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注處,“咦”的一聲,把這位不知經過多少大風大浪的武林怪俠,“無斧樵夫”林不凋,驚奇得從船尾上跳將起來!
水上這具漂浮人體,居然又是“金手書生”司空奇的模樣!
倘若易時易地,先後相逢,林不凋決不驚奇,但那位“金手書生”司空奇,正持著自己的“沉香寒鐵斧”,泅水向岸,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卻又漂浮湖心,怎不把這位武林怪俠“無斧樵夫”,弄得驚奇欲絕?
林不凋不見第二位“金手書生”時,尚且悶在葫蘆之中,如今雖然悶得更探,但終於把個悶葫蘆,被他生生打破!
他恍然而悟,自己是認錯了人!如今漂浮水面的,才是真正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方才那持斧潛逃之人,只是貌似“仲尼”的“陽貨”而已!
林不凋雖巳恍然大悟,心中卻仍有兩點疑惑!
第一點疑惑是,天下有此相像之人,已極希奇,更怎會在這“鄱陽湖”上,同時出現?
第二點疑惑是,“金手書生”司空奇是當世武林中,數一數二人物,他怎會輕易落水?這兩點疑惑只有一個獲得共同解答的希望,就是趕緊救起這位漂浮水面的“金手書生”,問他個明白,但萬一司空奇已遭溺死,魂化碧波,用這萬古青逢,恐怕永遠將成為自己心中一個不解之謎!
林不凋一面尋思,一面設法把漂浮湖心“金手書生”司空奇,撈上畫舫!
蒼天有靈,司空奇並未溺死,只是酒氣熏人,沉醉不醒!
林不凋目注司空奇這副爛醉如泥的狼狽摸樣,不禁搖頭苦笑,心中也再度起了兩點疑惑!
第一點疑惑是,司空奇為何如此貪杯?他究竟飲了多少酒兒?才醉得這等效法三閶大夫,學步青蓮居士!
第二點疑惑是,既然司空奇酒醒落水,為何浮身不沉?難道龍王爺公正嚴明,不收怨鬼?抑或陰曹地府拘魂鬼卒,拘不起這位人間大俠?
這第二次的兩點疑惑,不難獲得解答,但卻必須等待“金手書生”司空奇,酒意全消,醉醒夢轉!
林不凋打算替司空奇脫去內外濕衣!放在艙中軟榻之上,蓋好棉被,讓他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覺!
誰知,脫衣之際,奇事又生!
這位“金手書生”司空奇的外衣雖濕內衣未濕!
這自然也是奇事,但由於這項奇事卻使林不凋適才的第二項疑惑,提首獲得解答!
因為,司空奇長衫以內,穿了一襲薄裘,凡是這薄裘所覆之內,便根本毫無水漬!
明眼人一看便知這襲薄裘,蘊有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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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還不知道你已醉睡三日了呢!”
司空奇大驚問道:“今天已經是三……月二……八?”
林不凋點頭笑道:“不錯,我是於三月二十五!把老弟從水中救起!”
“水中救起”四字,又把聰明透頂的“金手書生”司空奇,聽得糊裡糊塗,直眉瞪眼!
林不凋知道他自從酒醉以後,即告神智茫然,一無所知,遂把自己巧遇一位與他極為相似之人,誤認是“金手書生”司空奇,終被騙去沉香寒鐵斧等情,向司空奇細說一遍。
說完,又微笑叫道:“司空老弟,這是我遇見那廝的後半段經過,你再把你遇見他的前段經過說出,便可互相銜接!即或有未明脫看之處也容易加以研判!”
司空奇點頭稱是,便把自己與孫東海在湖上相逢之事說出.林不凋靜靜聽完,滿面怒容地,咬牙頓足道:“這事鬧得大了,不僅是樁天大笑話,也將不可收拾!”
司空奇聽他說得如此嚴重,不禁對林不凋瞠目而視!
林不凋長歎一聲說道:“司空老弟,你是宿酒才消,神智尚未清醒,故而略有懷疑,我則已對整個事實,清清楚楚,你無妨就心中所疑,盡量發問!”
司空奇問道:“那孫東海是何來歷?”
林不凋牙關一咬,面罩寒霜地,咬牙答道:“他不是孫東海,他是來自‘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也就是我恨之入骨,誓欲將其凌遲碎剁的萬惡淫徒!”
司空奇“哎呀”一聲,赧熱歎道:“他倉卒間不易捏造姓名,這隨口而出的‘孫東海’三字,分明巳露馬腳,只恨我當時怎麼那樣糊塗,毫未起甚疑念?”
林不凋笑道:“這不是老弟糊塗,君子之心,往往如此!”
司空奇繼續問道:“那‘玉面天魔’孫秀,既想害我,則手段極多,何必要把我灌醉以後,推入鄱陽湖內?”
林不凋微笑說道:“這事可分作兩點加以推論,第—點是‘玉面天魔’孫秀不敢在茶酒之內下毒!”
司空奇點頭說道:“這是他刁滑之處,我在飲酒時,曾加注意,倘若酒中有異,則‘玉面天魔’孫秀,早就敗露行藏,難逃公道!”
林不凋笑道:“第二點,是他有其顧慮,也不敢用兵刃,或點穴等手法,致你於死!”
司空奇一點就透,雙眉剔處,恍然說道:“他是怕倘若我死於非命,屍體一經發現,友好必代為追究原因,尋仇雪恨,萬一找到他的頭上,他難得安穩!”
林不凋點了點頭,冷笑說道:“孫秀這廝做事,一向陰狠絕倫,面面俱到!他不知用甚‘酒母’等物,將你灌醉,推入湖中,即令屍首浮起,被人認出,也不過是樁‘金手書生’醉溺鄱陽,足以轟動江湖的驚人奇事而已,與他毫無關系!”
司空奇咬呀恨道:“這萬惡賊子的心計真毒……”
話猶未了,忽又想起一事,向林不凋詫然問道:“林老人家,溺水之人,通常是氣絕巳久,腹中水滿膨脹,才會浮屍,我怎麼……”
林不凋接口笑道:“司空老弟,你難道身懷至寶,尚不自知?”
司空奇被他問得一怔,訝然說道:“我身邊哪裡有甚麼能令我落水不溺的珍奇異物?”
林不凋指著榻上那襲軟簿皮裘,含笑說道:“我因見老弟落水不溺,頗為驚奇,細加察看之下,才發現這件皮裘是冬暖夏涼,刀劍難傷,入火不焚,入水不沉的罕世異寶!”
司空奇聽得劍眉雙剔,目注那襲軟薄皮裘,不禁“呀”了一聲,自然而然地,垂落下雨行英雄珠淚!
