋,自然無法輕易取勝!
鬥到約莫三寸-招上,金若雨見自己並未落甚下風,不禁雄心忽振!
跟前,金若雨用了一招「推山填梅」,萬俟英用了一招「拒虎當門」,兩隻手掌,接在一處!
金若雨因早存試敵探心,暗運師門絕學「黑眚追魂掌」
力,在雙方手掌,將接未接之際,始從掌心猛吐!
萬俟英見對方掌心色變烏黑,便知要糟!
戒意雖生.收招不及!
一股陰寒之氣,透體而入,尚幸萬俟英是「血纛」門下第一傑出人物,內功極為精純,趕緊一面運氣抵禦,一面閃身疾退!
金若雨得理之下,怎肯讓人?運足「黑眚追魂掌」力,接連猛攻八招,招招均如天風海雨,威勢懾人!
萬俟英無可奈何,只有蓄意行險一拼!
他知道要想克制「玉面屠夫」金若雨的「黑眚迫魂掌」
力,便非施展自己家傳絕學『血手神功」不可!
但「血手神功」一經施展之下,整隻手掌,全變血紅,皇甫端哪裡會練有這種功夫,若是看在「血淚七友」眼中,必然馬腳立露!
萬俟英有此打算,並有此顧忌以後,便一面閃避金若雨的凌厲猛襲,一面拚命凝聚十二成的「血手神功」,一面按納心情,等待機會!
他拚命凝聚十二成「血手神功」之意,是因深知自己最多只能等待一次出手機會,必須一舉制敵,贏得勝利!
果然,機會來了,金若雨攻到第八招時,是把萬俟英逼到了「較技台」的一角之上,恰好背對「血淚七友」!
萬俟英怎肯放過這種良機?遂不再閃避,一招「拂袖驅塵」,封拒來勢!
他委實煞費苦心,因這招「拂袖驅塵」,是運用「流雲袖」
功力,先把衣袖拂出!
衣袖在前,凝足「血手神功」的血紅手掌在後,一來可以遮蔽「血淚七友」視線,二來也可使金若雨茫然無備,容易一舉挫敵!
金若雨猛攻得手,逼使對方連連閃退之下,自然雄心勃勃,氣焰高張,哪裡會把萬俟英隱含惡毒的這招「拂袖驅塵」,看在眼內?
等到金若雨的手掌,觸及萬俟英的衣袖,發覺袖軟如綿,並非自己意料中的奇硬如鐵之際,方知有異!
但此時再想撤掌,如何能夠?金若雨只覺得對方袖中似乎藏著一根火熱鐵杵,一觸之下,自己便心神巨震,臂骨欲折,拿樁不穩地,向後蹌踉退出好幾步去!
萬俟英見好就收.一面趕緊散去「血手神功」,使右掌的血紅色澤消失,恢復原狀,一面向金若雨笑道:「金兄,小弟承讓,我們要不要再……」
金若雨知道自己內傷甚重,哪裡還敢逞強?遂惡狠狠地,對萬俟英盯了兩眼,踉蹌下台而去。
「黑眚迫魂叟」屠威見自己期望頗重的心愛弟子金若雨,竟先後在「七情玉笛」魚小梅,「七絕玉龍」皇甫端手下,連遭敗績,自然極為沮喪,但又無法發洩,只好憋著一肚皮的悶氣!
萬俟英氣定神閒,一抱雙拳,目視群雄,朗聲笑道:」還有哪位賜教,皇甫端恭候大駕!」
台上人影一閃,有位貌相頗為俊美,但目光中卻嫌陰鷙之氣太濃的黃衣少年,飄落面前。
萬俟英一看之下,便覺皺眉,因為來人竟是與自己交情極好的「王屋金童」魏敏!
當初自己與魏敏,及他師兄鐵手真人定下毒計,以十三顆無辜人頭,陷害皇甫端之後,彼此因故分手,即未見面,想不到他如今竟把自己當做真皇甫端,登台挑戰,卻是如何應付?
因為自己若不設法告知真實身份,則兩人之間,必起劇鬥!「王屋金童」魏敏的一身功力,又幾與自己彷彿,非用師門絕學難於取勝!
適才巧用「血手神功」,已險上弄險,倘若一再施展,必會露出馬腳!
但若把真實身份,告知魏敏,則秘密一洩,恐難水守,又是無窮後患!
萬俟英念猶未定,魏敏抱拳笑道:「皇甫兄藝業驚人,不愧有『七絕玉龍』之稱,小弟魏敏是『王屋』門下,你打算怎樣對我賜教?」
萬俟英覺得若露馬腳,禍在日前,若洩秘密,禍在日後.權衡輕重之下,主意已定,遂含笑說道:「我們互相對坐,以無形玄功,一分上下如何?」
魏敏想不到對方竟提出這種建議?微微一愕之下,點頭笑道:「好!魏敏敬遵台命!」
計議既定,兩人遂約莫距離五尺地,相對坐下。
萬俟英把握時機,等「王屋金童」魏敏,剛一盤膝坐定,便暗用「蟻語傳聲」,把自己的真實身份,暨一切經過,均向魏敏詳述一遍。
魏敏自然大感意外,並深知萬俟英如今正在困難重重之中,非硬充「七絕玉龍」皇甫端到底,獲得「血淚七友」庇護,方可逃過「血纛三凶」的搜索問罪之舉,遂不敢再與他多事糾纏,免得萬一敗露昔日奸謀,連自己也牽連在內!
