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盟 第八 章
    索明大笑說道:「蕭姑娘請放寬心,南宮少俠如今身份不同,是我們這裡特殊的吃香人物,就算索明生心害他,也還有比我身份更高之人善加維護、不會答應呢!」

    蕭瑤知道索明口中的比他身份更高之人,定是指那與「五毒神妃」木小萍姐妹相稱,如今已與南宮敬結了合體孽緣的「氤氳仙姬」皇甫婷等,卻不加點破,只是朗聲說道:「好,雙方約會既定,蕭瑤與上官奇就此告別,我們於五十日後再見!」

    索明抱拳笑道:「索某屆時定以豐盛的酒宴款待兩位俠駕!」

    顧朗軒笑道:「索壑主,你這『千鬼壑』中雖然餚精酒美,但那兩位『黑白無常』卻也真夠厲害!希望下次來時……」索明赧然一笑,向蕭瑤雙翹拇指讚道:

    「這次是因蕭姑娘的神功無敵!

    索明才想出那『黑白無常』以三合一之策,下次則由木神妃親自接待,情況自然不同……「語音至此,略頓一頓,「哈哈」大笑又道:「但索明雖弄狡猾,仍落下風,蕭姑娘以一人之力,把索明特別邀來的三位雄於掌力之人,震得二死一傷,委實足以傳譽武林、傲視當世的了!」

    蕭瑤問道:「死的是誰?傷的是誰?」

    索明搖手笑道:「蕭姑娘此時莫問,且等五十日後再說,下次相聚,倘若彼此為友?自然一筆勾銷,倘若彼此力敵?再把前後總帳,來場總結。」

    蕭瑤點了點頭,轉面向顧朗軒說道:「上官兄!我們走吧!」

    顧朗軒含笑舉步,索明率領紅黑二判跟手下鬼卒,抱拳送客。

    離了「千鬼壑」,顧朗軒向蕭瑤問道:「瑤妹,我們如今沒有別的事了,是否直奔崑崙?」

    蕭瑤伸出左手的食中二指,揚眉笑道:「還有兩件事兒!」

    顧朗軒一怔,蕭瑤嬌笑說道:「這兩件事兒,全是與顧兄有關,第一件是請你恢復你『紫竹書生』的絕世風神,莫要再扮這副龍鍾老態,第二件是走趟伏牛山『雙松谷』口,毀掉谷中空墓!」

    顧朗軒皺眉欲語,蕭瑤嬌笑又道:「顧兄莫要皺眉,南宮敬本性已迷,前情盡忘,何況又不與我們同在一起,你哪裡還有喬裝的必要?恢復本來面目,不單自己舒服,也讓我看得順眼一點,更免得旁人以訛傳訛,說是『紅衣崑崙』蕭瑤與『活鍾馗』上官奇,有甚白髮紅顏的畸形之戀?」

    顧朗軒說不過她,方自苦笑一聲,蕭瑤又復笑道:「至於伏牛山之行,我不單要毀卻空墓,並還要樹立新碑,說明『紫竹書生』未死,以期使那位『梅花女俠』林傲霜看見,免得你們好事多磨,情天生缺!」

    顧朗搖手說道:「瑤妹,我答應你照辦第一件事兒,但第二件事兒卻是不必!」

    蕭瑤問道:「為何不必,難道顧兄對那位『梅花女俠』林傲霜業已忘情?」

    這句問話,若在別人口中,委實很難答覆!

    但顧朗軒卻立即應聲答道:「瑤妹說哪裡話來,顧朗軒不是個喜新忘舊的薄倖之人,雖然瑤妹對我情深如海,義重如山,武學文才,風姿品貌,更是絕世無雙,但因我與林傲霜定情在前,仍對她無法忘掉!」

    瑤妹誠服形外,以一雙翦水雙瞳盯在顧朗軒臉上,點頭讚道:「好男兒,好丈夫,古人說得對:『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顧兄若是喜新忘舊,見異思遷,則你這『紫竹書生』四字,也沒有什麼可敬可貴的了?」

    這幾句贊語,聽得顧朗軒臉上發燒,卻苦於無法作答。

    蕭瑤見他木然不動,嬌聲笑道:「顧兄,你是個不輕言諾的錚錚奇男,怎麼說話不算話?」

    顧朗軒起初一愕,但旋即會過意來,取出藥中,把臉上的化裝拭掉,並將一頭花白頭髮,還原成烏亮色澤!

    蕭瑤看得「嘖嘖」讚道:「好一位美男子,俏英雄!這樣與我同赴崑崙,一路之上,才可使江湖兒女羨煞夷光,妒煞衛-!」

    顧朗軒詫道:「瑤妹之意,在一路之上,你還要大肆招搖?」

    蕭瑤點頭笑道:「不單大肆招搖,我並要和你表現得特別親熱,期使江湖中紛紛傳言,『紅衣崑崙』蕭瑤與『紫竹書生』顧朗軒是情投意合的武林劍侶!」

    顧朗軒雙眉略蹙,目注蕭瑤問道:「瑤妹的這種打算,定是另有用意?」

    蕭瑤點頭答道:「不錯,但這種用意,仍是為你著想!」

    顧朗軒不解其意,茫茫然失聲問道:「瑤妹,你說什麼?這種舉措,是……

    是為我著想?「蕭瑤笑道:「當然,我要使這種江湖流言傳入『梅花女俠』林傲霜的耳中,使她妒火狂燒,前來找你責詢薄倖之罪,那時一加解釋,不就花好月圓,比你天涯海角苦苦尋她之舉,容易得多麼?」

    顧朗軒感動得目中含淚,凝注蕭瑤叫道:「瑤妹,你……你的節操多高?

    心意多善?真……真是一位大慈大悲、重人輕己的女菩薩!跋粞苦笑一聲說道:「我雖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菩薩心腸,但卻並不希望真正變成魔鬼!將來在那位林姑娘的面前,顧兄務須替我解釋清楚,還我清白才好!?

    顧朗軒歎道:「瑤妹放心,只要我能見著林傲霜時,不惜為你屈膝,向她下上一跪!」

    蕭瑤咦了一聲,挑眉說道:「為我下跪則甚?難道我當真做了什麼對不起她之事,必需求她寬恕?」

    顧朗軒俊臉微紅,赧然不語!

    蕭瑤忽有所悟,伸出纖纖玉指,在顧朗軒額角之上點了一點說道:「我明白了,顧兄好壞!」美人嬌嗔,最具風情,尤其在蕭瑤這種容光蓋代的灑脫嬌娃身上表現出來,更是韻致獨絕!

    何況顧朗軒對她既感恩,又牽情,更佩服蕭瑤的武功文采,智計胸襟,若非與林傲霜定情在先,不忍辜負,早就甘為這位「紅衣崑崙」的裙下不二之臣,傾心拜倒!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顧朗軒雖是盡力克制,在感情防線之上,有時仍難免會出現漏洞,瀕臨崩潰之境!

    如今他見了蕭瑤風情萬種的嬌媚之狀,忍不住輕伸猿臂,把這一位「紅衣崑崙」攬入懷內。

    蕭瑤吃了一驚,揚眉問道:「顧兄,你……你這是作甚?」

    顧朗軒俊目放光,盯在她那絕代嬌靨之上,含笑叫道:「瑤妹,你剛才說我好壞,我要問你,我壞在何處?」

    蕭瑤白他一眼說道:「你要向林傲霜不惜下跪則甚?是不是打算『魚掌兼得』,一箭雙鵰?」

    顧朗軒不好意思點頭,只是「嘻嘻」傻笑!

    蕭瑤嬌笑說道:「被我講對了吧,像這等獲魚思掌、得隴望蜀之人,難道還不壞麼?」

    顧朗軒不便答話,只把攬住蕭瑤的那雙手臂,摟得緊了一點!