林不凋莫名其妙地,茫然問道:“司空老弟,你為何如此傷感?”
司空奇長歎答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是對一位萍水相逢的知己,感恩太切,故而傷情!”
他一面舉袖拭淚,一面便把自己途中重病,暫遇一位白衣書生,救援調治,贈裘贈參等事,向林不凋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林不凋也聽了感動異常,點頭說道:“這位白衣書生,真是可敬可佩的江湖俠奇,不僅老弟對他有報恩之念,連我也想和他互相認識,交上這位朋友。”
司空奇雙眉緊皺說道:“我還有一件事沒想道。”
林不凋問道:“什麼事?”
司空奇道:“那‘東海天魔嶼’的‘玉面天魔’孫秀,怎能未卜先知,能夠預先料到,會在這鄱陽湖上,與林老人家相遇?”
林不凋點頭道:“當然,他哪裡有這種神通?”
司空奇說道:“他既不知會與老人家相遇,卻為何來到這鄱陽湖?”
林不凋微笑說道:“這事不難猜測。“玉面天魔”想到這參【此處缺一頁】
妨說來給我聽聽!因為我想不出你有什麼神通?能弄到第二柄‘沉香寒鐵斧’!”
司空奇含笑答道:“林老人家會錯意了,我並非能弄到第二柄‘沉香寒鐵斧’,而是有件具有相等價值的現成東西,可以奉贈老人家,藉表歉直!”
林不凋雙眉一挑,詫然問道:“聽司空老弟的言中之意,莫非與我‘沉香寒鐵斧’合稱‘武林雙寶斧’的另一柄‘五丁神斧’竟在你的手內?”
司空奇笑道:“不是在晚輩手內,是在拙荊‘碧目魔女’淳於琬的手內,到了‘小孤山天刑宮’,彼此見面之時,即以‘五丁神斧’奉贈!……”
林不凋連搖雙手說道:“不敢當,賠償我不敢受,人生一飲一啄莫非前緣!我既以‘無斧樵夫’為號,可能命中便注定無斧?等到‘小孤山大會’之上,若有必要,只向淳於琬姑娘暫時借用便了!”
司空奇正待說話,林不凋目閃神光,又自笑道:“照說,武功練到我們這種地步,本已無須兵刃,但‘小孤山大會’畢集群魔,凶險必特甚,常言道:“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身邊多了一柄趁手兵刃,總比較有恃無恐!”
他們正談到“五丁神斧”,誰知“碧目魔女”淳於琬,竟幾乎蹈了“無斧樵夫”林不凋的覆轍,把那“五丁神斧”也落入“玉面天魔”孫秀手內!
原來淳於琬與姚秀亭二人,找著“霹靂火神”羅祖耀,向他說明索贈“烈火散光丸”,用來報復“天香公主”楊白萍,以“青磷霹靂彈”幾乎把姚秀亭活活燒死之恨!
羅祖耀與姚秀亭雖然無甚交情,但對於淳於琬的“碧目魔女”俠名,卻欽敬已久,遂立允所請地,不僅贈送了十粒“烈火散光丸”,並加送了威力極強的三支“大陽神箭”!
淳於琬大喜稱謝,辭別羅祖耀後,道不再往別處耽擱,便與那位昔名姚秀亭,如今改名姚悟非,欲海回頭的“桃花聖女”,一同往“小孤山”趕去。
她們在會期之前,提早趕到“小孤山’的用意,是意欲先與“金手書生”司空奇取得聯絡,並探查“天香公主”楊白萍是否倚仗“江心毒婦”歐陽美之勢,也來觀光盛會!
“小孤山”地在江心,歐陽美為了這場盛會,業已擴大,不再僅是“四絕爭尊”性質,舉世高人,均將來此,遂在江邊建造了三座“迎賓館”先行款待早來嘉賓,等到會期正日,再送行江心“小孤山”的“天刑宮”中,彼此較量絕藝!
這三座賓館,並非建在一處,是距離各有二十來丈的分別矗立!
不眾而分,並非無故,因為這三莊賓館的性質不同!
由左邊數起,第一莊賓館是專門接待與“江心毒婦”歐陽美聲勢相通的同路凶邪人物!
第二座賓館是專門接待比較中立的各門各派人士!
第三座賓館是專門接待與“江心毒婦”歐陽美,尖銳對立的英雄俠士!
把這些立場不同的三山五岳人物,區分開來,自有不少方便,也可在大會期間,減少不必要的爭斗煩擾!
淳於琬與姚悟非見了這種情形,不禁備自心中盤算!
淳於琬首先笑道:“姊姊,我看‘江心毒婦’歐陽美,就在次群英畢集的武林盛會之中,恐怕藏有甚麼異乎尋常的陰謀毒計?”
姚悟非在這一路上,與淳於琬相交甚厚,情感極深,聞言之下,含笑問道:“琬妹是從何看出?”
淳於琬指著那三座賓館,微笑答道:“我猜歐相美在江邊建造賓館,不令與會群雄提前去往‘小孤山’之舉,可能正於江心作什麼惡毒布置,怕人撞破!”
姚悟非點頭笑道:“琬妹這種揣想,可能離題不遠!”
淳於琬揚屠笑道:“根據賓館性質區分,‘金手書生’司空奇來時,定被招待於第三賓館之中,‘天香公主’楊白萍來時,定被招待第一賓館之內!”
姚悟非笑道:“這是半分不會差錯的當然之事!”
淳於琬嬌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不若暫時分開?我去第三賓館棲身,姚姊姊則去第一賓館投宿!”
姚悟非皺眉問道:“琬妹既是當代巾幗奇俠,又列名‘武林四絕’之中,與‘江公毒婦’歐陽美,立於敵對地位,自然應該投向第三賓館!但我卻不是歐陽美的同路之人,如何能往第一賓館呢?”
淳於琬目閃神光答道:“姚姊姊,你以‘桃花煞女’姚秀亭的身份,投宿第一賓館,表示與主人契合,歐陽美定然喜從天降,高興萬分,她還會對你有所拒絕麼?”
姚悟非苦笑說道:“我自從火中逃劫以後,想起昔日所為,輒如芒刺在背,琬妹怎麼還要我打起昔日旗號!……”
淳於琬不等姚悟非話完,便自接口笑道:“姚姊姊,悟非不若贖非好,道心何懼欲心重?你為了替武林群雄,度劫消災,何妨再以青蓮無垢之身,一降血河地獄?”
姚悟非終於又被淳於琬說服,遂點頭笑道:“琬妹所持理論,畢竟比我高明,我只好傀儡登場,遵從提調了!”