故而,他在聽完後,立即身形略搖,雙手撫胸,長歎一聲說道:「皇甫兄的『無形玄功』,委實高明,魏敏甘拜下風,遠非敵手!」
萬俟英心想自己已勝兩陣,只消再戰敗一人,便可暫時休息,遂目光掃射全場,揚眉叫道:「還有哪位武林同道,願向皇甫端賜教?」
皇甫端見他冒用自己名號,在台上耀武揚威,不禁心中惡氣難平地,向司空蕙低聲說道:「蕙妹,我有點忍不住了!」
司空蕙微笑說道:「端哥哥既然忍耐不住,便和他會上一會也好!反正所有恩仇,均須在今日了斷!」
皇甫端聞言,豪情勃發,劍眉雙軒,一式「神龍御風」,便即斜掠六丈有餘,到了「較技台」上!
萬俟英自然識貨,見對方來勢驚人,不禁暗暗吃驚,拱手笑道:「仁兄上姓高名……」
皇甫端搖了搖頭,截斷萬俟英的話兒答道:「我想在鬥完之後,再通名姓,不知皇甫兄是否見允?」
萬俟英無法推辭,只好點頭說道:「仁兄既欲如此.皇甫端只好從命,但不知我們採取什麼樣的比鬥方式?」
皇甫端冷然答道:「我們什麼都鬥,無論何等功力,均可隨意施展,非把其中一人,鬥到力竭技窮,甘心認敗,才算是另外一人獲得勝利!」
萬俟英聽出對方竟是有意尋釁,自然傲氣也動地,厲聲狂笑說道:「好,我『七絕玉龍』皇甫端,接受仁兄的這項特別挑戰!」
皇甫端見他一口一聲「皇甫端」遂聽得心中有氣,目閃精芒地,「哼」了一聲,問道:「你真是『血淚七友』兄妹門下的『七絕玉龍』皇甫端嗎?」
萬俟英心中一震,但臉上卻不敢帶出絲毫神色,微皺雙眉,淡然問道:「仁兄此語何意?我七位師長,均在當場,難道還有什麼虛假不成?」
皇甫端故意使他心中添塊疙瘩,軒眉狂笑說道:「因為我昔日見過『七絕玉龍』皇甫端,不僅功力比你高明,也比你多了一股浩然正氣!」
萬俟英最怕人對他懷疑,聽得對方偏偏如此說話,不禁恨得暗咬鋼牙,厲聲叱道:「閣下放尊重些,你還未曾與我交手,怎能判斷皇甫端的技藝高低?」
皇甫端狂笑說道:「好,我就領教領教,倒看你『七絕玉龍』皇甫端,有什麼了不起的本領,竟被人推列『乾坤五彥』之中,並妄想奪取『第二代武林至尊』名位!」
萬俟英怒火早燒,故等皇甫端語音方了,一場泣鬼驚神的龍爭虎鬥,便告開始!
皇甫端積怨填膺,直到如今,才有了發洩報復機會,手下怎肯再復容情?自然展盡所能,把萬俟英圈入了一聲勁響呼呼的漫天掌影之內!
萬俟英起初想以一般武功應敵,但因對方壓力太強,三兩個照面之下,便奇險迭經,危機屢現!
在性命第一的大前提,萬俟英無法再裝腔作勢,他只好不顧一切地,把所習「血纛」門中的獨有功力,完全施展,以求克敵制勝!
舉世群雄看了一會,有些明眼之人,業已看出「七絕玉龍」皇甫端所施展的,多半是「血纛」一派獨有武學,而那不知名的少年,除了一些奇妙絕倫的手法外,反到施展的是「血淚七友」兄妹的獨特家數!
有了這種發現,他們自然議論紛紛,極為奇詫!
只有「血淚七友」兄妹,個個泰然自若,並均在臉上流露出一片安慰笑意!
皇甫端存心折辱對方,保留了少半功力,只在任何武功之上,均顯得比萬俟英高出少許!
換句話說,在這場綜合性的惡鬥之中,萬俟英所施暗器,看來極為厲害,必可傷得對方,卻被對方在危機一發以下,有如神助地,湊巧破去!
萬俟英所用掌招,看來凌厲萬分,卻被對方不知怎樣的一個騰挪閃展,竟扭轉局面,反居上風!
萬俟英所運玄功,看來極妙,但對方所表現的,卻又比他之外妙上少許!
總之,萬俟英無論從任何功力,任何手段之上,都比較對方弱了一籌!
於是,萬俟英不單技窮,並已力絀!不單力絀,並更為心驚!
他心驚的是對方究系何人?竟有如此難信的高明身手!
豈僅萬俟英心驚,在場第二代武林人物中,包括雄心勃勃,尚欲爭奪「第二代武林至尊」榮譽的「赤屍奼女」朱琳在內,都看得不由怵目驚心,而個個心灰意冷!
因為,皇甫端與萬俟英是綜合比鬥,把任何功力,均曾施展,遂使「赤屍奼女」朱琳等第二代人物,看得分明,知道自己的功力火候.比起台上弱的一方,尚相差甚遠,何況強者?
「赤屍天君」朱缺更是愛護女兒,見狀之下,向「黑眚追魂叟」屠威,悄悄說道:「難怪金賢侄適才失手,這兩個少年人的火候造詣,委實令人驚奇!我打算命琳兒少時不必上台,只由我們在『第一代武林至尊』的榮譽之上,盡力一試便了!」
屠威方自連連點頭,較技台上,又生變化!
