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飛雖然沒往別處找尋,但他一路所經的二十丈之內,只要隱藏有人,便絕難逃過他的耳目!
越往樹林深處行去,光線越暗,越暗自然也就越難看得清事物,但就在這越難看清事物之際,燕小飛的雙目與雙耳,卻同時發現了兩種情況。
這兩種情況中,起初是耳朵先聽見的,那是傳自面前十餘丈外,樹林深處的陣陣輕哼,似乎在樹林深處,躺著個受了傷,或者是害了病的人。
繼之,是他看到的,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線燈光,接著又看見一座關著窗子,閉著門戶的小小茅屋,那一線燈光,便是透自茅屋的那扇窗縫之中。
既有此兩種發現,燕小飛一怔住了步,此刻他距離那茅屋,有七八丈左右,可以看得很清楚。
茅屋十分簡陋,既無竹籬,又無花園,就是那麼小小的一間!
雖然他已漸漸接近,那茅屋中的燈光,卻是依然外透,那既像受傷又像害病的哼聲,也依然不絕!
這是誰?會住在這兒?真是怪得可以,天下之大,何處不可築屋小居,偏偏住在這幾乎不見天日的林深之處?
燕小飛暗暗詫異了好一陣子,邁開大步,行了過去,並且腳下故意加重,弄出聲響!
這一來,果然收效,茅屋中立刻響起了一個聲音,這聲音,卻是入耳清脆,輕柔甜美的女子話聲問道,「誰?」
燕小飛呆了一呆,應聲說道:「我!」
說話間,他身形閃動,一下欺近幾步,直掠那茅屋的兩扇緊閉柴扉之前!
這時,那兩扇柴扉,「吱呀」一聲,突然向內打開,緊接著,掠出一顆烏雲蓬散的螓首,那是個面目嬌好,脂粉不施的的少女!
她一見燕小飛當門而立,嚇得滿臉驚恐,瞪圓了美目,砰然一聲,又把那兩扇柴扉關了起來!
只聽得她在茅屋裡邊,驚聲問道:「你,你……你是誰?」
燕小飛呆了一呆,軒眉答道:「姑娘請勿害怕,我是個過路的,偶而入林歇腳,聽見林內有人發出哼聲,所以循聲過來。」
隨聽茅屋中那少女說道:「這是貧苦獨戶,你請到別處去吧!」
燕小飛道:「我這就走,姑娘,屋裡是誰在哼哼?是受了傷?還是?……」
茅屋中的少女說道:「那是我娘,害了病,我們貧苦人家,沒錢看病!」
燕小飛道:「那麼,姑娘,我略通醫道,可否讓我進去看看?」
茅屋中少女驚慌地說道:「不,不!我家沒有男人,你還是往別處去吧!」
燕小飛以為有詐,冷笑一聲,抬掌按上了那兩扇柴扉,暗用三分真力,吐勁一震,那兩扇柴扉,豁然而開,隨聽「哎呀」一聲驚呼,適才那個少女,跌跌撞撞地,往後退去,所幸靠在了牆上,不然非摔倒不可!
只見她隨手白土牆邊抄起一柄雙股叉,滿面驚駭神色地對準了燕小飛!
燕小飛哪把一柄叉兒放在眼內,跨步進了茅屋,剛進了屋,他怔住了,一陣歉然之情,頓上心頭!
原來,看擺投,確是個貧苦獨戶人家的模樣,就這麼一點地方,燒飯,睡覺,全在這間茅屋之中,靠東牆腳下,有一座滿是黑灰的土爐,土爐上擺著一隻破鍋,旁邊一張破木桌上,放著兩付碗筷,一盞油燈。
靠西牆下,放著一張被褥破爛的木床。木床上,躺著個面內而臥的瘦削老婦人,頭髮都已灰白,那露在被外的一隻手,皮包骨,瘦得見了青筋!
在這張木床之旁,地上鋪著一片乾草,還有一塊獸皮,想必是那少女睡覺的地方,除此別無長物。
燕小飛心中歉然,目光禁不住移向那個少女,只見那少女一身麻布衣裙,頗稱素麗淡雅,此際挺著那柄雙股叉,驚恐異常地,退縮在牆角處,神色頗堪憐憫!