西人計僅既定,遂一個投第一賓館,一個投向第三賓館。
常言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淳於琬才一報出她“碧目魔女”四字,便被接待人恭恭敬敬地,引導到第三賓館中,最稱幽靜的一幢精捨之內!
這幢精捨,共有四間室,其中兩間,似已住得有人,如今再被淳於琬占了一間,遂只剩下一間空屋。
淳於琬知道物以類聚,凡被招待在這幢精捨中居住之人,多半均與自己具有差不多的超群脫俗身份!
想到此處,心中一動,向那引導自己來此的接待人員,含笑問道:‘另外那兩間有人靜室,住的是誰?”
接待人員恭身答道:“最東邊一間之內,住的是‘金手書生’司空奇……”
淳於琬聞言之下,心中騰地一跳,趕緊接問道:“他如今可在室內?”
接待人員答道:“這位‘金手書生’是昨夜到此,於今晨外出,尚未歸來!”
淳於琬雖然微覺失望,但心中已自一寬,暗想司空奇既與自己同住—屋之內,還急些什麼?只要等他回來,便可夫妻重聚!
想到夫妻重聚,淳於琬情愁盡解,喜溢眉梢,繼續向那接待人員笑道“第二間靜室中,住的是誰?”
接特人員笑道:“是來自北極的‘冰川聖手’於天士!”
淳於琬“哦”了一聲,雙眉微挑,又復問道:“於天士生平足跡,多隱北荒,與中原武林人物,無甚恩仇,似乎應該投宿於第二賓館才對!”
接待人員點頭笑道:“於天士本來住在第二賓館,但他聽說‘金手書生’司空奇已來,遂於今午移居第三賓館!”
淳於琬知道這“冰川聖手”於天士是特來與丈夫司空奇爭奪“天下第一手”之名,遂低聲說道:“於天士既是今午遷來,大概尚未外出?”
接待人員點頭笑道;“於大俠如今正在室內靜坐。”
淳於琬點頭一笑,便命接侍人員退去。
她暗中想到,在中原諸大名手之內,幾乎無人能勝過“金手書生”,但絕寒極邊等處,頗多未為世曉的曠代奇客,他們的功力深淺極難獲悉!
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又道是:“不是猛龍不過江”!這“冰川聖手”於天士,既從北極遠來,欲與丈夫“金手書生”司空奇,爭奪“天下第一手”之譽,則必懷絕學,可以想見!
司空奇出外閒游,少時必返,更與於天士隔室而居。兩人之間,定起爭斗,自己何不乘著司空奇來回轉以首,代他摸摸於天士的底細,才好知彼知己,量敵而動!
淳於琬一向剛強自傲,想到便作!故而念頭才定,即走到“冰川聖手”於天士的外門,伸手輕輕敲叩。
門聲才響,室內便有個清朗口音說道:“何人?請進!”
淳於琬推門走進,只見室中坐著一位神采飄逸,秀拔無倫的白衣秀士!
她一見對方人品,便覺驚心,知道這位“冰川聖手”於天士,絕非易與!定是丈夫司空奇的莫大勁敵!
那白衣秀士見推門走入的是位陌生不相識、美絕天人的綠衣少女,也不禁站起身來,一抱雙拳,含笑問道:“姑娘上姓芳名,有何見教?”
淳於琬不答所問,反面向這位白表秀士問道:“尊駕就是號稱‘冰川聖手’的北極高人於天士麼?”
白衣秀士點頭笑道:“天士正是在下,但‘北極高人’四字,卻惶不敢當,姑娘也請見告稱謂,免得於天士有所失禮!”
淳於琬揚眉答道:“我復姓淳於,單名一個‘琬’字!”
於天士“呀”了一聲,含笑說道:“原來是‘武林四絕’中的‘碧自魔女’淳於姑娘,於天士多有失敬!”
一面含笑發話,一百肅容讓坐。
淳於琬毫不客氣,坐在幾旁,伸手把幾上一壺香茗,摸了一摸,揚眉問道:“於大俠一向高隱北極,這次怎會光降中原,參與武林錯事?”
於夫士微笑答道“小孤山大會,畢集舉世群英,凡屬武學之人,誰不想恭逢其盛,一開眼界?天士雖然遁跡穹荒,但對手淳於姑娘的蓋代英名,卻欽敬巳久!來來來,我且借花獻佛,以茶代冒,奉敬淳於姑娘一杯!”
他語音一住,便伸手取起茶壺,欲替淳於琬斟茗為敬!
但於天士不取茶壺還好,這一取茶壺之下,不禁臉色微變!
原來,那一壺微熱香茗,竟奇涼徹骨地,凝結成了整壺冰塊!
於天士心中明白,定是淳於琬才伸手摸壺之際,作了手腳。
這是“玄冰真氣”,並是極高明的“玄冰真氣”,因為僅僅伸手一摸之下,便能將一壺熱茶,散熱凝冰,足見其功候之深,已到了爐火純青地步!
以於天士的功力火候來說,他也能做到如此地步,故而他之臉上變色,是奇的成份大過驚的成份。
於天士奇的是“玄冰真氣”並非隨意可練,必須既占天時,又得地利,再加上刻苦人為!……
他想到此處,忽又想起盛傳於武林人物口中的四句歌謠!這四句歌謠就是:“雪山有魔女,南海有書生,江心有毒婦,地下有妖魂!”
於天士這才恍然大悟,“碧目魔女”淳於琬是來自“雪山”,難怪練有這種綜合天時,地利,人為的特殊武功,“玄冰真氣”!
這些念頭,寫來雖長,但在“冰川聖手”於天士的心頭起滅,卻只是一剎那向!
他持起茶壺,發覺茶已成冰,僅僅略為一怔,便仍自取了一個茶杯,放在淳於琬面前,斟茗敬客!
於天士持壺姿勢,頗為特別,他是右手執壺柄,左手扶著壺嘴,緩緩將壺內香茗斟出!
淳於琬注目看時,只見壺中不僅仍有香茗斟出,並騰起蒸蒸熱氣!
她心中明白,這是於天士在施展本身“純陽真火”,在融化壺冰!
融化壺冰,斟出香茗不難,但在這匆促之間,未能把整壺冰塊融盡之前,能使所斟香茗,冒起蒸騰熱氣,卻著實不易!
淳於琬正在好生吃驚,但目注處,忽然看見於天士的奇異持壺姿勢,遂又哂然一笑!
因為淳於琬看破於天士是有所取巧!
他右手執著壹柄,是以“純陽真火”融冰成茶,左手扶著壺嘴,則是運用神功,把這茶壺壺嘴,逼得發出奇熱。!