原來皇甫端發現萬俟英業已力竭技窮、心怯膽寒,便突然收手叫道:「且慢,我有話說!」
萬俟英好容易才有喘息機會,自然點頭說道:「你有話儘管請講!」
皇甫端俊目之中,精芒如電,含笑說道:「你方才要我報出姓名來歷之事,如今是時候了!」
萬俟英正對對方身份,感到莫大驚疑,聞言之下,冷笑說道:「你既具此身手,自非無名之輩,且等你報出來歷以後,皇甫端再與你互作生死一搏!」
皇甫端大笑說道:「尊駕開口『皇甫端』,閉口『皇甫端』,委實令人好笑,不知到底是我叫『皇甫端』?還是你叫『皇甫端』呢?」
這幾句話兒,皇甫端是提定真氣,音若洪鐘而發,使得全場人物聽後,個個驚奇瞠目,寂然無聲!
萬俟英則頓覺眼前一黑,雙耳嗡嗡亂鳴地,手指皇甫端,囁嚅問道:「你……你……你是……」
皇甫端一面連聲冷笑,一面當眾除去化裝,現出本來面目,向在場群雄,抱拳環揖叫道:「各位武林同道聽真,在下才是真正曾受奇冤,直到今日方洗刷乾淨,還我清白的『七絕玉龍』皇甫端!這人則先前對我栽贓嫁禍,如今因罪行敗露,天下雖大,無處容身,又再度冒用皇甫端名號,企圖托庇於我七位師長的『血纛』門下逆徒,『奪命三郎』萬俟英!」
萬俟英聽得面若死灰,體若篩糠,委實心膽皆碎!
他何嘗不想趕緊逃走?但遲遲未能舉步之故,便因皇甫端說得不錯,自己惡行太多,不僅為俠義不容,亦為本門不容,四海雖大,八荒雖廣,卻何處容得他這名聲臭極的「奪命三郎」萬俟英七字?
皇甫端當眾發話完畢,轉過面來,戟指叫道:「萬俟英,你不要害怕,我給你一個便宜,只要你能逃得過我如今開始的攻你三招之下,所有前仇舊恨,便算一筆勾卻!」
萬俟英聽他這樣說法,不禁又起了僥倖之心,覺得微有生望!
因為皇甫端既當著天下英雄,誇此海口,則只要自己真能逃出他所攻三招之下,對方必然無法改口食言,最低限度也可度卻目前難關,日後再作打算!
想到此處,萬俟英心神微定,目中凶芒電轉,向皇甫端厲聲叫道:「皇甫端,看來『第二代武林至尊』之位,業已非你莫屬!
你既具有這等身份,應該說話算話!」
皇甫端揚眉笑道:「你把『第二代武林至尊』七字,看得重如泰山,但皇甫端看得輕如敝屣!我只覺得凡屑知所自尊之人,便決不會對他的一切言諾,不加兌現!」
萬俟英聽他這樣說話,自然更覺有僥倖之望,剔眉獰笑叫道:「好,皇甫端,請你記住你所作言諾,萬俟英接你三招就是!」
皇甫端曬然笑道:「你把別的顧慮放開,趕緊聚精會神,接我第一招『八方風雨會中州』吧!」
話完,招發,果然雙掌一揚之下,宛如風雨漫天般,向萬俟英飛襲而至!
萬俟英哪裡知道皇甫端適才有所保留,如今揭開隱秘以後,才旗鼓堂堂地,施展全力!
他只覺對方這一招彷彿除了表面威勢凌厲以外,其中所蘊變化,更極神奇.自己若是倉皇閃避,必將立陷窘境!
故而,萬俟英是足下暗合子半,拿樁站穩,雙掌凝足獨門「血手神功」,猛力加以迎擊!
常言道:「棋高一著,縛手縛腳」,皇甫端如今造詣,便鬥起「血手神駝」萬俟空來,也不多遜,萬俟英的這點修為,如何能是其敵?
四掌才合,悶哼立起,萬俟英一雙作惡多端的手掌,硬被皇甫端生生震斷,身形蹌踉後退!
騰!騰!騰!
萬俟英只退了三步,便無力支撐,頹然跌倒,並嗆出了一口鮮血!
他受傷頗重.但除非皇甫端再補一掌以外,暫時還不會致死!皇甫端對於此惡寇深仇.自然不肯容情,搶步探身,右掌又舉!
眼看萬俟英即將應掌殞命,半空中突起懾人厲嘯,有條血紅人影,快如掣電飛虹,從七八丈外,疾射而至!
轉瞬間,人落台上,正是「血纛三凶」之中的「血影神嫗」洪曼曼!
洪曼曼向皇甫端陪笑叫道:「皇甫老弟,我知道你被這畜生害得太慘,渴欲將他手刃復仇!但……」
皇甫端不等她再講,便對洪曼曼接口問道:「洪老人家莫非想把令師侄萬俟英,帶回『邛崍』,按照『血纛』派的門規家法,加以懲處?」
洪曼曼赧然答道:「我『血纛』一派門下,出此無恥逆徒,使洪曼曼兄妹,羞見天下武林人物!皇甫老弟若想快意思仇,便請趕緊下手,我老婆子只把這畜生的屍體,帶回『邛崍』,磨成血漿肉汁也可略解……」
皇甫端不等洪曼曼話完,便即目閃神光,揚眉叫道:「洪老人家,我瞭解你們兄妹三位的痛苦心情,願意放棄私仇,把萬俟英交你帶回『邛崍』……」
說到此處,忽然駢伸二指,向地上的萬俟英點了一下!