    蕭瑤妙目之中閃爍奇光,盯著顧朗軒道:「顧兄,說老實話,你是不得得隴望蜀,獲魚思掌?」

    顧朗軒覺得這是自己向蕭瑤表達情意的大好機會,便紅著俊臉,點了點頭!

    誰知他頭兒才點,面頰之上業已脆生生地挨了一掌!

    這一掌當然不會打重,蕭瑤卻於輕摑顧朗軒之時,嬌軀微閃,掙脫了他的摟抱!

    當然是極輕極輕的一記掌摑,卻已使顧朗軒的整張俊臉完全通紅!

    蕭瑤雖已掙脫摟抱,卻仍站在顧朗軒的身邊,看著他這副窘狀,吃吃笑道:

    「人家講究『求仁得仁』,如今顧兄是『思魚得掌』,難道還不高興麼?」

    顧朗軒委實拿這刁蠻俠女毫無辦法,苦笑一聲道:「瑤妹,你……你怎麼出爾反爾?」

    這回輪到蕭瑤表示驚訝地咦了一聲,問道:「我從來說話算話,決不輕諾,顧兄這」出爾反爾『一語,卻自何來?「顧朗軒道:「方纔瑤妹不是說要在一路之上和我表現得特別親熱麼?」

    蕭瑤失笑說道:「原來顧兄會錯意了!」

    顧朗軒說道:「會錯意了?難道瑤妹所說的『親熱』二字,有甚特別解釋?」

    蕭瑤點頭笑道:「要說有特別解釋也可,就是我們兩個當著人要表現得特別親熱,背著人卻不可過份親熱!」

    顧朗軒皺眉問道:「這種特別解釋,定有特別道理?」

    蕭瑤笑道:「當然有特別道理,我已說過,要製造你我的緋色江湖流言,傳入林傲霜的耳中,以期引起她妒嫉之心,則我們當著人之際,自然要表現得特別親熱一點!」

    顧朗軒點頭道:「這道理我懂,所不懂的是為何背著人時,卻……卻不許我和瑤妹親……」他那「親熱」一語的「熱」字尚未出口,蕭瑤嬌笑接道:「這道理更容易懂,就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們若於私室之中過份親熱,萬一把持不住,豈不……」顧朗軒疑惑蕭瑤情意有變,急急問道:「瑤妹不是對我……」蕭瑤頗為大方,毫不忸怩地接口笑道:「不錯,在你假扮上官奇之際,我便說過『對你這塊老骨頭頗感興趣』,你如今卻非我啃嚼骨頭、享受滋味之時!」

    顧朗軒聽得一怔,蕭瑤又含笑道:「我們之間雖然情投意合,你在時機未到前,卻必須保持聖潔,否則,我蕭瑤便不是『聖女』,而是『蕩女』了!」

    顧朗軒目注蕭瑤,失聲問道:「瑤妹,你……你……你要作聖女?」

    蕭瑤笑道:「我自知心腸太熱,難超愛海,易墮情天,故而『聖女』雖不可期,最低限度,也要作一名『聖妾』!」

    顧朗軒苦笑說道:「我只知古人有『薄合憐卿甘作妾,傷心恨我未成名』之句,卻不知道『聖妾』二字是何出處?」

    蕭瑤妙目微翻,揚眉說道:「為什麼一定要有出處,我自己創造此話,難道不行?」

    顧朗軒碰了一個釘子,急忙點頭說道:「行,當然行,但瑤妹能不能把這『聖妾』二字的真實含意解釋一下?」

    蕭瑤略一尋思,頷首說道:「好,我來加以解釋,顧兄,你要聽仔細了……」

    語音至此微頓,目注顧朗軒,把神色一正,朗聲說道:「這『聖妾』二字,有兩種含意,第一種含意使是滿足你『得隴望蜀,獲魚思掌』的心願……」顧朗軒聽得幾乎喜心翻倒,正欲發話之際,蕭瑤目閃神光,又接口道:「第二種含義,便是為何不許你在背人之際,與我過份親熱的說明,因為我們之間,不容有任何污點,我要把位清清白白、完完整整的『紫竹書生』顧朗軒還給林傲霜,然後再向她懇求分給我一半……」這番說兒,把位「紫竹書生」顧朗軒聽得心中不知是悲?

    是喜?是酸?

    是甜?充滿了一片無法形容的奇異滋味!就在他俊目含淚,意欲發話之時,蕭瑤突然秀眉一挑,騰身斜飛而起!

    顧朗軒以為她要離開自己,不禁急得高聲叫道:「瑤妹……」聲音才一出口,便自頓住,因為他已發現蕭瑤不是意在離去,而是飛身撲向側方八九丈遠的一片樹林!

    顧朗軒跟蹤縱身,發話問道:「瑤妹為甚如此?莫非發現敵蹤!」

    這時,蕭瑤人已落在林中,恨聲答道:「有人在偷聽我們講話,可惜我來遲一步,這廝手腳又頗溜滑,居然被他逃掉!」

    顧朗軒身形落下,舉目一看,林中滿地肉骨,尚有殘餘的酒香,果然是有人停留過。

    蕭瑤用鼻一嗅,揚眉笑道:「這酒味餘香好像是地道的汾酒?」

    顧朗軒點頭笑道:「瑤妹不愧是杜康知音,辨識得絲毫不錯,這地上殘餘的則似狗骨?」

    蕭瑤叫道:「吃狗肉,喝汾酒,這偷聽我們談話之人,難道是個花花和尚?」

    顧朗軒笑道:「那邊有個簡單的石壘行灶,看這搭灶的手法,頗似丐幫中人,故而可以斷定不是個酒肉和尚,便是個貪嘴乞丐……」蕭瑤在旁加上一句說道:

    「而且由對方的溜滑的身手之上,可以看出還具有上乘武功!」

    顧朗軒見蕭瑤仍在妙目流光,四處察看,便含笑說道:「瑤妹何必如此查究,你不是意欲製造江湖流言麼?……」話猶未了,蕭瑤便挑眉說道:「我喜歡給人當面聽,不喜歡給人背後聽,生平最討厭這等有欠光明、鬼鬼祟祟的舉措!」顧朗軒見她滿面氣惱之狀,含笑安慰說道:「瑤妹,你一向具有極高的智慧,但今日這場氣惱卻生得絲毫沒來由!」蕭瑤詫然一怔,目注顧朗軒道:「顧兄此語怎講,為何絲毫沒來由?」

    顧朗軒看著那林間行灶與滿地狗骨,答道:「由這行灶與狗骨看來,對方早就在此,我們是後到,似乎只屬湊巧,不可怪責對方是有意竊聽!」

    蕭瑤無語可駁,向顧朗軒點頭說道:「顧兄口舌真個善辯,替對方開脫得好!」

    顧朗軒笑道:「我和這位酒肉朋友風萍未遇,替他開脫什麼?只是叫瑤妹不要無謂生氣!」

    蕭瑤白他一眼,嫣然笑道:「你要我不生氣,便須乖乖聽我的話兒!」

    顧朗軒失笑說道:「瑤妹儘管分派就是,我決不敢有違將令?」蕭瑤正色說道:「從現在開始,我便嚴格執行我的計劃,我們於當人之處行跡無妨親密,以製造江湖流言……」顧朗軒連連點頭,蕭瑤把兩道湛如秋水的目光盯在他臉上,揚眉問道:「但在背人之際,我們應該作些甚事,顧兄可知道麼?」顧朗軒本想點頭,忽又搖頭笑道:「末將不敢擅自猜測,仍請元帥傳令!」

    蕭瑤臉上毫無笑容地冷冷說道:「我們縱然合室同床,也各睡各的,我要好好用功,以彌補此次傷損,你也應該下番苦心,把我抄給你的上卷『玄清秘錄』之中的練氣秘訣好生習練,以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一連串的危難焦急之下,顧朗軒幾乎忘了此事!