融冰成茶仍冰涼,但流經奇熱壺嘴以後,便自然而然地,冒起蒸騰熱氣!
功夫並不為奇,但倉促間除此以外,也委實別無他策,淳於琬遂知這位“冰川聖手”,應變機警,是位智勇雙全的難纏人物!
於天士一面斟茶敬客,一面暗想這位“碧目魔女”淳於琬,為何在一見面下,就對自己暗含考量之意?
一杯香茗斟滿,於天士仍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好放下茶壺,向淳於琬含笑問道:“淳於姑娘突然光降,不知有何見教?”
淳於琬揚眉笑道:“萬裡之遠與跬步之移,在意義上講來,根本無甚差別,故而在我回答於大俠所問之前,想先向大俠請教,你遠來中原,大概決非僅為了觀光盛會?”
於天士不知‘碧目魔女”淳於琬與“金手書生”司空奇是夫妻關系,遂伸手向隔壁房中一指,含笑說道:“淳於姑娘猜得不錯,於天士此來,除了觀光以外,還想和住在隔房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會上一會!
淳於琬含笑說道:“四海八荒之間,豪俊之士極多,於天士為何單單對‘金手書生’司空奇,獨垂青眼?”
於天士微微一笑說道:“我想尋司空大俠,略加討教之意,只是為了一個字兒!”
淳於琬明知故問地“哦”了一聲,說道:“這是個甚麼字兒?竟有這麼大魔力!”
於天士答道:“就是為了一個‘手’字!”
話猶未了,淳於琬便接口說道:“我明白了,司空奇號稱‘金手書生’,於大俠號稱‘冰川聖手’,於是這一南一北的兩位巨手,便要斗上一斗!”
於天士微笑搖頭說道:“那位司空大俠的‘金手書生’外號,與我毫無關系,於天士不會為此萬裡遠來!”
淳於琬雙眉方皺,於天士又說道:“但江湖人物對於司空大俠,又稱之為‘天下第一手’一事,卻是使我不甘緘默!因為‘金手書生’既是‘天下第一手’,則‘冰川聖手’最高明也只是‘天下第二手’,於天士遂覺得除非讓我好好領略一些司空大俠的‘天下第一手’的威風,我才甘心屈居人下!”
說到此處,目注淳於琬,含笑說道:“淳於姑娘,你說我是否言之成理?是否尚非胡鬧?”
淳於琬連連點頭,嬌笑說道:“不僅言之成理,並且極為有理!武林人物的恩仇生死,往往均由於一字之爭!為此斷頭,為此殞命,甚至於把整個江湖,揚起一片腥風血雨釀成重劫奇災,亦所不惜!”
於天士聽到後來,聽出淳於琬語意之中,隱含譏刺,不禁愕然瞠目!
淳於琬繼續笑道:“但世上萬事,仿佛均有前緣,人與人之間,緣遇尤為奇特!就拿今日來說,於大俠急於想找司空奇,偏偏找不著他,我並不急於想找於大俠,卻恰巧遇上了你,這【此處缺一頁】
娘,倘若我對姓‘丁’姓‘干’均不發生興趣,而仍自眷戀一個祖宗所傳的‘於’字,又便如何?”
淳於琬冷笑答道:“於大俠是名家,一代高手,總不會不懂得我方才所說的‘爭斗’二字之意!”
一位“碧目魔女”與一位“冰川聖手’在這“第三賓館”之中,正自劍拔弩張之際,那“第一賓館”之中,也有頗一番熱鬧!
原來,“桃花聖女”姚悟非到了“第一賓館”以後,果然遵從淳於琬之意,仍用“桃花煞女”姚秀亭昔日名號!
“桃花煞女”是“南極雙凶”之一,名頭何等高大?她自願投居“第一賓館”,便表示欲與“江心毒婦”歐陽美站在同一陣線,當然受到異乎尋常的隆重接待。
姚悟非剛剛安頓下來,便有好幾批人物,聞訊拜來!
第一個來的,是住在第二賓館中的“三尺閻羅”宋彥!
姚悟非與宋彥雖然合稱“南極雙凶”,但彼此往來,並不密切。
但如今身在客地,見了宋彥名帖,也只好吩咐賓館侍女,請這“三尺閻羅”入室侍茶!
宋彥剛剛走入姚悟非所居的靜室,便自略感驚愕!
因為“桃花煞女”姚秀亭沉迷欲海之時,向本不著衣裳,只在赤裸玉體以上,披一襲桃花薄紗,顯得蕩人心魄的妖艷無比!
但如今不僅穿了一套魚皮緊身水掌,臉上也罩著一層人皮面具!
故而,“三尺閩羅”宋彥未免驚愕起來,他甚至懷疑當前之人,是否真是姚秀亭?抑或有人冒用“桃花煞女”旗號?
姚悟非一見宋彥臉上神色,便猜出他的心中所想,遂伸手讓坐,含笑說道:“宋道友請坐侍茶,你如此驚奇則甚?難道我在身上多穿了一件衣服,臉上多戴了一副面具,你就不認識我‘桃花煞女’姚秀亭麼?”
她這一發話,語音絲毫未變,自使“三尺閻羅”宋彥,聽得心中疑雲盡釋地,赧然就坐,含笑說道:“姚道友莫要取笑,我是因為從未見過你有過這等裝束,不禁略感驚奇而已!”
姚悟非一面斟茶敬客,一面微笑說道:“人之衣著,本來便應隨環境改變,我若仍以輕紗覆體,怎好意思在‘小孤山’大會之上,面對天下英雄?”
宋彥默然不語,心中卻自想道:“姚秀亭的口中,居然吐出‘怎好意思’四字,也可算是奇跡怪事!”
姚悟非在他默然思忖之間,又向宋彥問道:“宋道友突然光降見訪,有何指教?”
宋彥笑道:“我並無別事,只因姚道友不住‘第二賓館’,而住‘第一賓館’,略感詫異!遂特來探問!不知姚道友是否與‘江心毒婦’歐陽美,昔有深交?”
姚悟非搖頭答道:“我和‘江心毒婦’歐陽美無甚舊交,但因覺得既來此參與‘小孤山大會’,總不能中立到底,遂住入I第一賓館’,表示站在主人一面!”
語音至此微頓,目注“三尺閻羅”宋彥,又復嬌笑問道:“宋道友問此則甚?莫非你也想住‘第一賓館’,或是想邀我去‘第二賓館’麼?”
“三尺閻羅”宋彥搖頭笑道:“彼此既已住定,不必再行遷動,我只是探聽探聽姚道友與大會主人方面,有無深厚關系?略作與會時所采舉措的參考而已!”
說完,飲了一口香茗,又復笑道:“姚道友新來,途中必甚勞頓,請自休息,宋彥告辭!”