原來萬俟英聽得皇甫端說是要把自己交給「血影神嫗」洪曼曼,帶回「邛崍」,驚怖欲絕,意欲求死解脫!
皇甫端及時發覺,暗運「隔空點穴」神功,制住萬俟英後,洪曼曼更驚喜欲狂地,向他拱手說道:「皇甫老弟,你……你……你竟肯這樣作法,我兄妹有生之日,真乃戴德之年的了!」
皇甫端搖手笑道:「洪老人家.我話兒尚未說完,這讓你把萬俟英帶回『邛崍』之舉,是附有條件的呢!」
洪曼曼毫不遲疑地,接口說道:「皇甫老弟儘管請講,無論你提出任何條件,我老婆子均必一諾無辭!」
皇甫端目內精芒電射,一掃全場,提氣朗聲說道:「洪老人家,你為了萬俟英惡行太多,竟能如此苦心孤詣地,欲加處置,以洗門戶之羞,委實令人可敬!足見『血纛』一派,只是由少許不當措置,才被江湖人物,加上了不甚公允的『三凶』稱號!」
「血影神嫗」洪曼曼見皇甫端居然替自己「血纛三凶」兄妹,捧起場來,不禁又覺感激,又覺詫異!
皇甫端繼續說道:「在下附有兩項條件,第一項條件是『鐵面天曹』獨孤奇獨孤大俠,為了查究萬俟英為惡之事,曾被萬俟英蠱惑他叔父『血手神駝』萬俟空,用『血手神功』暗加算計,致獨孤大俠命喪『邛崍』……」
洪曼曼聽到此處,赧然歎道:「關於此事.我兄妹內咎頗深,願意有所贖罪!皇甫老弟怎樣替獨孤大俠報仇,使他在泉下……」
皇甫端滿面神光,朗聲地說道:「一來人死不能復生,二來獨孤大俠生平獨往獨來,絕無親朋故舊,故而,皇甫端認為只要洪老人家能在令兄妹中,推出一人,繼續擔任維持武林正義的『鐵面天曹』任務,獨孤大俠便可瞑目九泉,含笑無恨的了!」
在場武林群雄,聽了皇甫端入情入理,大義凜然的這番話兒,均自由衷讚佩.不約而同地,掌聲大起!
洪曼曼點頭歎道:「皇甫老弟說得有理,便由我洪老婆於立誓繼續擔任力維武林正義之責,以告慰於獨孤大俠的泉下英魂,並稍贖罪愆便了!」
皇甫端雙目之中,神光電閃,又復說道:「第二項條件則更簡單,就是君子之過,宛如日月之蝕,未蔽其明,但卻不可有過不改,令其長期蔽障!」
洪曼曼笑道:「皇甫老弟莫非對我兄妹三人,有所規勸?」
皇甫端點頭說道:「關於『血纛』一派的『虎頭摧魂石磨』,過於殘忍凶報,絕非正大光明之物,皇甫端奉請洪老人家,從此應予毀棄!蓋一派宗主,對門下弟子,重在身教言教,德育體育,使其敦品勵行,由衷生出敬畏師長尊重門規,不必徒恃嚴刑酷法,實施什麼恐怖領導!」
這番話兒,使舉世群雄聽得又復響起暴雷似的讚美彩聲,「血淚七友」兄妹更均滿面欣慰神色!
皇甫端繼續笑道:「故而皇甫端除了請洪老人家從此毀棄『虎頭摧魂石磨』以外,並請對萬俟英,也不必處置得過分殘酷!甚至於只要他真有悔過知非,徹底回頭之心,便網開一面,給他個再世為人的機會,亦無不可!皇甫端所遭迫害,所受冤情,因已洗刷乾淨,甚且轉禍為福,自當視如過眼煙雲,付諸一笑,不會再向他有所計較的了!」
「血影神嫗」洪曼曼聽完後,也不知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有所躊躇,竟自皺眉不語!
皇甫端抱拳長揖,陪笑說道:「洪老人家莫要見怪,晚輩的『條件』二字,用得自覺失當,如今謹改為『建議』,採納也在老人家,不採納也在老人家,請儘管把令師侄帶回『邛崍』,善加管教便了!」
洪曼曼長歎一聲,頓足叫道:「皇甫老弟,你年歲輕輕,便這等通情達理,仁義如天,怎不令我這白活了數十年春秋的糊塗老婆子,慚恧欲死?盛德雲誼,感激萬分,等我回山計議以後,『血纛』兄妹必將有所表現,借酬雅意就是!」
說完,伸手抓起萬俟英,向大會主人屠威,朱缺等「岷山雙怪」及「血淚七友」兄妹,略一點頭致意,便仍化為一條血影,飛虹電掣而去!
皇甫端抱拳肅立,恭送這位「血影神嫗」去後,又復臉色一整,向舉世群雄,含笑朗聲說道:「在下認為『聲名』二字,人贈為重,自求為輕,尤更不應以苦心研練的各種功力,用以爭名奪利,鬥狠逞能!故而皇甫端放棄爭取『第二代武林至尊』之位,只願以砥礪切磋性質,向武林同道,請益高明,有哪位繼續登台,不吝賜教的嗎?」
一來皇甫端肩襟如海,仁義如天,使一般人物,都對其自慚形穢!二來他於戰勝萬俟英的功力表現之上,更使人膽戰心寒,哪裡還有人來和他再作較量?