    如今被蕭瑤這一提醒,自然滿面通紅,喏喏稱是!

    蕭瑤看了顧朗軒一眼,正色說道:「顧兄,不論此去崑崙是否能邀得我妹子蕭琪為助,以『五毒香妃』木小萍猖獗凶邪暨一些曠代凶人紛紛出世的情況而論,前途仍極艱險,最值得倚靠的,不是任何外來助力,而是我們自己本身的充實準備和隨時警惕!」

    顧朗軒紅著俊臉,赧然說道:「瑤妹教訓得是,我對你所傳的練氣秘訣,定刻苦用功!」

    蕭瑤嬌笑說道:「以顧兄的絕世資質與原有的深厚修為,只要花上數日苦功,把那口訣融會貫通,獲益自大,等到了崑崙,我向我義母說明你師門來歷,她老人家定會將上卷『玄清秘錄』見贈,顧兄再勤予苦練之下,成就便可能高過我了!」

    顧朗軒目注蕭瑤,眼光中充滿感激,眼眶中含著淚水,緩緩說道:「瑤妹,你對我的恩情,真……真是山無其高,海無其深……」蕭瑤失笑說道:「顧兄不要酸了,我們約束已定,就此趕路。」

    顧朗軒點頭應命,雙雙啟程。

    這一對男女英俠,在酒店飯館人多眼眾之處,果然形跡極為親熱,甚至投宿住店,也是共辟一室。

    但等房門一關後,卻各在榻上打坐,一個行功,一個練氣,規規矩矩,清清白白的,根本不涉及絲毫兒女之私!

    七日下來,蕭瑤向顧朗軒嬌笑叫道:「顧兄,你是否有所覺察,就這區區七日之間,業已……」話猶未了,突然雙眉一挑,目注室外。

    這時,他們在一間旅社上房之中,長夜漫漫,練功甫畢。

    顧朗軒也聽出窗外有人,遂朗聲問道:「窗外是誰,顧朗軒與蕭瑤在此候駕,請進一會!」

    窗外有個清脆的女子口音呸了一聲,說道:「一雙無恥狗男女,竟敢腆顏報甚字號?」

    這句「無恥狗男女」,委實話意太重,把顧朗軒罵得劍眉雙剔,俊臉通紅!

    他剛剛走近窗前,「颼颼」勁風響處,三線紫光,業已破窗而入!

    顧朗軒身形微閃,避過兩線紫光,另一線紫光,則被在榻上打坐的蕭瑤伸手接住!

    但等顧朗軒出室察看,卻院亭空空,適才發話辱罵的那位女郎,業已失去蹤跡。

    顧朗軒尚想飛身上屋,追察人蹤,蕭瑤已在室中含笑叫道:「人走了麼,顧兄不必再追。」

    顧朗軒返回室中悻悻說道:「這位姑娘嘴皮刻薄,把我們罵得太慘,我真想……」蕭瑤嫣然一笑,截斷顧朗軒話頭說道:「顧兄想要怎樣?我們不是存心找罵麼,今天好容易才遇上一個主顧,你怎麼違背原意,動了火氣?」

    顧朗軒苦笑道:「挨罵無妨,但這『無恥狗男女』一語,卻被罵得太重……」

    「『無恥』無妨,『狗男女』更好,越是有人對我們罵得惡毒,我們所期望的事兒才越是容易實現!」

    語音至此微頓,目光斜瞥顧朗軒,嬌笑說道:「顧兄,今天這樁事兒委實太理想了,你知不知道罵我們為『無恥狗男女』的那位姑娘是誰?」

    顧朗軒聞言一愕,向蕭瑤詫聲問道:「是誰?難道瑤妹認識她麼?」

    蕭瑤微搖螓首,笑了一笑說道:「我不識其人,卻識其名,知道這是一位嫉惡如仇,愛管閒事,但也有點愛興風使浪,惹動是非的紅妝俠女。」

    她一面說話,一面把適才接在手中的一根紫色小針,向顧朗軒遞去。

    顧朗軒接過一看,見那紫色小針的針身之上,鑄有龍紋,遂呀了一聲道:

    「是『紫衣龍女』聶紅綃麼?」

    蕭瑤道:「你認識這位『紫衣龍女』?」

    顧朗軒搖頭答道:「我不認識聶紅綃,但卻知道她和『梅花女俠』林傲霜的感情不錯。」

    蕭瑤揚眉叫道:「妙極!妙極!我不畏人言,故意與你親熱之意,便是想把這種消息傳入林傲霜的耳中,聶紅綃既與林傲霜相熟,豈非更妙不過?」

    顧朗軒劍眉一蹙,欲言又上。

    蕭瑤笑道:「顧兄皺眉則甚,是不是怕會弄得不可收拾?」

    顧朗軒苦笑說道:「畫虎不成,反類其犬,總是令人尷尬之事,我的確有點害怕,自己鑽進自己所佈的圈套之內,弄成『跳下黃河洗不清』……」蕭瑤微笑說道:「我明白了,顧兄是怕沒有證人,將來沒有人相信我們的辯白之語,使我們難明心跡?」

    顧朗軒正色說道:「瑤妹莫非認為不值得顧慮麼?我們的一番扮戲,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蕭瑤好似胸有成竹地向顧朗軒搖了搖頭,嫣然一笑道:「顧兄不必憂慮,我們雖無『人證』,卻有『物證』!」

    顧朗軒吃了一驚,詫然問道:「『物證』?這種人前作歡,暗室堅貞之事,卻哪裡有『物證』可能……」蕭瑤不等顧朗軒說完,便即含笑叫道:「顧兄,你看這是什麼?」

    她一面說話,一面捲起右臂衣袖,在晶瑩如雪的肌膚之上,有顆豆大的硃砂紅點。

    顧朗軒目光注處,失聲說道:「這是『守宮砂』?」

    蕭瑤點頭笑道:「對了,同室同床,宮砂不褪,難道還不能證明我們的『清白』,和人前作歡、暗室堅貞的一番苦心麼?」

    經過蕭瑤這樣一加解釋,顧朗軒心中始寬,但仍雙掌互握,唉了一聲!

    蕭瑤叫道:「顧兄你還……」

    顧朗軒知她有所誤會,慌忙說道:「我是可惜那『紫衣龍女』聶紅綃,為何在打了我三根『紫龍針』後便悄然逸去,否則,我或可從她口中問出有關林傲霜的一些訊息?」

    蕭瑤笑道:「這話也對,我們前去找她!」

    顧朗軒咦了一聲,看著蕭瑤,問道:「瑤妹倒說得輕鬆,那位『紫衣龍女』早已鴻飛冥冥,卻是怎樣找法?」

    蕭瑤秀眉雙挑,目閃慧光說道:「我認為聶紅綃多半是與我們住在同一旅舍之內,否則,她縱愛管閒事,也不會這樣湊巧。」

    顧朗軒連連點頭,喚來店家,蕭瑤竟猜得半點不錯,聶紅綃所居,正與他們相對,不過只隔了個小小院落而已!