姚悟非也不深留,略一客套以後,便把這位“三尺閻羅”宋彥,送出室外。
但宋彥才走不久,賓館侍女忽又報道:“來自‘第三賓館’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求見!”
姚悟非聞言,趕緊起身迎客,但心中不免又喜又窘!
喜的是司空奇果然在此,可以和淳於琬夫妻相聚!
窘的是自己於“武夷廢寺”中,初見司空奇時,曾在這位’“金手書生”面前,出盡丑相,如今靈台巳淨,真有些羞於相對!
就在姚悟非柔腸百轉之際,“金手書生”司空奇業已當門而立!
這位“金手書生”,自然絕非真牌寶貸,而是由“玉面天魔”孫秀,改扮而成!
孫秀一見“桃花煞女”姚秀亭穿了一身水靠,並不是傳說中的袒裎裸露,蕩逸飛揚之狀,不禁神情一愕!
他這一愕,卻把姚悟非驚愕得十分尷尬!
因司空奇若是巳與淳於琬見面,則必知自己遭遇,不會再流露驚愕神色!
如今,司空寄既是驚愕,便顯示他尚未與淳於琬相遇,然則在這位“金手書生”眼中,自己肖是為正派人物極端不齒的淫娃蕩婦!
故而,姚悟非見他一愕,便臉上發燒,感覺十分慚愧!
但她畢竟業已大徹大悟的明心見性,慚愧之念,稍萌即退,向孫秀所扮假司空奇,含笑說道:“司空兄,‘武夷’之事,姚秀亭頗覺汗顏,請座侍茶,春我謝罪!”
一面發話,一面便微抱雙拳,側身施禮!
孫秀聞言,心中驚愕方失,面含得意笑容,舉步入室。
他一來聽得姚悟非提到“武夷”之事,知道此女確是“桃花煞女”姚秀亭!
二來,姚悟非本屬天生尤物,不僅具有絕代容光,即連語音也嬌脆美妙無比,使那位色中餓鬼、花裡魔王,一生專在女人堆中打滾,經驗極為豐富的“玉面天魔”孫秀,一聽便知此女正是曠代難逢的佳人!
“桃花煞女”姚秀亭,本是以“風流”享譽的蕩婦淫娃,加上自己倜儻風流,那有不輕易如願之理?更何況自己是冒用“金手書生”司空奇身份而來,根據司空奇所說,姚秀亭在“武夷”山中,曾對司空奇獻身相就,百般媚惑,自己此來成了移干柴近烈火,定必一拍即合!
姚悟非等孫秀坐定,便陪坐在旁,含笑說道:“司空兄,是否從‘第三賓館’來此?”
孫秀搖頭笑道:“我雖住在‘第三賓館’,但今日一早便出外閒游,經過此處,聞得姚姑娘巳到,特來拜會!”
姚悟非聞言,知道對方果然尚未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相遇,遂愧然笑道:“司空兄,關於武夷廢寺之事,姚秀亭慚愧,尚望你海量相寬,莫加鄙視為幸!”
孫秀浮起一臉淫笑說道:“姚姑娘說哪裡話來,當初並非我不識抬舉,不解風情,只固身有急事,才不得不匆匆避走,故而,司空奇今日便是特向姚姑娘賠罪的呢!”
這一席話兒,真把這位已從“桃花煞女”姚秀亭,變成“桃花聖女”姚悟非的武林奇女,聽得驚訝欲絕?
她本是迷魂專家,勾情聖手,一看便知對方滿面邪念,一聽便知對方頗有遐想!
姚若仍是“桃花煞女”姚秀亭之際,對於“玉面天魔”孫秀所扮假司空奇的這種神態,自屬求之不得!
但如今業已變成“桃花聖女”姚悟非,便不禁膽戰心驚!
一來,她靈台已淨,欲念已消,把昔日視為板樂之事,視為極穢!
二來,她已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結為至交,並已知道司空奇與淳於琬是夫妻關系,更怎能在自己和淳於琬的純潔友誼之中,滴落幾滴不干不淨醋水?
姚悟非心中驚窘無比,連手兒也有點抖顫起來!
她此時正想替孫秀斟茶,手兒抖顫之下,竟灑了一些孫秀的身上!
姚悟非“呀”了一聲,赧然說道:“司空兄,恕我失……”
她是一面說話,一面低下頭來,想為孫秀拂去衣上所沾茶水。
孫秀久蟄思動,重入中原之故,就是垂涎這位“桃花煞女”
姚秀亭的艷色而來,如今美女當前,幽香暗度,怎不使他心中霍霍大動?
若是真的“金手書生”司空奇,縱對姚悟非動心,但因大俠關系身份,也不會有甚下流舉措,但孫秀不然,他本來就是登徒浪子,卻怎肯放過這種機會?
姚悟非方一俯身,孫秀猿臂雙伸,業已趁勢把她摟在懷內!
姚悟非“呀”了一聲,驚窘萬狀!
根據“武夷”初會情形,淳於琬口中所說,以及江湖間眾所推祟的“金手書生”盛譽同空奇決不會如此風流!
但事實上,自己卻不僅被對方摟在懷中,並發覺對方的兩只手兒,正大肆非禮之動。
姚悟非怎的不窘,因為從是決不能從,但若嚴加叱拒?又恐使對方過分難堪,亦非所耳!
奇窘之下,妙計忽來!
姚悟非的所定妙計,是要對司空奇略加“威脅”,使他消卻色念欲火!
“威脅”可分兩類,一類是精神上的威脅,一類是事實上的威脅!
換句話說,就是一類是聽覺上的威脅,一類是視覺上的威脅!
姚悟非循序而行,先使對方在精神上,聽覺上受點威脅,遂低聲笑道:“司空兄,請放莊重一些,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已與尊夫人結為至友!”
大凡男子在偷情之際,被人提起“太太”、“夫人”字樣,縱然不膽戰心寒,也必大煞風景,減去幾分欲念!
但孫秀不然,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已有妻室!
姚悟非語音才了,孫秀便賊忒嘻嘻地,淫笑說道:“姚姑娘,我哪裡有甚麼夫人?除非你和我結一對神仙眷屬!”
姚悟非失笑叫道:“司空兄,你怎麼還要瞞我?尊夫人‘碧目魔女’淳於琬,不僅與我姊妹相稱,並已到達此間,住在‘第三賓館’!”
孫秀如今方知“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是一雙武林劍侶!但仍毫不在意地,搖頭笑道:“你們既以姊妹相稱,只有更妙,根本無妨,因為你們固可效法娥皇女英,我也可大享齊人之福!”