燕小飛既感歉然,又覺不忍,當即含笑說道:「姑娘,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只聽那少女顫聲,道:「出去,出去,你快出去!不然我可要用這叉兒,來叉你了!」
燕小飛笑道:「姑娘,你該看出來,我是會武的江湖客。假如我是壞人,你那柄叉,早就握不住了,姑娘且請把叉放下,我要為老太太看看。害的是什麼病?」
說著,他便舉步向內行去。
「站住!」那少女帶著哭聲地喝道:「你再往前進一步,我可真要扎你!」
「姑娘,我說過我不是壞人,沒有惡意,請你放心就是!……」
話方至此,聽那少女一聲悲呼,奮不顧身地,挺叉刺向燕小飛背後,燕小飛反臂輕輕一抄,便把那柄叉兒,抄到手內!
燕小飛沒有再往前走,轉過身形,又把那柄叉兒,向少女遞了過去,含笑說道:「姑娘,你放心,我為老太太看過病後,立刻就走。」
那少女怔了好半天,才怯怯地伸手接過叉兒,纖纖十指根根晶瑩,竟然欺雪賽霜,像春筍一般!
目注燕小飛,顫聲問道:「你,你真的不是壞人?」
燕小飛不禁失笑,道:「我要是壞人?還會把叉兒還給你麼?」
那少女一時之間,臉色好紅,羞答答道:「那真對不起了,是我魯莽,我家沒有男人……」
燕小飛截口說道:「就只有姑娘跟老太太兩位麼?」
那少女眼圈兒一紅,點了點頭,道:「我爹爹一年前上山打獵,被毒蛇咬傷,就……」
無意中觸起人家傷心之事,連忙改了話題說道:「姑娘跟老太太怎麼住在這兒?」
那少女抬起了頭,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淚珠,道:「我們不是本地人,無產無業,又沒地方可住,所以我爹就在這片樹林子裡,蓋了這座小小茅屋!」
燕小飛皺了皺眉頭,道:「老太太是什麼病呢?」
那少女,立刻悲從中來,雙目湧淚,搖頭道:「不知道,前天夜裡,我娘突然發燒,忽冷忽熱,一直到如今還是昏迷不醒。要是她老人家再有個三長兩短的話……」
說著,忍不住要哭,燕小飛忙道:「姑娘不必悲傷,老太太的病,大半是受了風寒,我替老太太看看,多半不會礙事!」
語畢,轉過去,這回那少女未再阻攔,一任由燕小飛靠近那張木床,一任燕小飛把床上老婦人的腕脈!
燕小飛三指伸處,才搭上老婦人那只枯瘦得如同雞肋般的右手脈門,不由得心頭一震,險些縮回了手。因為老婦人不但手冷如冰,而且使燕小飛覺得有股涼意,順臂而上!
同時,他感覺得出,那床上老婦人的脈博,業已異常微弱,顯見病情至為深重!
片刻過去,燕小飛縮回了手,皺起雙眉,他本是進來追敵的,不想卻碰上了這樁事。不碰上還好,既碰上了,他俠骨仁心,豈有掉頭不顧,見死不救之理?
有道是:「救人要救到底,管理要管到頭。」但目前他又不能為了救一個人,而置天下武林大局於不顧。
略一尋思,他決定把這件事情,交給西鬼濮陽風,自己則趕往馬鞍山去追賊,當即站了起來,自懷裡摸出一錠銀子,放在床沿上,道:「姑娘,老太太的病,雖然很重,但尚不礙事,我另有要務,不能多作耽擱,這錠銀子,姑娘請先收下,我外面還有個朋友,等我把他叫來,讓他來照顧老太太的病勢便了!」
說著,他不等那少女有任何反應,便舉步向外走去,但是,他剛一邁步,忽然又停了下來,長眉也隨之一皺!
那少女忙跟進一步,道:「恩公還有什麼交待?」
「不敢當!」燕小飛淡淡笑道:「不知怎地?突然覺得胸口發悶,頭有點暈!」
那少女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地,急忙說道:「莫非恩公太累了?快請坐下先歇歇再說!」
她就要去搬椅子,燕小飛忙擺手攔住,道:「不必了,姑娘!我還沒有請教,姑娘貴姓?」
那少女答道:「我姓解,也忘了請教恩公?」
燕小飛笑了笑,未答反問地道:「不敢當姑娘這等稱呼,做好事是武林中人的本份,只要有好報就行了,對麼?姑娘。」
那少女神情一震,忙笑道:「有道是『善惡有報,如影隨形』,好心自會有好報的!」
燕小飛點頭笑道:「做惡事也有報應麼?那該是最好不過了,其實,以怨報德的人,才最該死,姑娘以為然否?」
那姓解的少女神情頗為不安地,點了點頭!