    但等他們去往聶紅綃房中拜望之際,這位「紫衣龍女」已留下店錢,悄然離去。

    桌上除了一綻紋銀之外,並壓了一張紙條。

    顧朗軒把紋銀交給店伙,取起紙條看時,只見紙上寫的是「莫道崑崙容顏好,記下梅花一段情!」

    蕭瑤看完,失笑說道:「江湖傳言,委實不差,『紫衣龍女』真是愛管閒事,顧兄請看這兩句詩兒之中,聶紅綃打抱不平,為林傲霜拈酸吃醋的心情,業已昭然若揭!」

    顧朗軒歎道:「瑤妹,為了助我,你不單履險犯難,盡心盡力,連名譽也忍受毀損污辱,怎讓我過意得去?」

    蕭瑤失笑說道:「顧兄又來迂腐,我們如今業已利害相同,步驟一致,哪裡還分甚彼此?……」話音剛剛至此,窗外又起異嘯!

    蕭瑤手腕微伸,便把一支「甩手箭」夾在右手食中二指之間。箭上附有紙條,顧朗軒業已閃身出室。

    蕭瑤看完紙條,顧朗軒恰好轉回聶紅綃所居的這間客房之內。

    蕭瑤含笑問道:「顧兄,來人是誰?不會再是那位『紫衣龍女』聶紅綃?」

    顧朗軒苦笑一聲,搖頭說道:「我出室的身法自信不慢,卻只見二三十丈以外有條灰影一閃即沒,快得令人根本無法追逐!」蕭瑤哦了一聲,皺眉說道:

    「這是誰呢?此人功力這高,為何所用『甩手箭』卻是尋常暗器?」

    顧朗軒要過箭上紙條,只見寫著:「今明兩夜之間,慎防赤屍之厄!」

    這張紙條的字跡書法,是一筆懷素狂草。

    聶紅綃所留的紙條,則是相當瘦勁的「瘦金書」。

    由此可見,這「飛箭傳書」之人,不會是「紫衣龍女」!蕭瑤等他看完之後,嬌笑說道:「顧兄,真想不到,我們雖有冤家,也有朋友!」

    顧朗軒道:「瑤妹所指的『朋友』是誰?」

    蕭瑤笑道:「是誰?我不得而知,但對方既要我們慎防『赤屍之厄』,總不會存什麼惡意?」

    顧朗軒目光凝注在那「赤屍」二字,皺眉苦苦思忖!蕭瑤笑道:「顧兄,你在想些什麼?」

    顧朗軒指著紙條上慎防赤屍之厄的「赤屍」二字,皺眉答道:「我是在想這『赤屍』字樣,是不是指瑤妹在『迷魂坳』中所會過的那位『赤屍夫人』聶玉倩?」

    蕭瑤目光一轉,點頭笑道:「顧兄的這種猜測,大概離題不遠……」但話方至此,忽又揚眉說道:「那『赤屍夫人』聶玉倩在『迷魂坳』中是與我未戰而逃,她縱在今明兩夜出現,又能對於我們構成什麼『災厄』威脅?」

    顧朗軒含笑說道:「正因為『赤屍夫人』聶玉倩是與瑤妹未戰而逃,才更顯出此女的眼光過人,心計狡黠,如今,她既捲土重來,必有所恃,瑤妹千萬莫存驕敵之意!」

    蕭瑤向顧朗軒看了一眼,笑吟吟地說道:「我義母平日對於我和琪妹的教訓之中,便把『驕傲』二字列為大戒,顧兄放心好了,有時我縱容『驕』字,也是故意氣激敵人,決非過於自傲,我知道八荒四海之間,身懷奇材異能之士,不知多少?自己雖略有成就……」顧朗軒見她語音未了即頓,正待詫問,蕭瑤忽把雙眉一挑搖頭說道:「不對,不對!這紙條上『赤屍』二字,大概不是指那『赤屍夫人』聶玉倩!」

    顧朗軒道:「瑤妹何以突出此語,改變判斷?」

    蕭瑤妙目流波,嫣然一笑答道:「因為我們曾與索明定了約會,他們大可利用南宮敬作為香餌,在『千鬼壑』中設下埋伏,以逸待勞,守株待兔,何必還遠道追蹤,急於生事?」

    顧朗軒微笑說道:「瑤妹問得有理,但一來這群凶邪都是寡廉鮮恥之輩,彼此雖已定約,他們卻不一定能嚴格遵守信義。」

    蕭瑤笑道:「這是第一,定然還有第二。」

    顧朗軒點頭說道:「第二便是我要請問瑤妹,你還記不記得南宮賢弟在古廟中向你所說之話。」

    蕭瑤道:「當然記得,但不知顧兄所指是什麼話兒?」

    顧朗軒含笑說道:「南宮賢弟本性被迷,不是曾向瑤妹誇耀己與『氤氳仙姬』皇甫婷,『三絕妖姬』戚小香等結了孽緣,並將與『五毒香妃』木小萍、『赤屍夫人』聶玉倩等接近麼?」

    蕭瑤頷首說道:「一點不錯,南宮敬似已喪失廉恥之心,他當時正是這樣向我誇耀!」

    顧朗軒揚眉說道:「由此可見,『赤屍夫』聶玉倩並不在」千鬼壑『,她對瑤妹與索明已訂約會之事,也未必知曉。「蕭瑤失笑說道:「算你說得有理,還有第三沒有?」

    顧朗軒搖頭笑道:「沒有第三了。」

    一語方出,蕭瑤嬌笑道:「你沒有第三了,我卻有三點計劃!」

    顧朗軒注目笑道:「瑤妹,請道其詳,愚兄恭遵號令!」

    蕭瑤說道:「第一,既然有朋友通知,今明兩夜之間有敵來犯,我們便不必坐以待敵,大可迎上前去。」

    顧朗軒含笑問道:「我們根本不知道敵從何來,卻是怎樣迎法?」

    蕭瑤笑道:「我們今明兩日可於白天休息,夜間行走,不使對方截擊便利,也不教這群凶邪找到旅舍之中,騷擾得雞犬不安,驚世駭俗!」

    顧朗軒撫掌讚道:「不擾及世俗最好,我同意瑤妹的這項處置!」

    蕭瑤梨渦雙現,繼續笑道:「第二,在對方出現之時,若是由顧兄應戰,則或勝或敗,卻必須聽我的『傳音密語』決定!」

    顧朗軒微笑道:「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瑤妹要我勝或艱難,佯敗卻太以容易,但瑤妹可否把你意欲佯敗之故,先行告訴我呢?」

    蕭瑤嬌笑說道:「我們之間自然推心置腹,還有什麼隱瞞不說之理?不過顧兄一向智慧甚高,善於揣摩人意,你不妨……」顧朗軒聽至此處,急忙搖手笑道:

    「不行,我猜不出來,在你這女諸葛的面前,我哪裡談得上『智慧』二字,早變成司馬懿了!」

    蕭瑤笑道:「我認為武林人物,凡屬有義肝俠膽者,多半愛管閒事,輒作不平之鳴!」

    顧朗軒頷首道:「這是當然之理,瑤妹突然說這題外之語則甚?」

    蕭瑤邊自與顧朗軒走出聶紅綃所居,回到自己室內,收拾行囊,邊自低聲笑道:「這不是題外之語,而是題內之話,顧兄請想,那位用『甩手箭』向我們提出警告的朋友,既知今明兩晚有場熱鬧,他會就此甩手而去,不藏在暗中湊湊趣麼?」

    顧朗軒她這樣一說,恍然笑道:「瑤妹是要我們佯敗,處於不利地位,以誘使那位朋友抱著俠肝義膽,出面幫忙?」

    蕭瑤嬌笑說道:「要他幫忙是偽,我想看看這位朋友到底是誰才是真!」

    顧朗軒讚道:「好主意,我一定聽從瑤妹的『傳音密語』行事。」

    蕭瑤妙目之中神光突閃,說道:「第三點最重要,我們在與對方相遇以後,必須先弄清楚為首之人的身份,然後於第二點目的達到之後,再對他手下留情!」

    顧朗軒一時之間未解其意,皺眉問道:「手下留情?此話怎講?」

    蕭瑤看他一眼,嫣然笑道:「顧兄把『留情』二字之上,加個括弧,便會明白我的含意了。」

    顧朗軒略一尋思,向蕭瑤揚眉問道:「瑤妹之意,是否要在對方首腦人物身上留點記號?」

    蕭瑤點了點頭,正色說道:「此人既敢前來挑釁,並為群凶首腦,必具相當身份,我們若能夠在他身上作點手腳,豈不等於對南宮敬的安全,加了一點保障,使『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多層顧慮?」