皇甫端略候片刻,見無人應聲,遂遙向大會主人「黑眚追魂叟」屠威,「赤屍天君」朱缺,略一抱拳,飄然下台,回歸原位。
屠威,朱缺的本來心願,自然是期望第二代武林至尊的榮譽,能落在「玉面屠夫」金若雨,或「赤屍奼女」朱琳的頭上,但如今見了皇甫端的功力、襟懷等表現以後,知道愛徒愛女比人家委實差得太遠!
「赤屍天君」朱琳遂在皇甫端下台之後.向「黑眚迫魂叟」
屠威悄悄說道:「皇甫端的功力襟懷,在第二代人物中,著實秀出群倫,無可比擬!我們不如送個順水人情也落得一個『公道』二字!」
屠威點頭同意,朱缺便飄身上得「較技台」,向與會群雄,抱拳環揖,含笑朗聲說道:「皇甫端老弟,無論在人品、武功、德行等任何方面,均極高明敦厚,似是『第二代武林至尊』名位的理想人選……」
話方至此,整個會場之內,幾乎無人不連拊雙掌,響起了一片彩聲!
這片彩聲,也就是舉世群雄,對「赤屍天君」朱缺所說之話,表示同意的一種熱烈答覆!
朱缺見果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遂主意更定,繼續笑道:「皇甫老弟適才說得對,『聲名』二字,人贈為重,自求為輕,如今朱缺建議在他放棄爭奪『第二代武林至尊』之後,把這榮銜尊位,採取武林公決方式,贈送皇甫端老弟!諸位若有異議,立即提出,否則便請再度以熱烈掌聲,向皇甫端老弟致賀便了!」
朱缺語音了後,哪裡有人對此提出異議?一片如雷掌聲,果告三度響起!
這時,皇甫端業已攜同司空蕙,走到「血淚七友」兄妹座前,熱淚雙流,拜倒在地!
柴秀芝也高興得目中微覺濕潤,含笑叫道:「端兒、蕙兒不必多禮,趕快起來!常言道:『受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實至名歸』四字,也說得絲毫不差!端兒雖然歷盡艱辛,吃盡苦頭,但聽了舉世群雄,所向你致意的這三陣掌聲之後,也足可抵償你一切委屈的了!」
皇甫端俊臉微紅,赧然一笑,站在一旁的司空蕙則因分享光榮,芳心激動,高興得淚光漣漣。
就在此時,卻有人大搖大擺地,到了較技台上!
這上台之人,就是皇甫端對他注意已久的「萬變魔師」赫連子政!
「赤屍天君」朱缺見赫連子政突然上台,不禁微感驚奇,愕然問道:「赫連兄莫非對小弟適才所提之事,有甚不同意見?」
赫連子政搖了搖頭,怪笑答道:「我是第一個鼓掌喝彩之人,怎會加以反對?」
朱缺問道:「赫連兄既無異議,則為何上台……」
赫連子政不等朱缺往下再說,便接口笑道:「那位皇甫老弟,胸襟如海,仁義如天,天下武林人物,遂樂於贈他榮譽!我這老怪物,似乎無此福分,只好倚仗二十年前苦研薄技,登台獻醜,自行求名!」
朱缺「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原來赫連兄上台之舉,是為的爭奪『第一代武林至尊』,朱缺身為地主,理應奉陪……」
話猶未了,赫連子政便搖手怪笑說道:「朱兄,我不想和你動手!」
皇甫端聞言,向司空蕙低聲笑道:「蕙妹,你看如何?這廝大概只會些專門騙人的障眼法兒,才不敢接受『赤屍天君』的挑戰之語!」
司空蕙方自微笑點了點頭,那位「赤屍天君」朱缺,業已面含不悅神色,怫然叫道:「赫連兄何出此語?莫非你認為我朱缺技藝淺薄,不配作你的對手嗎?」
赫連子政搖了搖頭,含笑說道:「朱兄莫要誤會,我因不想由於互相動手,結怨任何武林人物,遂想把所練七樁絕藝,一一當眾施為!只要有誰自認能勝得過我,或是照樣作到,並登台表現以後,赫連子政便知難而退,不再做爭奪『第一代武林至尊』名位榮譽的癡心妄想!」
朱缺聽了赫連子政的這般說法以後,覺得此人必有所恃,自己暫時不與他動手,先在一旁,看看究竟也好!
他有了這種想法,遂向赫連子政,點頭笑道:「好,小弟敬遵台命,且暫在一旁,靜觀妙技,赫連兄施展你『七大絕藝』之際,若有所需,請盡量命台上執役弟子,加以供應便了!」
朱缺話完以後,便向赫連子政微一拱手為禮,回轉主台,對「黑眚追魂叟」屠威,苦笑說道:「我們仔細留神,倒看這『萬變魔師』赫連子政的『七大絕藝』,有什麼動地驚天之處!」
屠威冷笑說道:「我不信這廝能有使舉世好手,一齊懾服,莫敢與爭的神奇本領!」
這時,赫連子政已向台上執役弟子,要了兩粒「鴛鴦鋼膽」,略加掂量,取了其中之一,置於掌上!
司空蕙笑道:「這是什麼功夫?」
皇甫端因前次已曾見識,遂含笑答道:「他是想炫耀掌力,但我卻不懂他為何不用身邊攜帶的什麼『海底金剛石』,而改用『鴛鴦鋼膽』?」
司空蕙笑道:「這倒不足為奇,因『鴛鴦鋼膽』也是質地極堅之物,想在其上表現掌力,是相當不易的呢!」
司空蕙語音剛了,臉上已呈現了一片失驚神色!
原來,赫連子政手托「鴛鴦鋼膽」,雙掌一合之下,竟毫不困難地,把它壓成了一塊薄薄鋼片!