燕小飛笑了笑,道:「姑娘姓解,但不知是哪裡人氏?」
那姓解的少女道:「有勞動問,寒家向住滇中!」
她的談吐,居然不凡!
燕小飛道:「姑娘不像個生長貧苦人家的女兒家!」
那姓解的少女,不安地應道:「恩公說得不錯,寒家也本不是以打獵為生,只因有一年,雲南大旱,鬧饑荒,所以……」
她話未說完,燕小飛便即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我說姑娘本不像世俗女兒家,姑娘,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不知姑娘知道不知道?此人也姓解,世居雲南,武林人稱『百毒天尊』解無忌!」
那姓解的少女,「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原來恩公問的『解天尊』,那是家父!」
燕小飛笑了笑,道:「那麼,床上那位該是令堂『羅剎鬼嫗』沙五娘了?」
那姓解的少女點頭說道:「正是家母,不敢再勞動問,我叫解千嬌!」
燕小飛道:「『百毒天尊』、『羅剎鬼嫗』、『奪魂鬼女』解家三口,讓我糊里糊塗地,碰上了兩個,該夠了,姑娘,說吧,我中了什麼毒?」
解千嬌吃吃笑道:「沒別的,是家父他老人家的『無影之毒』,就在你剛才為家母她老人家把脈的時候所中,那毒埋伏在家母的脈門之上!」
燕小飛長眉雙軒,笑道:「姑娘,我明白了……」
解千嬌道:「可惜太遲了!」
燕小飛道:「好人做不得,以怨報德的人太多,姑娘,你解氏一家三口,就等著那循環不爽的報應吧!」
身形突然一晃,砰然倒了下去!
解千嬌雙目之中,異采一閃,格格笑道:「倒了,倒了,娘,您可以起來啦!」
只聽得一聲冷哼,床上翻身坐起了那個乾癟瘦削的老婦人,好怕人的一副長相,目眶深陷,顴骨高聳,耳後見腮,尤其那雙目光,森冷如電,奪人魂魄!
坐起之後,她抬起那鬼爪般手掌,一指點了燕小飛穴道!
解千嬌一怔說道:「娘您這是幹什麼?」
那「羅剎鬼嫗」沙五娘,冷冷答道:「這燕小飛不同於一般人,還是多一層小心的好!」
話聲沙啞,聽來分外刺耳!
解千嬌冷冷一笑,道:「常聽說『鐵血墨龍』武林第一,是怎麼一個了不起人物,但今日在咱們手裡,還不是輕輕易易地,便著了道兒,簡直易如反掌吹灰,看來耳聞是虛,眼見才是實呢!」
沙五娘嘿嘿笑道:「那是碰上了咱們娘兒倆,若換他們,還真對付不了他,你可知道,他們有多怕他,你爹還沒回來麼?」
解千嬌搖了搖頭,道:「還沒有,您真要把他交出去?」
沙五娘雙眼一瞪,道:「不把他交出去,留著他幹什麼?」
解千嬌道:「不如把他帶回雲南,給他吃顆東西,讓他甘心為奴為僕,折磨他一輩子,咱們也平添光采!」
沙五娘目光略一轉動,「嘿嘿」笑道:「丫頭,你打得好算盤,你那小心眼兒裡的事情,還能瞞得了娘?可惜我跟你爹不敢要這個女婿!」
解千嬌臉一紅,道:「娘,他有什麼不好?武林第一,俠骨柔情,劍膽琴心,不但替您治病,還留下銀子!」
「呸!」沙五娘道:「你娘好端端地,有什麼病?銀子你沒有見過,家裡要多少沒有?娘知道,你大了,該嫁人了,可是丫頭,天下的俊美兒郎,任你挑選,唯獨不許愛上這條墨龍!」
解千嬌忙道:「為什麼?」
沙五娘道:「傻姑娘,這還用問,咱們為什麼跑這麼遠的路兒,來對付他?還不是因為萬先生的一紙相召?他是萬先生的仇人,你怎麼能愛上他呢?」
解千嬌雙眉一揚道:「萬先生怎麼樣?他又不像當年,瞧你怕的那樣子?我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胡說!」沙五娘變色叱道:「這哪裡是怕,小今年紀你狂什麼?你可知道,把他交給萬先生咱們有什麼好處麼?」
解千嬌道:「我不知道,我也不要什麼好處,我只要他,那好處是您跟爹的,我可沒有份兒!」
「傻孩子!」沙五娘皺眉說道:「既有你爹跟我的好處,那也不等於就是你的麼?」
解千嬌小嘴兒一噘,道:「我不稀罕,千百宗好處,也抵不上這條鐵錚錚的漢子!」
沙五娘皺皺眉,瞪瞭解千嬌一眼,道:「未出嫁的大姑娘,怎麼這樣不害臊?要男人也不是這麼要法呀!娘不說了麼?天下俊美兒郎,任你挑選!」
解千嬌身軀一扭,道:「我不要,娘,您最疼我了,這是我一輩子的事情,你就不能央告爹爹,向萬先生說說去麼?」
沙五娘冷冷說道:「不讓你爹知道還好,要讓他知道了,他非劈了你不可,要說你去說,我可不敢管!」
解千嬌眼圈兒一紅,泫然欲泣!