    顧朗軒由衷佩服地向蕭瑤投過一瞥欽敬的目光,說道:「瑤妹這種設想著實高明,你打算施展什麼神奇手法?」

    蕭瑤皺眉說道:「木小萍究竟如何?我們雖未會過,但從皇甫婷等人的成就之上,已可看出她既能領袖群邪,藝業必甚驚人,若用尋常手法,定然難不住她,我們又不慣於以毒傷人,故而只好略為耗些精神,施展一次『七情指』了。」

    顧朗軒聞言之下,駭然說道:「『七情指』是各種指法之中極上乘者,瑤妹竟練過這項功力?」

    蕭瑤笑道:「我雖練過,卻未爐火純青,只可以將就使用而已,以前不曾施展,這次還是新開張呢!」

    顧朗軒問道:「這『七情指』是否可使被點之人七情怔忡,如醉如癡?」

    蕭瑤點頭答道:「正是如此,除非以獨門手法加以解救,否則,其人雖不病不死,卻永遠處於一種喜怒無常、哭笑不定的瘋狂狀態之中!」

    顧朗軒又復問道:「這種指法,能於對敵之際隨意施展麼?」

    蕭瑤搖頭笑道:「我義母可以,我和琪妹則均未曾練到那樣湛深的火候,只能先將對方制住以後,再循經按脈,細加下手!」

    說至此處,叫來店家,結清帳目,雙雙離卻旅舍。

    他們計議既定,遂在日間盡量飲食休息,等到殘陽西墜,蟾魄東昇之際,再復上路。

    剛一進入一片深山之際,蕭瑤便向顧朗軒傳音笑道:「顧兄聽見了麼?

    在我們右方十來丈之後,有兩人暗暗追蹤!骯死市點了點頭,也以「傳音密語」說道:「我聽見了,但這兩人既在十來丈外便被我聽出聲息,足見也並非我們意料之中的首腦人物??

    蕭瑤傳音笑道:「這是狗腿子,狗頭走在前面,看來不必等到明晚,對方在今夜便會有甚舉動!」

    顧朗軒揚眉悄聲道:「越早發動越好,我正等著瞻仰瑤妹的『七情指』呢!」

    蕭瑤笑道:「我雖有此打算,但若不能夠先把對方制住,則一切計劃,均告成空……」話方至此,空中陡地一暗……大片烏雲,隨著勁急夜風,從西北吹來,佈滿空中,遮蔽了星月光芒。

    顧朗軒揚眉朗聲笑道:「瑤妹,幸虧我們身懷薄藝,不懼宵小,否則這月黑風高,深山野谷之中,豈不是強人剪徑的絕好時地?」

    蕭瑤嬌笑說道:「假如真有強盜,就有趣了,我們可以客串一次『黑吃黑』,反而把剪徑強盜搶個精光!」

    顧朗軒失聲一笑,方待說話,前途突然起了攝人心魂的淒淒鬼哭!

    他們互視一眼,轉過一座峰腳,便告雙雙止步!

    他們止步之故,是因為有件極為扎眼的東西阻住去路。

    這個東西是口棺材!

    棺木應該入土,或是暫厝於祠堂廟宇之中,哪有置於當道,阻人去路之理?

    尤其這口棺木,不僅特別巨大,幾乎比尋常棺木大了一倍,其色澤、質料更是來得特別!這棺木,是紅色!

    一般棺木雖有紅色,但不是「朱色」,便是「紫紅」,從來也沒見過這般紅得像血的鮮赤色澤!

    奇巨,鮮赤,業已構成怪異,但更怪異的,卻是這棺木的質料!

    雖稱棺木,卻非木質,也非金、銀、銅、鐵或是石質!

    這是一口皮棺,是用上好牛皮所製,盛殮死屍的不祥之物!

    蕭瑤看在眼中,向顧朗軒嫣然笑道:「顧兄,你的江湖閱歷尚稱豐富,可知道這奇異巨型的血紅皮棺,是何來歷?」

    顧朗軒搖頭笑道:「我不知它來歷,但卻可以斷定,此物充滿邪氣,絕非正派人士所有!」

    蕭瑤嬌笑說道:「那是當然,顧兄,我想給它一掌,把這『血紅皮棺』斫開,看看其中所藏到底是什麼妖魂鬼怪,好麼?」

    顧朗軒微微一笑,尚未答話,身後數丈以後,有人厲身喝道:「賤婢休要找死!」

    隨著叱聲,兩條人影電掠而至,身法居然十分矯捷,顯是內家高手!

    到了近前,身形停住,原來是兩個黑衣老叟,一個又矮又小,骨瘦如柴,另一個則眇了一目,身軀相當壯健!

    蕭瑤目光一掃,冷然說道:「來人通名!」

    那兩個黑衣老叟對蕭瑤根本不加理會,卻向那口奇巨的血紅皮棺,雙雙恭身一禮,由矮瘦老者發話說道:「啟稟神君,崑崙妖女蕭瑤業已自行報到!」

    蕭瑤聞言,側視顧朗軒,失笑說道:「顧兄,我真是越混越回頭了,竟由『紅衣崑崙』變成了『崑崙妖女』!」

    顧朗軒冷笑說道:「他們自己有點妖裡妖氣,反稱別人為『妖』,真是豈有此理!看來這所謂『神君』是在血紅皮棺之內,等他出現之時,非要好好……」

    話方至此,突然起了一種極為奇異的裂帛聲息!

    跟著紅光一閃,那口奇巨的血紅皮棺竟然失去蹤跡,並有一男一女,站在適才停棺之處。

    男的身上穿著一件黑色長衫,胸前繡有一隻血紅的骷髏頭骨,生得尖頭削腮,鼠眼藍鼻,頦下一撮山羊髭髯,年齡約莫五十餘歲?

    女的則相當妖艷,約莫花信年華,穿了一件紅色長衫,胸前繡了一隻黑色骷髏頭骨!

    他們各自持著一件奇形兵刃。

    男的手上,是根粗如人臂、長約五尺的皮質血紅巨棍!

    女的手上,是根盤在一處、握於掌中的血紅細細長鞭。

    蕭瑤與顧朗軒均自心頭雪亮,知道那口血紅的皮棺決不會突然消失,定系精心特製,如今業已變成了這男女二人手中的一鞭一棍。

    他們雖已看透端倪,卻也不得不佩服對方的製作之巧,與收棺變為鞭棍的動作之快!

    這時,那山羊鬚老者鼻中低低地哼了一聲,矮瘦老者與眇目老者一左一右,侍立在山羊鬚老者暨那紅衫艷婦身後。

    紅衫艷婦首先把兩道水靈靈的目光,在顧朗軒身上略一打量,然後向蕭瑤「格格」嬌笑問道:「這位姑娘就是新近崛起江湖、名滿天下的『紅衣崑崙』蕭瑤麼?」

    蕭瑤搖頭道:「不是!」

    紅衫艷婦頗感意外地怔了一怔,雙眉微蹙,目光凝注蕭瑤,詫聲說道:「姑娘不是蕭瑤?」

    蕭瑤秀眉微挑,緩緩說道:「我是蕭瑤,但卻不是什麼『紅衣崑崙』?