姚悟非見自己所施精神上的威脅,不生效用,遂只好再施事實上的威脅,把語音放得分外柔和地,低低說道:“司空兄,請你替我把臉上所戴的人皮面具,輕輕除去好麼?”
孫秀一面點頭,一面含笑說道:“姚姑娘仙姿國色,本來就不應該不以本來面目對人……”
話方至此,倏然住口,並驚得全身一顫!
原來,他已替姚悟非把所著水靠解開,現出她那被火灼傷的焦黑膚色!
姚悟非格格笑道:“司空兄一別以來,“桃花煞女”姚秀亭已非昔日顏色,但你怎不除掉我所戴面具,或許尚有幾分風韻?”
孫秀果然劍眉微挑,替姚悟非除掉面具。
姚悟非被“青磷毒火”燒傷,哪裡能恢復昔日顏色?臉型雖然絕美,五官部位也極端正,可臉上一塊枯黃,一塊微白的花駁皮膚,看來委實丑怪!
尤其是婦人女子之美,首在雲發,姚悟非滿頭青絲,皆付一炬,致使她那光禿禿的驢頭,顯得更不順眼!
男女之愛,凡屬出於情,與容貌無涉,縱令女成雞皮,男為鶴發,依然兩心永好,世世生生!但若出於一時欲念,則無非男貪女貌,或是女慕郎才而已!
“玉面天魔”孫秀是色界狂徒,花間浪子,向來只貪肉欲,不重真情,見了姚悟非這副模樣,不禁色變手顫,瞠目無語!
姚悟非淒然一歎說道:“司空兄,你如今大概不會有什麼遐思綺念了吧?”
孫秀赧然無語,雙手猛力一推,把姚悟非推得蹌蹌踉踉地,沖出好幾步去!
姚悟非決想不到他會如此粗暴,雙眉一蹙,正待喝問,孫秀已站起身形,閃出室外。
這位冒牌貨色的“金手書生”一走,倒使“桃花聖女”姚悟非,陷入沉思!
她回想彼時“武夷”初遇之時,自己身無寸縷,貌如天仙,那等曲意相就之下,司空奇尚毫不動情,如今卻怎會像個急色兒般?舉措異常輕蕩!
不僅輕薄,並極粗暴,分明像個惡煞神魔,登徒浪子,哪裡有絲毫武林大俠的莊重高華氣度?
姚悟非一面疑思如雲,一面又戴上面具,並把衣裳扣好!
就在此時,室外突然閃過一條裊娜人影!
姚悟非閃目看去,不蔡仇火頓然,銀牙暗咬!
原來,那條裊娜人影,便是用“青磷毒火”,把自己燒得體無寸膚的“天香公主”楊自萍!
姚悟非對於楊白萍自然恨入骨髓,一見之下,便想出手雪恨!
但一轉念後,又決定暫時容忍,等自己與“碧目魔女”淳於琬先行略加商議,再采適當對策!
念頭既定,這位“桃花聖女’姚悟非,便出得“第一賓館”,向“第三賓館”走去!
不僅姚悟非趕向“第三賓館”,連那由“玉面天魔”孫秀所假扮的冒牌“金手書生”司空奇,也趕向“第三賓館”!
因孫秀在姚悟非身上,未曾占得便宜,欲火難消之下,便急於向另一方面,尋求發洩!
所謂另一方面,就是“碧目魔女”淳於琬!
孫秀從姚悟非口內,聽得“金手書生”司空奇,與“碧目魔女”淳於琬,竟是夫妻身份,心中遂覺得這個意外便宜,定可占上!
常言說得好:“小別勝新婚”。難道夫妻久別之下,還不應該好好親熱一下?
他存了這種心意,遂在離卻“第一賓館”以後,趕向“第三賓館”。
孫秀於昨夜便住入“第三賓館”,自然輕車熟路,而“第三賓館”的接待人員,以為他是“金手書生”司空奇,均恭迎恭送,禮貌周到,決不對他有絲毫疑惑阻礙!
孫秀問明“碧目魔女”淳於瑰暴巳到來,井與自己同住在一幢精捨之內,遂喜孜孜地,回室尋找。
自己室內,閩然無人,淳於琬所居室內,也告空空,但第二間靜室中,卻有男女爭論之聲傳出。
孫秀欲火狂煎,也不知這間靜室之內,住的是何等人物?只聽內有女子語音,便自推門走進。
邊時,因“碧目魔女”淳於琬有心挑釁,而“冰川聖手”於天士也未甘示弱,兩個正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孫秀這一推門入內,頓使於天士與淳於琬之間的緊張情勢,松弛下來!
淳於琬首先高興得珠淚雙流,悲聲叫道:“奇哥哥,你大概想不到我們夫妻兩人,還能重聚?”
於天士也滿面驚喜神色地,含笑叫道:“司空兄,想不到旅店中的重病書生就是於天士欽敬已久的武林大俠?我們既然訂交在前,則關於什麼互爭‘天下第一手’之事,便該不必再談,付諸一笑好了!”
原來,“冰川聖手”於天士就是為“金手書生”司空奇病中援手,並慨然贈裘贈參的那位白衣秀士!
援救病困,本是俠義人物份所當為之事,不足為奇!但於天士肯把一件北極特產的罕世皮裘,脫手贈人,卻是充分顯示出了欽慕司空奇風儀的惺惺相惜之意!
如今,他忽然發現自己曾對之極有好感的病中書生,就是司空奇時,遂立即消卻爭名之心,伸出友誼之手!
但於天士雖然表示真摯情意,孫秀卻不接受這份友好!
他因一來對於天士與司空奇互相結交這段經過,毫無所知,不便答話,二來,急於與天仙化人般的“碧目魔女”淳於琬,回室溫存,怎肯把一刻千金的大好光陰,浪費在於天士的室內!
故而,於天士話音了後,孫秀卻毫無表情,只對這位“冰川聖手”,淡淡瞥了一眼,便拉著淳於琬的手兒,轉身向室外走去!
淳於琬見於天士說出巳消除爭名之念,願互結友好等話,便以為孫秀所扮假司空奇,定捨欣然應諾!誰知他竟神情冷淡地,毫未加以理會!不禁大感意外,低聲問道:“奇哥哥,你怎麼了,人家於大俠的一番好意,怎麼毫不理睬?”
孫秀因若與於天士套上交情,互一攀談,自己馬腳必露,遂只好冷然一笑,揚眉說道:“我不願意接受於大俠這番友誼,只願意在‘小孤山大會’之上,領教領教他的冰川絕藝!”