與會群雄看得個個搖頭,個個驚歎,赫連子政遂提著這塊鋼片,站在台口,高聲叫道:「這是赫連子政『七大絕藝』中,有關『掌力』的『第一絕藝』,諸位武林同道,等我表現以後,便可照此施為,登台較技!」
說完,又向台上執役弟子怪笑說道:「請再給我兩根比較粗重的齊眉鐵棍。」
就在台上執役弟子,去取「齊眉鐵棍」之際,司空蕙秀眉緊蹙地,向皇甫端悄悄說道:「端哥哥,難怪這赫連子政有爭雄奪霸之心,他所表現的掌力,委實極為罕睹,令人驚異!」
皇甫端冷笑說道:「蕙妹莫要中了他的障跟法兒,赫連子政號稱『萬變魔師』,只是些大變戲法的欺人手段!」
司空蕙蹙眉說道:「端哥哥,你不應成見太深,對方若以自帶『海底金剛石』表演,或有弊端。但如今是以『鴛鴦鋼膽』表演,卻似無欺人之處。難道『岷山雙怪』派在較技台上的執役弟子,還會和赫連於政串通作弊嗎?」
皇甫端被司空蕙問得啞口無言,只好默不置辯,繼續注視那位「萬變魔師」赫連子政的一切動作!
赫連子政這次把兩根「齊眉鐵棍」,也略加掂量,選了其中一根,向台上輕輕一點,人便飄然而起!
人起,棍卻未起!
他是棍植於地,人起半空.用了式「丹風朝陽」身法,單足點定「齊眉鐵棍」,姿態異常美妙的站在其上!
皇甫端冷笑說道:「這點輕功,也敢賣弄,看來似不如那『七情玉笛』魚小梅……」
話猶未畢,全場均起了一片噴噴讚歎之聲!
皇甫端注目看去,也不禁看得一怔!
原來,「萬變魔師」赫連子政單足點棍以後,那根「齊眉鐵棍」,便漸漸往下沉去!
但這棍下沉之舉,並非是「齊眉鐵棍」下端,漸漸陷入台板之中,而是「齊眉鐵棍」本身,硬被赫連子政,踏得漸漸變粗,漸漸縮短!
要想把根細長鐵棍,壓得變形,非在棍端加以千鈞重壓不可!
棍是鐵鑄,台板卻是木製,兩者堅度,大不相同,照理說來,縱在鐵棍上端,加了千鈞重壓,鐵棍也不會變粗變短,只會被踏得一分分,一寸寸地,往下陷入木中,或是穿透台板。
故而,「萬變魔師」赫連子政的這次表現,太以驚人!他必須先運用能及外物的上乘「不壞身法」,把木質台板化為精鋼,然後方能施展比「千斤墜」高明百倍的「靈山壓頂」功力,將「齊眉鐵棍」壓得越來越租,越來越短!
司空蕙微笑說道:「端哥哥,看見沒有?這次你應該佩服了吧!」
皇甫端揚眉答道:「倘若是真?我自然佩服!但是這位『萬變魔師』花樣太多,除了他尚未當眾表現有『白骨陰魂手』外,我均對其保持存疑態度!」
司空蕙看他一眼,嫣然笑道:「端哥哥既然存疑,少時是否想登台一試?」
皇甫端應聲說道:「當然登台,撒開揭穿這『萬變魔師』赫連子政的虛偽面目不談,便為了他把我老遊魂大哥,迫害二十年之事,我也應該向他算算這筆舊帳!」
司空慧皺眉說道:「你那位『老遊魂』大哥,怎麼還未趕到?」
皇甫端苦笑說道:「不單是他.連諸葛紅,陶敏,也一齊未見,我真不知道他們是在耍些什麼花樣……」
話方至此,「較技台」上的「萬變魔師』赫連子政,業已把根齊眉鐵棍,壓得僅只三尺長短,縱身飄落,向台上群雄,朗聲怪笑說道:「赫連子政共練有『七大絕藝』,如今先以其中之二,就教高明,倘有人能夠照樣施為,便再作其他比鬥!」
皇甫端冷笑說道:「這廝好狂,他居然連他最拿手的『白骨陰魂手』,也不先行施展!」
司空蕙道:「倘若他不是變戲法似地,有所炫人眼目,則所表現的兩樁絕藝,確實已足震驚全場,端哥哥難道不曾看見那等驕妄自恃,身為主人的『岷山雙怪』,都在皺眉搖頭,不敢上台一試嗎?」
原來,除了「血淚七友」兄妹,早就聲明,只來觀光,不參加這場名位角逐以外,其餘海宇群雄,誰不對「第一代武林至尊」榮銜,眼紅心熱?但如今因見「萬變魔師」赫連子政所表現的兩樁絕藝過於神奇,均無自信能照樣施為,遂一個個噤若寒蟬,無人答話。
赫連子政連問三遍,見始終無人應聲,不禁仰天狂笑,得意說道:「諸位武林同道,怎地如此不屑賜教?難道僅僅看了我兩樁絕藝,就準備把『第一代武林至尊』榮銜,送給我嗎?」
皇甫端聽到此處,無法再忍,遂向他恩師「婁山烏杖婆」
柴秀芝,躬身說道:「恩師,端兒想上台一試。」
柴秀芝「哦」了一聲目注皇甫端,揚眉問道:「端兒自信能照赫連子政所表現的那兩樁絕藝的功力火候,一一表現嗎?」
皇甫端略將原因稟明,柴秀芝遂點了點頭,表示准許他上台試探!