沙五娘心疼了,也著慌,忙道:「這孩子真是,這種事情,那能一頭熱呀?你雖然死心塌地著了心迷,非要嫁他,你可知道他能看得上你不?」
解千嬌雙眉一挑,道:「我這有什麼不好?哪一點配不上他?再說,只要給他吃了東西,也不怕他不乖乖地聽我擺佈!」
沙五娘道:「你就擺佈他吧,我出去了!」說著,就要站起來!
解千嬌忙自伸手一拉,跺腳說道:「哎呀,娘,不是的……」
沙五娘雙目一瞪,道:「丫頭,我老實說,要嘛,你就趁現在要上一要,人總是要交出去的!」
解千嬌猛一抬頭,道:「不要,娘,我是真心跟他!」
沙五娘拍著床沿說道:「丫頭,今天你是被鬼迷了心竅了吧?
這樣說法,豈不是要你爹娘的命麼?你也不想想,那兩個丫頭,那一個不比你強?他既然知道你的來歷身份,還會要你?」
解千嬌臉一變,一張嬌靨頓時鐵青,神態怕人,狠毒地道:「那我就殺了他,誰也別想要他!」
沙五娘道:「這不就是了麼?把人交出去,讓萬先生去殺他,既不得罪萬先生,你也遂了心願,正是兩全齊美!」
解千嬌剛有了點猶豫,沙五娘已然喝道:「丫頭,少胡思亂想了,快請那一個出來吧!」
解千嬌一跺腳,彎腰俯身,扒開那一片乾草,地上赫然有一隻鐵環,那不是地皮,而是一塊厚厚的木板!
木板掀起,地上赫然有個黑黑的洞穴,只聽解千嬌向著洞中叫道:「喂,你可以出來了!」
旋即,洞穴中掠出一個光腦袋,正是燕小飛與「西鬼」濮陽風所追的那個和尚。
一眼望見了地上受制昏迷不醒的燕小飛,那個和尚,不禁大喜,一躍而出!
只見他長眉一挑,陰鷙目光大盛,向沙五娘道:「還是解家的人行,師爺處,自有我替你們敘功邀賞,我現在便把人帶走,但樹頂還有一個麻煩你們設法將他引下來,我好走路!」
說著,不等沙五娘答話,便背起燕小飛,閃身掠出茅屋!
沙五娘望著那和尚不見,立刻轉望解千嬌道:「丫頭,那濮陽老鬼認得我,卻認不得你,這件差事交給你好了。我先走了一步,引下老鬼之後,別停留,趕快跟來,知道麼?」
話落,獨自閃身出了茅屋不見!
未幾,茅屋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叫,隨即寂然,緊接著,嘩啦一聲,一條人影破林墮地,直落茅屋之後,正是那「西鬼」濮陽風!
此際,那茅屋的兩扇柴門大開,一眼可以看到底,濮陽風自是毫無所見。但是怪了,他不驚慌詫異,臉上反而掠起了一絲笑意,隨即一閃身,沒了影兒!
這裡是馬鞍山絕峰之上,有座年久失修,殘敗不堪的「軒轅廟」,這座廟兒頗大,幾乎佔了整個絕峰!
今夜有月色很好,那清冷銀輝,灑照大地,由那敗破的屋頂上,瀉下一大片月光!
在那破廟的大殿之內,此際盤膝席地,坐著六個人,那並肩而坐的是五個和尚,居中一個,年事甚高,身旁則是四個中年僧人!
那是萬魔之魔萬無極,與四名護法!
萬無極與四名護法左下首,坐著個身軀魁偉,長像兇惡,巨目虯髯的錦袍老者,言談之中,似對萬無極甚是恭謹!