“冰川聖手”於天士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他哪裡知道“金手書生”司空奇會鬧了“真假奇案”,眼前這位,系屬西貝貨色,只覺自己在曠野中,把重病對方,救回旅店,悉心療治,臨別贈銀,別後又撮人飛騎送參,更恐他病後體弱,再染風寒,更將一襲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冬暖夏涼、刀槍不進的罕世寶裘留贈,自問交情稱意殷勤,誰知卻換來這樣一份冷淡,豈不氣得他全身發抖幾乎說不出話!
孫秀業已走到於天士所居靜室門口,這位“冰川聖手”,方“哼”了一聲,冷然叫道:“好一位武林大俠,‘金手書生’,請你記住,‘小孤山大會’之下,第一個向你竭誠領教的,便是我‘冰川聖手’於天士!”
孫秀連理都不理,只管把“碧目魔女”淳於琬,拖到自己室內!
室門才閉,孫秀猿臂雙擁,便來了個軟玉溫香抱滿懷!
這種動作,有點像是世俗急色鬼,不像武林大俠身份!
但恩愛夫妻,久別重逢,相思欲絕之下,也難免會有這種情不自禁的熱烈動作!
故而,淳於琬對於孫秀的動作,只存著一點疑詫?
她不是疑詫對方如此輕薄,如此熱情,而是疑詫對方怎的有件應該問的事兒,不曾詢問自己?
因為夫妻分手之時,自己容貌殘損,如今則巳恢復了昔日容光,這等重大喜事,丈夫縱不向自己道賀,怎會連問都不問上一句?
淳於琬越想越不明白,遂慢慢推開孫秀,向他臉上,凝目細看!
不看還好,這一看竟把“玉面天魔”孫秀,看得有點毛骨悚然!
他以為自己舉動過於急切,引起了淳於琬的疑心,遂只好暫遏欲火,緩緩放開雙手!
淳於琬皺眉說道:“奇哥哥,你今天有點奇怪!”
孫秀惶然瞠目,尚未發言,窗外突傳來幾聲極好聽的清脆鳥叫!
淳於琬決未想到這司空奇不是真貨,秀眉微揚,向孫秀嬌笑說道:“奇哥哥,你暫候片刻,我去去馬上就來!”
孫秀不便相攔,只好聽憑淳於琬開門走去!
原來,方才那幾聲清脆鳥鳴,便是“桃花聖女”姚悟非與淳於琬之間的特約暗號!
淳於琬回到自己室中,果見姚悟非已在,遂心知有事地愕然問道:“姚姊姊,你怎麼才去‘第一賓館’不久,便即趕來,莫非獲得什麼重要訊息?”
姚悟非不答淳於琬所問,卻向淳於琬問道:“琬妹,你是不是已與你那位‘金手書生’司空奇相遇?”
淳於琬點頭笑道:“姚姊姊怎會知道?你此來莫非就是向我報說此訊麼?”
姚悟非問道:“琬妹,我有句話兒,本不該問,但又不得不問!”
淳於琬失笑說道:“姊姊有話,盡管請講,怎麼竟有點吞吞吐吐起來?”
姚悟非目光一轉,低聲問道:“琬妹,你有沒有覺得你那位司空兄,與先前有點不大一樣?”
淳於琬皺皺眉說道:“姚姊姊指的是哪一方面?”
姚悟非欲直言,又覺礙口,遂頗為委婉地,緩緩說道:“我是指性情方面,譬如對人之情,及對你之情!……”
話猶未了,淳於琬便已接口說道:“姚姊姊,你真高明,但卻不知是怎會有此猜測?我也覺得他在性情方面,與先前稍異,有點不對!”
姚悟非目閃奇光,低低問道:“琬妹請告訴我,你覺得你司空兄的性情方面,有了什麼變化?”
淳於琬雖不知姚悟非為何這樣發問?但卻知必有重大原因,遂應聲答道:“他對於交結江湖好友,一向熱心,如今卻冷冰冰地,拒絕了‘冰川聖手’於天士的一番雲情美意!對我……”
說到“對我”兩字,淳於琬不禁有點期期艾艾地,吞吐起來!
姚悟非急急問道:“琬妹快說,我最主要的,就是想問你司空兄對你的情形,有無異狀?”
淳於琬見她神色鄭重,遂雙頰微紅地,赧然答道:“我覺得他對我在應該關切的事兒之上,過於冷淡,不應該關切的事兒之上,卻又過於熱烈!”
姚悟非略一沉吟,正色說道:“琬妹,我還要問你一句話,萬一問錯,不要怪我!”
淳於琬笑道:“姊姊盡管請講,我們雖屬風萍結交,卻系道義之友,用不著有甚顧忌客氣!”
姚悟非聽她這樣說法,遂發話問道:“琬妹是否覺得你那位司空兄的性格,往昔甚為穩重,如今卻變得有點輕浮?”
淳於琬點頭說道:“姚姊猜得半絲不錯,莫非你已經與他見過面了麼?”
姚悟非神情沉重地,點頭答道:“這件事兒,蹊蹺極大,其中恐怕頗有問題,我們應該細加研究一番!”
淳於琬聽了姚悟非這樣說法,遂詫然問道:“姚姊姊,你這頗有問題之語,應該怎講?”
姚悟非神情沉重地,皺眉答道:“因為‘金手書生’司空奇適才曾去‘第一賓館’找我!”
淳於琬“哦”了一聲問道:“他去尋找姊姊則甚?難道還為了‘武夷’舊事,有所介懷麼?”
姚悟非苦笑說道:“有所介懷是入情入理之事,決不會使我驚奇,並感覺大有問題!可怪的在他根本無所介懷!”
淳於琬仍然聽不懂姚悟非語中含意,皺眉問道:“無所介懷……”
姚悟非知道此事雖然有點不便出口,但絕對不能再為隱諱,只好明言!遂赧烙接口說道:“琬妹聽了切莫動怒,並須深信我句句實言!司空奇在‘第一賓館’中,見了我時,行動極為輕浮,結果還是我顯露出那副被‘青磷毒火’燒得像鬼的奇丑形容,作為防御武器,才使他大為嘔心地,敗興而去!”
淳於琬聽得臉上發燒地,皺眉說道:“這真是太奇怪,他為何變得與昔日性格,完全相反?”
姚悟非冷然說道:“我來此途中,曾加深思,認為此事只有兩種可能,我們只消稍為設法便不難把正確原因找出!”
淳於琬問道:“姊姊認為哪兩種可能?”
姚悟非答道:“第一種可能是司空奇或許中了什麼狠毒凶邪算計,使他改變性情!”
淳於琬霍然失驚地,點頭說道:“姚姊這種想法,萬一是真,便太可怕了!”