皇甫端見恩師已允,又向其餘六位師伯叔,躬身一禮,方離卻原座,縱往「較拄台」上。
赫連子政見是他來,不禁愕然問道:「皇甫老弟,你難道是來和我爭奪『第一代武林至尊』榮銜名位?」
皇甫端揚眉笑道:「赫連前輩,你怎麼忘了你向大會主人所提出的可以越級挑戰之議?」
赫連子政恍然失笑說道:「我倒真忘了此語,這樣說來,我真叫自作自受的了!」
皇甫端因尚無十分把握,故而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地,接口笑道:「赫連前輩太謙,皇甫端年輕技淺,這東施效顰,不揣鄙陋之舉,只是想求得老前輩的高明指點而已!」
赫連子政哈哈大笑說道:「好!好!老弟台不餒不驕,謙沖雍穆,倒真是『第二代武林至尊』的應有風度!」
話完,立即指著另一隻「鴛鴦鋼膽」,又對皇甫端笑道:「皇甫老弟,請你照我適才所為,用雙掌內勁,把這枚『鴛鴦鋼膽』,壓成薄薄鋼片!」
皇甫端俯身伸手,把那枚「鴛鴦鋼膽」取在手中,便不禁驚奇交迸!
驚的是鋼膽才一人手,便可從重量之上,知道絕無意料中的任何弊竇!
奇的是鋼膽應該人手生涼,卻為何竟有一絲尚未退盡的微溫感覺!
皇甫端戒心既起,哪敢疏神,雙掌合處,把十二成的真力內勁,吐自掌心,猛壓鋼膽!
他近來進境,委實驚人!
皇甫端內勁才吐,鋼膽便變了形狀!
由圓而扁!扁!扁!扁!
由扁而薄!薄!薄!薄!
等到皇甫端施為完畢,皺眉住手,台下群雄不由自主地,又復響起了一片震天彩聲!
因為皇甫端不僅把另一枚「鴛鴦鋼膽」,照樣用力壓成鋼片,並似比赫連子政所壓,還要大了一些!
換句話說,既然大了一些,也就薄了一些!
再換句話說,既然薄了一些,也就顯得功力更復高明,火候更復老到!
赫連子政見狀,臉色鐵青,勉強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皇甫老弟確實英年秀髮,卓越不凡,你且再站在那根齊眉鐵棍之上,試試身手!」
皇甫端適才施為完畢時,便皺眉住手,因為他覺得這枚「鴛鴦鋼膽」的重量方面,雖與一般無異,但硬度方面,卻遠較一般為弱!
換句話說,就是皇甫端雖把「鴛鴦鋼膽」壓成了極薄的鋼片,卻並未費了太大氣力!
皇甫端尚未把這特別原故想通,赫連子政已要他另作表演。
但皇甫端取過齊眉鐵棍以後,心中更感驚奇!
因為無獨有偶,這根齊眉鐵棍棍身,也自微溫,並無冰涼感覺!
皇甫端一面思忖其中緣故,一面飄身直上,用了式「寒山拜佛」之式,以右足獨立棍頂!
他暗將真力,全貫下盤,聚於右足足尖,腳下「齊眉鐵棍」,便也像赫連子政適才施為時那般,漸漸變粗,漸漸縮短!
皇甫端尚未把鋼膽鐵棍,均有微溫的原故想通,台下的四海群雄掌聲又起!
他倏然警覺,適才赫連子政是把齊眉鐵棍,壓成三尺長短,如今自己足下,卻已只有兩尺七八!
越級挑戰,本就對前輩失禮,則既已勝人之下,似不必勝得太多!
皇甫端想到此處,立即劍眉深皺,飄身落地!
他又過了一關,為何還要皺眉!
同樣的原因,皇甫端在這樁顯然極難,必須大耗心神的玄功表演之上,仍似暗有神助,並未費甚氣力。
皇甫端在皺眉,赫連子政也在皺眉!
這位「萬變魔師」,以兩道冷森森的目光,盯在皇甫端臉上,看了好大一會,方自失聲說道:「皇甫老弟,看來你越級挑戰之舉,可能成功,有希望成為一身而兼『兩代武林至尊』的天下第一人了!」
皇甫端躬身笑道:「在下哪裡敢有這等非分妄想,赫連前輩的『七大絕藝』以內,尚有『五大絕藝』,未曾施展,距離勝負判定之時,還早得很呢!」
赫連子政嘿嘿冷笑說道:「皇甫老弟,你太高看我,你是什麼年齡輩分?我是什麼輩分年齡?在你這等不單連過兩關,並還比我更見高明的情況之下,赫連子政的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非要與你滿七陣不可!」
皇甫端聞言,微感意外地,「哦」了一聲問道:「赫連前輩之意,莫非打算就此罷手?」
赫連子政目中微閃厲芒,搖頭答道:「就此罷手,卻也太不甘心,我是打算和你再鬥一陣,分分勝負!」
皇甫端點頭笑道:「任憑赫連前輩怎樣決定,皇甫端均遵命奉陪,老人家請獻絕藝便了!」
赫連子政陰森森地怪笑說道:「這一陣既關係勝負,總得變變花樣!前兩陣是單獨表演,這一陣是合手施為,我與皇甫老弟,在拳掌招術以上,切磋切磋,但常言道得好,『當場不讓父,舉手不留情』,老弟請多加小心,既然彼此拳來掌去,卻難免有凶險呢!」
皇甫端靜靜聽完,曬然一笑!