說話之間,忽見一名黑衣漢子,飛步奔進,近前躬身說道:「稟師爺,莫堂主已到,得手了!」
萬無極精神一震,立即「哈哈」大笑:「解賢弟,多虧了你,稍時我把燕小飛處死在這『軒轅廟』後,定如言奉上那件東西?絕不食言!」
那錦袍老者,正是「百毒天尊」解無忌,只見他微一欠身,神情激動地道:「全賴萬先生洪福,解無忌在此先謝過了!」
萬無極雙目中異采一閃,尚未說話,那莫堂主已扛著燕小飛進了大殿,砰然一聲,把燕小飛摔在地上!
這一下摔得不輕,然後,他躬下身形,恭謹說道:「稟師爺,屬下覆命!」
萬無極面帶笑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擺手說道:「有勞,有勞,莫堂主先歇著去吧!」
那莫堂主應了一聲,施禮而退。
萬無極的目光,落在燕小飛身上,獰笑一聲,冷冷說道:「燕小飛,撞來撞去,你仍是落在老夫手中,如今你還有何話可說,說啊,顯顯你那天下第一的武學啊……」
仰面一陣得意大笑,殺機橫溢,聞之令人寒慄!
笑聲一落,他忽地冷然揮手:「來人,把他綁上去!」
那四名護法,應聲站起來,可是,這時怪事倏生,忽聽一聲輕笑:「不勞諸位動手,我自己會站起來的!」
在座幾人大驚失色,做夢也未料到,竟會突然有此變化!
萬無極心膽欲裂,就地一滾,翻身便跑!
此刻,那四名護法,已經一起撲向燕小飛,燕小飛一聲豪笑,道:「萬無極,你命人把我扛到了這兒,我豈會再讓你逃出手去?」
身形一閃,便自四名護法手中,飛閃而過,鐵掌疾探,已然輕易地,攫上萬無極的後領!
萬無極雖告成擒,此際怪事突又生,那四名護法,不進反退,拉著那「百毒天尊」解無忌如飛掠出了「軒轅廟」。
燕小飛一怔,猛有所悟,一把抓向萬無極面門,再看時,他手裡多了張人皮面具。
眼前哪裡是什麼萬無極?不過是個面目陰沉的中年漢子罷了!
燕小飛既驚且怒,方要飛身出廟,忽聽嘩啦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那夜空之中,竟然罩下一具鐵網,把整座的「軒轅廟」全部罩在網內!
燕小飛冷冷一笑,道:「區區一具鐵網,豈奈我何?」
揚掌便要上劈!
驀地裡,一聲陰鷙冷笑,劃空傳來:「燕小飛,別逞強,老夫不會以一具普通鐵網對付你,你且睜大眼睛看看,這網何物所制?」
那赫然竟是萬無極的話聲,燕小飛舉目望去,不由心頭一震,立即沉腕收手暗暗心驚不已!
因為,他看得出,這不是普通鐵網,竟是那韌度極大的「寒鐵」所制!
心驚之餘,他立刻想起一物,當即震聲說道:「萬無極,這是你的『拘魂天羅』?」
夜空中,那萬無極話聲「嘿嘿」笑道:「一尊死鬼的衣缽傳人,果然不差,胸羅見識,畢竟是要比一般武人強得多。燕小飛,不錯,那正是老夫當年威震宇內的『拘魂天羅』,你已在羅中,還能逃得了麼?」
燕小飛默然未答,心知萬無極的「拘魂天羅」,非但神功掌力,不能震斷,便連利器神兵,也難削動分毫,只要被「拘魂天羅」所困,便是大羅金仙,也難逃劫數!
當年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喪生在此物之下,除非有極強炸藥,或可僥倖逃生!但眼前身上那有極強炸藥?看來今夜是弄巧成抽,凶多吉少!