姚悟非搖了搖頭,冷然說道:“琬妹鎮靜一些,第一種可能,並不算得可怕,第二種可能,才格外可怕百倍!”
淳於琬瞠目問故,姚悟非緩緩說道:“第二種可能是,如今這位舉動輕浮之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當代大俠‘金手書生’司空奇!”
淳於琬怔了好大一會兒,方眉頭緊皺說道:“有這種可能麼?他面貌身材,如此相像……”
姚悟非接口說道:“當然相橡,不相像他怎敢這樣在司空奇的愛妻之前,冒打旗號?”
淳於琬一咬銀牙,失聲說道:“姚姊姊,此事委實太可怕了!倘若這人真是假,司空奇必然遇了重大災禍,甚至業已失掉性命!”
姚悟非見淳於琬因關心愛侶,神情頗為激動,遂加以安慰地含笑說道:“琬妹莫要過分憂慮,司空奇無論在人品方面,或武功見識方冒,均屬蓋世無雙的高明人物!我料他縱或有驚,亦必無險!……”
淳於琬不等姚悟非話完,便自揚眉叫道:“姚姊姊,你不必對我寬解,不論司空奇或驚或險,我總得先把冒用他名字的這名惡賊擒住,嚴加審問!”
一面說話,一面已站起身形,准備出室!
姚悟非搖手叫道:“琬妹莫要心急,你不妨先行虛與委蛇,等弄清對方確是冒名頂替以後再行下手!”
淳於琬點了點頭,表示領會,便自推門出外,走向孫秀所居靜室!
但才一走進,便使淳於琬雙眉深皺,那位尚未能確切斷定,究竟是真是假的“金手書生”司空奇,業已不在室內!
人雖不在,桌上卻用茶水寫了“江邊有事”四個大字!
原來孫秀機警異常,淳於琬才退出,他便悄悄走到門邊,注目窺探,竟瞥見“桃花聖女”姚悟非的一點身影!
他見姚悟非趕到,不覺心中一驚,知道淳於琬聞悉自己在‘第一賓館’中的行為以後,可能會深起疑惑!
“碧目魔女”的威名極大,定然難斗異常,她未必會疑到自己不是真的“金手書生”,但自己仍應防患未然地預留退步,才較穩妥!
孫秀既想預留退步,便不肯在這幾乎等於是處死地的靜室之中,與“碧目魔女”相會!
他先想留書又恐被淳於琬認出筆跡,遂用茶水在桌上面了“江邊有事”四字!
如此做法,孫秀可以先行仗在暗中,看清淳於琬自己懷疑到何種程度?然後再設法計算這“碧目魔女”!
淳於琬見了茶水所書字跡以後便立即退回自己所居靜室,向姚悟非告知一切。
姚悟非略下沉吟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只好也去趟江邊看看情形,再作計較!”
淳於琬取起自己的“五丁神斧”,咬牙說道:“他若是被人用獨門秘藥改變情性,我們便設法查究病因,謀求法解。否則,我非把這冒名頂替的萬惡淫徒,在斧下碎屍萬段不可!”
姚悟非點頭笑道:“琬妹先走。我約莫再等候上一盞熱茶時分,悄悄掩去!”
淳於琬知道她是防備那個“金手書生”司空奇,萬一是淫徒巧扮之際,便於一明一暗地,合手兜捕!遂柳眉微揚,先自行江邊駛去!
孫秀狡猾異常,他只寫了“江邊有事”四字,卻並未寫明是在江邊何處?
這樣一來,淳於琬到了江邊,必須略為尋找,孫秀便可暗中觀察,姚悟非是否跟來,對自己有何不利?
但孫秀心計雖狡,姚悟非卻也不弱,她囑咐淳於琬先行,自己隨後跟去之舉,竟收了相當效暴!
因為淳於瑰當先出室之際,孫秀伏在暗中,察看蠕悟非的行動,是否與淳於琬同去江邊?
約莫等了大半盞熱茶時分,姚悟非尚自毫無動靜,孫秀遂認為她不侖和淳於琬同去,並因此也就認為對方對自己只是略為起疑,疑心虛份不太重大!
他不能久等,只好尾隨淳於瑰,走向江邊。但姚悟非展眼’間也悄悄掩出“第三賓館”綴在孫秀身後!
這樣一來,淳於琬、孫秀、姚悟非三人,便成了“螳螂搞蟬,黃雀在後”姿態!
淳於琬首先抵達江邊眉孫秀尚未到來,自然尋不見絲毫蹤跡。
她面對滾滾的長江逝水深感茫然無措之際,方意識到對方的“江邊有事”四字,寫得太籠統!
淳於琬眉頭正蹙,耳邊忽然聽得有人用“千裡傳”功力,低低說道:“琬妹,請前行十裡,尋一僻靜之處,我有要事相告!”
這位“玉面天魔”不僅善於易容,並且也善於摹聲,他與金手書手司空奇,在鄱陽湖上,一席長談之下,已可把對方語音,摹仿到十之八九程度!
加上彼此久別,故使“碧目魔女”淳於琬不單不對他的容貌生疑,便時他的語音,也未覺得有甚不對。
但適才在第三賓館之中,淳於琬根本想不到“金手書生”司空奇會鬧了雙包案,事事均出無心!
如今,則與“桃花聖女”姚悟非互相研判之下,事事均出有意!
“無心”與“有意”之間的距離程度極大,淳於琬第一次當面聽得孫秀語音,並未發生懷疑,如今卻覺得似乎有點不對。
她柳眉微剔,照孫秀傳音所說,飄然前行!
十裡路程,在這等絕代奇俠的絕世腳程之下,還不是展眼便到?
孫秀一路都在遠遠尾隨淳於琬,見她竟是單獨行動,姚悟非並未跟來,不禁心中暗喜!
但他目光注處,瞥見淳於琬在背上多帶了一具斧形軟囊,心中兀自盤算!
孫秀認為淳於琬的兵刃,多半是劍,或其他輕巧之物,決不會是柄笨重板斧!
理雖如此,事卻不然,她背上軟囊,不僅顯屬斧形,並似比自己向“無斧樵夫”所騙來的“沉香寒鐵斧”還要巨大笨重!
孫秀看在眼中,心頭一動,伸手便把那柄“沉香寒鐵斧”,取出備用!
淳於琬估計業已行約十裡,江邊更恰好有一片小林,遂在林外駐足,揚聲叫道:“奇哥哥,你到底在於什麼?倘若再不出來,莫怪我不要理你了!”
這一聲“奇哥哥”的威力頗大,把孫秀叫得精神大振,果然現出身形,向淳於琬笑道:“琬棘,你看看我新獲得的這柄斧兒,尚非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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