    只是一名『崑崙妖女』而已!?

    紅衫艷婦這才明白,蕭瑤是針對矮瘦黑衣老叟適才之言,故意諷刺,笑了一笑,改向顧朗軒問道:「這位朋友怎樣稱謂?」

    顧朗軒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在下姓顧,名朗軒,在當世武林中,有個『紫衣書生』的外號!」

    站在紅衫艷婦身後的那個眇目老者聞言之下,冷笑一聲,哂然說道:「閣下少信口胡吹,據我所知,『紫衣書生』顧朗軒業已死掉,墳在伏牛山『雙松谷』口!」

    顧朗軒笑道:「朋友所語,雖有其事,但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眇目老者問道:「什麼叫做『其二』?」

    顧朗軒指著蕭瑤,含笑答道:「所謂其二,就是指我顧朗軒死而有幸,交上了這位紅妝密友!」

    眇目老者不解問道:「此話怎講?」

    顧朗軒笑吟吟地說道:「生死人而肉白骨,只是人類奇談,我既交上了這位『崑崙妖女』,沾了她一點妖氣,則死後還魂,再從墳墓裡鑽將出來,也不算是什麼特別驚人的了!」

    蕭瑤連連撫掌,嬌笑讚道:「答得好,答得好!看來顧兄當真是沾了我一點妖氣!」

    紅衫艷婦說道:「好,就算你是剛從墳墓裡鑽將出來的『紫竹書生』顧朗軒吧,你知不知道我們是誰?」

    顧朗軒道:「我們既不想攀什麼親戚,知道姓名與否,似乎並不十分重要?」

    紅衫艷婦又碰了一個橡皮釘子,不禁雙眉一挑,目閃寒芒問道:「顧朋友難道看不出我們在此攔路相待,彼此間會有一番龍爭虎鬥?」

    顧朗軒笑道:「我又不是墳墓裡的死人,自然看得出來!」

    紅衫艷婦道:「既然如此,則你們少時不死必敗,難道不想知曉是死在誰的手中,敗在誰的手下,而作個糊塗鬼?」

    蕭瑤聽得對方如此大發狂言,不禁嘴角微彼,哂然一笑。

    顧朗軒緩緩說道:「好吧!倘若你們真有能耐殺死我們,或挫敗我們的信心,便請報個名兒也好!」

    耀武揚威了好半天,所獲得的仍是一番冷淡,委實使那紅衫艷婦覺得有點無味!

    她雙目之中微閃陰厲的寒光,先指著自己的鼻尖說道:「我是『鐵心紅娘』崔小鶯!」

    顧朗軒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抱歉,在下孤陋寡聞,在武林之中還是第一次聽得這『鐵心紅娘,四個字!」

    崔小鶯不以為忤地含笑說道:「這不怪你,因為我一向隱居東海『金鐘島』上,最近才到中原走動!」

    顧朗軒聽了「東海金鐘島」之名,覺得有點耳熟,似乎在何處聽過?

    崔小鶯又指著那山羊鬚老者,嬌笑說道:「這位是我丈夫,也就是東海『金鐘島』的島主『黑眚神君』白笑天!」

    蕭瑤聽至此處,哦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但一語方出,卻又皺眉說道:「奇怪……奇怪……」這一來,倒把那位「鐵心紅娘」崔小鶯弄得好不奇怪,詫然問道:「蕭姑娘,你明白什麼?又奇怪什麼?」

    蕭瑤以兩道清澄如電的目光盯在崔小鶯身上,秀眉微微一挑,梨渦雙現地含笑說道:「我明白你不是這位白神君的原配,大概只是他的如夫人?」

    這兩句話兒,使崔小鶯臉上立泛紅霞,眉間也騰起殺氣!

    蕭瑤不加理會,仍自面含嬌笑地緩緩說道:「我奇怪的是,我與你們從未結過樑子,只與白笑天的那位原配妻子『赤屍夫人』聶玉倩有過一次接觸,看來白笑天專寵新人,已忘舊愛,怎麼還會為聶玉倩之事有所出頭,豈不是奇怪麼?」

    那位「黑眚神君」白笑天直到此時才開口講話,冷冰冰地說道:「蕭姑娘說得不錯,我與那聶玉倩早就斷絕了夫妻之義……」蕭瑤接口笑道:「恭喜,恭喜,白神君能與聶玉倩斷了夫妻之義,真是大喜之事,但僅斷夫妻之義,似還不夠徹底?你應該趕緊找到她,和她當眾公開地斷絕夫妻之名!」

    白笑天聞言一愕,有所不解地詫然問道:「蕭姑娘此話怎講?」

    蕭瑤笑道:「你知不知道聶玉倩如今已不在雲台山中隱居,而與『五毒香妃』木小萍、『氤氳仙姬』皇甫婷、『三絕妖姬』戚小香等混在一處?」

    白笑天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蕭瑤接口笑道:「木小萍、皇甫婷、戚小香等,全是行為浪漫無比的蕩婦妖姬,不知蓄養了多少精壯面首,鎮日淫樂……」白笑天聽至此處,臉上神色業已變得十分難堪!

    蕭瑤笑道:「故而,我奉勸白神君既與聶玉倩斷了夫妻之義,更應該立即找到她,公開絕了夫妻之名,否則帷薄不修,英雄氣短,不知有多少頂綠帽子扣向頭上,你這『黑眚神君』豈不應該改稱『睜眼王八』或是『綠帽神君』了麼?」

    這番話兒,把顧朗軒聽得幾乎絕倒!疤心紅娘」崔小鶯為之掩口葫蘆?

    連那待立在白笑天、崔小鶯身後的矮瘦老者暨眇目老者,也有點忍俊不禁!

    至於那位被蕭瑤譏為「睜眼王八」和「綠帽神君」的白笑天,則神情尷尬無比,似惱羞成怒,有所暴動!

    蕭瑤向他搖手笑道:「白神君且慢衝動,我如今業已猜出你何以攔路之故?」

    白笑天道:「你說說看!」

    蕭瑤笑道:「大概你是聽得江湖傳言,我在析城山的『迷魂坳』中,曾以專門克制『黑眚赤屍手』的『燧人指』功力,把『赤屍夫人』聶玉倩駭得見機抽身、不戰而退這件事。」

    白笑天點頭說道:「這件事兒已在江湖中流傳眾口,我當然也會聽在耳內。」

    蕭瑤含笑又道:「你與聶玉倩雖己夫妻反目,恩斷義絕,但『黑眚赤屍手』卻是獨門絕藝,遂想尋找一鬥,以洗刷『迷魂坳』中的畏戰之恥!」

    白笑天點頭說道:「你猜得對,這是我今日尋你的用意之一。」

    蕭瑤笑道:「不單用意之一,連你用意之二,我也猜得出來!」

    白笑天意似不信地詫然說道:「恐怕未必?」

    蕭瑤秀眉又揚,目閃神光,含笑說道:「你夫妻反目之故,固然可能有別種原因,但『爭勝』二字,卻也必是原因之一,如今她怕了我,你卻尋我相鬥,兩者相形,豈非大有光彩?尤其閣下久蟄東海,倘若一舉挫敗正負盛譽的『紅衣崑崙』,也可立即威震武林,為天下曉!」

    白笑天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目注蕭瑤,頗為佩服地說道:「蕭姑娘著實高明,你既猜透白某心意,想來定必不會吝於賜教的了!」

    蕭瑤點了點頭,嬌笑說道:「我是樂於奉陪,但事先似應說明,今日一戰,是技藝之較?還是生死之博?」

    白笑天尚未答言,那位「鐵心紅娘」崔小鶯卻已接口說道:「彼此既無直接深切的仇恨,自然是技藝之較便已足夠,就無須談到『生死』二字了!」

    蕭瑤笑道:「好,這樣說來,今日只是我與白神君之會,崔夫人與我顧大哥,請各為己方掠陣,且作壁上觀吧!」

    說至此處,改以「蟻語傳聲」功力向顧朗軒耳邊悄然囑咐道:「顧兄,我已臨時改變主意,你不必下場,只袖手旁觀便可。」

    顧朗軒一時之間猜不透蕭瑤的葫蘆之中賣的甚藥?只得微一頷首,飄身退出丈許。

    那位「鐵心紅娘」崔小鶯,也招呼眇目老者暨矮瘦老者向後退了幾步!