心中盤算良久,始揚聲道:「萬無極,你打算怎麼對付我?說罷!」
只聽萬無極陰笑說道:「老夫以為你還是不聽的好,否則老夫擔心你不等老夫下令動手,你便會嚇癱在地!」
燕小飛長眉微軒,豪氣干雲地道:「萬無極,燕小飛既有一身鐵血,也有一枚銅膽,死且不怕,何懼其它?你只管說你的吧!」
萬無極獰笑說道:「既如此,燕小飛你壯著膽子,站得穩些聽著,這『軒轅廟』內四周,老夫已預先佈置了幾顆『霹靂雷火彈』,這該已能置你於死地,但老夫不放心,又在這廟外四周,埋伏了二十多名高手,人人手中持著『蝕骨毒芒』,『百毒噴筒』,稍時老夫一聲令下,四面八方,上下內外齊攻,轉眼之間,便使你血肉橫飛,屍骨無存。甕中抓龜,網裡撈魚,就算肋生雙翅,也難逃今夜。燕小飛,你聽夠了麼?」
燕小飛的確是聽得心神震撼,暗暗大驚,但是他表面上不動一絲聲色,淡淡一笑,道:「夠了!不過,萬無極,你且睜開眼來看看,我燕小飛是否如你所料,已被你那幾句話兒,嚇癱了?」
萬無極「嘿嘿」笑道:「此時不癱不要緊,只要你稍時屍骨無存,灰飛煙滅,那豈不是一樣?老夫的目的,只在置你於死地!」
燕小飛道:「我燕小飛一輩子好運氣,每每是絕處逢生!」
萬無極道:「那是以前,今宵便截然不同,如今你煞星照命,死成定局,已然沒有那麼好的運氣,絕處逢生了!」
燕小飛道:「我燕小飛是個打不死的鐵漢,萬無極,倘若我今宵能像以前一樣,碰了好運氣,又復絕處逢生了呢?」
萬無極冷笑說道:「燕小飛,你休要癡人說夢,老夫只能告訴你一句,那絕刁不可能!老夫若沒有把握,絕不下手,倘若今宵你仍能僥倖不死,立即把這顆項上人頭,雙手奉上!」
燕小飛道:「跟你打賭,那形同廢話,不過,稍時我一出此圍,也不由你不奉上那顆項上人頭!」
萬無極「嘿嘿」笑道:「燕小飛.那咱們就試試看吧!」
燕小飛只當他要下令,忙道:「萬無極我想起來了,你自己已該知道,『霹靂雷火彈』只一爆炸,你這『拘魂天羅』,也要完了!」
萬無極道:「老夫明白,燕小飛,那用不著你來提醒,只要能夠除了你,便是再毀上一付『拘魂天羅』,也是值得!」
燕小飛道:「可是你莫忘了,你還有個人兒,在我手中!」
萬無板笑道:「燕小飛,連『拘魂天羅』,我都不覺心痛,我怎會心痛於他,像他那樣的人,老夫手中多的是,不差這麼一人!」
此言一出,那黑衣漢子,立刻軟了半截,燕小飛望了他一眼,冷冷說道:「聽見了麼?這就是助紂為虐,為虎作倀,替人賣命的下場,人家並不在乎你的死活!」
立刻又揚聲說道:「萬無極,這麼說來,你已真看穿了我是偽裝受制的?」
萬無極道:「老夫不願胡吹鬍擂,老夫並不知道你假裝的。不過,老夫做事,向來謹慎,多一分小心總不會錯。如今事實證明,老夫的這著閒棋,極有價值!」
燕小飛道:「那是我弄巧成拙,畫虎不成反類犬了,我本打算藉此擒你,去不料反而落你困中,真是天不助我!」
萬無極冷笑一聲,方待說話,燕小飛復問道:「萬無極,你答我問話,我燕小飛與你何仇何恨?為何竟以此毒辣凶殘手法,對付我呢?」
萬無極「嘿嘿」一笑,道:「無仇無恨,你為何來擒老夫?至於什麼毒辣凶殘,那也不能怪我,老夫對敵人一向如此。有道是:『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姑不論你是老夫意欲席捲天下,一統武林,稱王稱霸的唯一阻礙,便是……」
燕小飛截口問道:「便是什麼?」
萬無極切齒說道:「便是談起你那死鬼師傅,當年加諸於老夫的往事,你也百死有餘。師債徒還,天經地義!……」
話鋒略住,像是得意之極,忽然一陣嘿嘿怪笑,才又陰陰接道:「燕小飛,那該怪你運氣不好,誰叫你是那『一尊』死鬼的唯一徒弟!」
燕小飛道:「原來如此,萬無極,你何妨捫心自問,當年事,可怪得了家師?家師一念慈悲,留你性命!」
「燕小飛,你給老夫閉嘴!」
萬無極厲聲叱道:「老夫從當年至今,捫心又何止一次?老夫若不恨毒了他,也不會如此向你下手的,至於說什麼一念慈悲?老夫並不領情,他昔年所施,比殺了我還要刻薄!」
燕小飛笑道:「這麼說來,我今夜是死定了,只是萬無極,你為什麼早不向我下手,而偏要等到如今呢?」
萬無極獰笑說道:「告訴你也無妨,老夫早就向你下手了!只不過你不知道,而老夫也未能成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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