赫連子政問道:「老弟笑些什麼?」
皇甫端揚眉答道:「我早就猜到赫連前輩會提出這種條件,好施展看家絕學,要使我與『子午谷』中的那些纍纍白骨,遭遇同樣命運!」
赫連子政愕然說道:「我練有『七大絕藝』,你怎麼知道哪一樁功力,是我的看家絕學?」
皇甫端笑道:「我大概不會猜錯.赫連前輩的看家絕學,應該是『白骨陰魂手』!」
赫連子政「哇」地一聲叫道:「怪事!怪事!這『白骨陰魂手』之名,當世中應該不會有第三人知曉!」
皇甫端一面暗凝內家罡氣.佈滿週身百穴,防範對方突用「白骨陰魂手」暗算,一面故意使他心神疑慮不安,繼續冷笑說道:「我不但知道你的看家絕學,是叫『白骨陰魂手』,並知道你為了習練這樁功力,曾費了二十年的苦心孤詣!」
赫連子政聽得全身一震,目光中射出無限驚奇神色,看著皇甫端,嘴唇翕動,欲語不浯!
皇甫端揚眉笑道:「我不但知道你在『白骨陰魂手』上,下子二十年苦功,並知道傳授你『白骨陰魂手』之人,是『神簫秀士』諸葛尊!」
赫連子政退後半步,茫然問道:「這樣說來,『神簫秀士』諸葛尊在那古洞山崩之下,竟未生埋活葬?」
皇甫端點頭笑道:「天相吉人,有驚無險!」
赫連子政默然片刻,又復問道:「老弟既能知我底細,想必見過他了?」
皇甫端含笑答道:「我見過他,他並在到處找你,要報復二十年囚禁之仇,因為你急於求名,提前出世,對於『白骨陰魂手』功力,尚欠缺了一些火候,遂有弱點可制!」
赫連子政淒然一歎.臉上的殺氣凶光,倏然消失。
他神情一萎之下,連人也好似突告蒼老許多,目注皇甫端,有氣無力地,緩緩說道:「皇甫老弟,第三陣不必再鬥,赫連子政甘心認敗,我要走了!」
皇甫端哂然說道:「我知道你是懼怕『神簫秀士』諸葛尊趕來……」
赫連子政苦笑說道:「我承認我懼怕諸葛尊,但如今的不想再戰,卻不是為了此事。因諸葛尊為人怪僻,恩怨分明,受人點滴之恩,固必報以湧泉,受人睚毗之怨,也將加倍報復,我把他囚禁廿載,結仇太深,他既未死,更復脫困而出,縱在這『岷山會』上,僥倖避得過他,四海八荒之間,又哪裡有我容身之地?」
皇甫端聽他說得頗有道理,不禁愕然問道:「赫連前輩既非為了逃避『神簫秀土』諸葛尊,卻為何不願續戰?」
赫連子政歎道:「先哲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的看家絕學『白骨陰魂手』,以及欠缺火候弱點.既已為你所知,諸葛尊更可能傳過你什麼克制手段。再若不知進退地,妄肆逞強,無非自找沒趣!」
皇甫端想不到他竟看得如此透徹,方自暗暗稱奇,赫連子政又復說道:「故而我知難而退,期於『神簫秀士』諸葛尊把我找到之前,能享受一段有限餘生,豈不比在此爭名鬥勝強得多了!」
皇甫端本因「老遊魂」尚未趕到,想下手代他報仇,但聽了赫連子政這樣一說,卻又惻然不忍,點頭說道:「諸葛尊與我關係不淺,我本想替他報仇,但赫連前輩既已有悟,無妨請便,只要你真能從此淡盡名利之心,不再為非作惡,皇甫端見著『神簫秀士』之時,定必力勸他對你盡量寬恕就是。」
赫連子政好生感激,向皇甫端看了兩眼,取起那只扁扁錦匣,走到台上,高聲叫道:「無論第一代武林人物,或第二代武林人物,還有沒有人願意登台與『七絕玉龍』皇甫端一分高下?若是無人,赫連子政便把這只錦匣,交給皇甫端了!」
第二代人物中,早為皇甫端先聲所懾.第一代人物也覺勝之不武,不勝為笑,均自無人應聲!
赫連子政候了片刻,見仍無人登台,遂把手中錦匣,交給皇甫端,然後含笑飄然而去!
「岷山雙怪」雖見自己寄望甚殷的這場「兩代英雄會」,結果只便宜了皇甫端一人,卻因事成定局,無可奈何,只好強裝笑臉,吩咐安排盛宴,款待群雄,把一片意料中的血雨腥風,化成了意料外的祥氛瑞氣!
皇甫端回到座中,啟開錦匣,不禁雙眼發直。
原來匣中所盛,是一塊死人頭皮,一張地圖,及一張箋紙!
皇甫端定了定神,展箋細看,只見上面寫著:「諸葛紅與桂玉屏在『哀牢山』中,發現一片儼如仙境的世外桃源,正悉心加以整頓修建,陶敏也在其間,老弟與司空姑娘『岷山』會後,即赴該處,並邀令師等蒞臨,為老弟主持嘉禮,以後出則遊俠天下,歸則撫教子孫,世代昌祥必可預!
附『袁牢山九回谷』地圖一紙,暨人皮一塊!
人皮系自『萬變魔師』赫連子政頭上剝落,老弟不必笑我手辣,蓋此獠心毒絕倫無可恕之道,除報私仇之外,並為武林殲一巨害也!」
末後未署名,但不問可知,必是那位神出鬼沒,無法捉摸的「老遊魂」親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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