    蕭瑤此時不單神情和睦,連稱呼上也頗為客氣,向白笑天抱拳叫道:「白神君,我們是僅在『燧人指』與『黑眚赤屍手』等兩樁功力之上較量高低?還是連同其他武學一齊施展?」

    白笑天久聞董夫人之名,知道這位「紅衣崑崙」名滿江湖必非弱者,但自己對於看家絕學「黑眚赤屍手」,閉門苦練,成就頗高,極有信心,遂在蕭瑤說完以後,毫不遲疑地接口笑道:「我們不必涉及其他,就在『黑眚赤屍手』與『燧人指』上互相印證便了!」

    蕭瑤頷首笑道:「這兩種功力施展起來,均需消耗相當真氣,何況『燧人指』在本質之上又對『黑眚赤屍手』含有克制作用,故而白神君只要敢硬接我三記『燧人指』力,我便承認你在『黑眚赤屍手』上有極高成就,獨步武林的了!」

    白笑天道:「好,我們各自盡力施展,這就開始!」

    說話之間,一雙如撲的手臂業已伸出袖來,手掌部分並在慢慢變色!

    蕭瑤注目之下,知道這「黑眚神君」白笑天在「黑眚赤屍手」的修為之上,果然比那「赤屍夫人」聶玉倩高出不少!

    因為她記得清楚,聶玉倩昔日在「迷魂坳」中的手掌色澤僅為烏暗,白笑天如今的手掌色澤卻已深於烏暗,成為墨黑!

    她一面注目觀看,一面神功暗運,使自己左手中指的色澤由玉白轉為朱紅。

    白笑天雙眉微軒,點頭讚道:「『燧人指』能色呈朱紅,蕭姑娘著實修為極高,難怪聶玉倩那賤婦見而心寒,不戰而退的了!」

    蕭瑤笑道:「白神君休得謬讚,你這『墨黑掌色』,何嘗不是絕世罕見?且請接我一指!」

    語音方頓,左掌已伸,一式「仙人指路」,中指挺處,電疾點出!

    指招未到,指尖上一縷奇熱的指風,業已破空生嘯,果然去勢極猛!白笑天藝高膽大,一式「手揮五弦」,凝功硬接!

    他也是掌招才發,一股陰寒勁氣,已自排空怒卷,使蕭瑤覺得遍體颼颼!

    火熱指風和陰寒勁氣,雖然是一觸即分,但白笑天與蕭瑤卻均覺全身一震,各自足下微晃!

    這種跡象,顯示這位蓋世魔頭和這位絕代俠女之間,似乎是功力悉敵?

    蕭瑤秀眉雙挑,原式不變,又來了一召「仙人指路」,但指風所挾的熱力和所生的銳嘯,比第一指更猛更疾!

    白笑天不甘示弱,也原式不變的,仍以「手揮五弦」接架,掌風的陰寒凌厲,也比先前加強不少!

    第二度硬拚硬接,仍然秋色平分,不分軒輊!

    蕭瑤目閃神光,三度出指!

    她在招式方面雖然毫未改變,仍用「仙人指路」,但威勢方面,卻比前此用指減弱不小,不見絲毫指風勁氣,只是軟綿綿地一指點去!

    白天笑同樣未見半絲掌風地輕輕揮掌應接。

    外行人眼中,他們似乎宛如兒戲,毫無凶險,但內行人眼中,卻看出這正是斂有形為無形,各盡全力,實打實接地一搏勝負!

    掌力略弱,掌心立洞,指力略弱,中指立折,除此以外,內力真氣,也會受到極大震盪,甚至於有性命之憂!

    因而,除了當事人之外,連在旁觀戰的「鐵心紅娘」崔小鶯和「紫竹書生」

    顧朗軒,也看得不禁暗暗為白笑天、蕭瑤各捏了一把冷汗!

    轉瞬間,指掌業已相觸,卻未發生意料中的重傷慘劇!

    蕭瑤收手退身,俏立在白笑天四尺以外,向他抱拳笑道:「白神君,你這掌力造詣的確高明,在當世武林之中,大概不數第一,也可以稱得第二的了?」

    白笑天雙眼一翻,碧芒電閃,問道:「蕭姑娘認為誰的掌力才夠稱當世第一?」

    蕭瑤搖頭笑道:「不是我認為,而是江湖中紛紛議論,公推當世掌力造詣最高者,是一位紅粉嬌娃!」

    白笑天道:「這紅粉嬌娃是誰?」

    蕭瑤笑道:「就是與尊夫人聶玉倩結拜姊妹,讓你戴了不少綠頭巾,意欲霸視江湖,奴役所有武林人物的『五毒香妃』木小萍!」

    白笑天一挫鋼牙,厲聲問道:「木小萍如今何在?我要尋她一會,領教領教她的『五毒掌』究竟有多高成就?」

    蕭瑤微搖螓首,目注白笑天,軒眉說道:「木小萍現在何處,我不知道,但對於尊夫人聶玉倩的行蹤,倒還曉得一點!」

    白笑天臉色鐵青,問道:「這賤人現在何處?」

    蕭瑤答道:「尊夫人不守婦道,如今大概在太岳山中摩雲峰下的『千鬼壑』內,與一幫精壯面首,長枕大被地胡帝胡天,朝夕淫樂呢!」

    白笑天聽得滿臉殺氣,向蕭瑤抱拳說道:「多謝蕭姑娘指教,我們後會有期。」

    蕭瑤嬌笑說道:「這次交手的範圍太小,難以盡興,下次相逢,我要和白神君各展所能,全力一搏!」

    白笑天點頭說道:「我也極欲領教……」話方至此,蕭瑤便接口說道:「但我有一個條件!」

    白笑天詫道:「什麼條件?」

    蕭瑤妙目之中神光如電,朗聲說道:「我只願和鐵錚錚的英雄漢互爭高強,不願和什麼綠毛烏龜、軟蓋王八有所接觸,自己失了身份!」

    白笑天羞怒交迸,雙眼瞪視蕭瑤,似要噴出火來?

    蕭瑤失笑說道:「白神君,你對我發狠則甚?要發狠便去找木小萍比比掌力,或是找令夫人去振振乾綱!」

    白笑天咬牙說道:「蕭姑娘你不必對我再三譏嘲,白笑天倘若洗不了帷薄之羞,我便從此後不再見江湖人物!」

    說完,向「鐵心紅娘」崔小鶯略一揮手,便帶著眇目老者和矮瘦老者電疾馳去!

    顧朗軒目注對方疾馳的背影,含笑說道:「瑤妹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不用『七情指』了?」

    蕭瑤笑道:「這位『黑眚神君』白笑天和『鐵心紅娘』崔小鶯,與木小萍等毫無關係,我若對他施展『七情指』,根本不會發生絲毫作用,故而才臨時變計,對他盡量進行挑撥,使這白笑天激動之下,替我們辦點事兒!」

    顧朗軒詫道:「替我們辦事兒?……」

    蕭瑤接道:「在我們往返崑崙的這段時日之內,使白笑天去向『千鬼壑』中尋事,豈不是好?皇甫婷、戚小香等少一分不安寧,南宮敬便少一分沉淪,少一些風流孽果!」

    顧朗軒讚道:「這臨機應變著實高妙,叫我敬佩,瑤妹適才在『燧人指』力之上也曾故意保留,未盡全力?」

    蕭瑤笑道:「我既想對他利用,自然少不得總要客氣一點,不使這位『黑眚神君』有所挫敗,喪失雄心!」

    顧朗軒失笑道:「凡屬稍有絲毫骨氣的男子,最難忍受的,便是帷薄之羞,瑤妹適才那『綠毛烏龜』、『軟蓋八王』等語,著實太以刻薄,罵得這位『黑眚神君』無法不去『千鬼壑』中生事,企圖一振乾綱的了!」

    蕭瑤精目閃光,揚眉說道:「不僅『黑眚神君』白笑天要振乾綱,連那『鐵心紅娘』崔小鶯也定會為了她本身的地位,在旁慫恿白笑天了,與『赤屍夫人』聶玉倩鬧成更大決裂!」

    顧朗軒道:「如此說來,他們必去『千鬼壑』,只不知能否對壑中群邪構成嚴重威脅?」

    蕭瑤道:「根據我適才領略,白笑天功夫不弱,尤其他與崔小鶯所持由赤紅皮棺化成的一鞭一棍,似乎更具毒著,蘊有特殊威力!此番大鬧『千鬼壑』,總有幾個大頭色、小頭鬼、黑無常、白無常等,難免慘遭劫數的呢!」

    顧朗軒含笑說道:「瑤妹這臨機應變之舉雖然高妙,但對於另一原計,卻略嫌有違背!」

    蕭瑤聞言,目注顧朗軒,詫然問道:「另一原計?顧兄此話是指……」顧朗軒接口笑道:「瑤妹不是想把那位對我你暗中幫忙的朋友引出,看看他究竟是誰麼?」

    蕭瑤哦了一聲,嬌笑說道:「顧兄原來是指這件事兒,如今白笑天、崔小鶯已去,我們的『赤屍之厄』也告饒幸脫過,且把那位好心的朋友請出來吧!」

    顧朗軒笑道:「瑤妹知道這位朋友的確實藏處麼?我方才為你凝神掠陣之時,彷彿曾聽得右後方七八丈外,有極輕微的衣角飄風聲息!」

    蕭瑤點頭說道:「顧兄聽得不差,這位朋友便是藏在你右後方七八丈外,靠崖壁的一株參天古木的枝葉遮蔽之中!」

    說完,兩人便轉身身右後方走去。

    大約七丈多遠,果見靠著峻拔山崖之旁,有株枝葉茂密、足可藏人的參天古木。

    顧朗軒站在樹下,一抱雙拳,朗聲說道:「哪位武林高朋仗義相助?且請一現俠駕,容蕭瑤、顧朗軒謁見拜謝如何?」

    這位「紫竹書生」的語氣神態雖極溫和,但那參天古木的枝葉叢中,卻無人加以理會。

    顧朗軒連說三遍,不見回音,遂側顧蕭瑤,苦笑叫道:「瑤妹,是我們聽錯?

    還是這位朋友業已走了?」

    蕭瑤秀眉微軒,忽然身形閃處,沖天而起!

    她剛剛飛入參天古木的枝葉叢中,便聽得「卡嚓」一聲枝幹斷折的聲息!

    顧朗軒以為有什麼意外,正欲飛身接應。

    蕭瑤業已手執一根斷枝,曼妙無比地飄然降下,向顧朗軒嬌笑說道:「顧兄,這位朋友的身手著實相當滑溜,看來真所謂『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呢!」

    顧朗軒問道:「對方既走,瑤妹怎知定是人藏此樹?……」蕭瑤把手中所折的斷枝遞過,含笑說道:「顧兄請看,這是證據!」

    顧朗軒接過一看,只見有人用指甲或其他尖銳之物,在樹枝上劃了兩行字跡,寫的是:「王八烏龜傳雋語,高明我亦服崑崙!」

    顧朗軒看完笑道:「瑤妹那『王八烏龜』四字,不單夠激人,並能服人,真可以流譽江湖,成為你的『得意雋語』了……」說至此處,咦了一聲,皺眉說道:

    「這位朋友來時既曾被我你聽見聲息,走時怎又毫無所聞?難道他一聞瑤妹的雋語,竟生出什麼頓悟,於轉瞬之間,平添不少功力麼?」

    蕭瑤白了他一眼,嫣然笑道:「顧兄是忠厚君子,嘴皮子怎也學得刻薄起來?

    莫非與我交遊以來,有點近鮑者臭,近墨者黑?……」顧朗軒道:「我不是口角刻薄,而是據情理加以推測,因為除了有所頓悟,陡增功力之外,這位朋友怎會來有蹤而去無跡呢?」

    蕭瑤笑道:「關於這項問題,我已加以研究,並求得解答!」

    顧朗軒以兩道湛朗的目光盯在蕭瑤的如花秀靨之上,揚眉問道:「答案何在?

    瑤妹請抒高見,啟我愚蒙!」

    蕭瑤緩緩答道:「那位朋友來時是縱身上樹,因為參天古木頗高,非用全力,無法縱上,故而曾使顧兄略聞衣角帶風聲息!」

    顧朗軒點頭說道:「瑤妹的這種研判相當合於情理!」

    蕭瑤伸手指著那古木梢頭,嬌笑又道:「顧兄看見沒有?這古木的樹梢近壁,那位朋友走時不是縱落,而是利用崖壁脫身,躡足潛蹤而去,彼此相距既遠,我們又在與『黑眚神君』白笑天,『鐵心紅娘』崔小鶯等互作談話,無法專心凝神,遂告只知其來,不知其去了!」

    顧朗軒苦笑道:「事實大概便如瑤妹所料,這位朋友神龍見首不見尾,只留下兩句詩兒,仍使我們蒙在霧中,摸不透他的絲毫來歷?」

    蕭瑤含笑說道:「如今雖在霧裡,他日總有撥雲開霧之際,我們不必老是鑽在這悶葫蘆中,快點走吧!」

    顧朗軒方對蕭瑤看了一眼,蕭瑤又復笑道:「『赤屍之厄』雖已過去,但我們晝宿夜行的原計卻仍可繼續,如今烏雲四散,月白風清,我們若辜負良辰,豈不為山靈所笑?」

    這位「紅衣崑崙」一面說話,一面走近顧朗軒身邊,伸手挽住他的臂兒,並把玉頰貼向顧朗軒的右肩,神情好不親密!

    顧朗軒心中突然亂跳,既不捨把蕭瑤推開,也不忍有所峻拒,失聲叫道:

    「瑤……瑤妹……」蕭瑤白他一眼,佯嗔接道:「顧兄不要說話,就這樣慢慢走吧,我們既已兩意相投,盟山誓海,難道行跡親熱一點還怕人說什麼閒話麼?」

    顧朗軒此時有點猜出蕭瑤的心意,暗用「蟻語傳聲」功力向她悄然問道:

    「瑤妹又在弄甚玄虛了吧?如今是『背人之時』?還是『當人之際』?」

    蕭瑤傳音笑道:「自然是『當人之際』我蕭瑤說話算話,雖然想啃啃你這根『老骨頭』,但聲明絕不會先拔頭籌,唐突『梅花』,作出愧對林傲霜姊姊之事!」

    顧朗軒悄聲問道:「人在何處?是何身份?」

    蕭瑤答道:「另一面峭壁之下,有幾個新鮮纖小的足印,顯見那人是個女子,藏身在壁上大堆籐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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